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零章 世界末日
下到停车场,司南却没去开自己的车。他将叶澜溪带到顾长风车边,让他先送叶澜溪回去。
顾长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去,然后他又不确定的问司南:“先前和他们签的那份合同,董事会好像还没过会?”
司南点了点头,他明白顾长风的意思。王总老奸巨猾,而苏千秋就是他加在这份合同上的潜在筹码。
叶澜溪脸色很不好,转头向着司南说道:“我以为你是个顾大局的人。”
“嗯。”司南坦然对上她的目光,“但我首先是个有底线的人。”
说罢他脚步匆匆,转身离去。
佯装不记得带房卡,司南找酒店前台开了门。洗手间里正传来水流的声音,苏千秋正眉关紧锁四肢无力的躺在房间中央的床上。
她衣着整齐,司南那颗狂跳不休的心终于平静了下去
听见有人闯进,洗手间的门猛的拉开,露出王总那肥肉横生的脸。他匆匆用浴巾围着身子,一脸愕然。
“呦,司总,您这是……?”
“我来接回我的人。”
司南表情冷漠,语气如淬过火的刀锋,横竖不留半分情面。
“这不好吧……”王总讪讪一笑,“不过是个普通女人罢了,司总何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呢?”
司南没有理他,径直走到床前抱起了苏千秋,她的身体滚烫,叫司南心底升腾起一场浓烈的愧意。
他抱着她走到门口,眼神冰凉的扫了一眼那个拦在门外半裸着的男人。
王总像是无端遭了一拳似的畏缩的退了两步,让开了路。
司南走出走廊,随后身后刮起一阵风,大门被人带着发泄似的愤怒“嘭”的一声在他身后关上。
司南调整了一下姿势,小心翼翼的抱着苏千秋,就像她是他的全世界。
他叫了酒店的代驾一同下去停车场。代驾问他要去哪里时,司南下意识的报出了苏千秋住的小区地址。
他在员工档案里无数次的查阅过她的资料,那个地址在脑海中早就翻滚过千遍万遍,可是一旦想到她住的地方会有其他男人的身影,司南就失去了追寻的勇气。
从酒店到苏千秋家的这段路,于司南就像一段极其漫长的征途。他怀揣着跌宕的不安,畏惧于将要抵达的终点。
车子停停开开,遇到红灯时那间歇性的刹车和起步时的惯性,弄得苏千秋胸口一阵翻江倒海,最终她没忍住,拍了拍驾驶座的椅背,含糊着说:“开门,我要下车。”
代驾急急忙忙找了路边停靠,刚停稳苏千秋便捂着嘴巴冲下了去。
她扶着墙边蹲了下来,几乎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一并吐了出来。
她眼中波光潋滟,狭长的眼尾拖拽出一缕红痕,一滴泪珠挂在眼角将坠未坠,却无端的将这夜色烧出几份妖娆。
阖上眼睛的一刹,那颗泪终于不堪重负的顺着面颊滑落,在唇角间酝酿出几分清悲和苦楚。
司南正给苏千秋拍着背,她眼中的泪光似一个清亮的巴掌,重重的甩在他脸上。
苏千秋吐到几乎再也吐不出其他东西,终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司南想要扶她,苏千秋转过头来,醉眼朦胧的扫了他一眼,待认出了他是谁,眼眶中又滚出了一颗泪。
苏千秋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目光中有些心如死灰的悲切。
她的表情叫司南如遭重击,呆立当场。
苏千秋半分多余的目光也没有匀给司南,她没回车里,反而自己一脚深一脚浅的沿着回家的路,踉踉跄跄的走着。
她的身影被潜伏在月夜里的阴霾笼罩着,在行色匆匆的人间显得无比落寞。眼看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将要融入溶溶夜色之中,司南终于如梦初醒,急急追了上去。他跟在她身后,他想唤她的名字,但那两个曾在舌尖流转过千遍万遍的字眼如今堪堪卡在口中,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喊出。
愧疚仿若既苦又咸的海水,漫上他的脚踝,湮过他的胸口,他放弃了挣扎,纵容自己没在那片冰冷潮湿中,试图从叫人几近窒息的惩罚里求得一份安慰。
司南觉得对不起她。苏千秋从来都不是个能喝酒的人,在她需要被照顾,被保护的时候,他却生生避开了她。
苏千秋跌跌撞撞的埋着头走着,司南终于拽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肌肤滚烫如火,生生的灼了他一下。
“上车吧。”
司南的语调里似有几分哀求之意。
苏千秋用红通通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眸色里有些迷离,有些缥缈,又有些清醒。
“我不要。”苏千秋口齿不清的拒绝,但语气却很是坚持。
她硬是往前走了两步,却重心不稳的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苏千秋已经醉了九分,剩下的一缕明智全靠胸口的酸楚撑着。司南就这么和她一路僵持着,谁也奈何不了谁。
最后司南没办法,不顾她反抗,一言不发的背起了苏千秋,往她住的小区走去。
在背上伏着的苏千秋起先还挣扎了片刻,最后她累了,乏了,不声不吭的由着司南背着自己。
背上熟悉的触感,让司南恍然间仿佛踏入了一场前尘旧梦。他就像踩着五年来支离破碎的时光,向着那未知的终点步履维艰的走去。
他以为苏千秋终于平静,直到几滴滚烫的泪珠落在他颈上,顺着衬衫的纹理一路向下,渗入他的胸口。
起初她咬着唇忍隐的流着泪,直到再也控制不住这汹涌而出的委屈,化作了一场嚎啕大哭。
她哭得如此伤心,仿佛现在就是世界末日。
在她的呜咽里,司南那颗勉勉强强缝合好的心又碎得四分五裂。
终于去到苏千秋住的小区,司南让代驾司机把车停下在小区门口等一下,说送完人很快就下来。
苏千秋终于哭累了,趴在他身上一声不吭。她阖着眼睛,仿佛坠入了一场梦里,梦中有司南熟悉的气息缭绕左右。那气息如此叫人亲近,就像他长久的守候在身边,寸步未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