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梦魇未退
翌日,天色微亮,待到醒来,身侧是暖的,一偏头,周逸然像个孩子一样面朝着他,她容如婴孩紧紧握着他的手。慕容胤泽觉得半边身子有些酸痛,却不敢动弹,生怕吵醒她。
烛灯燃了一夜,烛台上尽是融化的残烛。他望着出神,无端想起昨日发生的一遭,整个人情绪陷落谷底,他早就猜到太子玉佩可能会在先帝陵墓中,便一先得到了先帝墓穴的建造图,常富德吐露的言语之意,让他断定太子玉佩一定在帝陵,却未想到在迷道中乱了方寸,还被墓穴的暗器所伤。
周逸然睫毛毛微微一动,她睁开眼只觉得眼睛酸疼得厉害,昨夜原本就没睡多久的她,昏昏沉沉的抬眸,撞见慕容胤泽的眼神。
“你醒了?”周逸然起身下意识的去查看他的伤口,见已无大碍,随即眉眼俱是沉着,良久,她问道:“王爷现在可以告诉我昨天究竟发生何事了吗?”
慕容胤泽苦笑:“你不都已经知道了吗?”
周逸然思忖须臾:“上次你拿给我看的墓**便是先皇帝陵图了?”
他点了点头,缓缓直起身,小心动了动手臂,疼痛感袭遍全身,他不禁皱眉。
“不要动!”她按住他的手臂,瞪着他。“那个墓穴里面设置多处迷道,即便你记住那副图,置身其中也会迷失,王爷以后不要如此鲁莽了!”她嘴上埋怨,眼神还是关切的看向他的伤口:“可是,您之前只是臆想,又是如何确认的呢?”。
慕容胤泽靠在床边,挤出一抹笑:“还要归功于你的夜明珠!”
“常富德?”
他点了点头又面露苦涩:“其实常富德也不知太子玉佩去向,他伺候父皇了一辈子,却只听父皇提过一次太子玉佩之事,父皇说玉佩的下落已经随先皇一起消失了。”一阵痛感袭来他轻咳,闭了闭眼,将那股刺痛压了下去:“所以......我断定是在先皇墓中。”
周逸然心头乱糟糟:“即便如此,为何你会选择昨夜动手。”
他叹息,似是疲倦:“昨日,李婉儿下葬,我便命江木借此机会探了先帝陵墓,一夜骤雨,次日便不留任何痕迹。只是,我高估了自己对这墓穴的判断。”他眼里的光随着他的话一点点暗淡,眉梢微沉。
“王爷为何一定要那个太子玉佩!”周逸然不解。
“你也认为我只是为了那个传说,想得到玉佩得天下吗?”他闭着双眸,唇边挂着苦涩的笑。
“当然不是!”她一字一句说的坚定。
“那玉佩的背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所有人都为了争夺它而死,我若是得到它便可以控制大局!”
良久,她轻叹:“你想要的,我一定替你拿到。”
慕容胤泽瞬间睁开眼,神色一惊,厉声道:“你不准去,这我就是不愿意告诉你的原因。”
周逸然淡笑:“若是去,我定会告知您!”
慕容胤泽养伤的日子在府内,周逸然伺候着他的起居,却还在担心洛煜的安危,几日过去,洛煜音讯全无,她的心仿佛刀削斧凿,每日都提心吊胆。
“小姐,照理推算,世子应该已经到了滇北了,若是走的紧,怕是已经回京都了,世子怕不是出了什么事吧!”管彤一席话提醒了她,她微怔。
“出事?”她暗自呢喃,恍若隔世般的望向门外,良久,她轻声道:“我要去一趟京都一品别苑。”
“是!”管彤备了马,周逸然只身一人来到别院外,门外的侍从将她拦在府前。
她见过此人,上次狩猎场,此人便是洛煜的亲信,那人见三王妃来此,急忙上前行礼:“不知三王妃大驾光临,是为何事?”
“洛煜在不在?”周逸然跳下马,将马缰握在手中。
那侍卫神色一怔,随即抿嘴笑道:“在是在,不过近几日我们世子不见外人。”
“他回来了?”周逸然一惊:“我找他有要事,今日一定要见到他本人!”
那侍卫很是为难,阻拦道:“王妃您择日再来吧,我家世子身体有些不适,怕是见不成您!”
