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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第7部分阅读

      皇后 作者:肉书屋

    皇后第7部分阅读

    都没有第二次生命。

    邵敏见老太君注视着她,垂着头问:“太母可还有别的事要指教?”

    老太君捏了捏她的手,有些无奈地叹道:“今日西宫太嫔跟我说起……宫中上下都称赞娘娘贤惠、宽厚。贤惠宽厚固然是好的,为皇上充实后宫、广延子嗣也是好的。只是皇上还年轻,娘娘也新出嫁,太急了反而不好……我也知道碍着太傅的地位,有些事娘娘不好规劝。可娘娘自小聪颖,德言容功都是极好的,若用心服侍,自然能愉悦圣心。昨日的事虽然风流,然传到外人耳中,便不是那个味儿了。娘娘沉静,还是不要留这种伶俐过头的丫头在身边的好。”

    邵敏心中烦乱,只默默的点头,说:“太母说的是。我记下了。”

    猜忌

    送走了老太君,已是傍晚。秋日傍晚天色浅白,连阳光也变得惨淡。风吹起来,树叶“沙哗”声里带了些干涩。

    月亮早早的便升起来,巨大的圆盘挂在宫墙和屋宇之间,却没多少光亮,像额间一点白色的胭脂。

    有宫人攀上了梯子,用火折子点亮彩灯。

    红玉跟在邵敏身后,见她不做声,便道:“好冷啊。”

    邵敏点点头,问道:“南采苹怎么样了?”

    “没事。”红玉挥了挥手,“烫酒的水没那么热,只是轻度烫伤罢了。只要她不是瘢痕体质,别让水泡感染了,过两天肯定一点也看不出来……她皮肤那么白,也肯定不是瘢痕体质。”

    邵敏伸手去揉她的头发,结果按到她发髻上,便随手捏了捏。

    她有心事时爱揉别人的脑袋,红玉是被她蹂躏最多的,自然知道,便问:“怎么了,师姐?”

    邵敏道:“没事。对了,今天程友廉他娘来了,跟蔡姝说了不少话,你要不要去问问?”

    红玉没等她说第二遍,已经往她和蔡姝房间跑过去了。

    邵敏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只觉得这样没心没肺也很好。

    南采苹和铃音的房间离彩珠红玉的不远。只是她脸上上了药,是一种紫黑色的膏糊,不洁的东西不能放在皇后寝殿附近,她便被安排到后厢养伤。

    后厢邻近仓房,简陋杂乱,又临水背光,这个时节很有些阴冷。

    邵敏听说把她移过去了,知道哪里不适合养伤,本想让人在隔壁院子里打扫出一间敞亮些的,让她暂时住过去。结果南采苹哭着跑过来磕头,求邵敏不要把她赶出寿成殿。

    她身上只随便披了件外衣,头上钗环散乱,发髻斜堕,半张脸都是紫黑的膏糊,那些绝望挣扎的情绪让她表情略略扭曲,看上去凄凉惨淡,鬼怪一般。

    邵敏第一次见人落魄至此,比起怜悯或者别的什么感觉来,反倒是震惊最多。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扶起南采苹,对她说:“我并没有要赶你走。你脸上只是小伤,过几日消了肿,便会恢复原样。我只觉得后院阴湿,不适合养伤,所以让你搬出去。你若真的不愿意……回你原先的房间也好。”邵敏给她擦了擦眼泪,道,“别哭,小心感染了伤口。”

    南采苹拼命的叩头,只是说娘娘“大恩大德”,邵敏几乎拉不住她。几个在旁边伺候的宫女看她的模样,都悄悄的抹眼泪。

    邵敏让人扶她回房,她不知想起什么,抢道:“我不回去……娘娘,我去后院。不要因为我坏了规矩……娘娘若是怜悯我,让人把后屋熏暖了便是……”

    邵敏看着手帕上几乎寻不到的泪渍,心中一片漠然——彩珠说她“变坏了”并不是假的。南采苹被人欺负,落魄至此,邵敏此刻想的却是她为何既不愿搬出寿成殿,更不愿搬回自己房间。

