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

    这句话，跟当年叶歆听到门板外问的那一句重叠。

    两个声音，一个是记忆中稍显青涩的声音，一个，是现在，此刻他的声音。

    “宋梓睿，问这个，没有任何意义。”

    她深呼吸。

    “谁说没有意义，怎么会没有意义？！謦”

    宋梓睿不再是平时漫不经心的模样，有些激动地望着她。

    他以为，当他说出自己已经知道了实情，他跟她之间，会更好的，可为什么，却是这样的状况？

    “我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我累了，想休息了，你回去吧。”

    叶歆没有回答，只是从他身边绕过，要去开门。

    宋梓睿转身看着她，却也没有再拦着她或者拉着她不放。

    “你不回答，是因为你不敢，你不敢承认你心里对我的感情，对不对？”

    有些忙乱地从包里掏钥匙的叶歆，咬着唇，就是不回话。

    怎么感觉越着急越见鬼了！钥匙呢，明明在包里为什么就是摸不到！

    就在她无措的时候，咔地一声，面前的门开了。

    一抬头，叶萱手握着门把，就站在门边。

    叶萱的目光从宋梓睿那儿扫了一眼，回到自己姐姐身上。

    “我说谁在外面吵。”

    叶歆赶紧迈步进屋，转身关门的时候也不怎么看他，只说了一句：“你回去吧。”

    接着，那扇门就关上了。

    叶萱望着姐姐，没说话。

    “小萱，我们上楼吧。”叶歆脸色强装平静。

    姐妹两一起回了楼上。

    还站在门外的宋梓睿，闭着眼睛深呼吸几个回合，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些。

    不要生气，不要发火，之前你自己不是已经考虑过了吗，这么多年，很多的事情纠缠在一起，急不得。你得给她时间，慢慢来——

    经历了那么多，她的心，外壳一定是坚`硬的，你真的急不得。

    这么对自己说，这么安慰自己鼓励自己，心中还是有些烦躁，摸出烟盒点了根烟，倚着车门抽完了，才终于离开了她的家门外。

    －

    叶歆不敢再去看，所以不知道楼下的人什么时候走的，一回家放了东西就去洗澡了。

    但是叶萱知道。

    她一直站在自己房间窗边，窗帘隐隐约约地挡着，她看着下面倚着车门的人，一直到那辆车子消失在她们家门外，那条安静的马路，在冬日的夜色下，那么寂静。

    望着楼下这条路，她有点出神。

    榕城不是大城市，并不是随处都可见商业化的高楼，也没有发展到寸土寸金，还保有着一些老城区。在那些老城区里，已经生活了几代的人依然拥有着自己的土地使用权跟房产权，每一户都是小楼房，区别只在于楼房的高低。

    而叶家两姐妹，就住在这老城区里的其中一户，一幢两层楼的房子里。

    这房子是亲戚的朋友着急转手的，老城区毕竟不比新区繁华了，所以卖不了什么价格，要不然轮不到她们姐妹两拿下。

    可这也几乎用尽了叶歆保存多年的积蓄，她自己存的，还有沈心当年给的。

    看中的，或许就是这里依然保有着榕城老城的气息，毕竟她们曾经在这儿长大，姐妹两商量过，在一个小区里付一套商品房的首付好，还是买一套老城区的两层楼好，商量的结果还算一致。

    或许，是因为这里更能让在外漂泊久了的她们感觉到“家”这种气息。

    －

    听到房门外的动静，应该是叶歆洗好澡出来了，叶萱走出去。

    “姐——”

    在叶歆刚走进她自己房间里时，叶萱叫住她。

    “嗯？”

    叶歆转头。

    她拿着一张干毛巾倚着书桌在擦拭湿发，叶萱站在门框边。

    “你跟宋梓睿怎么又有联系了？”问得很直白。

    “没有，他是跟我们学校有些合作，所以最近才会重新遇上。”

    叶歆解释。

    “他对你还不死心？”

    “……可能是他自己没看清而已，都那么多年了，哪还有什么——”叶歆说。

    “我不喜欢你们在一起。”

    叶歆惊讶地望着妹妹，可接着，她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是因为妹妹也曾喜欢过宋梓睿，所以情绪才特别明显么？

    “姐，他不适合你，以前我就说过。”

    叶歆点点头：“我知道，你放心，我们之间也没可能的。”

    “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她的过来搂着妹妹送回房间，然后自己再回到房里，关上`门。

    跟宋梓睿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可能……那一些担忧的人，何

    必着急呢。

    她叹气。

    －

    那一天之后，宋梓睿没有再出现过，时间过去了有两个多月。

    这一日，刚去到办公室的时候，叶歆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她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束很大的花——大朵的香水百合中玫瑰隐隐约约。

    她在门口看了几秒，才走进去。

    “这是？”

    同个办公室的女老师从教案中抬头，笑说：“还不是你家那位送的！”

    叶歆一怔，然后意识过来，所谓的她家那位，指的是谁。

    花束中有一张淡蓝色的心形小卡片，她取出来看，上面用英文写了一个句子，大意是，希望她在花香中开始美好的一天。

    落款飘逸的字迹是他的姓。

    已经好些日子没见，他不是已经回宁城去了吗？怎么现在突然又——

    这不是叶歆第一次收到花，但却是第一次在办公室里收到，她有点尴尬。

    一个是那么大一束不知道放哪儿好，一个是同事们如果经过看到会不会又说什么。

    抱着花束左右看的模样让同事转头：“怎么？”

