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程程第一次来“鱼人码头”是在两年多前，那时候和顾泽昊还不是情侣。

    在那之前的一次聚餐，因一盘铺满了辣椒油的水煮鱼，令两人关系开始朝着暧昧的方向奋力奔跑。事后顾泽昊得知她钟爱吃鱼，不久便带她来了这家新开业的店，两年来，店里各种各样的鱼她都尝过不止一遍。

    夏程程第一次看到“鱼人码头”四个字，笑问顾泽昊有没有听过一首歌叫《愚人码头》，顾泽昊当然没听过，他当时回答说他只知道“渔人码头”，来自旧金山的渔人码头，包括旧金山北部水域哥拉德利广场到35号码头一带。

    夏程程犹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除了尴尬还是尴尬，心底没少吐槽他实在太不会聊天。和物理学科一样，夏程程的地理也相对比较弱，顾泽昊所谓的北部水域和35号码头她自然不懂。

    如今两年光景，谁会想到故事会是这样的结局。

    旋转门一圈转完，迎面一口晚春的凉风，吹散了头发，却吹不走心底的哀伤。

    夏程程拢了拢衣领，又将遮住眼睛的头发捋至耳后，深吸了一口气，朝前方30度角方向的车里走去。

    顾泽昊正躺在驾驶位翻着手机，神情很投入，以至于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夏程程一只腿抬上来时他才发现。

    比起夏程程真的来找他更让他意外的是，夏程程会来的这么早。

    “吃完了？”他知道并没有，但还是这样问。

    “嗯。”夏程程略不自在的应了一声，借着系安全带的功夫避开他明显惊喜甚至兴奋的眼神。

    “我们去徐婶那里再吃点？”顾泽昊极力掩饰欣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于是伸手去揉她的脑袋，像平常那样。

    谁知夏程程偏头躲过，“不用了，我吃饱了。”

    “……”

    覆在腿上的手恨不得将牛仔裤抠出一个洞来，夏程程稳了稳情绪，又说：“我必须回学校，所以还有什么要谈尽量快点。”

    “……”

    顾泽昊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前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劈头盖脸一头冷水，笑都来不及收回的尴尬更更刺激了心底的恼恨。

    他深吸一口气，将视线调回前方，点火，拉手刹，冰冷压抑的声音从胸腔而出，“回家。”

    “……”夏程程想反对，但转念又放弃，反正她也确实还有事需要跟他面对面商量好，于是她直接往后一靠，闭上眼睛，算是默认。

    太过安静的环境实在不利于此时的顾泽昊疏解烦躁的心情，他看了一眼双眼紧闭的夏程程，伸手拧开了车载电台。

    闭着眼的夏程程在听到dj声音时明显整个人一怔，这还是有她坐副驾驶的情况下，顾泽昊第一次听电台。

    这一期的主题是应该是香港流行音乐，已经连续播放两首粤语歌，夏程程听得还听投入，原本因呕吐带来的闷燥也好了不少。

    主持人好听的声音介绍说：“接下来的一首歌呢，是来自杨千嬅的《少女的祈祷》，这首歌由林夕填词，陈辉阳作曲及编曲。收录于专辑《playitloud，kissmesoft》中……”

    前奏响起，夏程程整个人都呼吸不太顺了，这首熟悉到几乎可以将歌词倒背的歌，陪伴了她好多个难以入眠的夜晚，昨天她才下定决定不再听，因为越听越难过。

    沿途与他车厢中私奔般恋爱

    再挤逼都不放开

    祈求在路上没任何的阻碍

    令愉快旅程变悲哀

    运气两次绿灯都渡过了

    与他再爱几公里

    当这盏灯转红便会别离

    凭运气决定我生死

    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

    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

    从来未顺利遇上好景降临

    如何能重拾信心

    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

    赐我他的吻如怜悯罪人

    我爱主同时亦爱一位世人

    祈求沿途未变心请给我护荫

    ……

    顾泽昊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异样，趁红灯时探她的额头，“怎么了？哪里难受？”

    夏程程侧过身子，看似是躲开他的手，其实是藏住不小心溢出来的眼泪，“我没事，你把电台关了。”

    眼泪可以偷偷的流，但声音不会骗人，顾泽昊重重的叹了口气，将电台关掉，此时绿灯亮了，他提了速。

    十分钟后到家，夏程程先进门，连鞋都没换，直接借着阳台的月光往客厅的沙发方向走。

    顾泽昊没开灯，跟着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夏程程身子瞬时僵住，缓了好半晌才哆哆嗦嗦的试图推开他，“你别这样。”

    “我哪样了？”顾泽昊埋在她的脖颈深沉的贪婪的呼吸。

    上一次这么近的抱她，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他想不明白，明明好好的两个人，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气过，恨过，也醉过，冷静下来的时候除了想她就是更想她。

    不能没有她，这是他最后的底线，其他的他都能接受。

    湿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后，夏程程在沉沦和抗拒之间游离，心扑通跳个不停，“你松开我，你别这样，我们已经分手了。”

    “对不起老婆。”顾泽昊抱得更紧，“我昨天说的都是气话，不分手，绝对不分手。”

    “老婆”两个字像是在提醒夏程程另一个更残酷的事实，夏程程用力推他，近乎低吼的哽咽道：“对，分手不行，所以你赶紧把离婚程序理出来，我随时配合。”

    顾泽昊身子一顿，夏程程趁机完全推开他，后退两步和他保持距离，“越快越好，拖下去没意思，而且耽误的也是你自己。”

    想到上一次就是在这里，他动手掐了她，这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事，顾泽昊默默将握紧的拳头松开。

    他上前一步，夏程程就往后一步，他忍着心底的失落一个急步搂住她，再次将她抱紧，像是终于抱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

    所有的情绪都抛下不理，顾泽昊死死的抱住她，不管她如何挣扎，他只会越来越用力。

    “你放开我，你说话不算话吗？”夏程程用生气掩盖自己的慌乱。

    她觉得自己快守不住了。

    “对，都不算，就这一次。”顾泽昊的声音有点哑，“你怎么都好，就是不准提分手，离婚更是扯淡，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

    “你！”夏程程是真的生气了，连眼泪都憋不住，顺着脸庞流进嘴角，好苦，“这样没意思，真的，我都说我不爱你了。”

    “我他妈爱你啊。”顾泽昊在她耳边大吼。

    “……”夏程程错愕震惊的愣在那里，哭腔？顾泽昊哭了？

    顾泽昊一点松开的迹象都没有，夏程程被他锁住根本连头都动不了，她也不想动，整个人沉浸在顾泽昊哭了的惊慌中，心疼到想杀死自己。

    “夏程程你赢了，我承认我是真的怕了，不可能分手，除非我死，我死了你也是我老婆。”

    顾泽昊激动到声音发颤。

    夏程程则泪流满面。

    一时间，紧紧贴在一起的两张脸，脸上的湿热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眼泪。

    “乖，不要哭。”顾泽昊捧着夏程程的脸不停的亲吻。

    夏程程眼泪越流越多。

    “没事了，乖啊宝，你生气就冲我发脾气，不要再提分手好吗？”顾泽昊又用手指擦拭夏程程脸上的泪水，指腹颤抖，近乎哄求的引导她。

    夏程程脑子已经一团江湖，极度的矛盾令她快要崩溃，她后悔了，不该跟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