    ——南采苹心里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绝望,她的眼神比上午时镇定了太多。

    祸兮福所倚。南采苹这伤看着凄惨,但既然不会毁容留疤,便没什么大碍,反而可以让她避开昨日的风头。她心里其实是庆幸的。

    她不愿搬出寿成殿,是不想失去今日在寿成殿博取的地位——作为皇后的贴身侍女,她随时可以见着元清。她不愿搬回自己房间——是怕元清看到她最丑陋的模样。

    人人都有自己的盘算。无论高荣氏、大长公主、邵老太君还是南采苹。

    邵敏忽然觉得所谓的“不干涉”,其实虚伪得很。

    她曾经有过的,想让这宫中变得温馨和睦的想法,又是那么的天真——没人变得更善良,反而是她变坏了。

    林佳儿被伤害的时候,她顾忌着元清,不曾好好的补偿和安慰她。反而是南采苹排挤彩珠的时候,她给予了方便和宽容。如今高荣氏当面行凶,她还是既不能惩凶,也不能恤伤。

    这些日子她真正做对的决定,也许只有把彩珠和红玉送出宫去这一件。

    天朗气清。入了夜,天色黑得深不见底,月辉带着寒芒光耀,异常的明亮。

    相国寺的暮鼓响得有些迟,烟花早已此起彼伏的在空中绽放。

    中秋节解了宵禁,宫城里火树银花,灯明如昼,映照在金水河里,喜庆无比。从承光宫这岸望过去,依稀可见宫墙外街市繁华,熙熙攘攘。

    宫里中秋家宴照例是要摆在凤仪殿的,凤仪殿封掉了,便挪到承光宫,依旧是临水赏月,也顺便放些河灯祈福。

    邵敏去的晚了些,凤辇到承光宫的时候,元清已经入座,元清十六个妃嫔也全部到齐。邵敏下了凤辇,只见湖边仪仗肃整,彩旌飘展,花灯如星火一般悬了一路,沿着曲折回廊,延展到湖心听荷轩中。

    亭中彩衣漫卷,钗环光动,莺莺燕燕,映着湖心明月,恍若天上仙境。

    元清临水坐着,略微的心不在焉,仿佛四周那些俏丽的姿容都与他无关一般。

    宴会尚未开始,邵敏虽来得晚了些,却并不着急。她看到元清,略觉得有些尴尬,便整了整裙摆。可惜裙摆再复杂也不够她拖延到宴会结束。

    元清在湖中望到了她,展开笑容对她挥了挥手臂。像个兴高采烈的孩子。

    邵敏心中一柔,也抬手对他挥了挥。

    听荷轩不大,只够摆一桌。但也有回廊连着南岸的临湖轩,下位的妃嫔们的坐席便安排在哪里。

    侍宴的御乐坊的歌女琴师们在回廊两色的附耳中吹鼓,丝竹声袅袅,清扬悦耳。

    邵敏走到听荷轩后,前来赴宴的妃嫔们拜见过她,便知趣的回了自己的坐席。

    她们今日都用心打扮过了,各有各的俏丽,环肥燕瘦,令人眼花缭乱。只林佳儿一身素淡衣衫,目光淡然,看不出半点争艳邀宠之意。

    但是只有她退下时,元清握住她的手腕,拉她坐在自己身旁。

    邵敏还未入座,林佳儿坐下来又站起来,恭敬的侍立在一侧。

    几个尚未归座的嫔妃回头望见林佳儿,目光中有羡有恨。邵敏心有觉察,只沉默不语。

    临湖轩上摆不开大筵席,因此邵敏便仿照在邵府中过中秋的情形,在临湖轩四周垂了彩灯,燃上熏香,西北侧来风的方向陈设了屏风,当中放一张大圆桌,摆放上月饼、酒水、瓜果。她本意是连西宫两位太嫔和公主一并叫来,一家人热热闹闹过一场中秋。

    谁知两位太嫔都染了风寒,两个小公主说母妃病着,不敢独乐,也没有来。

    空荡荡一张大桌子,坐她和元清两个人,只能凸显尴尬罢了。但又坐不开十八个人。因此元清自己挑喜欢的妃嫔同坐,倒免了她为难。可是元清却只留了林佳儿……虽是恩宠,却也未见得不是给她招祸。

    因此邵敏说:“这么大一张桌子,坐三个人少了些,陛下喜欢谁一并叫来吧。”

    元清笑道:“朕倒是叫了寿王,可他说要回府陪王太妃,不肯过来。”

    这两日邵敏身旁无时无刻不有人说元浚,听到他就觉得头痛。便不接元清的话,笑道:“我说的是临湖轩里坐的。”

    元清眯了眯眼睛,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怎么的,注视着邵敏,道:“她们朕一个都不记得。”

    邵敏心里莫名的有些心慌,脸上不由自主的发烫:“没关系,我记得……”

    元清握住了她的手,眉眼弯弯,有些无奈道:“皇后总是扫朕的兴。”

    邵敏下意识往回抽手,眼睛瞟到林佳儿,只觉得无地自容。

    林佳儿却只淡淡的望着回廊附耳里吹奏的乐师,像什么也没看到一般。

    邵敏心中越发愧疚,只说:“三个人过于清冷了,击鼓传花都玩不起来……”

    元清微笑着用一颗葡萄堵住了她的嘴,“过了中秋便是重阳,重阳节菊花开,黍酒浓,螃蟹肥,正是最好的时节。朕最爱赏花食蟹,不知皇后可愿陪朕?”

