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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明月不胜愁

      我本来以为是皇上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使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来给我这小喽啰发盒饭,等我醒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我误会人家皇上了。

    这还真就是个误会。

    我之前经脉丹田啥的不是受过伤嘛,可人皇上又不知道,豫王也不知道,给我那碗药一般人吃了就是散功,没有任何副作用,可我这种已经毁了底子的吃了,那就中招了呗,吐血了呗,昏迷了呗,然后险些完蛋了呗。

    不过好在最终我还是被豫王府那个姓李的府医妙手回春给回了回来,又没死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主角光环这种东西。

    说起来自从我那次在瑶琅道会上跟尘然对怼搞了个两败俱伤吐血昏迷了之后,好像我每过个两三年的都要再吐一吐血,昏一昏迷,都快成我的个人传统了。每次一昏迷至少都是半个月往上,中间发生什么我都一概不知,真应了那句,眼睛一闭一睁,一段剧情就过去了。

    这次也不例外。我昏迷了整整二十天,在这期间,爹爹的遗体已经从皇宫运回了家里,并且已经下了葬;哥哥也已经官复原职,本应停职丁忧,却不知豫王用了什么手段,硬是让皇上下了道旨夺情,这才保住了兵部侍郎的位子。

    我这一病,真就错过了许多。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自清醒之后,我有好几天仍是全身都提不起一点力气,只得乖乖遵医嘱在床榻之上缠绵。

    豫王也不知是真对这事儿上了心,还是演戏演得太敬业,每日都抽出时间到我的馥熙阁坐一坐,跟我聊一会,问问病情啥的,再陪我吃个饭——别误会,真是单纯的陪,桃依端着碗坐床边一口一口喂我,豫王就在旁边坐着看会书啥的,等我吃完,他也就走了,回自己屋里吃饭。

    为啥不干脆一起吃了?好问题。

    一,我是个病号,吃的都是病号餐,一点油水都没有,哪能委屈堂堂豫王殿下跟我吃一样的?可要是让豫王在吃着清淡白粥的我面前吃大鱼大肉……这不仅违背了豫王殿下风度翩翩滴水不漏的一贯作风,更是严重的ooc行为,试问,豫王殿下是那般“心悦”于我,又怎会在我面前做出这种非人干事?

    二,如果豫王在我这儿吃了饭,别人可能会觉得,啊,豫王对这个新侧妃也不过如此嘛,陪着吃个饭而已,这柳侧妃也真够不懂事,也不知道劝豫王好好吃饭,怎么能让豫王跟她一起吃病号餐呢!而如果豫王从我这儿走了之后回去再吃饭,不明真相的敌方探子和路人甲乙丙丁可能就会yy,馥熙阁里明明吩咐了上膳,豫王却还是等柳侧妃吃完了才回来吃饭,可是特意去馥熙阁亲自喂柳侧妃喝粥的?又考虑到柳侧妃正在病中,吃不得油腻荤腥,这才未留在馥熙阁用膳?对,肯定是这样,不然难不成豫王每天去馥熙阁就坐那等柳侧妃吃完饭然后就又走了吗?

    ……我能说什么?真相往往就正是不知情者以为最不可能的那一种……

    不过我倒也算是乐见其成。一方面豫王本就想给皇帝这种印象,我家跟豫王绑在一起,自然是他希望的即为我希望的;另一方面,也算是我的一点私心——宫斗剧里面不是都演失宠的妃子会被别的妃子甚至是下人欺侮的嘛,想必这王府里的人也跳不出时代大趋势下的怪圈,让别人都知道我是豫王放在心上的人,我的日子肯定也会好过不少。

    像条咸鱼一样在床上躺了五六天,我终于恢复了一点气力,可以从床上下来了,也能被扶着出到院子里晒晒太阳走两步。

    一日近午,我半倚着桃依在馥熙阁屋前的小院里溜着腿,顺便瞧瞧开得正旺的红山茶,然后默默感叹两句豫王的奇葩审美——整个院子里竟然种的全是红山茶,一点别的品种的植物都没有,也不怕审美疲劳。我正跟桃依小声讨论着园艺,便听一个小丫头来报,说是豫王和柳侍郎来看望我,马上要到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柳侍郎是我哥啊。前些日子我一直在房里躺着,哥哥虽是我血亲,但毕竟是异性,我也已嫁了人,同处一室说不得就会引出些恶心人的风言风语,是故就碧白来了几趟,哥哥还未见过。

    想是甫一听闻我能下地便急急递了帖子上门来瞧我罢。

    我笑了一笑,哥哥总是心疼着我的,只是……如今也只剩我二人……相依为命。

    上扬的嘴角苦了一瞬,我便又扫去忧郁,开开心心地吩咐下人去搬软塌出来,我好在外面坐着跟哥哥聊聊。

    既来之,则安之。这是我的人生信条。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了,没有什么比当下和未来更重要。

    远远地瞧见豫王和一个着绯色官服的身影自远处一前一后而来,在院门处略站了站,大抵是吩咐了身后的小厮停步,后便一同近前。

    “参见王爷。”

    我起身欲行礼,然后顺理成章地被豫王扶住,不许我从榻上起来。

    我随便象征性地挣了一下,便从善如流地坐回榻上,这才抬眼去瞧多日未见的兄长。

    经历了这么多于常人而言可能太过沉重的变故,哥哥容颜依旧,身形亦未曾清减半分,眉宇之间瞧不见黯然与颓色,反倒多了一分坚毅,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若说先前的哥哥是秋日的一棵银杏,绚烂而出尘,即便被风吹落在地上也要是一片纯粹的金黄,那现在的哥哥便是冬夜的一片雪原,荧荧的光看似璀璨浅薄如繁星银河,却是静默不言,掩藏着不知几许深浅积雪下或是平整坦途或是无涯天堑。

    他身上还穿着深红的朝服,衬得一张秀气白净的脸愈发颜色姝丽却叫人不敢轻忽,想是方才下了朝便跟着豫王来了。

    “……哥。”我开口轻轻唤了他一声。

    不过一个字而已,却莫名让我突然地哽咽了一下。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好似这些日月过去种种都只是一场好长好长的噩梦,而直到此时,我方才讶然发现这梦原来是真实。

    所有的委屈,难过,害怕全部一齐涌上心头,压都压不住,片刻之前还满脑子想着的既来之则安之被冲得七零八落,再然后粉身碎骨,被情绪挟裹着涌向不知名的黑暗中,连点儿末都没留下。

    我再也顾不得什么狗屁男女大防、王府的规矩,用尽全力从榻上站起,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爹爹因着莫须有的罪名含冤而死,视若性命的声名险些丧失殆尽;娘亲一惊一哀之下伤了身子,至今仍在静养不见起色;哥哥无端遭受牢狱之灾,一夜之间被迫担起全家的重担;我……我食了言,失了信,毁了约,嫁进高墙大院,成为我最不想成为的人。

    当所有的尘埃落定,我才意识到,原来我真的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