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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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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问我为何说这些么?”慧缘认真说道。

    苏缨络不由举手掩住了口。一阵凉风吹过,不知怎地,她只觉寒毛乍起。

    “缨络,我不怕下地狱,我怕误了你!”

    他一字一字说得清楚。

    “若当初我心动难以自持,答允娶你为妻,起初几年,定当是夫妻和顺。只是,日子长了,再恩爱的夫妻,也总有口角之时。到那时,想起往日宏图大志,我怕终有一日,会生了怨怼。缨络,若我当日能预知你今日结局,必不会任你嫁与旁人。只是,有谁能知未来之事呢?终究只是“假若”罢了。就好比,假若此刻,你能起死回生,我……”

    苏缨络原本是心如蜜浸,听到这里却渐渐冰冷。

    秦夫人这一计假传死讯,用意全在令他“悔不当初”。却忘了不娶有不娶的悔意,娶亦有娶的悔意。他今日只道自己死了,能“悔不当初”;来日结成夫妻,柴米油盐,就不会“悔不当初”么?

    慧缘说得对,未来之事无人能知,有谁敢说心意一决,便永不后悔呢?更何况与自己相争的,是他自幼便立下的凌云壮志。

    远绍如来,近光遗法!

    他此刻只道自己已死,故此心意决绝。若下一刻见自己好端端地站在他眼前,还能如此么?或者即便此刻坚决,那往后呢?

    苏缨络慢慢伸手攥住了一丛灌木,被上头小刺刺破了手指,竟也无知无觉。

    慧缘盘膝坐在地上,一只毛虫见他久久不动,大着胆子从他僧袍上爬过,他亦是一无所知。

    良久,慧缘方又开口:

    “我今日方知,这世上最令人心痛的字眼,便是假若了。缨络,假若你还在……”他声音打颤:

    “你还是缨络,我还是慧缘。我每日追着你献殷勤,你却理也不理我,好么?”

    “我为你画桃花,你都塞进灶坑去烧火;我要背你,你宁可去骑驴;夏天我去捉许多蚊子来,都放到我身上,让你看着蚊子叮我……好不好,你解气了么?”

    “我要娶你,你说什么也不肯,趾高气扬地说我才不嫁你这臭和尚……啊不,我不做和尚,缨络,我还俗娶你,我不做和尚……”

    “也不对啊,你怎样捉弄我气我折磨我都行,可是你最后还是得嫁我。不然,我怎么疼你啊?怎么才能把前头欠你的都补上啊?”

    一阵冷风吹过,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四下看了看,傻乎乎对着墓碑问道:“你冷吗?你冷了罢?”

    他倏地站起身来,动手就接僧袍上的带子。片刻之间,他已将僧袍脱下。随即走到幕后,平平展展地将僧袍铺在坟头上。

    “还是冷啊。”他自言自语。

    不远处有些枯草,他大步走过去,抱了一大抱回来。将干草统统压到僧袍上。又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索自己也趴到了坟头上,四肢摊开,就像一只大青蛙一般。

    “现下不冷了罢?”他傻里傻气地笑。

    苏缨络在灌木丛后拼命捂住嘴巴,两行热泪刷刷地往下淌。

    “缨络,缨络……”他心满意足地又叫了两声,再不出声了。

    苏缨络当天便离开了京城。

    她并未再回秦府,从归家院带出来的私蓄全留在了那里,大约总得有七八千银子。双花埋怨不休,口口声声说“姑娘你要走不早说,早知道我该多戴些首饰在头上。”

    苏缨络抹下腕上的一只玉镯道:“我也没想到这就得走,早知道我还想带些银子出来呢。”她把镯子递给双花:“这里离香积寺最近,就去当在他们的长生库里罢。快着点,今晚定要赶到郊县住店。”

    双花撇撇嘴,不以为然道:“当初是你肯他不肯,现下他肯了,你又不肯。你们啊,全有毛病。”

    苏缨络茫然道:“这世上的事,若真是你肯时他肯,他肯是你无不肯,若真这么简单,可有多好!”

