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钟家还有十来米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看着邹笙。

    邹笙走到大门口，打开门，回头看到他还在那里，莫名地安心。

    她关上门，进屋、上楼。在楼上看到，他已经离开。

    和婶交往几个月后，她已经习惯了牵手。她心中也不排斥接吻，那婶没再那样过。

    婶很耐性地和她约着会，同时很认真地开办公司。事业几乎是一帆风顺，在c市这不大不小的地盘上，龙焰盟的人说句话，就没人敢找不自在。钟岷希望邹笙好，连带对婶，也暗中帮忙打点许多。只要阿笙开心就好了……

    邹笙和大家一起逛街时，买了一对袖扣。大家还以为她买给钟岷的，但她是买给婶的。

    婶惊喜不已，抓着她的手：“晚上到我家去吃饭？”

    “这个……”邹笙有些忐忑，“太快了吧？而且……我最近挺忙的，沛依马上要举行婚礼了，我要当她伴娘，所以……”

    “那等他们婚礼结束？不然中秋吧？国庆也行，到时候去我家吃顿饭，我妈想见你了。”

    邹笙脸一红：“她知道我呀？”

    “她当然知道，你是她儿子喜欢的人。”

    邹笙一笑。

    沛依结婚时，钟岷是伴郎。他和邹笙的照片被人传上网，不是明星，但男才女貌，堪称一对璧人。而且他们给好几对有名的新人当过伴郎伴娘，难以不让人去脑补，很是火了一阵。

    婶有些心慌，总怕邹笙再次被钟岷抢走。钟岷太爱邹笙了，一个眼神就有天崩地裂的感觉，他自认为这一点他比不上，他怕自己输得干净。

    终于盼来了国庆节，但这一年的国庆节同时也是中秋节。邹笙没在这一天去邵家，她心中有点担心，万一她和婶成不了，这又算什么？

    这一天她放假，孤孤单单地一个人过。傍晚，门铃响起，发现是钟岷，她走出去，隔着铁门看着他。

    他递过来一个保鲜盒：“我嫂子做的，你尝尝吧。”

    邹笙接过来，打开闻到一股香味，是糍粑。

    “趁热吃才好，冷了可以蒸一下。”

    邹笙点了点头。

    钟岷问：“你和婶……怎么样了？”

    “明天去他家。”

    “……”钟岷呆了好半天，吃力地点了一下头，“挺好的……这样就好……”

    邹笙微微一点头，转身进门了。

    钟岷猛地抓住铁门，邹笙听到声音微顿，却没有回头。

    钟岷眼眶泛红，费劲地松开手，浑身剧痛地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

    阿笙……他终于失去了阿笙。

    第二天在婶家，邵母对邹笙很欢迎。邹笙温柔漂亮，修养好、气质好，不过有点瘦，但现在的人就喜欢瘦的，也不是不能接受；虽然无父无母，但社会关系不是一般的厉害，对婶的事业也有助益，真是越看越满意！

    邹笙一开始有些忐忑，相处了一会儿也放松下来。

    邵母说话不那么藏着掖着了，直接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喜事？你和婶同年的？那得赶紧了，不然生孩子不安全了。”

    这种话其实很正常，但邹笙不正常！她没父母，甚至很少和长辈相处，平常就龟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喜欢的还是浪漫美好的东西，完全不沾烟火气。乍然和她说这个，她有些接受不了。而且她觉得，婶的妈妈不应该和自己说这个，她和婶还没准备结婚呢，哪有第一次见面说这个的？

    后来又去过邵家几次，几乎每次，邵母都会催他们结婚。

    婶开始还帮着邹笙，后来索性不帮了。他觉得，本来就该催催。开始帮邹笙，是因为邹笙不习惯，害怕邹笙难堪。现在邹笙已经和他家里人熟悉了，就无所谓了。

    元旦节有亲戚结婚，邵母趁机又试探了一会儿邹笙，然后说到要包多少红包。她不愿意多包，以前和那亲戚家有一些不愉快。

    邹笙听她扯到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觉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

    元旦节那天，婶带邹笙去参加亲戚的婚礼。餐桌上，旁边的亲友在聊天。

    “她高中的时候就堕过胎，现在嫁出去也好。”

    “别说那些了，大喜的日子。”

    “怎么不准人说啦？有本事当初别做错事啊！”

    邹笙浑身一愣，拿起筷子，看着满桌子的大鱼大肉，突然不知道动哪里。

    婶一看，想起钟岷的话，忙把食物扫了一遍，给她夹了点凉拌素菜：“看这个怎么样？”

