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陈茵在家时，跟孙犁说起倪女士的事情，颇为担心：“也不知道倪姐最后会怎么办？你猜，倪姐会离婚不？”

    孙犁摇头：“我怎么知道。但是呢，我觉得挺难的，她一直被有钱老公养着，现在让她过缺钱的日子可不好受。而且她女儿以死要挟，应该不会离吧。”

    陈茵不太相信：“她离婚能分到一部分家产的，而且她自己也开始赚钱了。她女儿都已经成年了，应该能理解妈妈。你想，她老公一直在外面有女人，这些年她心里多苦啊，终于可以解脱了，干嘛还要继续耗着。”

    孙犁还没回答，婆婆就接着说了：“要我说，还是离不了的。这离过婚的女人还能找到什么好的对象？都凑合几十年了，再忍忍就到老了。这老夫老妻的，不就是这样来的吗？离不了，离不了。”

    孙犁附和婆婆的说法：“是啊，离婚成本太高了。她老公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干嘛要离婚啊，还得分一半家产。反正老婆又不哭不闹，就继续在外面养小老婆呗。”

    陈茵做出很生气的样子：“那你是不是也想这样啊，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孙犁急忙否认：“我肯定不会的，我这辈子有你一个就够了！”

    婆婆也急忙说：“茵茵你别多想，我儿子这人我知道，实心眼，他肯定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的。”

    这天下班，陈茵说起倪女士的决定，孙犁和婆婆都有点吃惊。孙犁像下结论似的说，倪女士肯定能分到不少钱。婆婆则不停追问陈茵，倪女士是不是特别漂亮。

    陈茵心里越发明白，这女人的幸福感说到底还是要靠自己。如果有足够的魅力和钱，结不结婚、有没有伴其实没那么重要。中年失婚的女人不少，像倪女士这样有钱有貌的，重新开始未必会比以前差。反而有很多女人，要么因为生活完全依附于另一半，要么因为实力有限没有新的机会，只能在相看俩生厌的婚姻中，度日如年般熬过剩余的人生。

    女人啊，你本天生为珍宝，何必这样委屈自己呢？

    婆婆嘟嘟嘴：“现在的人啊，结婚离婚太随便了。能结为夫妻成一家人，是多大的缘分啊。一辈子风风雨雨多了去了，一任性就离婚，那还得了？”

    陈茵小心提醒她：“是人家老公自己不珍惜，在外面有别的女人，非要离婚不可的。”

    婆婆看看陈茵，又看看孙犁，张张嘴却没说出什么。陈茵暗想：“难不成你想说，男人不都这样，忍忍就过去了。我可忍不了，你在我家，说一句这样的话都不行。”

    自从有了苹果，陈茵对周末的感情就复杂起来。一方面，能和苹果朝夕相对，她当然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另一方面，她和孙犁之间，多了苹果和婆婆两个人，就感觉没以前那么亲密了。

    婆婆一有空就坐到沙发上去拉着孙犁聊天，说家乡的哪个亲戚结婚了，哪个亲戚家添了孙子，哪个亲戚家孩子大学毕业了想来上海，看看陈茵和孙犁能不能帮忙介绍下工作。孙犁一边听一边嗯嗯嗯应付着，眼睛却从来没离开过电视屏幕。婆婆喜滋滋地说东说西，光看着孙犁的脸就高兴够了，一周的辛苦化作满脸笑意。

    现在孙犁心尖尖上的人显然是苹果。苹果哭了，他马上跳起来去抱去哄；苹果饿了，他赶紧催着陈茵喂奶；苹果拉了，他笨手笨脚地给苹果换尿布。

    陈茵和婆婆看着孙犁小心翼翼地擦着苹果的屁股，逗趣地问他：“香不香啊？”

    孙犁很认真地回答：“特别香。”

    陈茵午觉醒来，发现孙犁和苹果还在身边酣睡。她细细看起来，发现一大一小两张脸以及脸上几个零件，真是一模一样。连两人睡觉时微微张开的嘴巴，嘴角上扬的角度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陈茵暗自好笑：“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苹果啊，原来你是妈妈最大的情敌哦。”

    不一会儿，苹果睡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嘴巴已经开始四处嘟嘟。孙犁像接到了圣旨，立马睁开眼睛让陈茵喂奶。等苹果吃饱了，孙犁很专业地捏捏尿布，然后熟练地打来一盆水，轻手轻脚地给苹果换好了新尿布。

    等把苹果伺候好了，孙犁对着陈茵说：“你也换下衣服吧，我们带女儿出去玩。”

    以往的周末，孙犁都会给陈茵做好吃的，带她出去看电影。现在，孙犁的周末时间，全部都为苹果做好了安排。陈茵没说什么，默默换好衣服，随着孙犁和苹果走出门去。

    刚走到楼下，孙犁就蹲下来，让陈茵把苹果抱到他的肩头坐下。在陈茵的叮嘱声中，他用双手紧紧护着苹果的后背，带着她走向游乐场。孙犁人高马大，苹果坐在他的肩膀上，似乎伸手就摸得到树顶。苹果显然非常高兴，圆圆的小脑袋一会挺得直直的，像个骄傲的公主骑着战马出来游行；一会又四处张望，似乎想把眼里看得到的一切新鲜都抢入怀抱。

