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婆媳斗法
因着婆媳俩关系实在算不上好,徐氏甚少来福寿院请安,李氏也是眼不见心不烦,对她的知情识趣算是默认。
今日见她竟破天荒地早早来了,心里满是惊讶,身子却坐着不动,连眼皮子也未抬一下,把徐氏膈应得极不舒坦。
“容华叨扰了祖母一早上,实在惭愧,而且白芷姐姐的住处也得赶紧安排下去,既然母亲来了,便由母亲陪您说说话罢,孙女便先行告退。”
江容华温温文文,不紧不慢地朝二人行了礼,见李氏点点头正要离开,却被徐氏叫住:“你站住!”
徐氏焦急之下口气便有些冲,江容华落落大方地转过身,疑惑道:“母亲叫住容华不知所谓何事?”
江容华无辜的眼神和李氏冷不防横过来的目光让徐氏一阵后悔,但她此番强忍着反感来福寿院正是为了找这个小贱人,如何会让她离开,当即放缓了语气道:“我这次来除了给老太太……请安,还有一事是要问你!”
“哦,不知母亲要问什么?”
经过昨晚,想必徐氏母女定能猜到是自己指使青杏借了宁王送礼的名义,把混有断肠草的茉莉香粉递到了江淑华的手里,此番急冲冲地找上门来,难不成是为了兴师问罪?
可是她看自己的眼神虽然带着莫大的怨恨,却还有一丝奇怪的情绪在里头,江容华一时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嘴里却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
“我房里一个用惯了的梳头的丫鬟彩明这两日家中有事,便放了她几天假,其余的丫头我又嫌她们笨手笨脚,不合心意。”
徐氏一面讲着一面不住打量着江容华的脸色,忽然发觉从上次落水昏迷至今短短一月的辰光,这个庶出的九女儿便如换了个人似的。
脸上虽然依旧带着婴儿肥,五官却长开了些,变得更加精致,最关键的是周身的气度,只怕连淑华都要被比下去!
一时间又妒又恨,她的淑华正躺在床上半死不活,恐怖如鬼,而这个小贱人却长得越发动人,即便心知她命不久矣,一口气终归还是咽不下。
“母亲,你怎么了?”江容华一脸关切的出声询问,原来徐氏讲到一半竟沉浸在自己的怨念里,看着江容华的方向呆了。
“没,没事。”徐氏尴尬地摇摇头,又听到李氏不屑地哼了哼,只得讪笑一声接着道:“你也知道府里住了贵客,我作为当家主母,整日介蓬头垢面的终归不像,听王妈妈说你屋里有个叫青杏的,最是心灵手巧,不如借母亲几日,等彩明回来了就还你,你不会不肯罢?”
江容华在徐氏灼灼的目光中暗嘲不已,面上却露出惋惜之色:“并非容华不肯,只是实在不巧,青杏那丫头昨儿得了急症,我已将她遣回家养病去了,才刚跟祖母说这事儿,母亲便来了!”
“什么!”徐氏万万没料到江容华动作如此之快,还将青杏的去向在老太太这里备了案,她想拿乔发作都发作不了!
不过转念一想,青杏到底只是个不起眼的丫头,在府里料理,反倒顾忌颇多,不免束手束脚,不如出了府买几个地痞流氓,处置了她,就算闹出事情来,也算不到她这个深宅贵妇的头上,徐氏打定了主意,渐渐放下心来。
而先时徐氏一时情急,音量高了八分,一旁一直闭着眼假寐的李氏终于忍不住喝道:“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不过一个梳头的丫鬟,老婆子这里多得是,随你挑!容华院子里本就人少,你不想着送几个过去,还要问她借人,有你这么做母亲的吗?”
李氏言下之意暗讽徐氏只想着自己,苛待了庶女,后者心中一阵憋闷,忽然灵机一动,笑道:“母亲说的是,竟是我疏忽了,明日便从我院子里拨两个人过去罢!”
“哼,你自己都嫌弃的丫鬟还往容华那里送,我都替你害臊,不用你的人,我已经把白芷给她了,再过几日让江忠把人牙子叫来,给她姊妹几个都仔细挑两个合心意的。我和仲友把府里的中馈交到你手上,不是让你整日里做些有的没的,把你那起子小家子气都给我收起来,别到时候后院失火,让仲友操心!”
李氏重重顿了顿手中的沉香木拐杖,语气严厉,丝毫没有在众人面前顾及徐氏的颜面,徐氏原本打着往江容华院里塞人的主意,这会子哪还敢说什么,面上红一阵白一阵,脸色分外精彩,嘴里诺诺应着,心里早对李氏恨得咬牙切齿。
“眼见着孩子们一天天大起来,你这个做母亲的也要开始筹谋了,以则年岁最长,不过我和仲友都觉得那孩子是个有出息的,打算明年开春让他下场试试,倒是不急!
