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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瓷浣 第49章 巧极天工艮岳起,瑶琨之石与灵璧

      宗颖走后数日,一切似乎又渐渐归于平常,爹娘去宗府走动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我闲日无聊也多居于宗府,宗吴两家的关系也与日俱深。

    这日,爹一大早便叫了马车,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爹!”我挽一挽袖,半笑道,“爹,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爹看了我一眼,慢慢道:“艮岳再过几日便要开园了,之前陛下命我和沈大人负责艮岳的瓷品之需,钱二爷昨日派人来信,说是所有的瓷品已经烧制完全,我得回一趟翟阳,把所有的钧瓷运来汴京,赶在开园之前摆置妥当。”爹絮絮说了一遭,便火急火燎地上了马车。

    看着爹远去的马车,我脸上神色一黯,随口道:“不知道怪老头怎么样了,这么久都没有音信。”

    “傻姑娘,你杵在那干嘛呢?”

    我的心“咯噔”一跳,心想,这不是怪老头的声音吗?我环视院里周遭,定睛一看,果然是他。

    目光闪烁,迟疑着道:“怪老头,你怎么回来了?”

    他颔首,着意道:“怎么?这吴府也算是我半个家,我还不能回来啊!”说着,便自顾伸手拿着桌上的果品茶点吃了起来。

    我微微一笑,道:“什么叫半个家,只要你肯回来,吴家的门都会一直为你敞开的。”我看他吃得急,略略有些发噎,便忙倒了杯茶递给他。

    他接过茶,一饮而尽,使劲咽了一下喉咙,吞了食物,扔开手里的东西,欣喜道:“还是你说话中听!”说着把脸紧紧贴了上来,顾了四周没人,半遮半掩道:“这次来,我是想带你去看些好东西!”

    我忙笑道:“什么东西那么神秘?”

    他笑中带着些许坏意,越喜悦:“赶快收拾收拾,跟我去看看!”

    放下手中的东西,我便和他出了门。

    他澹澹而笑:“快上车吧!”

    我不免有些诧异,会心道:“这要是去哪儿啊,还得坐车?”

    他但笑不语,似想说些什么,后只道:“到了你便知道了!”

    我无意地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腮,疑道:“你不说,我便不去了!”

    他微笑掸一掸袖口,漠漠吐出两个字:“艮岳!”

    我心下明白,故作奇道:“艮岳?那不是陛下的园林吗?怎么可以……”

    我话语未终,他温然出言打断,道:“你跟我走便是了!”说着,便令车夫赶了马。

    艮岳位于汴京城内的东北隅,东止马行街,西临延福宫,南至东华门以北,北以里城墙为界,周围约十余里。

    到了东华门,御林卫拦行查验,他仿若无意对身边的侍卫道:“是我!”

    那侍卫陪笑道:“原来是薛先生!”随即扬声放行。

    我是疑惑和忧虑,脸上却一丝不露,进了东华门后,方满面笑容低声道:“他为什么称你为‘薛先生’?”

    他犹自不觉,笑滋滋道:“张也好,薛也罢,不过一个称呼罢了,不过,在宫里,我叫薛翁,可记住了?”

    我微蹙了眉头,虽不明缘由,却只道:“嗯,我明白了!”

    进了东华门便不能再驾马车,步行了约半柱香的时间,便进到了艮岳园子里。

    整座艮岳以南北两山为主体,两山山脉都是东西延伸,并折而相向环拱,构成了众山环列,中间平芜的形势。

    只见北山稍稍偏东,名万寿山,山周长5里有余,最高一峰达九十步。峰巅立介亭,以界分东西二岭。据亭南望则山下诸景历历在目,南山列嶂如屏。北望则是景龙江长波远岸,弥漫十余里。介亭两侧另有亭,东曰极目亭、萧森亭;西曰麓云亭、半山亭。

    东岭圆混如长鲸,腰径百尺,其东高峰峙立,竖一块巨石,曰飞来峰,峰棱如削,飘然有云鹤之姿,高出于城墉之上,岭下栽梅花万株,山根有堂,号萼绿华堂。

    堂侧有承岚,昆云诸亭。又有外方内圆如半月的书馆,屋圆如规的八仙馆。还有挥云厅,揽秀轩,龙吟堂,紫石岩,朝真磴等景点缀其间。由朝真磴可往介亭,但磴道盘行萦曲,扣石而上,忽而山绝路断,继以木栈,倚石排空,周环曲折,形如艰险难行的蜀道。山冈之上成片的丁香间缀,以磊磊山石称丁嶂。又有在自然的顽石之下栽椒兰,名为椒崖。

    再往南已是寿山东南,西临雁池,增土为大坡,坡东南柏树茂密,动以万数,枝叶扶苏,如幢盖龙蛇,是为龙柏坡。坡南又有小山,横亘一公里,其景穷极奇妙,称芙蓉城。万岁山西有长岭,自此向南绵亘数里,与东岭相遥望。山口石间有水喷薄而出,形若兽面,曰白龙沂。周围有灌龙峡,罗汉岩诸胜,间以蟠秀、练光、跨云诸亭点缀。

