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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瓷浣 第42章 金炉香烬漏声残,剪剪轻风阵阵寒

      黛媱在一旁接口道:“此话何意?”

    疏桐微微一怔,仿佛是不能相信,驳道:“荒唐!这月影纱罗帐可是娘娘的心爱之物,凤嬅宫里的宫人都是知道,怎么会是毒物!”

    众人意欲在我素净容颜上找到一丝半分的不悦与愤怒,我极力克制住这样的表情不让它出现在我的脸颊上,一壁只是微笑,似乎在认真倾听她的反驳。心中暗想,连我都是这样不悦和震惊,不知皇后娘娘听到了心里是个什么样。

    皇后娘娘语气有些凝滞,道:“喔?这倒有些新鲜!”

    “回娘娘的话,正因为这月影纱罗帐是娘娘您的心爱之物,皇宫里人尽皆知,平时肯定连瞧上一眼都不可能,既然如此,这下毒之人又怎么会是除这凤嬅宫以外的人呢?其次,当初西夏进贡之物繁多,陛下唯独将这月影纱全数赐给娘娘,陛下宠爱娘娘,可见这月影纱绝非凡物,而西夏使者为了在陛下和全体朝臣的面前大展西夏的高超技艺和邻邦友睦之心,肯定会对月影纱大放厥词,夸夸其谈,所以月影纱防火惧水的特点便也路人尽知,所以这下毒之人就借此做文章。”我浅笑道。

    黛媱忙道:“把毒下进这月影纱罗帐里?”

    “没错,疏桐姑姑刚才也说到,这月影纱罗帐从不会用水洗,所以宫里的宫人也不会去接触它,自然这毒物也就一直留在了这罗帐之上,还有,刚刚娘娘您也看到了,这月影纱罗帐是燃不着的,可是月影纱的碎料却一点就烧着了,除了说明这西夏使者所言非实之外,更能说明一点……”我抿嘴思量片刻,缓缓道:“娘娘可还记得郎中说的那物?”

    “石棉!”皇后娘娘双目微闭,面色沉静如水,隐隐暗藏惊涛。

    “这石棉防火,所以这月影纱罗帐才燃不着,而那些被收起来的月影纱碎料,因为里面没有沾染石棉,所以很快就被燃着!”黛媱这才恍然大悟,目中微澜,泛着淡淡温情,细细思量须臾。

    我紧紧抿着嘴听她说完话,道:“月影纱罗帐素日都是娘娘自己收放,所以娘娘的双手指尖也慢慢沾染了石棉,而这盆石榴花……”我转头看了看身后那盆早已焉了大半的石榴花,缓缓道:“娘娘素日喜爱,开花之时定然更加爱不释手,时时把弄,久而久之,娘娘手上的石棉便一点点带到了这盆石榴花上,石榴花皮本是味药材,可以驱虫止血,然这石棉并非虫类,侵蚀能力极强,时间长了,这盆石榴花也就慢慢被毒染了!”

    “真是难为这下毒之人的心思了!”只见皇后娘娘右手无名指和小指上戴的金护甲“嗤啦嗤啦”划着梨花木的桌面,留下淡淡的白色迹,忽然“笃”敲了一下桌面,冷冷道。

    黛媱默默思索道:“濯婼,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言辞之间,隐隐透着些许慕艳之意。

    “赎民女冒犯之罪!”我轻轻向皇后娘娘叩礼道,“昨天第一次进到凤嬅宫时,便只觉娘娘宫中并无华丽奢靡之设,却多正堂威仪之风,令人肃然起敬,唯独这月影纱罗帐流光溢彩,当时民女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再者,按理来说,这陈列之物,多多少少都会沾染一些尘灰,时日长了,便会黯淡无光,纵使凤嬅宫里每日清扫,也难免会略显陈旧,可民女发现,今日疏桐姑姑拿来的月影纱残料,与之相较,这悬于室中的罗帐更显皎白,显然与之相悖,不由地想到了刚才所言的这般推论,所以民女才用了这火烧之法鉴别,而罗帐皎白的原因,正是因为这石棉本为天然石类矿储之物,有玉石玛瑙晶泽,在光照之下,才会如此熠熠生辉,耀眼夺目。”

    疏桐一点头,会意道:“吴小姐果然心思缜密,精细巧妙!”