“反而是女孩儿们的事情你要多上些心,我看着咱们府里的几个小姐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一道上倒也拿得出手,只是太过娇惯,平日里针线拿得也少,只怕往后在……要吃亏!”李氏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容华,才掉转头对徐氏皱眉道。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徐氏该筹谋什么即便李氏不明说,江容华心中也是十分清楚的,便装作不好意思地垂首绞弄起手中的帕子来。
徐氏这边却是气得够呛,江老爷膝下三个儿子,江以信年纪尚幼不提也罢,她的儿子以礼比江以则也就小了两岁,过了年便十四了,李氏竟是提也不提,满心满眼地顾着落梅院,连让江以则入试春闱都打算好了,偏心到这地步的婆母当真少见!
徐氏这边脸色越来越难看,老太太那厢仿佛全无察觉似的忽然向侍立在身后的大姨娘笑道:“我记得咱们杭州府有一家很出名的绣坊叫乞巧坊,她家的独门绣法双面三异绣闻名大祁,我还在京都作姑娘的那会子,这种异样,异针,异色的绣技连宫里贵人都交口称赞!”
大姨娘点点头,接口道:“可不是,特别是乞巧坊的当家绣娘月娘,尤善此技,二十年前出自她手的一方双面三异绣帕子就卖到了千金,更遑论屏风这样的大件了!”
“不错,这月娘年事渐高,前几年把绣坊交给了最得意的弟子,自己则退居幕后做起了甩手掌柜,我思量着若是她肯来府里教容华几个女红,倒是极好的!”
李氏接过白兰递到手边的人参养荣汤,吹了吹上面的浮沫,也不急着喝,只拿一双精明的老眼觑着徐氏。
几句话下来徐氏已经从原先的忿忿不平中稍稍缓和,她握了握藏在大袖中的拳头,面上摆出虚假的笑意:“母亲这提议极好,待儿媳回去再细细安排!”
“不必了,我前几天已经让白兰递了我的名帖到乞巧坊,今日不过知会你一声,到时候人来了好生招呼着,别失了我江府的颜面!”
徐氏作为主母,老太太下名帖请女红师傅这样大的事情她居然一点不知情,整张脸彻底黑了,如果不是碍于孝道,只怕当场就要爆发,江容华看她怒极的模样,微微一笑,这府里真正当着家的只怕并非她这个心胸狭窄,眼界浅薄的嫡母呢,李氏则看也不看徐氏一眼,自顾喝起汤来。
江容华见状,知道她没有再留自己和徐氏的意思,便朝二人福了福身,带着青梅就要离开福寿院,到了正屋却被一个温稳的声音喊住:“九小姐,且等一等!”
惊讶地回过头,却是白芷追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把三十六骨青漆大伞:“外头的雪下得重了,奴婢方才见你们来的时候并未带伞,便让人从杂物间拿了一把!”
江容华的视线落在那把大伞上,面色柔和起来:“你先把平日用惯的东西理一理,一会儿我让丫头来帮你搬!”
青梅极有眼色地接过,向她道了声谢,主仆二人便互相扶持着消失在暮薄的雪色中,白芷怔怔地看了会儿,转过身打起布帘回了屋。
“小姐,你说咱院子里人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老夫人早不送晚不送,巴巴儿地忽然想到把白芷姐姐送到咱们院里来,是个什么意思呢?”
青梅右手举着伞,左手搀着江容华走得小心翼翼,不是她对白芷有敌意,而是老太太的做法委实让人不得不多想。
“这一个月来,府里发生的事情确实多了些,六姨娘被禁足,七姐姐中毒毁容的事儿只怕也瞒不过祖母,加之五姐姐又患了疯癫之症。
“如今安安稳稳,毫发无伤的怕也只有我跟八姐姐,八姐姐与五姨娘素来明哲保身,不愿掺和那些脏事儿,祖母是知道的,而我醒来后性子变了不少,难免让她起了疑心!”江容华注意着脚下,嘴里向青梅解释道。
“这可如何是好?不说五小姐的事儿与小姐你无半点关系,便是六姨娘和七小姐那也是她们自作自受,怎么能怪你呢?”青梅听自家小姐说得云淡风轻,不由得着急起来。
“你先莫急,这事是好是坏尚且两说,关键还在白芷身上!”江容华拢了拢微有些被风吹开的斗篷,神秘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