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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过境 作者:七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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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南风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整个人有点晕,从山上下来,似乎又走了很远,才拦到辆出租车。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狼狈,怕季东海担忧,她先回家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才去的医院。
拿起手机,发现有好个未接来电,是赵芸的,还有三通陌生的座机号。她边出门边给赵芸回拨过去,可久久没有人接听。
开车去医院的途中,她特意绕路去了市中心家早餐铺子买了袋季东海与赵芸都爱吃的叉烧包,热乎乎的包子捧在手中,她微微笑了,心里暖暖的。
季东海的病房门敞开着,可病床上没有人。南风愣了愣,转身去找主治医生。
“季小姐,你爸爸他……过世了……”主治医生脸沉痛。
砰——
南风手中的包包与怀里还热乎的那袋早餐,狠狠地跌落在地。医生在说什么?她甩了甩头,定是昨晚受了凉,头晕目眩引起的幻听,定是!
“你昨晚去哪里了?我让护士联系过你,可你没有接电话。”
“你在说什么啊……你在胡说什么啊……”她先是低喃,忽又提高声音吼道:“你胡说什么啊!明明昨天我爸爸还好好的,你明明诊断过,他情况好转了不是吗!
医生走到南风身边,双手按住她肩膀,片刻,才沉声道:“你爸爸他……是自杀的……”
世界仿佛在那刻沉寂了般,目之所及,全是无边无际可怕的黑暗,她就在困在那片黑暗中,被千斤重的大石头压着胸腔,久久久久,不能动弹,也不能呼吸。然后,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终于不堪重负,陷入大的黑色漩涡中……
“季小姐!季小姐!”医生接住缓缓倒下来陷入昏迷的南风。
她醒过来时,发觉自己手背上插着针管。目光转了转,好会才反应过来身在输液室。
“醒啦?”护士走过来,“你受凉了,有点发烧。”
南风掀开被子就要起身,护士急道:“哎你别动啊,还没打完呢!”
“帮我拔掉!”
“还没打完啊!”
“拔掉!”。
护士瞪了眼她,不情愿地把针头给她拔了,嘀咕道,浪费!又嘱咐她按住针孔以免手背流血肿起来。南风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急跑了出去。
她在楼赵芸的病房外,久久不敢推门,她怕,怕推开门,妈妈的病床上,也是空无人。
闭眼,她伸手,推门。睁开眼的同时,她眼泪落下来,妈妈静静地躺在那里。她冲过去,伏在赵芸身上,紧紧地抱着她。
赵芸沉沉地睡着。
她惊,恐慌席卷而来,颤巍巍地伸出手探向她鼻端,提起的心落下来,呼吸还在。
“你妈妈大受刺激,我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季东海主治医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亲眼目睹了那样惊心的场面,再强悍的人,都会疯掉的。是赵芸最先发现季东海出事的,她在病房里直陪他到晚上十点,他赶她下来休息,她离开时,他还让她打了个电话给女儿,依旧无人接听。她躺在病床上,辗转难眠,像是预感到什么,心里慌慌的,十点半,她起床,去季东海的病房,推开房门,她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楼层。
血,大片大片腥红的血,染红了雪白的床单被套,红白,那样刺目惊心,水果刀就跌在那汪血泊中,闪着冰冷噬人的寒光……
南风闭了闭眼,是她强烈要求医生将现场细节讲给她听,那画面在她脑海里闪现,仿佛亲眼所见,那大片大片的红,刺得她心痛难挡。
她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这么傻?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自私,丢下我跟妈妈?为什么要以这么残忍的方式离开我们?
