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姜还是老的辣
新林学校校门的东边,郝建双手环抱着闷闷不乐地踱来踱去。时不时地抬头瞄向对面:那条通向学校的乡村公路。随之,就把一支烟送到嘴边眉头紧皱地吸着。
此刻,郝建脚下的地上,无数支短了半截身子的烟头,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儿纳闷至极地望着:它们的主人——郝副校长,时不时就把眼睛睁得溜圆溜圆地瞄向对面:那条乡村公路。
烟头,只是被人吸剩的残渣,也就是人类的俘虏。它们的脑瓜,当然就不会猜透:郝建的心思。它们只是感觉:今天,这个男人为什么不去上早读课,却在这里摇头叹气地吸掉咱们半截的身子呢?现在,他怎么如此出神呢?真的奇怪至极啊!
突然,郝建“哎”的一声又叹出了一口气儿。其实,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有什么烦恼啊?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焦虑不堪地等着路建华、侯卫东和李月娥现身哦!今天是星期一,他们都必须来校履行“人类灵魂工程师”,对学生们应尽的义务和责任。他只要盯住其中一人的行踪,凭他的聪明劲儿,他一定会寻到蛛丝马迹哦!
本来,传达室的张新国绝对能够完成这个重担。可是,刚才那位女士却说:张新国在她家旁边摔倒了,她邻居已经驮着他去找医生啦。张新国委托她来找他这个副校长,替自己请几天假哦。
望着女士骑车离开的背影,郝建心中一凛:哼,张新国绝对是故意摔倒受了伤。他唯有这样子,我才不会硬是让他来校,暗中留意路建华的行踪。他可真能想呀!
郝建也知道:按理说,张新国摔倒了,委托别人来校向他请假。这件事,也绝对无可非议哦!可是,这个张新国来校管理传达室,和兼职食堂采购的工作,也有二十几年啦。以往,咱怎么从未听说过他骑车摔倒受伤呢?咦,他怎么早不摔倒晚不摔倒,偏偏今天早晨摔倒了还受了伤啦?嗯,这件事情一定非同小可。一定大有猫腻啊!
想到这里,郝建禁不住咬牙切齿地说:哼,张新国呀张新国,等我解决了路建华和侯卫东、李月娥夫妇的事情,一定会和你算清今天这个帐。你就等着遭报应吧!
哎,明明是他自己看上了结拜兄弟的妻子,意欲想法强行霸占为红颜知己。他却一点都不觉得会遭报应哦!可见,这个人的私心真是太可怕啦。哎,怪不得不管哪个朝代,都世世代代流传那个“利欲熏心”的成语呢!
不过,郝建眼下最最最为关键的问题,还是必须重新找一个人坐在传达室里,等候路建华、侯卫东李月娥的到来。想到这里,一个念头就闪现在郝建的脑海里:咦,老的不愿意帮我做这种事,说不定小的还巴不得能够为我做事呢?嗯,我这就去找张新国的两个儿子过来!于是,他转身奔向校内印刷厂。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却钻进了郝建的耳中:郝建,你等一下,我有事跟你说。郝建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昔日恩师颜如玉的嗓音。他的心里禁不住急速地翻腾着:咦,颜老师来了,侯卫东、李月娥夫妇应该就在她身边,搀扶着她哦。只要,李月娥来校了,我就还有机会和她亲热。有她在的日子里,我的日子才有奔头。永久永久拥有她的生活,才有说不出的乐趣。我的生命,因此才有存在的意义哦!
只见,郝建兴高采烈地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就看见了:向他走来的昔日恩师颜如玉和侯家大女儿文慧,却不见侯卫东和李月娥的身影。他的眉头随后紧皱起来,嘴巴极其不甘心地挪动着,满腹狐疑地说:颜老师,您儿子和媳妇呢?您老带着孙女来校有什么事吗?侯文慧脱口而出:郝叔叔,我转学来这所学校上学啦。请你帮我安排进高一班级插班吧!
闻听此言,郝建真的不敢置信啊!因为,他真的侯家离新林学校较远,侯家的四个孩子就都在外婆家附近的一所学校上学。此刻,猛一冲听到侯文慧说的话,他还以为自己年纪稍长,耳朵恐怕有点误听呢。他禁不住抓耳挠腮地说:文慧,你说什么来着?叔叔刚才可能没有听清楚哦。拜托你再说一遍吧!
颜如玉当然明白:郝建这个样子,是绝对没有想到,她的娘家离学校仅仅六十几步远,她竟然会同意侯文慧转学来陌生的新林学校,继续她的学业。换句话说,就是郝建绝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存在哦!
