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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恋爱中的人都有些古怪的毛病,小到患得患失,大到精神病发作,作为过来人,何雅懂。
可闹不明白的是:都老夫老妻到屁股上长几根汗毛都清楚的地步了,还作个什么劲!
可有人就给她作上了。
今个儿休沐,昨晚上就开始折腾,好吧,谁让人家那脸色总让她觉得理亏,翻过来覆过去也由着他了,反正干活的不是她,躺着享受呗。
折腾到四更天,总算消停了,阖眼前还惨兮兮地伏在她颈窝上喊饿。
你大爷的,一夜不带消停的,不饿你饿谁?老娘腰都直不起来了,饿着吧。
恋爱中的人通常还有一个毛病:贱骨头。
何雅觉得自己就是个贱骨头,人睡得正香,她上了发条一样准点起了,头没梳脸没洗喊醒丫环烧火,还傻兮兮地往粥锅里扔了一把百合。
昨晚上他说什么来着,说她脚丫子和百合一个味道,那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啊。
小梅被她边搅粥边傻笑的样子吓坏了,连忙摸了摸她的头,一凑近从领口上看到一大片不该看到的淤青,这这这……也太用力了吧。
小梅脸红心跳,何雅盛好粥就走,吩咐小梅端上那一大盘子炒腰花。
怎么样?贤惠吧,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送到床前,人还懒洋洋地躺着,幸好她走在前面,一眼看到锦被中裸着的半个胸膛,连忙叫小梅搁下饭菜,这等好肉若是被人看去了岂不是吃了大亏?
那眼睛似笑非笑,唇角倒是泄露出一丝得意,冲着她伸开双臂,胸膛上也有一片片似啃似抓的淤青,得,看在这些的份儿上,她就再贤惠一回吧。
满以为这般精心伺候。至少也要报以一笑,孰料人家至始至终都云淡风轻的,只在放下勺子时问了一句:“小芳小华都去学堂了吧?”
这都日上三竿了,自然早送去了。她累了一晚上加一早上,连句体贴的话也不说,心里恼怒间嫣然一笑:“粥还和你胃口么?里面搁了百合。”
“唔……怪不得有股怪味,不好吃。”
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个回答,一怔之间手已扬起。对着那亮堂堂的脑门狠敲了两下。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昏了过去!
何雅一面喝人去请大夫,一面手忙脚乱掐他人中,不见效果有赏了他两耳光子,等到府里的大夫闻讯赶来时,她将最近的生活作息都捋了好几遍了——虽然重归于好有些过于黏人,但除了昨晚上闹的狠些了,其余的也没多过分,这不是也给补了腰花了么?怎么这么不顶事,莫不是老天就见不得她过两天安稳日子。
她光顾着哭,哪瞧见大夫脸上的古怪。
等大夫叫了两遍。她才回过神来听清楚了大夫的话,脸上还挂着泪珠子,却忍不住冷笑起来。
哈哈哈,失忆这么老的梗,这又不是话本子,你告诉我他失忆了?!!
看某人老神在在坐在那儿吃茶的样子,何雅愈发觉得这里面有鬼。
她还真不信了,姓沈的,你敢报复我玩这花样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把小芳小华接过来。看,认得。
家里所有下人都排成队,看,还能叫出来名字。
朱青、任七从房梁上蹦下来。沈澈皱了皱眉:“没我的命令你们为何现身!”
账本折子书信银票昨日吃了什么全都记得。
你告诉我这是哪门子的失忆?!!
“咳……这位大姐,请问你为何在我家中?”
幸好小梅在她后面,否则她 一准儿摔到地上。
“可是新来的丫环?”
谁是丫环!
“唔……年龄太大了,长的还扎眼,不好……不妥。”
你才老,你才扎眼。你才不好,你才不妥!
“难道是奶娘?但小芳小华已经断奶了……”
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何雅口吐三升血。
老大夫实在看不下去了,拉了何雅到一旁说话。
什么?这是选择行失忆,一般是因为最重要的东西得而复失太高兴了。那就是说跟范进中举一样的失心疯?
