第二天早上，行里果然将韩红星与城西分理处的人对调，正当桂主任从楼上得到消息，兴高采烈地到营业厅宣布他的胜利，并要求韩红星立即交班走人时，吴行长也到营业厅来，边等韩红星交班，边盛赞其工作态度认真，业务技能过硬，并说这次行里是为了加强城西分理处的整体业务技能，才将韩红星作为骨干调整过去，而且吴行长要亲自送韩红星到网点去。

    桂主任原本准备羞辱韩红星被他赶走，看到这种格局晓得对方找到了关系，只好尴尬地站旁边赔笑脸，不过韩红星知道，等换了场合，他肯定又要发感慨，感慨这年头是非不分、黑白颠倒。

    按惯例，由行长亲自送人到网点是最高礼遇，韩红星在几年间看到过几次，没想到自己也能享受到这种礼遇。享受到礼遇的好处是以后在行里的日子好过，没有人再打压排挤；坏处是肯定会有人研究其中的背景，而且将来如果真到三产公司上班，背景肯定要被挖出来。韩红星知道自己的背景是钱镇长和钱镇长送的金戒指，这个背景被挖出来不可怕，可怕的是钱镇长和自己家的关系如果被研究出来，那就脸丢尽了。

    城西分理处由三间门面连起来，地方大业务量却少，特别是中午接班到三点钟期间，只有储蓄柜上的两个人在，大热天的中午几乎没有人来办业务。

    和韩红星搭班的是个叫徐霞的女会计，她前两年通过关系想调进来，恰逢进人的权利上交到市行，因此只成为编外人员在d行上班，指望等到机会能转正。徐霞长得高挑、白净，说话做事也利爽。韩红星最喜欢她的披肩长发，闲暇时从抽屉里掏出梳子，找一根皮筋咬到嘴上，将披肩发几经梳拢后皮筋往上一挽，就变成了好看的马尾辫，再闲下来时随手将皮筋扯去，就又变回原来的模样。徐霞今年二十七，比韩红星大，两个人搭班才几天，已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女人找到谈伴更健谈，每当两个人在班上独处时，徐霞常能谈出一些事来，她对吴行长的印象跟王书玲差不多，说这个人好色，看起来就不顺眼，属于不讨女人喜欢的类型。当初徐霞进到d行时不是通过吴行长的关系，不过吴行长却喜欢和她套近乎，有一天晚上行里聚餐后，吴行长找到机会偏要她陪散步，期间还赤裸裸提出要求，不过徐霞也泼辣，提出的条件是能转正就答应，吴行长没这个权限不敢承诺，因而未能遂愿。

    徐霞也谈班上的方主任，他两年前从鞋帽厂调到d行，当时投的是王行长关系，凭已过了三十岁的年龄优势且有一定的工作经验而当了城西分理处副主任主持工作。方主任短小精灵、模样周整，酒多时喜翘兰花指。徐霞对方主任印象最深的是工作方法有一套，他常在后面的主任室里与手下职工轮流谈心，而且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谈得短的几分钟就收场，谈得久的关起门来能有一个多小时，还将某些女下属谈得红光满面出来。不过她肯定方主任找韩红星谈最多几分钟，因为大家都是男人，韩红星一听就懂她的意思。

    以前从未听说过，可现在无论在哪里上班，听到最多的议论就是周围的男女关系，而且主要情节都涉及到权色交换，像刘向红那种能进d行、能调工种的大交易不谈，连网点里主任与女职工间让谁清闲一点都能生出这种事，难道社会真的这么乱？

    韩红星一直不信，直到王书玲也做出这种事，才彻底认识到这个社会的复杂，与教科书里获得的认识根本就不同。一直以为学而优则仕，可惜，自己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到d行来，却只因为不懂得散香烟、不会点头哈腰讨好领导、没有后台和背景，就总受到冷落与偏见，只能充当个黑五类的角色，直到舍出老婆的身体，才换来调工种的希望；还有徐霞，她情愿用身体跟令她讨厌的吴行长换转正，却还不能实现；特别是自己，以前见姜主任情愿让钱镇长玩老婆无论如何无法理解，可是一旦有了家庭，融入到这个社会，自己竟也步了姜主任后尘。

    一切都源于想要改变的太多，而自己却又太渺小太无助，在这个社会里，有钱人靠钱、有权人靠权在改变命运，可自己什么都没有，只有靠老婆的身体才能转女儿的户口，才能让吴行长亲自送自己过来上班。可表面的风光只能换内心的屈辱，心理的不平衡让自己产生了强烈的报复欲，在这种欲望的驱使下，也开始想接触到异性的身体，去寻求一份刺激与平衡。这个社会真改变人！颠覆性地改变人的思想、行为和道德！

    和徐霞在一起久了，关系慢慢变得亲密。两个人上中班独处时先是谈，后来谈得尽了就找出牌来打，先赌打手心，后来赌刮鼻子，再混得熟了就敢去抚她的长发，最后终于有了特殊关系。

    做出这种事来，韩红星能得到极大的心理平衡，因为自己一直为允许老婆陪钱镇长睡而自卑，现在终于有了种找回的感觉，因此，虽与徐霞做这种事只为猎奇，却非常感激她，为表心意，在家里的箱底下偷出个戒指来送，让她高兴不已。