如果,换做是她——颜如玉,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侯文慧的话,不管是谁告诉她,你家文慧转学啦。她压根就不会相信:这个人说的话真实可信哦!
这时,孙女文慧沉着应对的声音,恰似那温柔的春风一样,溜进颜如玉的耳中:郝叔叔,爷爷、奶奶年岁已大,爸爸、妈妈又必须带动各自的学生们复习。我转学来这所学校参加复习,就是想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去帮助爸爸、妈妈照顾他们。
随后,郝建那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就如同严冬里的冰锥一样,深深地刺进了颜如玉的心窝里:文慧,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天数,就是你参加期末考试冲刺的日子。你竟然为了照应年迈的爷爷、奶奶,而转学来新林学校参加复习。你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啊!可是,一直到现在,为什么却还不见你的爸爸、妈妈的身影呢?
侯文慧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当然还不懂得该如何替爸爸、妈妈,向坏蛋郝叔叔解释。郝建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手足无措地望向自己的奶奶。
颜如玉赶紧搂过心儿“呯呯”直跳的孙女,望向郝建理直气壮地说:她爸爸、妈妈今天去合肥亲戚家喝喜酒了,早晨跑得及早及早。这孩子还没有醒来呢!有什么问题,你只管向我这个你昔日的班主任提出来。请你别再为难她啦,赶紧喊个老师领她去教室吧!
颜如玉这番话儿,倒是让郝建无从反驳。而最最最为关键的是:此刻,眼前这个女人的眼光,让他又重新领略了,高中时频频享受到的严厉审视。他也不由得在心底暗自埋怨自己:刚才,确确实实不应该像审讯犯人一样,对待一个孩子。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孩哦!于是,他硬是控制住自己冲动的情绪,转向昔日恩师和侯文慧笑着说:颜老师,请你们跟我走吧!
郝建永远也想不到:现在,路建华高薪雇佣了一位做拉客生意的师傅,开着电动黄包车载着他、侯卫东和李月娥夫妇,已经快到县城啦。
郝建更不会知道:紧随其后的颜如玉,此刻的心里想得最多还是:今天,咱无论如何都要尽最最最大的努力,拖住郝建过剩的思路,为自己的儿子和媳妇赢得充足的时间,远离宁县远调邳县工作哦!(这是昨天路建华定下的计策,绝对必须成功哦。)
此刻:郝建敲响高一(二)班教室的门,一个满脸孩子气的女人拉开门,也许是怕惊动了里面的学生们,她压低嗓音询问:咦,郝副校长这会儿来此,难不成又要开会啦?
郝建拉过侯文慧说:居老师,这个女孩是侯老师、李老师的大孩子。她刚刚转学来此,对咱们的学校里和班级的情况还不熟悉。侯老师和李老师,今天去外地喝喜酒了。这几天,就烦劳你多多照应着她哦!
这位被郝建称为“居老师”的女人,年仅二十八岁。朋友们,也许会小看这么年轻的居老师。可是,大凡是她的学生们,却总是心甘情愿地免费赠给她八个字:温柔善良、和蔼可亲。在学生们眼里:这位居老师,对待学生们,都是一视同仁地“以诚相待”。那感觉恰似自己的亲生母亲哦!
居老师一听,就拉着侯文慧的手笑眯眯地说:孩子,别害怕。你就放心大胆地跟我进教室吧!侯文慧高兴地点了头,临走还忘不了转向身后的颜如玉说:奶奶,我进教室啦。待会你就先回家可要看清路况哦!
居老师这才注意到:站在郝副校长身边的颜如玉。她不觉羞红了脸颊说:这位大婶,刚才我竟然没有留意到您老的存在。真是非常非常对不住哦!
从儿子的口中,颜如玉知道:这位女老师,对于学生们的教育,有一套“与众不同”的方法。她一直都在心底发誓:今生今世,一定要会一会这位居老师哦!此刻。颜如玉也看出来:这位年轻的女老师,对待学生们的态度,确确实实是与众不同。文慧跟了她,绝对不会受委屈哦!
想到这儿,颜如玉就冲着居老师直摇头,嘴里不忘谦恭地说:居老师,不知者不为罪嘛。瞧你说到哪儿去啦?居老师望了望教室,转向颜如玉说:大婶,我的课还在上着。我不能再陪您老说话啦!
颜如玉知趣地说:居老师,我退休前也是高中老师。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此刻心系学生们呢?我绝对理解和支持你。我压根就不会对你有什么意见哦!
