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邹笙还未出门，婶就开着车到了。他按了一下喇叭，安心等在车上。

    邹笙没有让人久等的习惯，很快就拿好东西出门。上车后，婶递了一份早餐给她：“路上买的，顺路吃吧。”

    邹笙愣了一下，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

    车子路过钟家，钟岷的车紧随其后开了出来。邹笙突然紧张起来，她怕！钟岷是个疯子，他不会疯了来撞他们的车吧。

    邹笙一路忐忑，时刻注意后面的动静，根本没心思吃东西。

    “阿笙，东西不合胃口吗？”婶问。

    邹笙摇了摇头，看了后视镜一眼，低头吃东西。

    婶觉得有点异常，见她屡次看后视镜，自己也看过去。被人跟踪了？是无害的还是有危险的？婶试着放慢车速，后面的车也慢了下来；等他开快，后面的车又追了上来。果然是在跟踪他们！

    婶看了看邹笙，不动声色。

    汽车停在购物中心外面，钟岷停在另一边的诊所前。

    邹笙松了一口气，解开安全带，对婶说：“那我先上去了。”

    “中午一起吃饭？”

    “好啊。”邹笙一笑，下了车。

    婶看着她进了大楼，扭头看着另一边。

    钟岷靠在车上，看到邹笙走了，就转身进了诊所。

    婶皱了皱眉，下车，走进诊所。

    钟岷刚刚换上白大褂，以为有布，抬头的瞬间愣了一下，然后如常地问：“哪里不舒服？”

    婶下颚紧绷，认出了他。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紧紧握成了拳，不禁在想：他和邹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又算什么？

    婶总觉得自己被骗了。

    钟岷和邹笙住在一个小区里，上班的位置又如此近，他们怎么可能没什么？

    邹笙说她没结婚，会不会她和钟岷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没走到一起？他们十多年没见面，他怎么知道她的情史？怎么知道她和钟岷之间的纠缠？或许他们长时间的交往过，或许他们深深相爱过，更或许跟自己一样有过婚史……

    钟岷低头翻了翻病历，抬起头：“请问……你哪里不舒服？”

    婶认真看着他，片刻后转身，离开了诊所。

    钟岷突然全身被抽尽了力气一样，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中午，护士问：“钟医生，你什么时候去吃饭？”

    “你们先去吧，我守着。”

    “那我们去啦。”两个护士去附近吃饭了，钟岷走到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直到护士回来，也没看到邹笙出现。

    或许，她从另一扇门出去了吧。

    就在这时，婶的车停在了外面。

    钟岷直起身，看着那辆车。等了二十分钟，也没看到婶从车上下来。

    钟岷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捏了捏拳，推开门走出去。他大步走向汽车，以为会在里面看到邹笙，看到他们拥抱或亲吻。但他走近后，却只看到抽闷烟的婶。

    钟岷脚步一顿，不到一秒，他就继续往前走，像路过一样，直接从车前经过，走进了购物大厦。

    婶弹烟灰的动作一顿，看到他背影消失，扔下烟，将车开走。

    钟岷快步走进邹笙的店面，邹笙穿着大衣，大衣下是精巧的旗袍，头发盘在脑后，就像民国时期的美人。

    她猛地站起身，露出惊喜的表情，看到是他，表情一僵，失望地坐了回去。

    钟岷心中又气又痛，她在等婶，婶却不上来！那个混账，怎么能这样对邹笙？他心疼地问：“你吃饭了吗？”

    邹笙闭了闭眼，站起身，对后面的店员说：“我出去一趟，你们看好。”

    “哎~”里面的店员走出来，跟钟岷打了个招呼。

    钟岷点了点头，给邹笙让路。看到她走到外面，他突然追了上去：“阿笙——”

    邹笙悠悠地走着，脚步丝毫没被他影响。

    他慢慢地跟在旁边，鼓起勇气问：“你是不是……是不是决定和他在一起了？”

    邹笙停下脚步，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

    “阿笙……你很想和他在一起吗？”

    “想。”能够和婶在一起，就好像证明了什么。

    钟岷的心狠狠一抽，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那……那你要好好的……我祝福你们……”

    邹笙继续往前走，走到半路，停了下来，看看左边的烤肉店，又看看右边的甜品店，不知道该去哪里。

    钟岷立即走过去：“他在楼下！”

    邹笙一愣，望着他。

    他说：“我刚刚看到他在楼下，好像在等你。”

