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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瓷浣 第053章 中元鬼影(1)

      话还未说完,便被爹冷言打断:“好了,不要再说了,来人呐,把这些东西抬到库房去,多派几个人守着,若是少了一两银子,自己就去官府吧!”

    正说着,管家便带着府中的家丁把这些东西一一抬进库房,二娘在一旁气得直跺脚,半晌后,甩袖恨恨而去。

    “爹!”我轻轻叫道。

    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微微沉吟,笑道:“婼儿,怎么了?”

    我转到爹面前,挠一挠头低声道:“爹,怪老头走的时候留了一句话,我听得不是很明白!”

    “什么话?”爹忧色重重,沉沉道。

    我微微沉吟,抬头看了爹一眼,道:“他说‘如果吴家的事情了结了,就尽早离开这里吧!’”

    爹微微沉思,道:“吴家的事?”

    我一时急起来,也顾不上别的,忙看着爹道:“爹,莫非他说的是窑变之瓷?”

    爹笑着摆一摆手道:“不可能,这件事除了咱们吴家的人,没人知道,虽然张叔在府中住了数月,但是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他又怎么会知道!”

    我忙忙扶住爹的手臂,道:“爹,暂且不管这件事情是什么,但他的言外之意是叫我们今早离开汴京。”

    爹“嘿”一声埋怨道:“我也不是非想留在这儿,只是咱们吴家的事情到现在都没有得到解决,我无颜回去呐!”

    我连连颔,又嗔道:“爹,您也别自责,这事本就牵涉极广,而是时隔几十年,查起来绝非易事。”

    爹盯我一眼,似笑非笑道:“罢了,咱们只能等待时机了!”

    我心下“咯噔”一下,只得安慰道:“爹,时候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去吧!”

    爹极力平一平气息,缓和了道了一声“嗯!”便转身出去了。

    我微微沉吟片刻,徐徐转身锁了门,思量一晌,只悻悻回房了。

    七月十五,即是中元节,数日之前,街上便开始卖冥器,靴鞋、幞头帽子、金犀假带、五彩衣服。用纸糊架子盘游出卖,潘楼并州东西瓦子亦如七夕,热闹戏耍处亦卖果食、种生、花果之类,及印卖《尊胜目连经》1。

    又用竹竿斫成三棚,高三五尺,上面织成灯窝的样子,谓之盂兰盆,衣服冥钱放在上面焚烧。视盆的倒向,朝北则冬寒,向南则冬温,向东西则寒温适中。

    构肆乐人,自过七夕,便开始上演“目连救母”2杂剧,直至十五日止,观者增倍。

    中元前一日,即卖练叶,享祀时铺衬在卓面上,又卖麻谷窠儿,亦是系在卓子脚上,乃告祖先秋成之意。又卖鸡冠花,谓之“洗手花”。十五日供养祖先素食,才明即卖穄米饭,巡门叫卖,亦告成意也。又卖转明菜、花油饼、馂豏、沙豏之类。

    城外有新坟者,即往拜扫。禁中亦出车马诣道者院谒坟。本院官给祠部十道,设大会,焚钱山,祭军阵亡殁、设孤魂道场。3

    “婼儿,婼儿!”一早便听到娘在外面叫道。

    “小姐,夫人说,今天是中元节,需要采买一些祭祀之物,但是宗府的沛儿一早就过来禀告夫人,说宗夫人突然患了恶疾,两位大人都在朝中,已经派人送去了消息,想先请夫人过去瞧瞧。”见我醒来,菱依忙服侍我梳洗穿衣,伺候我喝了水,又让菱秋去厨房拿白粥、小菜来侍奉我吃早饭。

    “宗夫人没事儿吧?”我心底担忧着宗夫人的身体,突觉得有些疲倦,只觉得这一觉沉沉的,强撑精神急急问道。

    “小姐,别担心,宗府的沛儿已经请了大夫,过来传话说并无大碍,只是夫人不肯回来,一直在宗府守着宗夫人。”菱秋笑一笑,淡淡道。

    我微微蹙眉,“嗯”了一声道:“咱们待会也过去瞧瞧,颖哥哥一走,想必宗大人和宗夫人总归是不舍的。”我抿了口白粥,本没什么胃口,不过吃上两口就腻味了,只觉得寡淡无味,就放下了。

    菱秋接过我手中的碗,轻询道:“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低头片刻,眉目间有一点浅淡如雾的忧愁,强打着精神道:“也不知怎地,就觉得身子沉沉的,没事的。”

    菱依只默默收拾着东西,片刻杏仁双眼微微一转,向我道:“小姐,夫人临走前说叫小姐你和府里的莫大娘去买些祭祀的东西,说是晚上要焚些给祖先亡灵。”

    正说着,莫大娘放下手中的竹篮,朝屋内走了进来,见我正和菱依菱秋说着话,微微一笑,继而收敛了笑容,只炯炯盯着我道:“小姐,夫人交待了,叫我陪着小姐出去采买些东西。”