她在太平间里,遍又遍质问季东海,可世上最疼她的那个人,永远都不能再开口回答她。
世间最痛,莫过于生离死别。
季东海的律师闻讯赶来,交给了南风两份文件,份是离婚协议书,份是他的遗嘱。
南风看着那份季东海已签字的离婚协议书,震惊地抬头望向律师。
“昨天下午,你爸爸让医生打电话叫我过来,我以为他是询问官司的事,结果他让我起草份离婚协议书,我也很讶异,但身为律师,只能照办。他签字之后,嘱咐我过两天再拿给你妈妈。之后他又写了份遗嘱。他病着,写遗嘱也很正常,我没想。没想到……”
“我总算明白你爸爸为什么要签这份离婚协议,他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想牵连你们母女,想独自承担。”律师摇摇头,“他用心良苦啊,只是,何必这么做……”
南风咬紧嘴唇,遏制住汹涌的眼泪,他到死,都在维护妈妈跟自己。可是,爸爸,你不明白,我跟妈妈点都不怕吃苦,你也不了解妈妈,她死都不会签这份离婚协议书的。
季东海的遗嘱很简单,像是封写给女儿的信。他中风未痊愈,手腕使不上力,只寥寥十几个字,字迹潦草歪斜:小风,原谅爸爸。照顾好你妈妈。我爱你们。
南风从未想过,自己有天竟然会恨爸爸。就是在那刻,当看到他写,我爱你们。她觉得真恨啊,真恨他,他自以为是的爱,将她跟妈妈伤得那样重,他带来的殇,这辈子,都无法痊愈了。
赵芸醒过来后,意识混沌,连女儿都认不出来了。医生诊断说,那件事对她刺激太重,她拒绝面对,将自己封闭起来,活在自我臆想的世界里。这是好听的说法,换句话说,她疯了。医生建议将她转到疗养院去。
南风真想也跟着疯掉,什么都忘掉,切都不用清醒面对,这样是不是幸福点?可她不能,季东海的葬礼还需要她手操办。季东海跟赵芸都是独生子女,双方父母都不在了,南风连个帮忙的近亲都找不到,亏得白睿安前前后后的帮着照料。
季东海去世后,他个人以及公司名下所有的动产不动产,皆折合成资产,赔偿给寰宇地产与负伤的建筑工人,以及偿还银行的欠债,还远远不够。
云海建筑最终宣告破产。
南风带着赵芸从老宅里搬了出来,她身上现金不,不得不将赵芸的珠宝首饰全部变卖,才有钱租间稍好的小公寓。
搬到小公寓后,赵芸的情况愈来愈差,她再不忍心,也只得狠心将她送去疗养院。
疗养院是白睿安帮忙选的,是莲城条件最好的,价格自然就贵,南风压根承担不起。白睿安没说什么,只是带她去另外几家小疗养院转了圈,出来后,她沉默不语。赵芸这辈子被季东海娇宠惯了,没吃过什么苦,她现在又怎么忍心见妈妈住在条件差的地方呢?
“小风,你不需要担心钱的问题,我会帮你。”白睿安说。
南风摇头:“无功不受禄,白大哥,你帮我已经够了。”季东海的葬礼他帮了很忙,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的照顾与陪伴令她感激,但是,如果他想要的是别的东西,她没有办法给。比如,爱情。
出乎她意料,白睿安竟然说:“小风,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帮你照顾你妈妈,你帮我做件事,不,确切地说,是帮我们,你跟我。这样,你就不欠我了。”
南风讶异地望着他。
“小风,你爸爸为什么会自杀?”
南风心头跳。
“若不是寰宇逼得紧,他也不至于做这种傻事。”白睿安看着她,神色忽然变得阴鸷可怕,“小风,是傅希境逼死了你爸爸!”
这样的白睿安令南风陌生,她讷讷地问:“白大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害得你季家这么惨,你就不恨他?就这么轻易放过他?”白睿安唇角挑起抹嘲弄与冷笑。
她恨他吗?答案是肯定的,她恨死了他的冷酷无情,把爸爸逼上绝路。也是因为他,她连爸爸最后面都没有见到。当妈妈身处崩溃的边缘时,她也没能陪在她身边。可她又能拿他怎样?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报复他,可此刻,白睿安将那些藏在她心底的情绪全部勾了出来,她不是小孩子了,其实她心里明白,商场如战场,向来无情,何况,这起事故确是季东海的责任,她没有立场去恨傅希境,可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在夕之间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巨变,她心里那么苦那么痛,找不到人来怨恨,只能把所有的怨怼恨意都转向那个素未谋面的人。
因为这样的情绪,也因为赵芸,她答应了白睿安。自此,她将自己的命运轨迹,彻底转了个方向。
莲城市政厅正在筹建大型音乐厅,莲城有个别称叫“乐之城”,莲城音乐学院出过众在国内甚至世界上都小有名气的音乐家,筹建个音乐厅早在几年前就提上了城建规划日程,去年市委领导班子换届,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日程终于明朗化,誓要打造国内最豪华最气派的音乐厅。音乐厅日前刚刚选好址,地理位置优越,占地上千亩,邀请到了著名美籍华裔设计师林海正参与做主设计师,预计明年年底对外招标承建地产公司。
这是块肥肉,不仅仅是经济利益,只要成功拿下这个项目,可谓名利双收。几乎所有的地产公司都盯着,其他公司并不足以为惧,利诚唯的对手便是傅氏的寰宇。白睿安在利诚步步做到副总经理,可仍屈于堂哥之下,他的野心是不仅仅是总经理,而是直指董事长之位,白老爷子年事已高,早就放话出来,将在孙子辈里挑选继承人。莲城音乐厅项目,被白睿安看成是最大的契机。南风成为他契机里的颗棋子,他让她去接近傅希境,窃取寰宇的投标计划书。
南风觉得他在痴人说梦,她费尽苦心,连傅希境的面都见不到,何况是窃取那样重要的机密?