    邹笙一听，转身就跑。

    钟岷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只觉得整个心脏都要绞碎了一般。他踉跄着走到墙边，在墙上靠了很久，才恢复了足够的力气继续行走。

    走出大楼，看到邹笙站在风里，他脱口而出：“阿笙！”

    邹笙转过身，脸上挂着一行泪。她抹了抹眼泪，往里走。

    钟岷看着婶刚刚停车的位置，已经停了另一辆车。他恍惚明白了什么，拉住邹笙：“你没去吃饭？”

    邹笙推开他，一言不发地向前走。

    钟岷赶紧去附近的养身餐厅定了一份外卖，叫对方送到她店里去。

    邹笙看到外卖时，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她喝了一口汤，是一种无比舒适的味道。早晨婶问她东西合不合胃口，其实一点都不合，那不是她喜欢的口味。但钟岷……钟岷知道她的口味，给她的食物从来没有难吃过。

    邹笙趴在桌上哭起来，越哭越伤心。

    ……

    钟岷叫人查到了婶的地址，马上找过去。婶准备开公司，和人在茶楼聊天。服务员走过来：“邵先生，那边有位先生找你。”

    婶回头一看，脸色微变，转头对同桌的人说：“我先失陪一下。”

    他起身，心情复杂地走到钟岷面前。

    钟岷说：“阿笙一直在等你吃午饭。”

    婶一怔：“哦。”

    “她没看到你，很伤心，一个人站在马路上哭了很久。”

    婶心中一痛。

    钟岷低头看着地面，听不清自己的声音：“阿笙这些年不容易。她只有一个姐姐，可她姐姐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业，不会每天陪着她。她又不肯交男朋友，孤孤单单地过了十几年……我们在十四年前就分手了，当初是我逼她和你分手的。强扭的瓜不甜，这么多年，我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婶突然看着他，莫名地自惭形秽。这个男人，有多爱阿笙？他可以肯定，这十四年，他绝对没有过任何女人。

    婶有点惊慌，和他相比，自己是不够格爱邹笙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要说爱情……他和前妻热恋的时候更热烈一点，那才是爱，让人心尖都发烫。但是对邹笙，更多的是遗憾，心动的也是那种生涩的初恋。

    “请你好好对她。”钟岷郑重其事地说，恍惚这是他一辈子唯一在乎的事，“她值得你对她好。对了，她喜欢吃清淡的食物，有点喜欢甜食，比起肉，更喜欢吃素。她性子有点冷淡，但面对你可能不一样。她喜欢看书，喜欢种花，喜欢小资有情调的生活……”

    婶一样一样记在心里。

    “其实我也不太了解她，只不过平常看起来是这样。或许，她根本不是这样，只能靠你自己去发现了。请你，一定要对她好一点……我不会打扰你们，但我会一直看着她过得好不好。”钟岷说完，转身离开。

    婶谈完事情，马上去找邹笙。邹笙正在看《镜花缘传奇》，抬头看到他，微微一笑。

    他尴尬地解释：“我中午……有事。”

    邹笙没有计较，站起来问：“那晚上一起吃饭么？”

    “嗯。”婶点头，松了一口气。中午的事，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或许是他小气了，或许是他懦弱了。

    “阿笙！”婶突然向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

    邹笙一惊，望着他。

    他将她抱进怀里：“阿笙，当我女朋友吧！”

    邹笙突然哭了起来，将他紧紧抱住：“我……我本来就是你女朋友……”

    ……

    他们开始交往，带着年轻人的青涩和局促。

    邹笙已经不懂爱情，不会谈恋爱。哪怕是牵手，都让她觉得不自在。在电影院里，当他想亲她时，她吓得躲开。

    后来在车上，气氛到了，他握着她的手，引导着她，叫她闭上眼。那一刻，外面车灯一晃，她突然想起那一夜在车上，钟岷对她……

    邹笙推开了他，惊慌地下车，跑进了别墅区。

    婶看着她背影，突然觉得有点无力。他是成年人了，他们都是成年人，谈恋爱是以结婚为目的，连牵手她不愿意，更近一步她的反应更大，这样要怎么继续发展？

    邹笙慢慢地走着，经过钟家，钟岷跑了出来，气喘吁吁地问：“你……你一个人？”

    “她送我到门口。”邹笙不再怕他了。她和婶交往这么久，他都没做什么，相信他再也不会做什么了。

    她继续往前走，钟岷说：“我送你。”

    她没答应，也没拒绝，他就远远地跟在后面，隔着几米的距离，并不靠近，但又看得到她。哪怕她有什么危险，他也能在第一时间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