    又西为万松岭,青松覆被密布于前后,岭半建楼,名倚翠。岭上下又设东西二关,关下平地凿大方沼,沼中有洲渚,东曰芦渚,上葺浮阳亭;西称梅渚,上建云浪亭。池水向东流入研池,西出为凤池。中分为二馆,东曰流碧,西曰环山,另有巢凤馆、三秀堂等。

    艮岳的南山称之为寿山,山林葱翠,望之若屏,虽然其方广仅数公里,但前山两峰并峙,山后岗阜连属,峰峦崛起,望之千叠万变,不知其几千米。山南起大池,名雁池,池中莲荷婷婷,雁兔栖止。

    艮岳大门位于苑西,名华阳门,入门园径宽于驰道,两侧奇石林立,著名的峰石有:神运,绍功,敷文,万寿等,其中神运峰尤为壮观,广有百围,高六仞,居于道中,外面又建构一亭覆之。

    苑西仿农舍建西庄山庄,周围辟耕稼稷麻之地,山坞之中又有药寮,附近植杞、菊、黄精之属。自苑外引景龙江水,屈曲绕行,直至封丘门,池中有堂,曰蓬壶堂。西行为漱玉轩、炼丹亭、凝观、圆山亭等。

    “怎么样?”张老头目光恋恋,颇得意道。

    我心中霎时雪亮,惊叹道:“一出一入,一荣一凋,真天造地设,神谋化力,非人所能为啊!”

    “是啊,政和七年兴工,宣和四年竣工,五年时间才有了大致轮廓,又四年,才有这般光景。”张老头慢慢说着,冲我微微一笑,那一笑,似有深意,我却不明。

    “这些石头?”我闲闲道。

    “这些山石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主要是来自浙江的太湖石,安徽的灵璧石,衢州常山的巧石,河南的林摅石等,经过匠人加工过后,件件都是珍奇,普天之下,恐再难得一。”张老头面露喜色,当即应道。

    我正自己怔怔出神,静岸看这眼前这如画山水,穿石出罅,冈连阜属,东西相望,前后相续,左山而右水,沿溪而傍陇,连绵而弥满,吞山怀谷。

    “最瑰丽奇特异的是这瑶琨之石,为姑苏武林明越之壤,荆楚江湘南粤之野,移枇杷、橙、柚、橘、柑、榔、栝、荔枝等木,金峨、玉羞、虎耳、凤尾、素馨、渠那、茉莉、含笑等草,这也便可不因土地之殊,风气之异,悉生成长养于雕阑曲槛。”张老头淡淡道。

    我静静听着风声,山里的风,暖煦明媚,不似自然山林阴气太盛的森森凉意,却直觉身前岩洞内,凉气袭人,我探着身趋前道:“这盛夏时节,怎么会有如此凉爽的风气?”

    “你总算发现点不一样的了!”张老头片刻望着我,喜形于色。

    我心下急,又要强,少不得道:“这里寸土寸金,什么不是稀罕玩意儿呢!”

    他淡淡微笑,不知何时手里拿了一把羽扇,轻摇道:“这是陛下在汴京成立的藏冰务,冬季把冰藏在冰窖里,前几日我特要了些来,派人将冰搬入艮岳的岩洞内,自然凉意袭人,使这艮岳成为盛夏汴京不可多得的避暑之地。”

    神思游离的一个瞬间,唯听见冷雨敲池,淅沥生寒。

    “快到这岩洞下避避雨!”说着张老头便引着我朝一个稍大些的岩洞跑去。

    “这雨说来就来。”细雨带着潮湿阴寒的气息,我正了正衣襟,我稍稍有些抱怨道。

    “这雨来的真是时候!”他笑有沉甸甸的温和。

    我微微惊讶,“这是为何?”

    “你且看吧!”他只是笑。

    岩洞外雨声潺潺,风声萧萧,我找了一处稍干的矮石坐了下来,轻轻托着腮,整个人如同成了置身阴暗角落的暗绿苔藓,过了许久,这雨才淅淅沥沥地停了下来。

    “走,出去看看!”张老头这句话说得极重,脸色微喜,直直地朝外面走去。

    我卷一卷将要落下的袖,追着他的脚步出去,拭一拭额头上从岩洞顶落下来的水珠,抬眼望向四周,一抹尘烟,烟雾缭绕,千里烟波,憔悴凋落,灰白色的炊烟和灰色的暮霭交融在一起,苍黛凝重,只觉:芙蓉旌旗烟雾乐,影动倒景摇潇湘。1

    注:

    1出自《寄韩谏议注》(杜甫)。

    今我不乐思岳阳,身欲奋飞病在床。

    美人娟娟隔秋水,濯足洞庭望八荒。

    鸿飞冥冥日月白,青枫叶赤天雨霜。

    玉京群帝集北斗,或骑骐驎翳凤凰。

    芙蓉旌旗烟雾乐,影动倒景摇潇湘。

    星宫之君醉琼浆,羽人稀少不在旁。

    似闻昨者赤松子,恐是汉代韩张良。

    昔随刘氏定长安,帷幄未改神惨伤。

    国家成败吾岂敢,色难腥腐餐风香。

    周南留滞古所惜,南极老人应寿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