“我说过,你长得像个人。”他将张照片放在她面前。
她看着照片中的那个女孩,惊讶得不能言语。照片中的女孩看起来跟她差不大,尖尖的下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回眸笑,神采飞扬。若不是她留着头利落短发,穿衣风格与自己完全不样,偶瞥视,她真的以为那是她自己。
“她叫黎曈曈,是傅希境的前女友,他们在英国留学时认识的。她是学画画的,很巧,你也会画画。”白睿安说。
南风讶异:“你怎么这么了解?”
白睿安说:“你没听说过句话吗,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利诚地产直屈居在寰宇之下,利益驱使下,他想要动傅希境,这合情合理。可是自己呢?她是单纯,并不傻,这件事情并不如白睿安说的那样简单,很有可能,她会死得很惨。真要冒这个险吗?
“项目竞标在明年年底。小风,我给你年时间,事成之后,我送你出国。你喜欢建筑对吧?如期在莲大头破血流地争奖学金念书,不如我送你去美国念建筑。我会直帮你照顾你妈妈,直到你学成归来。”白睿安温声细语,他的言辞那样真诚,他的安排那么妥帖诱人,她找不到理由拒绝。
将赵芸安顿在疗养院后,南风去学校办理了休学,离开学校时,她找谢飞飞起吃了顿饭,谢飞飞只知道她爸爸去世了,并不知道具体详情,她也没把赵芸的事告诉她。席间,谢飞飞问她什么时候回学校销假,南风含糊过去,告别时她抱了抱谢飞飞,在心里说再见。
她走了好远,忍不住回头朝学校望,她真的真的很喜欢这里,可是,她再也没有机会享受学校里纯白的无暇时光。
她转身,抱紧双臂,埋头疾走。才十月,她却感觉是如此地冷。
她生命里的寒冬,提早到来了。
她将原先的小公寓退掉,搬进了白睿安给她找的间偏远安静的公寓。
白睿安指着照片上黎瞳瞳的短发,对她说:“把头发剪成这样。”
南风脱口就拒绝:“不要!我讨厌短发!”她发质柔顺,头漆黑如瀑长发直是她的心头爱。
白睿安嗤笑声:“小风,我看我们还是算了吧。”他收回照片:“这点牺牲你都不愿意,我想没有必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说着,他走出去。
南风咬了咬唇,眼闭,“我剪!”。
白睿安脚步顿住,嘴角牵出抹“果真如此”的笑容。
任何事情,迈出了第步,第二步第三步就显得那样顺其自然。
她剪短了头发,将曾喜爱的衣服统统收起来,换上了宽松卫衣与牛仔裤,从背后看去,真像个小男孩。画画对她来说,不需要作假,轻车熟路。她把画架支在膝盖上,埋头作画的模样,令走进门的白睿安微微走神,时光仿佛倒退回年前,街头广场上,那个俏皮鬼马的女孩也是这番模样。
他阖了阖眼,再睁开,记忆的迷雾散去,清醒冷静的光芒重回眸间,她是季南风,不是黎瞳瞳,虽然在初见时他晃了神,可他心里无比清楚,她终究不是她。他心里残存的最后点点犹豫散去。
时间天天流逝,已到深冬,南风无所事事地在小公寓里住着,白睿安始终没让她行动,她问起,他便说,小风,不要急。
整个冬天,他留给她平复情绪,家变令她再不复从前那个神采飞扬的南风。而他要的,恰是从前的她,那个神似黎瞳瞳的她。也给她时间扮演另外个女孩。黎瞳瞳喜欢的发型,黎瞳瞳喜欢的穿衣打扮,黎瞳瞳喜欢的画家,黎瞳瞳喜欢吃的菜,黎瞳瞳喜欢吃的甜品,黎瞳瞳喜欢的导演,黎瞳瞳的口头禅,黎瞳瞳黎瞳瞳黎瞳瞳……南风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名字逼疯了,白睿安想要把她打造成另个黎瞳瞳,她觉得真可悲,可又毫无办法。开弓已没有回头箭。
春节,莲城最寒冷的天气,白睿安带南风去了趟东南亚岛屿,只因为南风随口提了句,季东海原本计划好了,今年春节带她跟赵芸去岛屿上过年。
他们在海滩上,望着无边无际的蔚蓝海岸,白睿安说:“如果不是傅希境,现在陪你在这里的,就是你爸爸妈妈。”这才是他带她来的目的。
他时时刻刻的警醒,敲碎了她残余的丁点犹豫。
飞机在莲城降落时,白睿安将遮阳板推上去,指着窗外愈来愈近的地面对南风说:“小风,你准备好了吗?”
