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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净身出府

      已不知过了多久,李井阑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细雨中,她没有哭,眼泪现在太奢侈,无数细如针尖的雨水打在她的发上,脸上,身上……没过多久,她全身已经湿透,视线也被雨水朦胧,所有都看不真切了。

    腿麻了,空气里的冷意一阵又一阵袭来,李井阑忍不住打起了摆子,瑟瑟发抖,好冷,从来没觉得这么冷过,从外到内,寻不着一丝暖意,连心都已经结了冰。试着往前迈出一步,许是站得太久血脉不畅的关系,李井阑一个趔趄,向前重重扑倒在地,她受伤的左臂猛一撞上坚硬的地面,好死不死碰在已经发炎的伤口上,痛得李井阑眼前阵阵发黑,不过顷刻,鲜血源源不断从伤口中渗了出来,瞬间染红了整只衣袖,血水混合着雨水流淌。

    李井阑脸色惨白如纸,方才在众人面前伪装的坚强瞬间瓦解,她试着爬起来,却没了力气,她所有的精神都耗干了,这段时间以来勉强撑着的身体也虚弱不堪。

    爬在*的地上,头发、脸上沾满了脏兮兮的泥土,李井阑勾起嘴角,绽放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慢慢的翻过身来,躺在地上,任凭风吹雨打。这时候她还有心情在想: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也是一种潇洒,她如今无羁无绊,真的是孑然一生,自由自在了……

    嘴唇已经在冷雨中冻成乌青的颜色,不停的哆嗦起来,李井阑脑中天马行空的想着很多事情,意识也有些朦胧了,这时候,耳中隐隐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细碎。

    一个人跑到李井阑的身边,费力的把她扶起来,一脸关切之色,瘪了瘪嘴,带着哭音道:“二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说着,一只手覆上李井阑的额头,哽咽着急道:“哎呀!二公子,你的额头好烫,肯定是发烧了,怎么办,怎么办……”

    李井阑靠在元香的身上,勉强睁开眼睛看着她,撑起一丝笑容,道:“我没事……元香,你怎么来了?”

    元香向李井阑递过一个包袱,道:“老夫人让我把这个送来给你。”

    李井阑懒懒看了一眼那个装得鼓鼓的包袱,道:“这里面是些什么?”

    元香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老夫人只是让我务必要追上你,把这个包袱亲手交给你,说这里面的东西你以后用得着。”

    李井阑听后,心中已经了然,想必这包袱之中是一些生活细软和钱财珠宝,韩凝香终究心软,担心李井阑出了李府后,身无所依,过得艰辛,所以派了元香一路追来。

    李井阑眼眶有些发热,但她不能哭,她已经哭累了,她把元香递过来的包袱推回去,强自笑道:“这个不必了,你回去告诉娘,井阑受她养育之恩这么多年,欠了她和李府的太多,不能再要李府的东西了!”

    元香闻言,差点哭了出来,道:“不行,老夫人交代过,这包袱我无论如何要交到你的手上!”说完,也不顾李井阑拒绝,把包袱往她怀里一塞,转身急急向来路而去。

    李井阑愣愣盯着手中的包袱,托在手里仿佛重有千金,她淡淡的笑了笑,也没有打开来看,蹒跚着一步一步走到李府的大门前,把包袱小心的放置在石狮子旁边,又抬头看了看书着“李府”二字的大扁,这李府两个字写得龙飞凤舞,笔力浑厚,颇有些飘逸之感,李井阑认得,这是她大哥李子穆的笔迹。

    最后看了一眼牌匾,李井阑眨了眨眼睛,掩去一切不舍和留恋,头也不回的走了。她的脚步虚浮,两条腿软得不像自己的,几次险些摔倒,又勉强撑住,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前方的路变得飘忽起来,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李井阑已经看不清了,只是一味的向前走着。

    眼皮越来越沉重,上面仿佛坠着两个铁球,李井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歪,倒在了泥泞的雨水中,人事不知。

    “公子,这位姑娘寒毒侵入肺腑,之前又休息不好,精神虚耗,整日思虑过重,加之大起大落,历经突变,气血淤滞……”顿了顿,颇为难以开口,半晌才道:“还有……这位姑娘的经脉受创甚深啊!”言毕,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一个悦耳的男声急道:“大夫最后一句话可否说得清楚些?”

    那大夫又重重叹了一口气,道:“依老夫诊断,这姑娘的全身经脉已经损坏……也不知是谁,忍心对这样一位姑娘下如此重手!”

    那声音悦耳的男人大受震动,惊道:“经脉俱损?!”仿佛不敢相信,又仿佛压抑着滔天怒气,又道:“也就是说……她已经武功俱废?”

    老大夫眼中闪过一抹痛惜,叹道:“是啊,只怕她的经脉终身再无复原的希望,可怜哦……”

    忽然“砰!”的一声,接着又“咔嚓!”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捏碎了,那声音悦耳的男人又道:“若让我知道是谁……是谁把湖照害成这样,我绝饶不了他!”

    老大夫被男人的暴戾吓了一跳,山羊胡子一翘一翘,不敢在这个浑身戾气的男人身边多做停留,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脖子卡断,遂急急收拾药箱告辞。

    那正自暴怒的男人一愣,对老大夫的背影喊道:“老先生等等,你的诊金还未付!”

