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来带着些凉意，吹动了两人的衣摆。

    何歆穆和白央面对面站着。

    白央的手摁在剑柄上，紧盯着何歆穆，等她拔剑。

    何歆穆的注意力却在手中的剑上，她的手有些颤抖，像是承受不住剑的重量。

    也许她天生就该是个武者。

    从握住剑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变回了丙二十七，可那种感觉并不让她觉得厌恶，反而喜欢这种热血沸腾。

    丙二十七对她来说，并非一无是处，也许是习惯使然，也许是她本就天性如此。再脱离了过去的那些枷锁之后，她是喜欢着自己曾拥有的力量的。

    抚摸过剑柄上的一寸寸纹路，手掌紧紧贴紧剑柄，眼中露出奇异的色彩，拔剑出鞘，随后把剑鞘随手丢在地上。

    白央也拔出剑，横在自己身前。

    两人互相作了个揖礼，准备出招。

    石磊此刻站在窗边，却皱起了眉。白央年少气盛，做事总是顾前不顾后，可说他大意吧，偏偏要紧的事情都能做的挑不出错来，可说他细心吧，可小事情却经常丢三落四。譬如现在，何歆穆从拔剑到丢开剑鞘再到揖礼，行云流水，像已经做过了千百遍，这分明是个老手的做派。白央那里却丝毫未觉，还打算把她当小女孩逗弄。

    而且方才从她拔剑开始，石磊就突然燃起了一种熟悉感，翻遍记忆，确定在上次之前，没有见过何歆穆，心想自己真是魔怔了。

    剑法的精妙暂且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爱好，每个人的起手势各有差异，若足够熟悉，只看起手便能知道是谁。

    何歆穆早些年练剑的时候，便是这样，缓慢抽出剑身之后紧接着一定会扔掉剑鞘，她从来不会把剑鞘挂在身上，觉得这东西太过累赘。不过别人却未必这么想，常有人把剑鞘挂在腰间或背在背上，也有人就握在手里当盾着使，再就是跟何歆穆这样拔完剑就扔剑鞘的。

    何歆穆扔完剑鞘就有些后悔，她差点忘记，这是一场由石磊观摩的争斗，以前的习惯千万不能再随意露出，不然引起他某些联想，可就坏事了。

    白央依旧横剑在身前，一动不动，何歆穆知道这是让她先出手。

    怎么才能打败白央？

    白央能跟在石磊身边，必有他的过人之处。

    真的一刀一枪对抗，何歆穆知道就算她从前能轻易把他打趴下，现在也只能被他打趴下。在别人眼里，何歆穆只是个刚刚遭受家中大变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就成了武林高手。

    她有些手脚已经很不寻常了，若再胜了白央，简直就是逆天，她要胜就只能寻求捷径。

    她已经把跟薛牧切磋时用过的招式，重温了一遍，剔除掉会引起怀疑的那些，该怎么出手她心中已经有数。

    何歆穆对白央咧开嘴一笑，随之出剑。

    白央提起十二分精神，上次被她偷袭成功，已是丢人。现在主子在看着，正是给自己正名的好机会，可不能再栽在小丫头手里，面对她的举剑而来，白央抬剑抵挡。

    何歆穆用的都是基本招式，白央应对起来很轻松，却眉头紧蹙没有丝毫放松，让她想寻些空子做手脚却没有机会。

    两人的剑身不断相撞，丁丁当当响在院中央。

    四周寂静好似无人，可两人都知道，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他们。

    何歆穆修习内功被断定难上加难，力道又小于对方，只能单凭招式，宜速战速决，相交几招之后，便开始加紧攻势。

    何歆穆反手刺向白央面门，白央弹开，她又顺着弹开的方向，转了个弯刺向他的脖颈，他继续挡开。

    何歆穆却一笑，剑身突然朝下一摁，剑柄卡住白央的剑身，就那么猝不及防的狠狠的摁了下去。

    白央冷笑，这种小把戏而已，刚欲抽回剑来，何歆穆却一脚飞来直直踹在了他的手上。

    白央吃痛，另一只手也不甘示弱的伸出来，捏住何歆穆拿剑的手腕，又响起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何歆穆倒吸了一口凉气，控制不住松了手，两柄剑一起落到了地上。

    没有给白央捡起剑的机会，何歆穆不顾右手的剧痛，凑近白央搏起了拳脚。

    论力气，她肯定是比不过人家的。

    白央此时到如鱼得水了，他在又准备的情况下，不可能还让一个丫头片子得手，应对的游刃有余。

    何歆穆渐渐余力不足，渐渐放慢招式，白央也渐渐放松警惕，就跟逗她玩儿一样，等她无力再战时会自行认输。

    白央的放松，正是何歆穆等待的契机。

    她只有一次机会，失败了白央会重新警惕，再不留空子让她钻，可若成了，她直接挟住他的要害，此战便是她胜。

    石磊看着两人，渐渐看的也有些兴起，却看着白央叹了口气。

    他怎么看不出来，何歆穆摆出一副拼尽全力，也确实已经拼尽全力的模样，她的力量在渐渐变弱，招式变慢，这纵然是她体力不支的原因，可这却影响了白央。白央的节奏，竟被她带得慢了……

    这不是谁都做得到的。

    白央的节奏变慢，何歆穆看似已拼尽全力，如果继续下去，先脱力的人还是何歆穆，结局看起来不会变。

    可何歆穆不惜做到去影响他的节奏，会不会留着什么后手。

    石磊不清楚这是她有意，还是无意间造成的，此时当局者迷，旁观者……也是迷的。

    悄悄围观的众人，感叹何歆穆的勇气，也惋惜她的不自量力，结局看起来已经确定。

    却异变突起——

    此时何歆穆的脚踹向白央的腰际，白央用胳膊挡住，可她却没像他以为的那样退后，而是借着他的抵挡，当做了踏脚石，踩着直接从他头顶翻过，到了他身后，白央却像反应不过来一样，一动不动，众人还在诧异，紧接着却发现，白央的脖子上横着一柄短剑。

    何歆穆竟藏了暗剑！

    白央不敢相信自己会被制住，可脖子上的凉意，和低头看到横在他脖子上的，那柄明铮铮的短剑，已经足以说明了事实。甚至他脑中来不及去想，这柄短剑是哪里来的，他已经被自己被制住的这件事情，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