    室内暖洋四溢,坐了片刻,稍觉精神,就点一点头,我叫菱依菱秋跟着,随她去了。

    我泛泛问着:“莫大娘,这京中的中元节可有什么讲究?”街上的人很多,多是叫卖各种纸扎冥器,

    莫大娘掩口笑道:“也没什么讲究,中元节一般是七天,又有新亡人和老亡人之分。三年内死的称新亡人,三年前死的称老亡人,新老亡人这段时间要回家看看,还说新老亡人回来的时间并不相同,新亡人先回,老人后回。因此要分别祭奠。烧纸钱的时间选晚上夜深人静,先用石灰在院子里洒几个圈儿,说是把纸钱烧在圈儿里孤魂野鬼不敢来抢,然后一堆一堆地烧,烧时嘴里还要不住地念叨:“某某来领钱。”最后还要在圈外烧一堆,说是烧给孤魂野鬼的。亡人们回去的这一天,无论贫富都要做一餐好饭菜敬亡人,又叫“送亡人”。”

    见我兴趣甚浓,莫大娘继续道:“这一天汴京大大小小的店铺也都关门,把街道让给鬼。街道的正中,每过百步就摆一张香案,香案上供着新鲜瓜果和一种“鬼包子”,桌后有道士唱人们都听不懂的祭鬼歌,这种仪式叫“施歌儿”。”

    “上元节是人间的元宵节,人们张灯结彩庆元宵。中元由上元而来。人们认为,中元节是鬼节,也应该张灯,为鬼庆祝节日。不过,人鬼有别,所以,中元张灯和上元张灯不一样。人为阳,鬼为阴;陆为阳,水为阴。水下神秘昏黑,使人想到传说中的幽冥地狱,鬼魂就在那里沉沦。”

    “莫大娘,您快别说了,吓死人了!”菱依听得入迷,手指攥紧如雪的衣裙,仿佛手里攥着一把冰冷的雪,颤颤道。

    莫大娘只是一径淡淡微笑:“好好好,我不说鬼神,说些过节习俗便可,过了中午,各家各户纷纷把全猪、全羊、鸡、鸭、鹅及各式发糕、果品、瓜果等摆到施孤台上。对于祭拜,佛寺里倒也有他们自己的一手,主事者分别在每件祭品上插上一把蓝、红、绿等颜色的三角纸旗,上书“盂兰盛会”、“甘露门开”等字样。仪式是在一阵庄严肃穆的庙堂罄钟乐中开始的。紧接着,法师敲响引钟,带领座下众僧诵念各种咒语和真言。然后施食,将一盘盘面桃子和大米撒向四方,反复三次。这种仪式叫“放焰口”。到了晚上,家家户户还要在自己家门口焚香,把香插在地上,越多越好,象征着五谷丰登,这叫作“布田”。”

    “这倒新鲜!”我含着一颗酸梅,静默片刻,含糊道。

    正说着,潘楼瓦子戏台上正演着一出戏,演者僧袍袈裟,或白袍青面,声乐厚重,森严可怖。

    “小姐,这是什么戏啊?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毛!”菱秋紧着气,怔怔道。

    “这应是《目连救母》。”侧一侧头,抿嘴儿笑道。

    身后的菱依一听,忙忙摆手道:“小姐,这戏讲的是什么啊?”

    “这戏说的是,目连的母亲青提夫人,家中甚富,然而吝啬贪婪,儿子却极有道心且孝顺。其母趁儿子外出时,天天宰杀牲畜,大肆烹嚼,无念子心,更从不修善。母死后被打入阴曹地府,受尽苦刑的惩处。目连为了救母亲而出家修行,得了神通,到地狱中见到了受苦的母亲。目连心中不忍,但以他母亲生前的罪孽,终不能走出饿鬼道,给她吃的东西没到她口中,便化成火炭。

    目连无计可施,十分悲哀,又祈求于佛。佛陀教目连于七月十五日建盂兰盆会,借十方僧众之力让母吃饱。目连乃依佛嘱,于是有了七月十五设盂兰供养十方僧众以超度亡人的佛教典故。目连母亲得以吃饱转入人世,生变为狗。目连又诵了七天七夜的经,使他母亲脱离狗身,进入天堂。”

    我颌道:“这样一个佛教故事能从西晋流传到现在,而且是口口相传,被搬上书画戏台,关键在于故事劝人向善,劝子行孝,更有“天下无不是者父母”的隐喻。”

    莫大娘正一正容色,道:“小姐博学!”

    我目光微微一跳,很如常笑道:“不过是闲时恰巧在一本书上看到罢了!”

    听我如此一说,依、秋双姝自然说得投趣,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逐渐熟稔起来。我见她们说的热闹,也不忍去打扰,只顾环视着戏台上的叱咤叮咚。

    注:

    1《尊胜目连经》:其中《尊胜》指的是《佛顶尊胜陀罗尼经》,一种超度佛经,称:能净一切恶道,能净除一切生死苦恼,若有人闻一经于耳,先世所造一切地狱恶业皆悉消灭。

    2佛教故事,最早见于东汉初由印度传入我国的《佛说盂兰盆经》。故事叙述佛陀弟子目连拯救亡母出地狱的事。

    3出自《东京梦华录》中《中元节》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