居老师闻言,就搂过侯文慧走向自己负责的高一(二)班。颜如玉急忙说:居老师,以后你有空的话,一定要跟文慧一起常来咱家玩。咱娘俩好好聊一聊哦!
其实,颜如玉心里想的却是:以后,卫东和月娥不在家时,这位居老师倒是可以像母亲一样,疼惜、呵护着侯家的孩子们哦!这时,教师办公室那边传来呼叫声:郝副校长,县局来电话啦。你快点过来接听吧!
噢,好的。我来啦!郝建答应了一声,就转身快速奔向教师办公室。颜如玉闻言心中禁不住心花怒放啦:咦,县教育局来电话了。肯定是卫东和月娥已经到了县局,哎呀,这个消息真是来得太绝妙啦。也是太适时哦!不过,咱还是跟着郝建去教师办公室一探究竟。毕竟,这世间,不是早就流传那句俗语“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哦!
郝建“啪嗒、啪嗒”地奔进教师办公室,来不及喘息一声,就拿起话筒来。就听见教育局许局长慢条斯理的说话声:是郝建吗?郝建赶紧喘息着说:我是郝建,许局长找我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在下吧!
许局长“嗯”了一声,似乎停顿了一下说:两天前,一个外地的男人打来电话,说是你校的侯卫东的表叔。他说这个学期就要调动表侄、表侄媳在他的学校里工作,让我转告你千万要理解他的一片苦心啊!
听到这里,郝建忙不迭地说:许局长,那个男人有没有告诉你,他的联系地址和电话号码呢?我想,以后咱万一想侯卫东了。就可以前往探望,或者电话叙叙旧情啊!
话筒里传出许局长无奈至极的话语:小郝呀,你说的这个问题嘛。人家倒是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啊!另外,为了你校两个高三班级的学生们能够顺利参加高考。局里另外招录了两名老师去你校,负责带领六年级和初二班级的学生们迎战期末考试。然后,调出这两个年级的班主任去高三,带领学生们迎战高考哦!
郝建急忙对着话筒说:许局长,侯卫东、李月娥还没辞职。怎么能够就招录两个老师来顶替他俩呢?
闻听此言,许局长又继续说下去了:至于这个问题嘛,可以让他俩先休息几天。前天下午,局里就打电话叫路校长来接人了。还望你能够热情接待新的老师啊!
倚在办公室墙壁上的颜如玉,听到这里。就觉得自己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唰”地一下落下心底啦。她控制不住地呼出了一口长长的怨气儿。
蓦然,却听见郝建忿忿不平地吼叫:哼,前天上午,就通知了路建华去县局接人。对于身为副校长的我,竟然未透露一点风声给我。县局这样做,明摆着是把我当猴耍嘛!
许局长不温不火地说:郝建,这不是特殊情况特殊办理嘛。你冲我发什么火呀?说着话,他就挂断了电话。
郝建听着电话被挂断的声音,心中一凛:哎呀,看来侯卫东、李月娥今天并不是去外地喝酒。却是去县教育局递交辞职信啊!
想到这,郝建也“呯”地一声搁下话筒,拔脚就冲出教师办公室。气呼呼地望了一眼:倚在墙壁上的颜如玉。就像一个运动健儿一样,快速奔向自己的宿舍。
望着郝建奔向宿舍的背影,颜如玉当然明白:郝建是去宿舍牵自行车,他要去县教育局一探究竟呢。她更知道:刚才,县教育局许局长和郝建的通话。只不过是“路建华想出来的办法”哦!
如果,让郝建去县城汽车站追上了李月娥、侯卫东。他一定会想法阻止她离开宁县哦!此刻的颜如玉,心知肚明:现在,她唯有想法尽量多拖延郝建的时间。于是,她的眉头不由得皱紧了,抓耳挠腮地想着:拖延郝建的办法哦!
想呀想呀,颜如玉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牙齿咬得“咯呗”响地喃喃自语:嗯,只能这么做啦。想到这里,她就飞快地奔进新林学校食堂里。迫不及待地说:各位师傅们,我的自行车链条锈住转不动啦。卫东宿舍也没有机油,麻烦师傅们给我一点油吧!
食堂师傅们,当然认识这位咋咋呼呼冲进来的女人,就是高三历史老师侯卫东的母亲。也知道:她退休前也是一位中学教师。因此,听到她的请求声后,黄师傅拿了一只碗,拎起油勺就插向香喷喷的菜油缸。颜如玉赶紧拉住他的手说:菜油太香了,会遭苍蝇、蚂蚁什么的。还是给我一点豆油吧!
