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高高地跃出天台，抬腿一膝盖猛地顶在塞壬女妖的脸上，这一记重击几乎撞碎了后者的面骨，尸化后的赵高身体和钢铁一样坚硬，他的全身都是足以致命的武器。杀戮者哀嚎一声落下去，将近三层楼高的蛇尾紧紧地缠绕在图书馆的窗台上，塞壬女妖就这样倒吊在图书馆的外墙上，赵高把刀刃垂直插入蛇腹，一跃而下！

    长刀借着重力把塞壬女妖居中剖开，青年用腋下紧紧夹着长刀的刀背，飞速降落，身后血雨喷洒！

    女妖发出凄厉的惨嚎，赵高落在塞壬女妖身下的阳台上，刀刃切开后者的头颅，女妖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这头杀戮者被他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肌肉和骨骼外翻，血淋淋的内脏挂在图书馆的墙壁上，已经看不出它原本的样子。

    图书馆已经化作了血腥的地狱，杀戮者的血几乎把这栋楼的整面外墙重新洗刷了一遍，到处都是残肢和内脏，普通人看上一眼就能把胃都吐出来。

    赵高身上挂满了浓腥的血沫，大雨都没法冲刷干净，他淡然地把身上的碎肉捏起来丢掉，然后跳上天台。

    青年一步一步缓缓走过来，抬腿跨过脚边的狩猎者尸体，这个疯子在十分钟之内干掉了五只杀戮者。人类历史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战绩，之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再有。

    陆巡未曾有幸目睹这一幕，所以他无法想象人类的巅峰战力是什么样的，学院只能凭借对战场的调查做出推论，推论出这一夜赵高干掉了五头杀戮者。应该说陆巡从未真正认识过赵高这个人，在那些年的那些雨夜里，这个疯狂的男人用刀斩断了一切阻碍和黑暗，他独自一人面对鲜血和雨夜力挽狂澜。

    很多年后人们根本不相信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能以一己之力对抗强大的杀戮者，因为这违反了最基本的生物学规则，陆巡有心反驳他们却拿不出证据来，那个男人像流星那样划过漆黑的夜空，迸发出比太阳更炫目的光芒，但当它消散于世间，却未曾留下半点痕迹。

    你没法指着一片天空跟人说曾经有耀眼的流星划过这里，尽管目睹过它的人都曾经震撼于它的光彩。

    有时候陆巡自己也无法想象……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他想象大雨冲刷在年轻男人的身上，那个人一言不发，强大得仿若神魔。

    还剩最后一只杀戮者，最后一只塞壬女妖停在天台那一头，她没有发起攻击，当其他同类冲上去围攻赵高的时候，它只是待在边上旁观。

    这只塞壬女妖的体型比其他杀戮者都要大，她和其他同类们不同，塞壬女妖是艳名在外的妖魔，凭借歌声和相貌就能迷倒男人，但这一只塞壬女妖既不会唱歌，也没有一副漂亮的皮囊，它长得极端丑陋，面部骨骼凸起，獠牙外翻，头发花白干枯，和其他塞壬女妖比起来，它才更配得上“杀戮者”这个称号。

    细微的金属剥裂声响起，裂纹顺着长刀的刀身蔓延，赵高低头看了一眼，干掉了五只杀戮者，这两把刀终于还是撑不住了，赵高在斩杀女妖时尽量避免了让自己的刀刃和对方硬碰硬，否则第一击时他的刀就能折断在杀戮者的体内。

    最后的塞壬女妖盘踞在天台另一头望着青年，张嘴吐出奇长的舌头舔舐刀刃，说是刀刃，实际上是从双手手背上生出来的锋利骨刺，这是塞壬女妖的武器，之前那些塞壬女妖同样也是用这些骨刀攻击赵高，骨刺足足有半米长，表面硅质化，硬度超过钢铁。

    黏稠的唾液顺着骨刺流淌，这些黏液里含有大量病毒，如果被其割伤，普通人会很快遭到感染。

    “你是它们的老大？”赵高抖了抖手腕，点了点头，“很好，我也是这边的老大，老大对老大，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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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巡藏在墙后，悄悄地探头张望。