    “还有,这扇开着的窗也是凶手!”我瞥过眼看了看这道红漆菱角窗,冷冷道。

    “这窗?”黛媱费解道。

    “没错,刚刚我在殿外发现,凤嬅宫正殿和偏殿所有的窗子都是紧锁着的,唯独皇后娘娘这内室的窗是敞开的!”我望着窗纱上浮起绚烂彩色的阳光,不由道。

    “濯婼,这有什么奇怪的,现在暑热难耐,关着窗自然是为了避这暑气啊!”黛媱不以为然道。

    “那为何独独开着内室的窗,岂不是要让暑热之气直侵娘娘吗?”我反问道。

    黛媱有些支吾不清,许是疑心是自己错了,半晌不再言语。

    “吴小姐,这窗是太医叫整日开着的,就连夜里也只是稍稍掩着,未曾全闭,说是雨后屋内潮热,开着窗透透气,娘娘也能好得快些。”疏桐柔声道。

    “太医所言自然不无道理,只不过,这窗正对着娘娘的凤榻,开着窗,屋外的风吹进来,悬着的月影纱罗帐上沾染着的石棉便随风而落,而夜里风疾,如果窗户全开,倒使得这石棉四处飘飞,稍稍掩着,才能使这石棉借着柔风不偏不倚地进到娘娘的口鼻之中,久而久之,娘娘便会咳喘不止,时间一长,娘娘自然不思饮食,垮虚玉体,而太医只会按照一般的咳喘之症下药治疗,正所谓‘药不对症’,久药不愈,怪症之说也就自然而来,最后,要不了数月,娘娘便会……”我自知失言,便立即停住了。

    皇后娘娘脸色微微一沉,道:“便会不治身亡!”

    疏桐,黛媱和我都猛然一惊,毕竟这话乃是极大不敬之言,不由地心颤紧咽,忙跪下拜罪。

    过了良久,皇后娘娘才淡淡道:“你们都起来吧!”她看着高悬的月影纱罗帐,静默了片刻,“叭!”地一声拍在案面上,“把这脏东西给本宫扔出去!”

    “是!”疏桐忙起身,准备去摘罗帐。

    “不可,娘娘!”我抬头略微惊道,立马叫住了疏桐。

    “为何?”皇后娘娘面色一凛,盯着我半晌方道。

    “回娘娘,咱们虽然找出了这毒物所在,但是这下毒之人仍在暗处啊!”我略一沉吟,低声说道。

    “没错,到底是这眼皮子底下出了内鬼,要是还留得她在凤嬅宫里兴风作浪,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样的幺蛾子!”皇后娘娘似笑非笑道,声音陡地透出冷凝。

    “母后说的对,一定得找出这人!”黛媱轻轻挠了挠手背,留下两条浅淡的红痕。

    “娘娘,其实要找出这下毒之人并不难!”我微微侧目,忽而展颜一笑。

    皇后娘娘站起身,徐徐在我身边绕了两圈,倏然收回目光道:“你且说说看!”

    “回娘娘的话,这石棉纤细无比,刺入肌肤之内毫无感觉,但积少成多之后便会出现红肿之状,看这罗帐上面沾染的石棉,绝非一日两日之力,那下毒之人纵使保护得再过仔细,也难免会伤及己身,所以只要一一查看凤嬅宫所有宫人的双手和肌肤,就能找出这下毒之人!”

    “濯婼,你真聪明!”黛媱睨我一眼,娇笑一声道。

    “疏桐!”皇后娘娘微微摆了摆手道。

    疏桐微微喏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就领着凤嬅宫里所有的宫女太监到正殿跪候着。

    “走吧,媱儿,扶本宫去看看这下毒之人到底是谁!”皇后娘娘冷冷笑道。

    正殿中的大瓮里奉着几大块冰雕,渐渐融化了,浮冰微微一碰,发出“呲呲”的轻声脆响,殿里齐齐整整的跪着三十来人,全都深低着头,不敢言语。

    皇后睨了我一眼,“你去看看!”

    “是!皇后娘娘!”我应声答道,看着底下跪着的三四排人,个个战战兢兢,燥热的殿中瞬间冷凝了下来。

    “把你们的手都伸出来!”黛媱斥道。

    三十多个宫人先是张望了一番,然后赶忙着抬起了双手,疏桐和我一一看着,生怕漏掉一丝一毫的线索,一双,两双,三双……

    我正低头细细看着,疏桐忽然在背后大喊道:“吴小姐,你快过来看看!”

    我猛然起身,忙朝她走过去,心中充满了激奋与喜悦,皇后娘娘和黛媱也忙起身细细探着。

    “吴小姐,你看是不是?”疏通展颜笑道,边说边揪着一个身着蓝色衣裙的宫女。

    许是疏桐素来严苛肃谨,加之抓的力度太大,那宫女瑟瑟地颤着身子,脸色渐渐变得雪白。

    我轻轻把这蓝衣宫女的手从疏桐手掌里搭了过来,轻轻道:“姑娘,这红斑?”

    “回小姐的话,这红斑是打娘胎里就带来的,奴婢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望皇后娘娘饶命,望皇后娘娘饶命……”她张口结舌地看着我,面孔浮起惊惶的表情,然后转身向皇后娘娘忙磕头道。

    我细细看了片刻,不作言语。

    “小姐若是不信,可以问问香兰。”她边说着,许是以为我不信,便立即扯上跪在她身侧的那人,额上透着细密的汗珠,惊恐道:“香兰,香兰你快说是不是,是不是啊!”

    我的视线横扫过她的面容,转头看向她身旁的那个碧衣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