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萧萧暗雨打窗声
折腾了大半天下来,我不禁感叹,原来嫁人也不过如此。
此时的我已经和豫王将所有的程序走完了,正伴着刚刚擦黑的天色往豫王府后宅走去,他先了我半步引路。
由于盖头的阻挡,我只能堪堪瞧见他的脚,不过倒也不太影响走路就是了。
接下来......就是......洞房了吧......
虽然心里早明白躲不过这一遭,但总归是有些说不出的膈应。
“王妃出自哪家,另有几位侧妃,清楚么?”
前面传来的豫王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虽然没听出来他话里到底什么意思,我还是中规中矩地柔声答道:“回王爷,王妃乃是......”
“清楚便罢。”
......
四个字把我噎个半死,嘴里半截话硬生生又堵了回去的感觉不是一般的憋屈。
但我也只敢暗搓搓地腹诽几句。
要说豫王的女人们,我在嫁进来之前自然是想办法尽量了解了的,但也只是知道了一些基本信息。
比如:豫王妃是安家二房的嫡长小姐,也管皇后叫一声姑姑,算是安惜翎的表姐,但这位豫王妃的父亲是庶出,并不和皇后与安家家主是一母同胞,只空挂了个爵位,实际上手里并没什么实权。所以这位豫王妃十有八九是皇后和二皇子塞过来当眼线的,毕竟豫王再怎么站在他们那边,总归是人心隔肚皮,更别说都是皇家的人,哪有什么绝对的信任。
至于侧妃,一共两位,一姓刘一姓齐,娘家都是尚书侍郎一类的文臣,朝堂上有多少势力说不好,但兵权绝对是半点都沾不上的。
所以说,皇后娘娘和二皇子看豫王也不是一般的紧,完全没有表面上那样的放心。
哦对了,说了半天,皇后娘娘此时早已是太后娘娘,二皇子也该改称圣上了,我还是不习惯,老是忘,一定要记住,以后可不能一不留神落人口实。
我暗骂自己一句,怎么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反正总得来说,关于豫王的后宅,我了解的就这么多了,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只是这几位“姐姐妹妹”,尤其是豫王妃,她们的性格我完全不了解,今后少不了打交道,倒是得小心又小心。
“王妃聪慧贤良,治下极严,尤其不喜桀骜不驯忤逆主子的宫人;二位侧妃也都与王妃情同姐妹。”
听见这话,我心里打了个突。
原因有二。
一,豫王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后宅三个女人是穿一条裤子的,而且如果我不和她们站在一起,她们就会联手对付我。
这倒罢了,大不了装鹌鹑不作为,左右我也本不是来与她们争权夺利的,就是要争,我这性子脑子也争抢不来。真正让我心惊胆战的是第二点——
豫王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总不会是突然发好心提点我,难不成是暗示要我去和她们斗?然后来平衡后宅的势力,就像君王的权术那样?
可是难道豫王看不出我根本不是块宅斗的料吗?
我反复思量惊疑不定,到了也没敢应他一句什么。
正想得出神,忽地脚下一空,我身体失去平衡,两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了一下也没抓住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眼看就要扑倒在地。
亏得旁边的豫王反应快,当即一把抓住我的一只胳膊,然后另一只手趁机扶住我的另一边肩膀,这才把我的倒势止住。
我惊魂未定地回头看了看那突然出现的台阶,那台阶虽然不高,但足以让我在不留神的情况下崴了脚。
“多谢王爷。”
我感觉他很快便放了手,这声谢更是真心实意。
然后我就感觉有一股轻柔但又坚决的力拉着过我的小臂,将我的手放在了一个条状物体上面。
“抓着。”
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那是豫王的手臂,稍加犹豫之后,便听话地抓住了。
我想得很简单,一会儿都要洞房了,这会儿隔着衣服拉个胳膊还矫情什么。
所以由于豫王的友情帮助,剩下的路程好走了许多。
走了一会儿,我听见豫王说了句到了,便自觉放了手,正打算问问他这盖头能摘了不,就听见一声整齐的:
“参见王爷——”
我被吓了一跳,怎么周围还有这么多女的?