她闭了闭眼,点头。
落地后,她不再是季南风。她有了个新的名字,赵西贝。赵,随母姓,西贝,假。
是的,假。她要以个假的身份,顶着张与另外个女孩相似的脸,去接近傅希境,展开白睿安精心策划的场报复。
“小风,你要让他爱上你,再狠狠抛弃他,让他也尝尝失败与被心爱之人背叛的滋味!”白睿安嘴角挑起抹阴森的笑,他手握成拳、手背青筋毕露的模样令南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开始怀疑,他的目的真的只是商场利益?他对傅希境,似乎有种强烈的恨意。
可她已经顾不了那么了,她把自己交给了叵测的命运,未来会遭遇到什么,她已经全然顾不得了,也不再惧怕。她曾经拥有全世界,却在夕之间,分崩离析。她再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因为无所有,所以无所畏惧。
bsp;19 那记忆太痛,不忍触碰(4) 傅氏集团位于莲城最繁华的cbd地段,主副两栋三十五层大楼高高耸立,寰宇地产设在副楼,从九楼到三十五楼,全是寰宇的办公区域,傅希境的办公室在顶层,落地窗外,正对着宽广的莲城音乐广场,当年规划这个广场的城建负责人是个狂热的法式建筑爱好者,因此音乐广场充满了浓厚的异域风情,最显著的标志就是广场上那成百上千只白鸽,成为莲城最美丽独特的城市风光。因为那些鸽子,音乐广场有种慵懒散漫的风情,吸引了很街头艺术家常年在这里驻扎,画画的,弹唱的,做人体彩绘的,以及手工创作达人等等。广场西侧有家非常独特的咖啡馆,每天下午三点刻,只要走得开,傅希境都会步行穿越地下通道,去咖啡馆喝杯很正宗的蓝山,风雨无阻。
这天下午,他如常去咖啡馆,经过中心广场时,声凄厉的尖叫声惊扰了白鸽,也吸引了他的目光。春节刚过,天气还很冷,广场上人不,支着画架出来赚钱的画者是寥寥,他侧头便看见尖叫声的来源。
不远处,个男生正揪着个女孩的短发,扬手个耳光扇过去,他的同伴脚踹翻女孩的画架,还不解气,恶狠狠地吐了口痰,啐道:“啊呸,老子找你画像那是看得起你好啵!还想收钱?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子的名号,没收你摊位费你就烧高香吧……”
“王八蛋!人渣!”女孩边尖叫边咒骂,手中的铅笔胡乱在抓着她的那人身上戳,那人“靠”了句,扬手再要抽她,手指却忽然被人截住,男生侧目怒喝:“谁他妈管闲……”话音未落,脸颊被生生痛击拳,傅希境用了全力,男生被揍翻在地,血迹自嘴角蔓延,他爬起来想要还手,傅希境的第二招比他快,男生呲牙咧嘴地躺在地上,他同伴见机扶起他,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你没事吧?”他转身,问被推倒在地的女孩。
女孩自地上坐起,转身,仰头望着傅希境,扯起嘴角笑:“我没事。谢谢你,先生。”
傅希境看着她的脸,怔。
“你叫什么名字?”他轻喃,似梦呓。
女孩依旧坐在地上,仰头望着他,她的短发凌乱,有几缕遮住了眉毛,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得惊人,明明嘴角挂着丝血迹,眸中却盛满了无所谓的笑:“西贝,赵西贝。”
这场周密的计划,她曾心存担忧与惶恐,白睿安对她说,小风,相信我。
直至这刻,她望着傅希境怔忪的神色,她才终于相信,他说得没错。
很年后,她始终忘不了她与傅希境的初见,暮冬的午后,菲薄的阳光下,他逆光而,俊容隐在阴影中,神色里有淡淡的关切,她仰头望着他,对他说,我叫赵西贝。她眉眼里全是笑,心里的悲伤却如海啸过境。这迟来的初见,只隔着几个月的光阴,却又隔着山长水阔,时过境迁。那样悲凉,那样无奈。
她支着画架的阵地,是他通往咖啡馆的必经之路,每次见到他,她便蹦跳着过来打招呼,在她第n次提出要给他画张像以表救命之恩时,他终于在她面前坐下来。个小时沉静的时光,她的眼神无数次投在他眼角眉梢,专注又热烈,他的面孔在她手指细腻的描摹下,渐渐显山露水。最后笔勾勒完,尘埃落定,她在左下角签上名字,吹了吹纸上的碎屑,兴冲冲地拿给他看,像个讨要赞美的孩子般问他,像吗?喜欢吗?