    “……”大冬天的吃冷的多不舒服？

    旁边已经有人笑道：“婶，对你女朋友真好呀~”

    “在家肯定是跪搓衣板的命！”

    婶尴尬一笑，看了看邹笙。

    邹笙夹起的碗里的凉菜，小口小口地吃着。

    亲戚笑道：“真斯文。”

    婶把饮料给邹笙：“要喝吗？”

    “我想喝点热茶。”邹笙说。

    婶马上叫服务员倒，同时心中有点累。她要喝热茶，如果是钟岷在，肯定会知道的吧？可是他自己，估计连夹个菜都没夹到她可心的，不然她也不会吃得那么慢……

    婶转身看着邹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开始想：钟岷是观察了多久，才发现她的那些习惯和喜好？一年，还是十年？甚至是三十年？

    他低低地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抢了别人的东西。

    下午，婶送邹笙回家，邹笙一路不说话，情绪也很低落。

    婶把车停在望岳外，问：“那些亲戚说的话，让你不舒服了？”

    “有点。”邹笙说，“我觉得，你已经不是我印象中的样子了。其实命运不应该安排我们重逢，那你在我心中也不会变，我还会继续惦记你一辈子……”

    婶握了握方向盘：“所以……你现在不惦记了？我已经变了，没你想象中美好了。”

    “没有了。想象中是一个绝代风华的少年，现实也不过是一个俗人。是我长不大，不怪你。我知道，我在你心中也一样，因为我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婶总觉得她在说分手，急道：“阿笙——”

    邹笙扭头：“我堕过胎，大学的时候，然后就没读书了，在乡下躲了很多年……我现在还是高中文化，估计阿姨看不上吧？”

    婶被她前半截话震惊了，但后面又有点无奈：“阿笙……”

    邹笙推开车门：“再见。不……相见不如怀恋。”

    她拢了拢大衣的衣领，走进寒风当中。

    ……

    钟岷发现，邹笙最近都自己上下班，吃饭也一个人去吃。偶尔一两天还好说，但连续七天了，婶呢？

    钟岷直接去了婶的公司，里面还有些乱，钟岷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婶。婶邀请他进办公室，他没心思喝茶，直接问：“你和阿笙怎么回事？”

    婶看他一眼，突然淡定了许多。

    在和邹笙重逢前，他也一直记着邹笙，把邹笙当成毕生的遗憾。但见到之后，没有圆梦的感觉，反而有点无力。高中时的邹笙很可爱，现在的邹笙就像一具行尸走肉，看起来那么完美无瑕，却没了人气。她是城堡里的公主，精致高贵，与他这种“普通人”格格不入。

    或许，让他和邹笙重逢，就是让他们了断那些已经回不去的记忆，然后重新投入现实生活。不再怀恋，不再伤神。

    他平静地回答钟岷：“分了。”

    钟岷一愣，双目刹那间赤红：“你说什么？为什么？”他握紧拳头，想打人。

    “你为何不去问她？”婶一笑，优雅地靠在书桌上，“邹笙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肯定在惦记我的好吧？现在你报仇了，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都在惦记你的好。”

    钟岷不信这些，邹笙怎么可能惦记他的好？但是邹笙……她不会又哭了吧？

    钟岷跑回去找邹笙，正好遇到她下班。

    她看了他一眼，围上围巾往前走。钟岷默默地跟在后面，看到她走进一家花鸟店，买了一缸金鱼。

    钟岷走过去，隔着她半米远，问：“怎么突然想起养鱼？”

    “一个人好寂寞。”邹笙说，轻轻叹了口气。

    钟岷心疼起来，想问她：难道你就和几条鱼过下半辈子吗？

    他心狠狠一抽，走过去抱宰：“我帮你吧。”

    邹笙愣了一下，拒绝了：“我想抱着东西……你不明白这种感觉。”

    “……我明白。”

    他开车送她回家，红灯前，他看着她。

    她现在只能抱着一缸鱼……

    钟岷心疼得无法呼吸。都是他，如果不是他那样冲动、那样混账，她现在一定过得很幸福，不会到了一大把年纪还这么孤单。

    “阿笙，如果可以重生……你会做什么来改变命运？”

    “你呢？”

    “我会赶在你和婶交往前，向你表白。”

    邹笙一笑，这真是她听过的最坚定、最美好的情话。

    其实，她也是。如果她重生，她也会向他表白。相信那样一来，他不会做出那些让她失望事，他会宠她一辈子，永远是她心中完美的钟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