    在苹果清脆的笑声中，三人很快就到了游乐场。苹果最喜欢荡秋千，孙犁小心地把她放在粉红色的秋千上，认真地给她系好安全带。孙犁走到苹果背后，轻轻推一下她，苹果就随着秋千慢慢往上飞起来，欢快的笑声从苹果嘴巴里蹦出来，孙犁和陈茵都跟着笑了。

    孙犁依然在苹果背后耐心推着，陈茵小心绕到苹果跟前，掏出手机给苹果拍起视频来。

    苹果越玩越开心，头发随风飘舞，眼睛越发明亮。陈茵一边拍着视频，一边大声提醒孙犁：“你不要推得太用力，她荡得太高，我看着都害怕。”

    孙犁满不在乎：“你放心，她绑着安全带，不会出什么事情的。你看她多开心，我再用点力，你在前面也当心点啊。”

    陈茵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镜头里有一双肉鼓鼓的脚丫子猛的冲过来。她赶紧拿开手机，正想着后退几步，苹果的脚已经狠狠打在她的鼻子上了。

    一大团金光在陈茵眼前闪烁，迸出无数星星点点，她顿觉眼花缭乱。晕头转向之间，陈茵却异常清晰地感到一股热血从鼻孔喷涌而出。她本能想伸出手去摸摸鼻子，却发觉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后脑着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苹果哭起来了，秋千停下来了，孙犁冲过来了。

    陈茵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一切，但是她爬不起来，也说不出话。她只能在心里大喊一声：“不好，可不要摔出什么毛病来了。”

    孙犁把陈茵扶起来，紧张地问：“老婆，你怎么了？你快告诉我，身上疼不疼？”

    陈茵毫不客气，用尽全身的劲儿才说出几个字：“很疼，这下惨了。”

    孙犁急得直挠头：“我们去医院吧。”

    陈茵稍微缓了一口气：“先看看再说，我是不是流鼻血了？”

    孙犁左看右看：“是的，你不要怕，血不多。你不是晕血吗，赶紧闭起眼睛吧，我来帮你收拾。”

    陈茵顺从地闭起眼睛，任由孙犁往她鼻孔里塞进一团纸巾，心里直骂：“这个傻子，动作怎么这么重，好疼啊。”

    孙犁牵着陈茵，找到一个最近的椅子坐下。然后立马跑回秋千这里，把依然哭闹的苹果抱下来。

    陈茵听到苹果哭，让孙犁把苹果送到她怀里。苹果一坐到陈茵身上，哭得更加厉害了。陈茵无奈，担心自己的样子吓到苹果了，只好让孙犁把她抱回去。

    过了一会，苹果渐渐停止了哭闹，陈茵也感觉鼻子里没有流血了，孙犁帮着陈茵把纸巾取出来，还给陈茵擦了一下脸。

    在孙犁告诉陈茵鼻血已经完全停住之后，陈茵才放心地睁开眼睛，她看到孙犁那张大脸正对着自己的鼻子，生气地推开他。

    孙犁急了：“你让我好好看看，你鼻子好点了吗？身上还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

    陈茵嘴硬：“我不去医院。想想就生气，你心里只有苹果，根本就没有我。那么一下就冲着我撞过来了，干脆直接撞死我算了。”

    孙犁连忙哄她：“我错了，老婆，你不要生气了。我怎么舍得撞你呢，就是一下子没控制好力气，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苹果在孙犁怀里，一会抬头看看孙犁，一会抬头看看陈茵。陈茵看着苹果红润的小脸，渐渐收起怒气，但是她说刚才受了惊吓，要去吃蛋糕压压惊。

    孙犁立马像得到了特赦令，高高兴兴抱着苹果，牵着陈茵去蛋糕店了。

    陈茵拿了好几个蛋糕，但一个都不给孙犁吃，让他抱着苹果在对面坐着看自己吃，说是要借机惩罚他。

    孙犁满口答应，喜滋滋看着陈茵大口大口吃着蛋糕。苹果伸出双手抢着要，陈茵小心地挑了一点点喂给她，轻声说：“宝贝，你还太小了，等你长大了再给你吃哦。”

    孙犁跟着陈茵说话：“是啊，等宝贝长大了，爸爸给你买很多蛋糕哈。”

    陈茵虎着脸：“是的，到那时你爸爸就只给你买蛋糕了。”

    孙犁看着陈茵的眼睛，笑起来：“老婆，你是不是吃醋了？”

    陈茵轻哼一声：“我这辈子还没吃过醋，你也太臭美了。”

    孙犁望着苹果笑笑：“宝贝，等你长大了，还是让你男朋友给你买蛋糕吧。爸爸的蛋糕，还得给你妈留着。她可怜，只有我一个人送蛋糕，你就不要和她抢了。”

    陈茵狠狠瞪了孙犁一眼，继续吃着蛋糕，吃着吃着，居然也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