“小姐,茶已经备好了,请随奴婢来。”
豫王叫她们起来以后,我正手足无措,就听见旁边桃依的声音传过来,同时她的手也探进了我狭小的视线范围内。
我下意识先抓住跟着她走,一边脑子里急速运转着。
茶?一堆女人?......
我知道了!是给王妃敬茶!
我的妈耶,这种事不是一般都放在第二天做的吗?这豫王府怎么不按套路啊!
......哎不对,我之前下意识觉得是第二天敬茶也只是因为前世的电视剧这么演,谁知道真实的古代礼仪是不是就是成亲当天敬茶啊!更别说这朝代还根本就是架空的!......
所以说惯性思维害死人啊!
我定了定神,任桃依拉着我往某个方向走,然后停下,松手,将一盏茶递到我手里。
“见过王妃娘娘。”我端着茶朝前面行礼。
“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随着话音,一双手从我手里拿走了茶盏。
我松口气,正准备伸手让桃依领我去俩侧妃那儿,谁料那声音又道:
“今后都是姐妹,这镯子乃是太后娘娘赏赐的,便送给妹妹作见面礼罢。”
我怔了一下,但也立即意识到这礼拒不得,矮身行礼。
“谢娘娘赏赐。”
桃依接了东西递到我手上,我顺势套在了手腕上。
我两世都是不管怎么胖手腕都特别细的体质,而这一世因为一直身体不好,体型也是常年偏瘦弱型,所以手腕就更细了,这镯子戴在上面空空荡荡左摇右晃,根本卡不住。
但我总不可能跟豫王妃说你给我这镯子不合适,你拿回去吧,就默默地扶住桃依的手,示意她把我领到另两位面前去。
先和刘侧妃互相行了平礼,再是齐侧妃,她们一个送了我一支钗,一个送了对耳坠子。
钗还好,反正我现在也看不见样式,收着便是,但耳坠子......我根本就没得耳洞啊......算了算了大不了束之高阁呗。
终于和这三位新同事见完礼,我心里一松,准备扭身往豫王那边走。正转身时,手腕处突然极快地滑过一抹温润的凉意。
我一惊。完蛋,忘了手腕子上还套着个太后御赐的大镯子了!
身体比脑子更快地反应去抓那落下的物件,一弯腰,一伸手,镯子倒是抓住了,再一起身......天亮了......??!
......盖头没了!
我视线急转,这才发现我的盖头被挂在了旁边桌子的桌肚上。
我懊悔不已,指定是刚才弯腰的时候盖头上绣的花样碰巧挂在桌肚上的雕花上了,然后被锐利处一勾,勾起了线圈,这才挂在上面了!
可现在挽救也来不及了,我已经瞧见离我最近的齐侧妃脸上神情一凝。
我暗道完了。
这里面是有故事的。
大宁这边成亲有个习俗,新娘子会在新婚之日往眉心画朵花,这叫殷妃钿,据说就是从一个姓殷的妃子那流传开来的,文艺点的小清新妹子一般就会画朵荷花兰花啥的,喜欢明艳色彩的高颜值妹子可能就画朵桃花梅花,当然腊梅桂花杜鹃这些也是高频点播。
昨天晚上碧白给我化妆的时候问我画个啥花,我想了想说那就画个山茶吧,就照着豫王给我那个银香囊上面的珐琅山茶画。我心里想得是这么一来至少能跟豫王示个好,毕竟以后还要仰人鼻息过活。
那么问题来了,豫王给的那个银香囊上面的山茶填的珐琅是正红色的,要多正有多正,但是理论上我是不能用正红的。
然后我想了想,反正这盖头进了洞房才摘,也就是只有豫王知道我用了正红,应该没啥关系,再说银香囊也是他给我的。但如果换了颜色去画山茶反而会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
所以我还特意差碧白去了趟哥哥的书房取了画画的朱砂来画,力求红得正宗正统正大光明,争取一眼就能看出是正得不能再正的正红......
然后齐侧妃一眼就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