    他话题转得彻底,邵敏猜测他是想告诉她:就跟平时那样闲聊便好,朕不想玩什么击鼓传花。可是他神色与平时那个别扭少年完全不同……似乎很沉静,似乎很游刃有余,似乎很……熟悉和诡异。

    邵敏有些懵懂的含住葡萄,元清用指甲刮了刮她的嘴角,目光映着灯火,带着些暧昧温柔的颜色……略略倾身像前,低声道,“皇后也喂朕一颗。”

    邵敏只觉有凉水沿着椎骨淌下来,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元清似乎确实是在,模仿着元浚的模样,跟她调情。

    问题是,元浚他不是个还没她高的大眼睛婴儿肥正太啊啊啊,

    邵敏心中兀自惊悚,彩珠红玉在一旁看得眼睛都要凸出来了,心中不由呐喊:正太你很有前途很给力啊。

    结果元清很快不自在的退回去,有些懊恼的别开头,又说了一遍:“皇后也喂朕一颗。”

    这种理所当然又别扭命令的语气才属于元清。邵敏不觉松了口气,寒毛略略平复下去。她捻起一颗秋紫,剥了皮送到元清嘴边。元清张嘴咬了她的手指头。

    邵敏虽不知他为什么又生气了,却觉得这种撒气方式无伤大雅,挺可爱的,便不计较。只是当着林佳儿的面,这些跟元清日常相处的情形也别扭起来了。

    她收回手,接过宫女手里的湿帕子擦了擦,继续给元清剥葡萄吃。她手指灵巧,剥葡萄很是熟练。元清吃得没她剥得快,却来者不拒,不一时便塞了满满一嘴。鼓鼓囊囊的模样,相当讨喜。

    元清眼睛看着她剥葡萄,她的手白皙、修长、指端尖尖,当真柔荑一般,便笑道:“皇后当真是……”他忘了嘴里的葡萄,一开口汁水便流出来。邵敏笑着那帕子给他擦净,元清只觉比在别人面前出丑更加羞恼,低了头死不开口了。

    邵敏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取笑不得,便命人取了水晶杯来,把葡萄剥在里面,插了勺子推到他面前,笑道:“陛下刚刚要说什么?”

    元清瞟了她一眼,赌气掰开一个月饼,递了一半给林佳儿,道:“没说什么。”

    元清缠着林佳儿说话,林佳儿温言微笑作答,不多说一句。

    邵敏几次想要插嘴,然而看这两个宝哥哥林妹妹一般的光景,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临湖轩的女孩子们被元清冷落惯了,倒也很能自得其乐,此时已经开始唱酒令,笑语隔着水面荷叶传过来,飘渺里带了些清亮。

    不知何时,乐师们已经停了琴瑟,只余一箫一笛一清歌婉转相和。

    灯影月辉倒影在水面上,偶尔有水鸟掠过,碎成一片银光。

    远处秋桂的清芬随着清风和水汽传递过来。

    邵敏不想打扰他们的相处,便起身坐到亭子边,掰了点心屑喂鱼。

    邵敏不旁听,元清跟林佳儿说话的热情终于也烟花一样散尽了。

    他今日心里本就有些痛快。本来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然而此时看到邵敏凝视着湖中残荷,若有所思在远道的模样,越发的火气上涌。

    于是说道:“朕听这乐曲,像是还缺了些什么,爱妃觉着呢?”

    林佳儿说道:“臣妾听不出,请陛下指教。”

    元清望着邵敏,道:“箫声幽悠,笛声清扬,歌声婉转……独缺了曼妙舞姿。”

    赏赐

    邵敏正在逗鱼,冷不丁听元清道:“朕记得皇后身边有个宫女,舞跳得极好,何不唤来舞一曲助兴?”

    邵敏知道他说的是南采苹。只是不解,元清跟林佳儿正浓情蜜意,怎么忽然就说起南采苹,这一心二用的也未免太熟练了。眼神不由就瞟向林佳儿。

    林佳儿自然也知道元清说的是南采苹,更知道她是邵敏的贴身侍女,因为昨日一支清舞,风头正盛。不由也望向邵敏。

    两人眼神对上,竟都是有些同情和疑惑的目光,各自一怔愣。

    邵敏匆忙回神,道:“她今日烫伤了脸,怕是不方便见人。”

    林佳儿早料到必会有人磋磨南采苹,却没想到这么快这么狠,一时竟有狐兔之悲。

    元清目光霎时变得冰冷疏离,“她昨日刚给朕跳了舞,今日就烫伤了脸,还真是福薄。”