    “我不知道该拿去哪里……”叶歆扯唇笑笑。

    “哎，就放这，男朋友送的花你还想塞到哪里去。”那女老师说。

    “不会觉得……它太香了么？”叶歆试着问。

    “怎么会，这花香多怡人，这香气，这品种，一看都跟平时廉价的不一样，正好给我们办公室美化一下了。”

    说着还起身在办公室里找了一圈，最后在角落里拿来一个瓷瓶，“洗干净了插里面吧，这瓶子差是差点，凑合着用用。”

    热情的女老师笑着说，看叶歆没动作，突然又一想：“唉，看我光想着这里了，你是想留到回家再插起来吧？也是，男朋友送的嘛，拿回自己房里看着也好。”

    “不不，就放这里就行了。”

    叶歆一听这话，也不犹豫了，直接开始动手拆起花束的包装，幸好她来得早，距离上课还有些时间。

    结果，那个上午，路过她的办公室闻到花香的同事们，都知道，叶老师的富二代男朋友，又给她送花了。

    然而，这都只是开始。

    －

    放学的时候，宋梓睿直接出现在了她的办公室外，敲门板的同时，闻到了花香，笑了。

    看到男主角来了，同事就先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他们。

    叶歆拎着包出来，轻声问：“怎么又回来了？”

    他们上次的最后一面，是他送她回家，那次所谈的话题并不愉快，后来他就一直没出现，她以为……他是生气彻底死心了吧。

    “这边还有工程，怎么可能不回来。”宋梓睿看着似乎心情不错，“今天陪我一起吃午饭吧。”

    叶歆疑惑，关了办公室的门跟他一起走：“似乎，有什么事你很开心？”

    只要他不提他们之间，她跟他，就还愿意做朋友。

    这一问，宋梓睿笑容更深了：“我的小外甥刚满月，我当舅舅了。”

    自己好兄弟跟自己喜爱的表妹所生的孩子，宋梓睿是真的特别有感情的。

    叶歆有点意外，因为她知道，在此前曾有一段时间，他们宋家发生了一些事，还上了宁城报纸的八卦，以至于他一直心情很不好。

    那些内容包括说他的亲妹妹跟他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以及，他真正有血缘关系的表妹，慕氏集团的总裁夫人云汐，不愿意接受他。

    那一次，就是因为她从新闻上知道了那些事，也不知道是否完全可信，才会在去宁城参加会议的时候，顺道去看看他。

    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冷，她站在宋家大门外的路边，看到他开车出来，就拦了辆计程车跟着，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只是，有点担心他。

    后来他的车子停在一个街心广场，她也跟着下，看他很失落地一个人呆呆坐在广场边，直到下起了雪都不知觉。

    本只是远远在看的她，后来实在忍不住上去劝……

    可现在，他这心情，是事情已经有转机了吗？

    “真好。”她也淡淡笑了。

    “嗯……妹妹有了，外甥有了，如果还有一件事也……就圆满了。”

    下楼梯的时候他注意着她的脚下，边说。

    叶歆不去想他隐含的那句话是否跟自己有关。

    －

    这一次再回来，宋梓睿联系了田原跟孙庆。

    他们俩现在都在榕城，宋梓睿想，是该聚一聚了。

    晚上，榕城很有名的一家夜市，露台的座位上，三个人围着小木桌喝酒。

    “哎，不应该来这里，宋家少爷坐这儿，想想总是拉低身份——”

    说话的是田原，现在从事游戏软件开发，符合他的性格

    。

    “什么拉低不拉低的，当年还不是常跟你们来这儿喝酒吃东西。”

    宋梓睿握着一次性纸杯，喝一口啤酒。

    这家夜市从他那年来榕城就一直存在，生意很好，至今依然开着，是个适合他们叙旧的地方。

    田原跟孙庆，一个从事游戏软件开发，一个则成了新闻工作者，宋梓睿突然想，自己家如果不是因为有宋氏在，今时今日的他会是怎样的一个工作身份呢？

    “想什么呢，聊天，喝酒！”

    田原跟他碰杯，孙庆也一起。

    孙庆从以前一直就是话少的那一个，但是这并不影响彼此间的感情。

    店里的服务员送上来一大盘的烤串儿，下酒正好。

    “好久没有这样吃。”

    当年大学直接出国了，过来好几年回来，在宁城，宋梓睿跟身边的那些人出去，就算不是多高级的场所，也会是在包间里，像这样的夜市，坐在其中，耳朵别桌说话嘈杂的人声，他却很怀念。

    怀念当年的自己，怀念当年的一切，人长大经历的事情，真的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三个人就在那喝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忆往事闲聊着，后来一个人出现在他们桌边，先是田原抬头望了一下。

    宋梓睿发现桌面投下的暗影，也转头。

    “要不要坐下一起吃点东西？”

    他捏着烤串的木签指了指身边的那张椅子，并不意外。

    来人，是叶萱。

    四个人的桌子，刚好空了一位，叶萱没有客气地坐下了，田原拿了一个新的纸杯倒了一杯酒，放在她面前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