他端详了很久,眉毛微蹙,她嘴角的笑容渐隐,他却忽地微微笑,画得很好。我请你喝咖啡。
每次见到他,都是清冷的张脸,漆黑双眸似潭幽深的湖水,深不可测,不辨喜怒。此刻,他唇角微勾,如冰雪消融,如幽深湖水里投入点点星光,令她不禁怔忪走神。
这之后的事情,便显得那样水到渠成。她的热情,她的主动,她俏皮的笑,她眉眼间的生动,宛如广场上流动的迷人景致,让他无法忽略与拒绝。也如午后三点刻的蓝山咖啡,成为他生活中的习惯。
她成为他的习惯,却忽然从广场上消失,整整个礼拜,他从广场上经过,视线所及之处,她的领地已被别的画者占领。喝咖啡的时候,他竟然走神了,舌尖上滚烫的触感令他猛然心惊,自己竟然在想她。可他颓丧地发觉,除了知道她的名字,对她,他无所知。从未有过的怅然感席卷而来。那种怅然感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他接到她的电话,是个公用电话,电话里先是传来滴滴答答的雨声,而后才是她的声音,点点疲倦,点点忐忑,她说,我钱包丢了,也没有别的朋友可以找,你可以来接我吗?接着她说了个地址。
原来这些天,她混在美院的学生里,去郊外个古镇写生,学生们只去三天的,她却留恋那里的青石板路、破旧的巷子,直呆到今天,却不小心弄丢了钱包。
当他撑着把大黑伞出现时,她正抱着画夹蹲在个屋檐下躲雨,天色已晚,古镇里的红灯笼次第亮起,她的头顶就挂着只,灯影绰绰,映着他从雨中阔步而来的身影,他在她面前,低声唤她,西贝。这声暗哑轻柔,百转千回,夹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惊扰了夜色下的古镇,也扰乱了她颗安静的心。
她起身,隔着雨幕,望着伞下的他,良久,忽然,她猛地冲进伞内,手中画夹跌落在地,她微微踮脚,双手绕上他的脖子,嘴唇迅疾覆上他的,凉凉的温度,沾染了这春雨的气息。他垂着的手,缓缓揽上她的腰,那个由她开始的浅吻,被他点点加深,唇齿相依,无限缠绵。
那晚,她留在了他的公寓.
极致缠绵的片刻,她的泪水磅礴而下,吓着了他,他停下动作,柔声安抚她,她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背,边落泪边笑着摇头说,我没事,只是,太痛了……他低头,温柔细密地吻去她眼角脸颊汹涌的泪。
她闭着眼睛,泪水如决堤的江河,怎么都止不住,身上痛,心里痛。她知道,这刻之后,她再也没有回头路。
第二天,她搬进了他的江边公寓。她行李简单得令他讶异,只旧行李箱,个画夹,便是她全部家当。她说,我在孤儿院长大,辗转过好几个福利院,箱子就是我移动的家。
她轻巧无谓的话令他心疼,对她便格外地好。他大了她七岁,把她当做小孩子般宠,像是要弥补她物质上的缺失,总是给她买很名贵的衣服,可她件都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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