    邵敏听出他话中有话,知道他们疑忌些什么,不由有些心灰。“上午萃霞阁宴饮,她为高相夫人烫酒,不知怎么绊了一下,一壶热水倒在脸上,烫伤了。”

    元清不冷不热道:“那还真是不巧。她能用脚趾立在金盘上跳舞,斟个酒却能绊了。”

    邵敏本想告诉他南采苹的伤没有大碍。只是她解释过了,元清依旧是猜忌她的模样,心中烦闷,便也不冷不热接了句:“谁知道呢。”

    原本融洽的气氛霎时冷下来。元清注视着邵敏,邵敏凝望着湖面,都不说话。

    彩珠和红玉都是说不上话的,心里暗暗替邵敏着急。碧鸳只觉得不妙,更是屏气凝声。王聪明倒是能在元清跟前说上话,此时却眼观鼻、鼻观心。

    林佳儿再望了邵敏一眼,想起当日她握着自己的手的模样,暗自叹了口气。她起身执起酒壶,给元清斟了杯酒,道:“想是这丫头自己疏忽了……今天这么热,谁喝酒用烫的?她端什么热水呢。”

    她貌似无意,却一语中的,点到了关键上。邵敏虽早知道她冰雪聪敏,却也觉察出她是明哲保身,能装哑巴就绝不开口的。何况此事还牵扯到高荣氏,邵敏自己都不能对元清明说,因此并没料到她会帮自己说话。

    元清也是一点就透,他近来虽变得能忍了,却还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当即就问:“谁命她取热水烫酒的?”

    邵敏不能明说是高荣氏绊倒了南采苹,但若是元清自己判断出来的,那就不是她搬弄是非、离间君臣了,便坦率道:“是高太保夫人。”

    ——太保夫人自然没什么理由去为难皇后的婢女,元清听了这个答案,神色倒是缓和下来。只是想到他刚刚竟怀疑邵敏,有些心虚,便偷偷望着邵敏。

    邵敏心中漠然,只随手从盘子里捞起个月饼咬着,另一手仍在揉点心专注喂鱼。她没带凤冠,头发整齐的绾着,没有多余的珠滴垂挂,露出姣好的侧脸来,在灯火与月光的交映下越发显得温润清丽。

    元清明明是偷望着的,却不知怎么的竟也看呆了。

    只是邵敏眼中分明还有些薄怒,他自知理亏,却不知该怎么讨好她,便起身也踱步到亭畔,从邵敏手里捻着点心屑喂鱼。

    “她既然伤了脸,想来不能在皇后身边伺候的。朕身边有几个伶俐的,皇后喜欢便挑一个补上吧。”元清假装不经意的说着,一面偷瞟着邵敏的神色。

    邵敏淡然道:“她脸上伤没什么大碍,过几日就好,不用换。”

    元清来回踱了两步,终于又想到新的话题,“朕尝着今晚上月饼不错,给荣国公府上送一盘吧。”

    邵敏抬头看了元清一眼:“赏赐刚传过去,我记着里面是有月饼的。”

    元清上前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这份是朕特别赏的。”

    ——就算是你特别赏的,那也不过是一盒月饼,犯得着让他们特地再接旨磕头吗?邵敏心中疑惑,但是看元清兴致很高的模样,还是点头道:“那臣妾先行谢过了。”

    元清像是难得找对了门径,又说:“皇后还想要什么东西?”

    邵敏并不知道这是帝王新学会的讨好游戏,只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很想要什么东西……不由疑惑,难得她流露出此种表情自己没发觉?

    正要摇头,看到彩珠在后面使劲点头的模样,终于想起一件来。

    “我确实没什么想要的。不过倒是有件事想求陛下。”

    元清道:“皇后请讲。”

    “臣妾的奶哥哥今年春闱得中,不日便要外任,||乳|母想跟着一起去。她教导臣妾十八年,臣妾心中感念。她年纪大了操劳惯了,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丫鬟,臣妾想赏她两个。”

    元清正要说,皇后尽管赏就是,脑子里却忽然跳出南采苹来,便改口道:“皇后特地跟朕提起,是要赏她宫里的人?”

    邵敏道:“也不算宫里人,是臣妾的陪嫁侍女,只是她们如今都是女官了,我不好擅自做主。”

    元清有些不解,道:“既然是陪嫁侍女,想必跟皇后极亲近。”

    邵敏笑答:“嗯。她们从小陪伴我,也是李姑姑一并养大的。李姑姑没女儿,待她们如亲生,如今要分开了,心中十分不舍,索性一并带走。”

    她说着话时目光柔软。元清常见她这般望着自己,却有些嫉妒得觉得,她未必在外人跟前提起自己时,也能不自觉流露出这般温柔的神情来。

    这么想着,心情竟再次有些阴翳了。

    “皇后说的是哪两个?”