    以为男人要找他麻烦,老大夫吓得背脊一抖,还是停了下来。

    男人微微一笑,一只手轻轻一挥,一个小金锭掉进老大夫手中。

    老大夫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那枚金锭,还鬼使神差的放进嘴里咬了咬——足金!

    男人又开口了,声音磁性悦耳,道:“你若治好她,还有重谢!”

    老大夫捧着金锭的手都开始发起抖来,天啊,这诊金也太高了吧!他忐忑不安的看了一眼男人,道:“这诊金,用不着这么多,老朽可找不开钱退给你。”

    男人微微一笑,道:“不必找了,有什么好药,都给我用上,只要能治好她,这些个黄白之物算什么。”

    老大夫一听,小眼珠转了几转,知道这男人必定是身份尊贵之人,遂笑得一脸谄媚,道:“公子放心,小老儿必当尽力!”

    男人听了,满意一笑,挥挥手让老大夫退下。

    ……

    李井阑昏昏沉沉的听着周边的动静,头痛得像要裂开,嗓子也烧得难受,她蹙紧眉头,本能的低喃道:“水,水……”

    男人听到她的声音,快速去桌边倒了一杯水,撩开床帘,把李井阑扶起来靠在怀里,托着她的头慢慢的喂给她水喝,一边放柔声音道:“乖,慢点喝。”

    李井阑喝完水,男人把她小心的放下,靠上枕头,又俯低身子,和她额头对着额头,试探她的温度,片刻,男人坐起身来,说了一句:“好烫。”

    然后李井阑听见有水流的声音,不一会儿,有一块凉凉的帕子搭上她的额头,让她昏沉的头脑感到了一丝舒爽。

    男人反反复复为李井阑替换额头上的帕子,又细细为她用冷水擦脸,一会儿又站起身,拉开房门,叫来店小二,吩咐他去煎药。

    店小二煎好药,端进房中,男人赏了他些银子,便打发了出去。

    李井阑听见有脚步声走近床边,把她小心的抱了起来,靠在男人宽阔的怀抱中,然后温热的药汁喂到了她的嘴边,李井阑最是怕苦,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把头撇向一边。

    男人无奈的笑了笑,捉住李井阑的下巴把她的脸扳正,温柔道:“乖一点,喝完药病就该好了。”说完,捏着她的嘴巴,把药汁一点一点灌了进去。

    李井阑被迫灌入苦不堪言的药汁,瞬间拧紧眉头,想扭头躲开,却逃不过男人有力的手,移动不了半分。

    “咳咳……”刚把药汁全灌进李井阑口中,她便难受的咳了起来,还未咽下的那些药汁又顺着嘴角流出,滑进了衣领中,沾湿了雪白的领口。

    男人心疼的皱了皱眉,放下药碗,随即李井阑感到有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贴上自己的脸颊,一点一点把她嘴边的药汁吮去,又顺着脖子一路而下,拉开她的衣领,吮去颈窝的汁液。

    什么人啊?对她如此轻薄!李井阑虽然意识不清,心中还是觉得不妥,下意识的伸出手,就想把那人的头推开。

    无奈,李井阑伸出去的手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不但没能把男人的头推开,还被男人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到嘴边啄吻。

    李井阑难受的嘤咛一声,缓缓煽动着纤细卷翘的睫毛,慢慢睁开了眼睛。当眼睛对上男人的脸时,还是一片茫然之色,渐渐有了焦距,不意间撞入一双碧蓝如海的戏谑眼瞳。

    李井阑心中讶然,沙哑着声音道:“先贤禅,怎么是你?”

    先贤禅见她醒来,脸上露出笑容,道:“湖照,我这次来中原,就是为了见你。”顿了顿,眼中染上一层阴郁,道:“告诉我,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李井阑没有回答他,只是道:“先贤禅,我告诉过你了,我不是湖照,我就是我,我是李井阑。”

    先贤禅闻言,邪魅的一笑,道:“还想骗我?你忘了,我已经验明正身过了。”

    算了,跟先贤禅是怎么解释都没有用,索性由着他吧,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李井阑无奈的笑了笑,沙哑道:“我们怎么会在一起?”

    说完,扭头四下打量一下,见他们所在的是一间装饰华丽的厢房,屋里用具皆是上品。

    先贤禅见状,猜出李井阑心中所想,道:“这是长安城最大的云来客栈。”顿了顿,把下巴轻轻搁在李井阑的头顶,道:“你知道吗,湖照,我回匈奴的这段时间,真的很想你。早知道回一趟匈奴,你就变成这般模样,我当时真应该把你带走!”

    李井阑听罢,微微笑了笑,调侃道:“怎么?堂堂匈奴日逐王,当真胆大包天,居然要劫走大汉朝的太医令。”

    先贤禅见李井阑故作轻松的和他谈笑,然而她的眉间,始终有一抹愁,无法抹去,心中疼惜,先贤禅不由抱紧李井阑,在她耳边道:“湖照,和我回匈奴吧,你本该是我的妻子,有我在,没人再敢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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