    男女之间有了开头便难止住，私会的地点是下班后两个人故意延迟走，躲到方主任的办公室里，或者不上班时，跑到徐霞母亲独居的老宅里。

    人走运时处处好过，偷偷交了女朋友不说，手头也宽松起来。相对于以前拿不出钱来过日子，现在银行里又涨工资了，每个月仅误餐补助就三百元，连工资、奖金能拿到七、八百元，较之于在无线电厂当工程师的王义军，他每月收入只有二百元左右。

    城西分理处的环境简陋，经行党委会研究决定进行装修，方案比较奇怪，一次装修竟同时开进三个装修队，一队负责柜台以里的范围，一队负责门口至柜台间范围，一队负责门堂招牌的装修，三个队各搞设计各备材料，装出来的效果不伦不类。

    不久行里传出消息，原来三个行长参加的党委会对装修这件事意见统一，但对由哪个装修队施工定夺不下，形成不了党委意见，最后在久持不决的情况下，三位行长发挥集体智慧，各自承包一片范围，各自叫工程队。

    三产公司年底已成立，不过人员配备尚未明确，因为按惯例得过了春节才人事调整，加上新砌的住房也将在年后分，因此全行人都动起脑筋，小道消息也满天飞。

    杨经理提醒韩红星，这次一定要舍得花本钱，掏个壹千多元买个戒指什么的，能送到吴行长那最好，搭不上关系送给其他行长也行，只要肯收，不在好丑就能分到房，这年头指望天上掉馅饼的事已绝不可能，韩红星点头表态。

    钱镇长为韩红星调工种的事可谓是煞费苦心，他知道单位里不可能过完春节一上班就动人，一般至少到元宵节以后，因此，春节前先安排了一批海鲜让韩红星两口子送到吴行长家，并嘱咐只要说是他让送的对方肯定收，结果果然如此。过完春节便约吴行长吃饭，饭局定在凯尔顿大酒店的包厢里，两口子将可儿安排到母亲那过夜，然后一起跟着钱镇长去。

    赴宴的就吴行长一个人，他在四个人的小包厢里坐了主席，钱镇长坐左边，让王书玲坐右边陪，韩红星坐下首。钱镇长事前交代韩红星的任务是只管敬酒和结束后将他备好的礼品袋递给吴行长，其他发生任何事跟他无关。袋子里是一个近三十克的金手镯。

    酒没喝还好，两杯下肚后吴行长便武起来，一点不在乎有韩红星在，动手动脚让王书玲陪他喝酒，找各种机会拉扯，让王书玲躲都躲不开，好在有钱镇长数次解围，才让他做不出过于出格的举动。

    席间的核心话题只一带而过，吴行长说分房保管是新房，但重要的人事调整得党委三个人研究，就怕另外两个同时反对，因此，只要再有另一位副行长不持反对意见就成了，钱镇长忙打听另外两位行长的背景，决定明早就到两位行长班上去打招呼。

    一顿饭办成两件事，特别是听吴行长表态能分到新房，让小两口乐上了天，不过钱镇长说他酒多了，还有明早要去找另两位行长打招呼，所以决定晚上就住韩红星家。

    这让王书玲犯难，以前他只在白天过来，从没有过晚上不走，家里只有一张床，该怎么安排？想了许久决定两口子在客厅打地铺，将床让给钱镇长睡。

    钱镇长心里想的是你韩红星白天舍得，晚上也应该舍得，还有今天做成这么大的事理应奖励，于是在房间里床上明着喊王书玲过去，韩红星知道去了没好事，在地铺的被窝里抓牢她不松手，让她左右为难。

    见钱镇长叫得紧，只得做韩红星工作：看在他今晚出力喝酒、出钱公关，两件大事都还得靠他帮忙的份上，怎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他？韩红星没法，只得低声交代：必须去去就来！

    怕韩红星反悔，王书玲进房后又回转头，看他已将头埋进被窝里，才轻轻地关紧房门扣起保险。

    分到新房已出乎意料，调到三产公司更让人大跌眼镜，另外方主任还送了个“先进个人”的荣誉，全行人的眼光都聚到韩红星这里，昔日的黑五类怎么一下子就咸鱼翻身了呢？有三个行长知情，韩红星的背景很快被挖出来，是因为有个连襟当上镇长了，韩红星跟着走时就不足为怪，有了这层关系，再没有人视韩红星作黑五类。

    熟悉官场的人都知道，钱镇长虽只是科级干部，不过临洋的镇长是个肥缺，据传每条渔轮船都带他分红，每年能有几十万的进账，连县长的位置都没他实惠，赚到钱的人当然拿得出钱，拿得出钱的人当然办得了事，办得了事当然能让韩红星分到新房调到好岗位！

    行里没几个人认识王书玲，加上她看上去就老实本分，从不做招摇过市的事，因此没有人想到深层次的背景，都羡慕韩红星修到个得用的好连襟。

    三产公司主营业务是房地产开发，全称叫金海岸房地产开发公司，由储蓄股的顾股长来当总经理，杨经理当副总经理，下面有嵇红和韩红星两个兵，韩红星负责外勤，现在已被尊称为韩经理，身份的转换让人羡慕。

    嵇红刚修完产假，过来负责内勤。公司才挂牌还没进正轨，每天上班没事可干，正好顾总经理也爱好麻将，每天到班后，最重要的事是再凑一个人将麻将打起来，日子过的神仙般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