    邵敏抬手一指,笑道:“就她们两个,彩珠和红玉。”

    元清回头望去,目光中不觉带一点挑剔和怨毒。红玉没防备,乍对上他的目光,竟吓得退了一步。

    元清眯了眯眼睛,道:“红玉?你是姓高吗?”

    红玉受惊的兔子一般点头。

    元清心中阴霾骤然扩散。

    “幸好朕多问了一句,不然寿王又要好事多磨了。”他回头对邵敏笑道。

    邵敏不解他怎么又提起元浚,便问:“和寿王有什么关系?”

    元清凑近一些,凝视着邵敏的眼睛,像是想从中找出些什么:“皇后知道,寿王已十八岁了,却没有正妃……听说连个侍妾也没有。”

    ——比起元清这个早熟的正太,这位王爷还真是洁身自好。

    “昨日朕看他跟南采苹惺惺相惜,就想成|人之美,谁知寿王却说,他心中有人,求而不得,只能辗转反侧。皇后说,他心上人是哪个?”

    他目光清澈,看上去一派天真无邪,邵敏却只觉厌恶他这副表情,这种语气。

    “臣妾不知。”

    “皇后跟寿王自幼相识,竟也不知道?”

    邵敏淡淡道:“臣妾愚钝,记事比较晚,幼时往事连个模糊影子都不曾留下。与寿王相识一事,还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元清眨了眨眼睛,目光闪烁不定,“朕小时候,寿王常提起皇后……还曾想带朕翻墙出去见你。只是朕那时体弱,寿王嫌朕拖累,总是半路丢下朕……那时朕也还小,这些事也记不太清楚了。却不知怎么的,一把寿王宣回来,竟忽然都想起来了。细枝末叶也清晰如昨。”

    他又靠近了些,像是想要亲邵敏。邵敏有了防备,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道:“许是因为我不曾怀念过,皇上刻意提起,脑中还是没有半分印象。”

    元清自尊心旺盛,往日她一伸手,他就自动退开了,今日却不知怎么的,还是一味往前凑:“那真是可惜,元浚自小倜傥风流,宫里女人看到他便管不住眼神。朕站着他身边……”他似乎不太喜欢提起这段,便跳过继续道,“皇后当真不记得?”

    邵敏后脑勺已经抵在亭柱上,退无可退。她大致猜到,也许是元浚回来激起了元清的好胜之心,偏偏元浚越发挺拔俊秀,元清却依旧是正太的模样。元清心理不平衡,这才屡屡对邵敏放电,想要证实自己的魅力。

    邵敏心中暗叹,青春期少年的心理真是微妙又扭曲。

    因此斩钉截铁答道:“当真不记得。不知陛下怎么忽然说起寿王的心上人?”

    元清认真注视着邵敏,不知到底是要看她是否心虚还是在找些其他什么东西,半晌才有些失望的坐直了,把玩着邵敏的手指头,道:“寿王不要南采苹,却向朕打听一个叫高红玉的,说是白日遇到了,很……”他又瞟了邵敏一眼,“‘诱’得他心动。”

    元浚再次刷新了邵敏对“恶劣”的认识。

    “昨日红玉一直在萃霞阁里忙,不可能遇着寿王,想是个同名同姓的、或是谁借了她的名。”邵敏说道,“何况这丫头从小跟着我,笨得能开出花儿来,还真看不出哪里懂‘诱’人了。”

    元清垂着睫毛,手上力气有些大,邵敏被他捏得发疼。他不冷不热道:“同名同姓是断然没有的。至于谁借了她的名——皇后觉着是谁?”

    红玉和彩珠都还愣着没反应过来,邵敏懊恼自己莽撞,却只能嘴硬到底:“红玉人缘不错,宫里认识她的多了去了。臣妾猜不出。”

    元清把邵敏得手揉得红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那就不用猜了。能被寿王看上,多少人求之不得,断然没道理推给别人。她昨日布置萃霞阁,未见得一刻也不曾离开。”

    红玉已经明白过来,张口就反驳:“我就是没离开!”

    邵敏怕她再惹祸,赶紧呵道:“你退下!”

    红玉委屈的咬着嘴唇瞪着邵敏,终于一转身跑开了。彩珠赶紧跪下胡乱磕了个头,追着她跑出去。

    元清见林佳儿犹豫不定,想走不敢走的模样,也挥了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邵敏几乎肯定,元清已经知道她昨日遇见元浚的事。以元浚的恶劣性格,怕是还刻意误导了元清某些细节,让他心中疑忌,因此他今日才屡屡出言试探。

    但是无论元清还是邵敏,都不能把事情点明了。

    可是邵敏更不愿糊里糊涂就把红玉牺牲掉。

    “红玉说话做事没轻没重,若跟了寿王,不慎惹出什么麻烦,反而不美。”邵敏反握住元清的手,柔声说道,“何况她与我情同姐妹。寿王纵然尊贵,我却也不忍红玉给人做侍妾。恳请皇上看在臣妾的面子上……换旁人吧。”

    “换成谁?”