    她原想写封信给秦夫人,可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才解释得通,索不写了。心里想着她定会叫人上山去找,找不到或许就以为自己不小心摔下了山崖,这样最好,一了百了。若连秦夫人都以为自己死了,那自己便是真死了。

    苏缨络无处可去,想来想去只得依着南蒲留下的地址去投奔她。

    所幸宁渊老家离京城并不太远,两人晓行夜宿、省吃俭用,雇了一辆最便宜的马车。待浑身的首饰当得干净,连双花的一条细细的纯银链子也送进当铺后,这才终于算是走到了。

    宁家庄偏远荒僻,苏缨络坐了数日马车,又走了好远的山路,浑身酸疼、生不如死。待好容易问到了宁渊的家,南蒲见到她的表情却直令苏缨络疑心自己是不是真死了——那表情同见了鬼没半分区别。

    “你你你……你是威灵仙?你怎么来了?你真是威灵仙?”

    苏缨络平了半天气道:“不是,我叫苏缨络。能讨碗水喝么?”

    双花从后头走上来道:“我也要一碗。”

    南蒲将她二人一起抱住:“你们怎么来了?”

    双花抹了一把脸道:“小孩没娘,说来话长。阿弥陀佛,好日子不过!”她嘻嘻一笑:“南蒲姑娘,有话屋里说啊。你可一定得收留我们,不然今晚只好睡土地庙了!”

    宁渊识得威灵仙,走来问候了几句,嘱咐了南蒲好生相待,便出去留她三人忽道别情。

    原来威灵仙走后不久,南蒲便生了一场大病数日不起。孙杨见她实在病得重了不能招财,加上院里不少人私下里传言她是得了痨病,便索一索,做了个顺水人情——将宁渊找了来,说只要你拿出五百两银子,便成全你们。

    南蒲取出自己多年私蓄,偷偷交给宁渊,这才得以赎身出院。

    宁渊将南蒲接到客栈,请医问药悉心调制,时日不长南蒲便恢复如旧。

    宁渊当初结识南蒲,是在京待考时一众文友游西山,请了南蒲作陪。后来郎既有情,妾复有意,遂渐渐熟识。南蒲既已赎身,两人在客栈等到发榜,宁渊榜上无名,便与南蒲回了老家,禀明父母,拜堂成亲。

    苏缨络听南蒲说毕,第一个便问:“他家里头,知道你的来历?”

    南蒲轻声道:“不知。也是编了一套谎话。不过,我猜他们多少也有些疑虑,只不肯说破罢了。”

    “那……他呢?”南蒲后来在归家院毕竟接了几个月的客,苏缨络急着打听宁渊待她如何,是以劈头有此一问。

    南蒲微红了脸,眼神却是温润:“瞧你还是这副百无禁忌的脾气。他……待我很好,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

    苏缨络双眼亮晶晶起来,挺直身子忽闪着睫毛欲待说句什么,忽然却又泄了气靠回椅背上:“塞翁之马,焉知非福,这话真是大大有理啊。谁能想到你有今日呢?”

    她了口:“唉,谁又能想到我有今日呢?”

    南蒲道:“双花说得不错,你真是放着好日子不过。亏得人只活一世,若是能活上两三个来回,你怕不要把下下辈子的事都提前打算好了?你管它将来如何呢,能与他夫妻和顺过上五七年,那也是好的。即便你那情郎不是和尚,也未必就能一辈子不吵不闹不后悔啊!”

    苏缨络道:“这话不对。若换做了别人,我才想不了那么远呢。”

    南蒲愣了一愣,随即眼望窗外念了两句词:

    “君言相思一样苦,妾叹离散两般愁。意到浓时怎忍舍,情到深处无怨尤。”

    “你这一片赤胆痴心,也不知今生今世他还有无机缘知晓。”

    苏缨络莞尔一笑,两道长眉扫入鬓角:“他知与不知,与我何干?”

    南蒲盯着她道:“都说为善不为人知,你这可算是‘为情不为人知’了。”她抿嘴一笑:“问世间情为何物?”

    苏缨络未及答话,双花在一旁接口道:“依我说都是蠢物!”

    南蒲与苏缨络大笑不止。

    苏缨络笑毕,喝了口茶,说道:“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他。若是不爱,只求个存身之地,你便三六院我也不看在眼里。可一旦动了这个心,看着他敲锣打鼓地娶个正房回来,我还不够堵得慌呢!”

    双花忽道:“姑娘,莫不如你跟慧缘隐姓埋名,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成家啊!他父母若找不到他,又怎会来管你做妻做妾?”

    南蒲笑道:“小丫头异想天开。”

    双花急道:“怎么就异想天开了?”

    南蒲道:“且不说堂堂尚书府,平白无故丢了儿子,上天入地也必得寻他出来。便是慧缘自己,如若当真下定决心还俗,也绝不肯躲藏起来令父母再伤一回心。况且就算他肯,你家姑娘还不肯呢!”

    双花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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