黄师傅闻言,不好意思地说:哦,不错。说着话,就把油勺伸进旁边另一个油缸。舀了一勺倒进碗里又关切地说:颜老师,自行车链条擦油时,会把手搞脏了。还是,我去帮您擦链条吧!
颜如玉忙不迭地说:哦,还是别把你的手搞脏了。给我一些水就行啦!说着话,她就径自拿了一只碗舀了水,说了一声“谢谢啦。”,就飞快地奔到教师办公室东侧面的树丛里,将豆油和水一起抹在脸上。然后,一双眼睛就眨也不眨地盯视着:郝建的宿舍。
郝建进入宿舍,一眼就瞅见挂在椅背上的黑色皮包。他一下子就想起:这个包里面,装有那张“揭发侯卫东犯罪”的材料。猛地,另一个可怕的念头,又很快就回旋在他的脑海中:咦,我干脆带上它。万一侯卫东、李月娥确实是去县局递交辞职信,它可就派上用场啦!
郝建越想越欣喜若狂了,他的手掌就忍不住地使劲拍向书桌。随着“啪”的一声响起,他咬牙切齿地蹦出五个字:好,就这么办吧!于是,他拎起黑色皮包飞快地牵出自行车,“呯”地一声带上宿舍的门,再“咔嚓”一声锁上了门。然后,转身偏腿上车就欲冲向南边的校门。
可是,就在这个最最最关键的时刻,一个妇人“哎呦、哎哟”的哼哼声,却非常不合时宜地钻进他的耳朵里。他循声望去,却发觉:颜如玉捂住肚子满头大汗地直哼哼着;她的身体也在颤抖着。整个人显出:一副虚弱得摇摇欲坠的模样哦!
这下,郝建不得不下了车,奔向颜如玉。哎,俗语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因此,不管怎么说,眼前正在眉头紧皱地哼哼的女人,她是自己高中时的班主任。他就是:心中再藏着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也不能将这个女人“弃之于不顾”呀!因为,他也明白:他能够拥有知识,当然也离不开老师的悉心传授。假如,将她“弃之于不顾”,他的良心还真的过不去哦!
很快,郝建就停在颜如玉的面前,掏出手帕擦拭了几下:她脸上滚动着的汗珠。关切地问:颜老师,你这是怎么啦?刚才好好的,怎么才一会儿不见,你脸上就汗珠子直滚呢?
颜如玉心想:郝建呀郝建,想不到你还有点人性呀。这一点,倒是颇令为师震撼哦!看来,咱这一招还是想对啦。嗯,难得你自愿上勾,那么,我就继续装着像点哦!
只见,颜如玉气若游丝似的哼哼着:郝建,为师吃过早餐后,急着送文慧来学校,却忘记吃药这个茬啦。这会儿,胃子就在疯狂地折磨我呢。为师拜托你念在曾经教你一场的份上,送我回家好吗?说着话,颜如玉就抬起汗珠子直滚、眉头紧皱的脸颊,装作虚弱无力地望向搀扶着自己的郝建。
郝建一听,心里就翻腾开来啦:恩师呀恩师,如果在平时,碰上你这种现象,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送你回家。可是,我现在要去县教育局,看看你儿子和媳妇,是否真的如你所说去外地喝喜酒啦?我绝对不能答应你这个请求哦!
这时,侯文慧的身影,突然闪现在郝建的脑海中。郝建一拍自己的脑袋,惊喜万分地说:颜老师,今天我有事,实在是没有时间送你回家。你等着,我这就去喊文慧送----
没等到郝建说完话,颜如玉猛地惊呼一声:不行,文慧这孩子生来就“胆小如鼠”。我现在这幅模样,绝对绝对不能让她知道。为师,好歹也传授知识与你啦。现在,只不过是让你送我回家而已,并不会浪费你多少时间。真的想不到,你竟然如此不情愿。为师还不如死掉算啦!说着话,就转身向身旁的一棵桂花树碰去。
这么一来,郝建就吓得赶紧伸手拽住颜如玉,嘴里忙不迭地说:颜老师,你别这样。大不了,我送你回家就是啦。说着话,就抱起颜如玉放到自行车上,还不忘叮嘱一声:等我上车后,你就抱住我的腰身吧。然后,他就偏腿上车骑出校门,极其无奈地骑上去侯家的岔路口。
抱住郝建腰部的颜如玉,心想:郝建呀郝建,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姜还是老的辣”这句俗语吗?哼,你那点歪心眼,又岂能瞒得住我。想跟我斗,你还嫌嫩点呢?今天,为了卫东和月娥未来的幸福,为师却不得不欺骗你。这种行为,在《孙子兵法》里就算是“兵不厌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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