    邵敏一时噎住。她明白,自己这次要保下红玉,就必然要害了其他什么人。这里的女孩子大都逆来顺受,元浚尊贵温柔,是难得的良配,怕真有人求之不得。只是邵敏清楚地知道元浚的下场。实在没勇气做坏人。

    她一狠心,终于开口:“他既然跟南采苹惺惺相惜,就把南采苹赐他吧。”

    她犹豫了,元清心里便不是滋味,听她说到南采苹,越发觉得她有意搪塞,便冷冷道:“寿王已经推辞了。”

    邵敏道:“南采苹是臣妾宫里的人,寿王不好夺人所爱,未必是真不愿意。若由臣妾开口,也许结果又不一样。”

    “他愿意了,皇后就不觉得赏他一个伤了脸的宫女,太不诚心了吗?”

    “她脸上伤不碍事,不过三五日也就恢复如初了。”

    元清“哼”了一声,依旧冷着脸,忽然起身,不知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丢给邵敏,道:“朕赏的,好好收着,不准再丢了。”

    邵敏接到手里,低头看去,只见是个银质袖炉,模样眼熟得很。她没很在意,随手笼在袖子里,道:“谢过陛下。”

    元清道:“你身边一共才四个贴身伺候的,一下走了两个,哪里够用?朕觉着,南采苹你还是留在身边使唤,另挑几个能歌善舞的赏给寿王吧。”

    花心

    元清脸色一直没缓和下来,却不再挑剔试探邵敏了。邵敏不介意他开口质问,也很喜欢哄他开心,惟独受不了他不冷不热不阴不阳的姿态。而且她心里也烦乱得很,便也静静坐着。

    接近三更天的时候,元清终于枯坐得烦闷了,便借故离开。

    邵敏心里记挂着红玉,也不阻拦。元清走了一会儿,她很快也回了寿成殿。

    彩珠和红玉还没睡,邵敏推门进去,看到两个人正兴高采烈的讨论元清跟元浚到底谁更有前途,便知道彩珠已经把红玉哄住了。

    当然闹到差点要把红玉送给元浚,邵敏怎么也得做出必要的解释。

    她无奈,只好把自己前一日遇到元浚的事跟红玉她们说了。

    结果两个人更大的反应却是:“你跟元浚暗通曲款这么久竟然都不告诉我们?!”

    邵敏只能赶紧捂住她们的嘴,道:“小声点,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是元浚。何况邵府家风那么正派,若被人知道孙小姐每日跟男子私会,谁知他们会不会把我浸了猪笼?就你们两个说漏嘴的频率,我哪敢告诉你们?”

    “但是你就敢继续跟他会面?”彩珠和红玉同时不忿。

    “他那个人坏得很,我跟他说过不要再去了,他说他管不住脚。我关窗不见他,他就在窗外吹箫。我跟他说实话讲道理,他说我口是心非……简直油盐不进。”

    彩珠和红玉同时同情的伸手拍了拍邵敏的肩膀。作为整层楼里仅有的五个女生之二,一度差点引起物理组群殴事件,她们恋爱经历丰富得很,非常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世间最尴尬的事莫过于被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熟人给缠上。

    邵敏看她们的脸色,知道她们不会再追究了,再叮嘱两句,便也回房去睡了。

    其实这件事元浚固然使坏了,邵敏却没办法怪罪他。因为她知道自己也有错。

    在最初的两年里,元浚在她眼里就是个爱玩儿的小孩子,所以她纵容他的奇思怪想、胡言乱语。直到她发现孩子长成少年,情思萌动,看她的眼神变得过于深邃了,才终于觉得不妥,开始刻意冷落元浚。

    却没想到元浚看着随便,心思却如此的固执……

    但是生理学表明爱情的幻觉最多持续一年半,统计学证实真爱的保质期通常不超过七年……邵敏跟元浚认识八年,分别三载,她觉得元浚现在对她肯定是偏执多过爱慕。

    她说不出是偏执好些还是爱慕好些。反正无论哪个她都不想要。

    这一晚上她睡得很不踏实。一时想到红玉她们马上就要离开了,一时又想到她还要给元浚挑侍妾,一时想到元清阴晴不定的性格,一时又想到如果她就是历史上那个邵敏该怎么做——她曾听人说演员有时会入戏太深,混淆了真实,却没想到看客也是一样的——她已经觉得难以置身事外了。

