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芸楚再醒来，已是第二日，但是军营之外喊杀声不绝于耳，明显，一场恶战又开始了。

    “小姐，您不能去！”风沁进门，将穆芸楚拦住。

    “我睡了多久？”穆芸楚蹙眉问道，她知道自己当时因一时伤心过度而昏厥，却也不至于如此不省人事，况且，浓郁的血腥气提醒着她，这场恶战，并非刚开始。

    “不说？”，见风沁抿唇不语，她沉了声音“不说我自己去看！”

    “小姐！”风沁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穆芸楚眉心拧的更紧，低头眉目颤颤看着跪地垂首的风沁，哽咽了一下，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翻滚的悲伤，“你们自小便随着我，难道不知我的性子？此时就算哥哥让你阻我前去，你可想过，若今日一战，他长埋于此，于我而言，才是此生挥之不去之痛楚！”

    “小姐！”风沁流泪，一叩首，“那日您哭晕过去，回来之后公子便让人给你的药中开了安眠，您已经……已经睡了三个日夜了！”

    “公子说，只要过了今日，夜太子便是他刀下亡魂，替当年夜宵逸所造的孽赎罪！”

    “什么？”穆芸楚目光呆滞，向后退了三步才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他，终究是要至夜明君于死地吗？”

    “小姐！”风沁眼疾手快，扶住穆芸楚“或许小姐现在去，还有转圜的余地，夜太子已经浴血奋战三日两夜，此时正与公子交手！”

    穆芸楚推开风沁，只身着一身白色底衣，便冲了出去，留风沁抱着斗篷追在身后，喊着让她穿衣，但是她此时心中只有夜明君的生死，无暇顾及他人，甚至，从醒来，连两个孩子都不提。

    两军对峙，血染江山。

    “芸儿！”夜明君端坐马背上，胳膊处的新伤犹流着血，但是在看见穆芸楚从蹭蹭军士中冲来，越来越靠近时，眸光明显温和了不少。

    叶兰青蹙眉，回身一看，穆芸楚一身白衣，正朝这边跑来，他眉目一沉，怒道“拦住她！”

    令下，几个将士将穆芸楚拦住。

    “送公主回去！”叶兰青又冷冷道，言语间带了怒意。

    “不，不，哥哥，求你，求你，我不要回去”穆芸楚使劲摇头，眼泪似断线的珠子一般，绝望而卑微地祈求。

    “送回去！”叶兰青深深闭眼，不再看她。

    “叶兰青！”穆芸楚突然一声歇斯底里的吼“你若今日阻我，我会恨你一辈子，我死给你看！”

    叶兰青蹙眉，再回头，不知她何时手中多了一把短匕首，刀尖正对着咽喉处，脖间已经被划破，流着细细的血迹。

    “兰曦，你逼我！”叶兰青蹙眉，咬牙恨恨道。

    “是你先逼我的，是你们先逼我的！”穆芸楚大吼，刺此生，她也没有这般失态过，此时的她，像是失了意识的疯人，满面泪痕，瘦弱的身子看起来格外单薄，似乎风一吹，便会倒了一般。

    “小姐！”风沁赶来时，只看到穆芸楚手中握着短匕首，正指着自己咽喉处，她瞪大了双眼，小姐何时拿走了她的匕首？

    “小姐，您不能这样，公子也是为您好，您把匕首给我好吗？”风沁说着，试图靠近，但是穆芸楚却不给她机会。

    “别过来！”她向后退一步，“风沁，你与我十年之久，该是清楚，我武功尚在时，你远不是我对手，如今就算我武功尽失，但身手犹在，你若不信，大可试试，是你的身手快，还是我下手快！”

    穆芸楚这番话，让所有人一惊，自为云解毒之后，她身子一日比一日若弱，甚至在皇宫时常常半睡半醒，甚至醒的时候更少，后来的她，无论何时，不但性子没有了以前的欢快，整个人恬静了许多，身子也弱不禁风，如今，她却说出这一番话。

    “芸儿，你”穆芸楠看着穆芸楚，不可思议地蹙眉。

    “没错，我是武功尽失了，但是不代表我身手也没了，当初被夜明远挟持为人质，也是我故意而为，总想着若我与孩子的性命攥在他人手中，哥哥该是有所顾忌，或许会看在我和孩子性命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

    “若非如此，哥哥以为，当初在青云峰，肖圣后与肖逸清，肖婉如他们将孩子丢出去，我为何能那般快速冲过去接住孩子！”

    “兰曦，我是哥哥，是你的血脉至亲，你何至于要如此待我！”叶兰青咬牙。

    “我本不想，但是是哥哥逼我的，当初不允我生下孩子，后来不许我回去，如今又逼我眼睁睁看着你杀了他！”说话间，穆芸楚看向了夜明君，

    此时的夜明君，不知如何开口，他只觉心中绞痛，如万针穿心，她要忍受多少，才会在自己至亲至爱之人面前，将自己完完全全伪装起来。

    “芸儿！”出声，夜明君才发现，自己此时的声音，颤抖中竟然带着哽咽，随后，他喉结滚动几下，冲看过来的穆芸楚扯出一抹笑“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

    穆芸楚红肿着一双眼，慢慢，慢慢，向他的方向挪着。

    “芸儿，何必如此？”再开口，他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苦涩。

    芸儿，此时的我，真想自己不是什么太子，没有肩负着这些沉重的负担，不曾有这些忠心的手下，只想与你，十丈软红之中，泛舟轻歌，跋山涉水！

    穆芸楚摇着头，依旧寸步寸步地靠近他。

    忽然，夜明君收回视线，不再看她，而是直接冲叶兰青道“叶兰青，做笔交易如何？”

    叶兰青挑眉，但是余光依旧看着穆芸楚，准备在她不注意时，将她钳制住。

    “说！”他冷冷一声。

    “说实在的！”夜明君一勾唇，笑了。“你不如我！”

    叶兰青蹙眉。

    “因为我比你有情！”夜明君看了一眼穆芸楚“我敬重她，爱她，不愿强迫她，逼她，但是你，却逼迫她不得不在你面前伪装！”

    “住口！”叶兰青青筋凸起，怒吼一声。

    夜明君却依旧一笑，“接下来，你我单打独斗如何？”

    叶兰青抬眼，认真看着夜明君。

    “放心，我只是不想再让她为难，这个选择，是我自己所做，应不应？”

    “说你的条件！”

    “若我输了，任你宰割，但是我手下人，你放过他们，有朝一日你称帝，他们也是你的子民！”夜明君道“若你输了，我自裁于此，归还叶氏江山，但是我手下之人，你要保证他们的性命！”

    “你觉得你会赢？”叶兰青挑眉。

    “不试试怎么知道，芸儿说过，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夜明君说着，眼神温软地看向穆芸楚。

    “不，不要！”穆芸楚摇头，在场的人，谁都清楚，结局早已定。

    “芸儿，这是我的选择，我希望你能安乐无忧，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已是最好，许了我最后一个夙愿好不好？”

    穆芸楚看着夜明君，声泪俱下，语不成句，只是使劲摇头，说着一个“不”字。

    “芸儿，不要让我走的不安！”

    穆芸楚抬眼，哽咽着流泪，看着夜明君。

    “为我奏一曲吧，算是送我一程！”夜明君含笑。

    穆芸楚心中清楚，其实死，对他而来，确是最好的归宿，但是心里，却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

    她点了点头，冲风沁道“去~去将，将我的，琴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