“他怎么了?”周逸然难掩惶恐之色,看着那侍卫脸上渐渐露出忧虑,周逸然更是不安:“你告诉他我来了,他一定会见我的!”
那侍卫眼底一酸,眉头紧锁道:“怕是世子此刻无法回复您!”他上前一步:“世子他身受重伤,至今未醒!”
“什么?”周逸然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的抿了抿干涩的唇,重复道:“他.....身受重伤?!”
那侍卫点了点头道:“我们找到世子的时候他被一箭刺穿胸膛,他在大雨中不知昏迷了多久,如今还不敢通知绾南王爷,不知世子是否吉人天相,还能回天!”
周逸然捂着嘴,指尖微颤,这一切让她背脊生寒,她瞪大眼睛,泪水不由自主的浮了出来。洛煜是因为她才受此重伤,她心口泛起止不住的酸软,良久,她喉间发出一声沉沉的哽咽之声:“洛煜不是还有一件金丝软甲,为何他还会中箭!”
“金丝软甲?”那侍卫一怔,随即诧异道:“那等稀罕之物,世间独有一件,世子平日都穿在身上,不知为何那日没有……”
她眼里温热,扭过头,即便此刻想要隐忍这般情绪,可是身子还是止不住的颤抖:“我要进去见他!”
那侍卫想要阻拦,却见她如此执着,只得点了点头:“那我带路吧!”
他吩咐下人接过周逸然手中的缰绳,将她带入别苑,这也是个三进三出的皇家别苑,还未走入寝殿,浓重的药香已经弥漫厚重。
“就在里面!”那侍卫指了指内堂。
周逸然思绪早就乱了方寸,她缓缓踱步进入洛煜的寝殿,丫鬟见她来此,立刻行礼退了出去。
洛煜躺在软塌之上,长长的睫毛低垂,毫无生气,他胸前缠着纱布,穿着一件薄薄的锦缎内衫,平日生龙活虎的他如今如此躺在此处,她只觉得这都是她惹的祸,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将帐帘挑起,暗暗的光在他脸上,屋内压抑寂寥,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如此的洛煜,一声声道歉:“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她闭上眼睛,睫毛上都是水雾,泪水流在脸上,只觉得嘴里一点凉,味道苦涩。
“对不起,洛煜,我太自私了,我不该让你去帮我这个忙,不然你也不会变成这般模样!”她眼里涌上细碎的泪光,内心纷杂的胡思乱想,脑子已经堵成一团。
“世事无常,你怎会知道!”他的声音传进她耳朵。
周逸然豁然抬眸,却见洛煜微弱的气息支撑着毫无气力的双眼,他气息微弱,见她哭成这般模样,硬是挤出一抹笑。
“洛煜!”周逸然扑在他床边,细细看着他,喃喃道:“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她小心看着他的伤口,溢出一丝苦笑:“你不会死的!”
洛煜想笑,却觉得胸口剧痛,他轻咳,眉头一直紧锁,周逸然不敢动他,心底又一阵酸软,眼泪夺眶而出,洛煜勉强的勾唇一笑,虚弱道:“本世子哪会那么容易死!”
“对,没错!你福大命大,不会有事!”周逸然抬袖抹了抹眼泪,却不知何时将他襟口沾湿。
“好了,别哭了!”他想要安慰她,却没有力气抬手,只得佯装苦笑:“你再哭成这般,别人看见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他的玩笑放在以前,周逸然一定会狠狠白他一眼,可今日她偏偏无动于衷。
“我没能送信到滇北王府,你快想其他办法!不能让你身份暴露!”即便他如此处境,还是在担心她的安慰。
周逸然止不住抽泣,良久她回过神,带着哭腔道:“你好生养病,什么也不用担心!”
洛煜正欲说些什么,胸口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他眉头紧锁,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我帮你叫门外的太医!”周逸然撑起自己疲累的身子,只觉得头一晕,她身子轻飘飘的,浑身上下没有几两重,可她才没有这么娇弱,只是乏累自然无关紧要。
洛煜呼吸粗重,蚀骨般的痛感,让他浑身出着虚汗,身下床褥已湿,她反应不及,却被洛煜叫住:“无妨!”
“怎会无妨?”她急忙跑出寝殿。
洛煜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苦涩的笑在唇间漾开,他沉下轻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