    她辗转反侧,不知自己是梦是醒。忽然觉得有人蹭到了她怀里,发际带着一点||乳|香。她被那种浅淡好闻的味道安抚下去,轻轻收紧了手臂,而后一夜好眠。

    邵敏醒来,果然见元清躺在一旁。依旧是虾米一样蜷缩着睡觉的姿势,面孔婴儿一般甜美安然。

    他今日没有早朝,昨夜睡得又晚,邵敏本来不想吵醒她,谁知元清忽然就睁开眼睛,伸手揽住了邵敏的脖子。他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模样,眼睛黑柔,很是好看。

    这两日邵敏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跟他靠这么近,不觉心里就乱跳,生怕他又心血来潮。

    而元清也确实心血来潮了,他用手压着邵敏的头发,抬头吻住她,而后翻身把邵敏压在下面,用力抱住。

    “朕想再睡会儿,皇后陪朕躺着。”

    邵敏动也不敢动,“昨日往各宫送了东西,只怕今日她们都会来谢……”

    元清蹭了蹭她的肩膀,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嘟囔道:“那就让她们等着。”

    邵敏觉得很折磨人。

    她有些摸不清元清的心思。他好像很喜欢林佳儿,却也想把南采苹留在身边。他好像是在跟元浚争胜,又好像真对她有种孩子气的独占欲。他好像是真有些喜欢她,却又总挑剔她找她的不是……

    也许这可以叫做别扭,不过邵敏很快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元清他该不会是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花心大萝卜吧?

    邵敏为这种可能性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她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吃过早膳后不久,敬事房便有太监来通禀——元清昨夜去了庆瑞宫,临幸了一个叫曾淑珍的修容。完事后却不知为什么又回了她那里。

    邵敏当时正在御乐坊给元浚拉皮条,听完禀报只平静的掏出随身印玺盖上。

    她觉得对一个皇帝来说,花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

    但她心里总是有些闷闷的不舒服,她很怜惜元清没错,但她一点也不希望他花心花到自己身上来。

    御乐坊的女孩子们大都听说过南采苹,心里都存了侥幸。她们觉得论歌舞、论容貌自己都不输人,只是出身不好罢了,若也有机会没道理盖不过南采苹的风头。因此邵敏去挑人时,她们个个争先。

    但是邵敏看了一上午,却没找出能胜过南采苹的。容貌、歌舞倒真有能勉强一比的,然而那种人海之中一眼便能寻到的,清而华、静而美的气质却再难寻觅。搜寻了一整天,最后终于挑出四个乐姬来,琴舞双绝,有两个还能写诗。邵敏暗道,一个比不上南采苹……四个加起来总比得上了吧?

    邵敏给那四个女孩子脱了籍,带回寿成殿。

    乐姬们不比宫女规矩矜持,一路上跟在后面叽叽喳喳的,几个尚仪姑姑呵斥了她们几句,才略略安静下来。但也还是小打小闹,互相说着话。

    走到承光宫的时候,她们却忽然都安静下来。

    邵敏今日没乘坐舆辇,后苑广阔,她走的正有些疲惫。身后铃音出声提醒,她才看到前面元清、元浚各领着一个小太监,正从凤仪殿翻篱笆出来。

    红霞满天,湖面波光粼粼,兀自伫立和荒芜的凤仪殿像是一卷古旧的图画。

    元清正站在篱笆边那个桃树的枝桠上,抬脚踢下面那个想要接住他的小太监。他额角带着薄汗,脸颊透红,越发显得粉雕玉琢,正是个淘气的小少爷。

    邵敏看他晃来晃去,眼看要掉下来的模样,忍不住走过去,对那个小太监道:“皇上自己能下来,你让开。”

    元清看见她,忽然不动了,只是眨着眼睛望着她。

    邵敏对他伸出手去,说:“赶紧下来,别让他们悬着心了。”

    元清握住她的手,却没有跳,眼神转向一旁。

    邵敏跟着看过去,这才想起元浚还在。然而现在回避却也晚了,干脆落落大方的一笑,道:“原来寿王也在。”

    元浚正安静的凝视着她,看到她看过来,才垂下睫毛,道:“见过皇后娘娘。”

    邵敏空着的那只手一抬,道:“寿王免礼。”

    元浚下意识伸手去握,邵敏吓了一跳,刚要抽回来,元清腾的便跳了下来。他落地不太稳,推了邵敏一下,邵敏慌忙收回手护着他。元浚揽着她的背扶了一把,而后退了一步,道:“臣唐突了。”

    元清委屈的在邵敏耳边道:“朕崴着脚了。”

    邵敏闷不做声将手绢铺了,扶他坐下,一面吩咐小太监去取冰来,一面脱元清的鞋袜。脱了一只,毫无异常,脱另一只,仍旧白净漂亮。没有半点红肿或者扭到的痕迹。

    她忍不住抬头瞪元清,元清依旧是委屈的模样,小声反咬道:“原来皇后认识寿王。”

    这种语气跟那日他喝醉了一模一样。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屡屡喝醉,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邵敏遂扭头瞪向元浚:“陛下不善饮酒,还请寿王节制!”