何雅捋了捋袖子冲上去,被人给拉住。
“万万不可!这病得精心照顾,精心照顾,再则,您方才不也扇过了么?”老大夫瞅着某人脸色的两个鲜红的巴掌印。
这是某人醒悟过来:“给我拿镜子来,我脸为何这么痛?”
送走大夫,何雅不嚎了,整个福园都是沈澈的嚎声,他看见他脸上那两个巴掌印子,死活也不相信何雅是他娘子!
这会儿,何雅不信大夫的话也得信了,因为,人要抽抽,也是有个度的,沈澈这明显已经是度的n次方了。
她……认栽了。
可某人却不认栽。
“不可能!我贵为本朝宰相,如何会娶你这种上不了厅堂下不了厨房的女人?”
何雅忍无可忍,她到底哪上不了厅堂?
沈澈一溜烟跑了,回来时递给她一面镜子。
不照还好,一照何雅嘴都气歪了:“这不是你三更天就嚷着肚子饿,我忙着给你弄饭到现在连脸都没有洗!”
沈澈敲着盘子:“鸡蛋你都能炒糊!”
何雅道:“你就爱吃糊的!”
“那也不是带壳的!”
何雅吸了口气:“我重新给你炒一盘。”
“你嗓门太大。”
何雅没反应过来:“你说啥?”
“我说你早上不洗脸,晚上不洗脚,睡觉打呼噜,起床放臭屁……”
何雅端起鸡蛋扣在了沈澈脸上。
“看吧,你还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若长此以往,何雅觉得自己一定会疯,迫不得已,再度去寻老大夫。
“你说他对我不满吧,我现在对他都已经是百依百顺了。每天早上,他还没有起床,我就起来给他备饭,他嫌我做饭不好吃。我请了十个名厨跟着学,为了炒出一份又鲜又嫩的蛋,京城的鸡蛋都被我买光了;这边做好,那边我就丫环一样跪在床前伺候他穿衣洗漱。连袜子都给他熏得香喷喷的。等他下朝,我提前就在大门口迎接他,后来我见他还不高兴,一过正午,我就跑到宫门候着。就这样,他还是不高兴……”
老大夫若有所思:“是不是有什么没满足的……”
何雅认真地想了一下,脸忽然红了,含蓄道:“先前他还不太乐意,后来我试了一次后,他忽然有了兴趣,为了让他能早点想起我……”
何雅忽然低下头羞涩道:“他想怎么样我都依他了啊,就连他让我拿鞋底子抽他,我也……”
咳咳咳……老大夫脸红红的止住何雅,原来沈相喜欢人拿着鞋底子抽他!
“就这样……他头天晚上对我还是好的。结果第二天一睁眼他就又不认识我了,别的什么人和事儿记得可牢了,上朝、办公、出行、交友、管教孩子……你说,他是不是……”
见何雅拳头随时想砸上来的样子,老大夫慌忙往后退了一步。
“哎,你放心,他喜欢别人拿鞋底子抽他这事儿我不会告诉他你知道的……”何雅忙道。
“咳咳咳、咳咳咳……夫人息怒!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何雅点点头:“你说!”
“其实也不是当日,而是我最近观察沈相病情,他这病必然要有个起因,通常来说就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夫人好好想想,在沈相发病那日之前,他可曾受过什么刺激?”