    窗外的走廊上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陆巡带着柠檬一路慌不择路地奔逃，身后的怪物穷追不舍，陆巡压根来不及判断陆巡和方向，遇到墙角就拐弯碰到巷子就往里面钻，只想着跑得越远越好，等到回过神来时他们就已经待在了这间教室里。

    “老贾……那东西没追来吧？”陆巡惊魂未定，气喘吁吁。

    “应该没有。”老贾回答，“你已经甩掉它了。”

    陆巡趴在地上，耳朵紧贴地面，确认没听到其他生物的动静，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的妈诶，吓死我了，那是什么鬼东西？”陆巡松了口气，靠着墙壁坐在地板上，“是蛇么？但为什么又长着一张人脸……莫非是鲁迅先生笔下的美女蛇？老贾你知道哪里有飞蜈蚣么？”

    老贾一怔，大概是一时没想明白飞蜈蚣是个什么东西。

    “飞蜈蚣啊，专门克制美女蛇的。”陆巡解释，“有飞蜈蚣在身上，美女蛇就不敢动你了，这是大文豪鲁迅先生说的话。”

    老贾沉默片刻，他对这小子娱乐至死的吐槽精神深感敬佩，陆巡这尿性，越是死到临头了，越能淡定地吐出槽来，此刻正有一头狩猎者正在外面逡巡搜索，想把他们抓出去当夜宵，陆巡却在这里跟他一本正经地讨论鲁迅的美女蛇。

    “那是塞壬女妖。”老贾非常明智地没有接陆巡的话茬，这个时候脱线的人只要一个人就足够了，两个人都脱线那就完蛋了。陆巡已经由于慌乱和紧张失去了准确的判断能力，所以满口胡话，老贾必须严肃起来，“你在图鉴上应该见过，排名第六十七位，是杀戮者。”

    “杀戮者”这个词让陆巡吃了一惊，一团浆糊的脑子微微清醒。

    对陆巡而言，这一场袭击来得无比突然而且莫名其妙，起先是赵高绑架上校并撕票，从赵高对着老人扣动扳机的那一刻，整件事的发展就脱离了陆巡的预料，阿利安娜说他只是赵高手上的一颗棋子，现在想来她是对的，自己确实就是赵高手中的一颗棋子，他几乎参与了所有的事，却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应该说安全区里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两起谋杀案，到陆巡越狱，再到绑架上校，最后遭到袭击，这些事件之间似乎隐隐有什么联系，但又是千头万绪一团乱麻，没有人能理清脉络。这些天来意外事故一件接着一件，让人猝不及防，根本没有留给人们仔细思考的时间，但任意一个嗅觉敏锐的人都能嗅到什么不寻常的味道，仿佛有一个庞大的，黑暗的真相隐藏在这片漫无边际的雨夜里。

    “那东西有多厉害？”陆巡问，“我能干掉它么？”

    “别想了，那怪物能秒杀你。”老贾淡淡地说，“塞壬女妖以速度见长，是所有狩猎者当中攻击速度最快的种类之一，而且生命力极强很难杀死，我认为你在它的手下撑不过三秒。”

    “如果动用红隼系统呢？”陆巡低声问，“能杀死它么？”

    老贾沉默片刻，“很难，红隼系统只有三分钟的活动时间，想要在三分钟之内干掉一头杀戮者，显然很不现实……陆巡我建议你在这里隐蔽，等四周安全了再出去。”

    “那……那其他人……”陆巡想起与自己在一起的阿利安娜，贝儿，雷赫以及那些执行部部员，他们怎么办？

    “很遗憾。”老贾叹了口气，“这一次不同以往，外面至少有六头塞壬女妖，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杀戮者。你自保都很艰难，能救下这个姑娘就已经是极限了，你没有能力再顾及其他人，你看看这姑娘现在的状态，她离得开你么？”

    陆巡扭头，柠檬靠着墙壁坐在地上，怀里抱着黑鞘长刀，嘴唇煞白，面无血色，神色呆滞又茫然。

    青年的心底针刺样地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