    元浚温柔微笑道:“皇后又不是今日才认识臣,难道皇后心中,臣就是那种拐着皇上喝酒作乐的弄臣吗?”

    邵敏知道自己失言,她不想跟当着这么多人跟元浚不清不楚,便垂下头给元清穿好鞋袜,一面道:“原来是我错怪了。时候不早,陛下该歇息了,寿王也请早些回吧。”

    穿好鞋袜,邵敏牵着元清的手把他拉起来,元清望着她笑,语气里带些孩童的娇软:“朕没有喝醉。”

    邵敏目光温柔的对他点头,只说:“好。咱们回去吃晚饭吧。”

    邵敏牵着元清的手离开,元浚在后面凝视着她的背影,夕阳余晖映在他的眼睛里,他的目光平静无波。

    他挺拔俊秀,有如芝兰玉树一般,像是从那个古旧画卷里走出来的人物。那些宫女和乐姬跟着元清邵敏离开了,还是忍不住屡屡回头看他。

    站在这一对世间最尊贵的人身边,他依旧不落下乘,夺取了最多的瞩目。但是他却有些不甘心似的,像是自语,却清楚说出声来:“皇上不是孩子了,娘娘不要过于操劳。”

    邵敏闻言心中一动,下意识要甩开元清的手,元清却反握了她的手,拉到嘴边亲吻,目光温柔里带一些朦胧醉意望着她,说:“皇后记得寿王也没关系。朕总会长大的。”

    他已跟邵敏闹够了别扭,什么尝试都做过了,却都只是庸人自扰。他在她身旁安眠惯了,从她勺子里甘食久了,别人都不能给他那种快乐与松懈。他不想失去。所以至少在这个瞬间,他是真的想屈服于内心真实的愿望,耐心的等待邵敏爱上她的。

    选择

    八月十七那天一早,李姑姑给邵敏磕了头,带上彩珠和红玉离开了寿成殿。

    为了表明对||乳|母的恩宠与感念,邵敏命铃音和吕明代她出宫,十里相送,直行到繁台。铃音以为彩珠和红玉必定依依惜别,故而做好了青衫湿透的准备。

    可是她们谁都没有流露出痛哭或者悲伤的情绪来,她们的表情仿佛是上汜节临水踏青,桃红柳绿嬉闹过一整个白日,当晚霞浸透时,便会驱车返回一般。

    她们托付铃音好好照料邵敏,最后折了一段柳枝把玩着,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挥手向她道别。

    梨木车轮碌碌的压在沙石路上,渐行渐远。

    蓝天澄澈高远,木叶黄落,如下了一场翩跹蝶雨。铃音立在汴京城外空阔干净的大道上,看着高台下攀折殆尽的柳枝和旅人长亭更短亭的送别,些微不解这两个人的凉薄。

    而事实上彩珠和红玉只以为宋城距汴京不过百里,随时可以相见。何况邵敏许诺的重聚,也已翘首可待。

    那个时候她们都还还不懂得离伤,不了解世事无常。

    等她们明白的时候,延熙三年那个斑斓明媚的初秋,早已经湮灭在浩瀚时光之中,遍寻不回了。

    铃音送别归来,只捎回一截柳枝。底气不足的编着彩珠和红玉如何谢恩,如何惦念邵敏,如何涕泣不舍、一步三回头……

    邵敏听完后接过柳枝,忍着笑拍拍铃音的肩膀,道:“烦劳你了,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快回房歇着吧。”

    铃音如蒙大赦,赶紧老老实实回屋休息——撒谎也不是人人在行的。

    邵敏找了个白瓷细口净瓶,注了水,将柳枝插好,摆在书桌上。而后坐回去继续看书。

    她太了解彩珠和红玉了,这两个人神经都粗得很,除非借酒耍疯,否则是绝对流不出眼泪、说不出肉麻话的。

    何况这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暂别而已。

    月前彩珠借来的那本《英宗实录》,她包着“左传”的书皮明目张胆放在桌子上,现在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元清对“左传”兴致寥寥,从邵敏书架上拿书看,次次都直接掠过。

    昨天晚上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临睡前,元清居然盯着那书皮看了半天,当邵敏几乎以为要穿帮时,他忽然就问了起来。问的却是:“父与夫孰亲1?”

    邵敏没想到有一天元清会这么问她。

    这其实是个很混账的经典命题,不是只有男人会被问“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但是当女人面临这个问题时,它就不单是一次无伤大雅的试探了。

    那个?br />

    皇后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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