刺激?回来之后日子过的和和美美的,那几日也没什么意外。府里也没来过什么人……等等,好似他发病前日嫂子和以前的几个熟识的夫人来过。
当日情形是这样的……
自两人和好回京后,皇帝呢,自然也没有再有撮合别人跟沈澈的意思,俩人那日情形分明说明了,这是谁也插不进去的。无奈之下,皇帝算是默许了何雅这个乱党余孽。
坐稳了宰相夫人这个位置,何雅事儿就多起来了。沈澈这个人呢,公事就是公事,基本上没什么业余爱好,如果一定要找一些爱好的话,就是看书、练武、刻木头外加管教孩子, 他不着急,上上下下想走他路子的人排着队着急,前几年还排着队想把自家闺女啊,外甥女啊,姨妹啊塞到沈府,现在一打听,何雅都被端帝默许了,那个失落啊,结果这一阵比先前还想方设法往沈府靠,一是为了瞧一瞧这个前朝乱党余孽到底是何三头六臂或者勾魂摄魄的迷了沈相,二是万一这个意志不坚,能挖出来一条路呢。
何雅见那么多帖子送上门来,想到何纲被放了出来,哥嫂日子过的也紧巴,便放出话来也不是不能进沈府,需得从玉狸那来。
至于谁能来,何雅是不管的,反正给玉狸说了最多五个。
管他谁来,都叫她们好好看看她是怎么在沈家当家作主的。
到了那日,玉狸果真带了五个妇人来,当年何世平荣极一时,何雅如何不会招待这些妇人,分寸拿捏到好处,不显山不露水叫这些聪明伶俐的女人该打退堂鼓的打退堂鼓,该收手的收手,不过临到告辞之时,其中最年轻的金氏向何雅请教驭夫之术。
来之前玉狸跟何雅略提过这五人来历,这妇人是大将军白守的媳妇儿,白守这个人,打仗很出名,花心比打仗还出名,还男女通吃,从何雅的角度看简直渣到不能再渣。她见金氏虽肤白腮红,却是明显地用了一层珠粉遮掩,两个眼窝还带着淤青,联想到那些传闻,她脑子一抽,想也没想就道:“男人么?这还不容易,男人都是贱骨头,你对他越好,他就越蹬着你的鼻子上脸,你越黏他,他越不把你当回事,对待男人,我们要……”(此处省略五千字)。
何雅叉着腰站在树底下哇啦啦说了半个小时后才目送小金氏等人踉跄着远去。
这本来没什么,可经老大夫这么一提,何雅忽然想起来小金氏等人走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对,那个时候……对,身后那一片紫藤花后面不知什么东西咔嚓了一声,她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但小金氏等人立即告辞了,此时细细一想,莫非当时沈澈回来了?且还听到她那一番言论?
但那日分明过了半个时辰后,沈澈才回来的,而且是和平时是一个点。
何雅匆匆告辞,回到福园时,沈澈已经回来了,因今日没去迎接他,又是好一番折腾,最后还勒令何雅蹲墙根吃饭才算完事。
现在何雅越看越觉得这厮肯定是在整她,别人都记得,就记不得她,这不是报复她么?
偏自从他落水,就算是他故意整她,她也还是舍不得让他难受半点,这就是说人最好别犯贱,一旦犯贱,贱到没边。
等沈澈泡在洒满鲜花的浴桶里舒服洗澡的时候,何雅得空把藏在梁上的朱青给捅了下来。
直接问朱青那日沈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朱青还犹犹豫豫的不肯说。
何雅唬他:“最近家里吃闲饭的人多了,尤其是几个丫头,吃的多干的少,我打算先把小梅给卖了。”
朱青连声讪笑:“夫人,这可使不得,那日大人的确是早回来了半个时辰。”
病根在这儿!
找到了病根,何雅也没急于行动,反倒默默观察沈澈一举一动。
其实,若是一个人不知情的话被蒙在鼓里,等到真相大白时,那滋味肯定不好受。但是当你知道对方在算计你,他却不知道你知道的时候,这时候观察对方就非常有意思了。
看看,他早上分明还想多抱她一会儿,结果不得不推开她,一副“惊吓”的样子真是可爱。
她打着哈欠,故意敞开前襟时,他那小眼神还真是纠结。
被他喝着爬下床的时候,她故意拉长了腰线,房门在身后还未关紧,她就听到他懊恼的叹息声。
哈哈哈,这么有趣,何雅又故意多等了一些日子。
且看他煎熬也不错。
这日,何雅叫人抬了一大桶热水,美美地洒上花瓣,刚打算舒舒服服洗个澡,沈澈进来了。
“我还没有洗,你怎么就洗上了?”沈澈眼神不在水上,而是在她刚解开的襟口上。
何雅一个扣子一个扣子的扣好:“我忙晕头了,忘了你还未洗,你先洗罢,洗完我再洗。”
说完朝外叫道:“玉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