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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徐氏倒台(一)

      “我说过,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不要来找我!”

    醉仙楼雅间内的这个暗孔开得极妙,江容华随意透过去一瞥,正巧看到徐氏背对着自己,别过头,席地坐在黄花梨木案几旁,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似是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对面是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肤色黝黑,倒没有寻常商人的圆滑精明,相反,一双不大的眼睛阴沉沉的,竟有一丝异于常人的凶悍。

    江容华见过孙氏给她的画像,知道此人正是通宝钱庄的东家杨守仁,当然这是他还俗以后的名讳,而在安福寺出家时人称智光大师。

    “谁?”

    江容华注意着徐氏那头,不料身后的青芜忽然低喝一声,以极快地步子跃到门边,江容华闻声望去,只见厚实的草帘微微动了动,紧接着露出一张麦色清俊的脸庞和颀长高挑的身材,朝她嘻嘻笑道:“容儿!”

    江容华见是他,又瞥到外头时不时经过的客人和伙计,皱了皱眉,示意青芜放行道:“你不好好陪着我父亲和钱大人,过来做什么?”

    魏景辰不去看一旁与灰雀虎视眈眈的青芜,三两步在江容华身边坐下,涎着脸儿道:“两个大男人吃吃喝喝哪里用得上我作陪,小爷我当然是要来陪我的容儿了!”

    边说边把江容华散落在席位上的衣摆拿在手上饶有兴致地绕了两绕,江容华清楚地感觉自己的额角抽了又抽。

    如果不是地方不对,她一定要让青芜把这个纨绔子弟扔出去,她冷冷地把衣角从魏景辰手中抽出来,语带警告地低声道:“你想做什么我不管,只是别妨碍我的计划!”语毕再不看少年一眼,将视线放到徐氏身上。

    魏景辰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对江容华不善的话语并不以为忤,修眉皱了皱眉,喟叹一声:“容儿怎么会认为小爷我是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庸才呢?”

    再说隔壁屋杨守仁听出徐氏语气中的忍耐和厌恶并不生气,面上依然维持着谄媚讨好的笑容,只是看在旁人眼中有着说不出的怪异,还亲自替她倒了一盏杏花酿,举了举杯,另起话头道:“听说江大人升了从一品的京官,恭喜夫人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到京都里享福去了!”

    杨守仁说话虽称不上粗鲁却也直白,不过显然很懂得审时度势,先不说来意,只提江老爷升官的事,果然让徐氏对他的抵触情绪稍稍减缓了些,将那酒盏放到唇边抿了抿,冷哼一声。

    又听他接着道:“夫人如今身份更加尊贵,我还以为你今日不屑来见我了,让我委实心慌了一下呢!”

    杨守仁死死盯着徐氏,说得十分轻松,不过中间却夹杂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意味。

    徐氏心脏一缩,脑袋有些发晕,她也以为自己马上就要离开杭州北上京都,可以躲这个缠了自己十几年的瘟神远远的,谁知出发前一天竟还被他叫了来,也亏得自己解了禁足,否则不能准时赴约,指不定这个亡命之徒会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都这么多年了,你要银子我给你银子,你要生意我给你生意,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十五年来,徐氏对这人又恨又怕,尽管知道屋内再无旁人,却还是压低了声音愤恨道。

    “我知道这么多年,一直受着夫人的恩惠,如果实在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想打扰夫人你的!”杨守仁脸上满是无可奈何的样子,“实在是这两日铺子里流水有些周转不灵,我在杭州也没有什么朋友,想来想去,也只有夫人能助我一助了。”

    “周转不灵?你做的是钱庄生意,稳赚不赔的买卖,再加上每年我府上又有五万两银子给你作储备,如何还会出现问题?”

    这位通宝钱庄的东家对徐氏而言就像一只又脏又臭的吸血鬼,更何况十几年前的那个噩梦让她一辈子都不愿意回想起来,她双拳紧握,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杨守仁被徐氏一问,眉头皱了起来,拿起酒壶,不声不响地替自己满上,又一口饮尽,这般灌了四五杯,微有些醉意了,才道:“通宝是个小钱庄,平日只能给人兑兑银票,虽说稳当,却终究不过是些蝇头小利!”

    “哼,贪心不足!”魏景辰低低的带着浓浓鄙视意味话落在江容华耳边,温温热热的气息似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脖颈,有些痒痒的。

    江容华悚然一惊,猛地偏开头,正对上魏景辰漂亮的双眸,沉静微黯,倒映着她修长如天鹅一般的脖颈,泛着淡淡的粉色。

    江容华心中腾起一股薄怒,刷——地戴上兜帽,拉高领子,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又极冷淡地瞟了他一眼。

    魏景辰见状,颇为无辜地轻咳一声,转过头去,不过眼角眉梢露出的点点喜色可惜看出他此刻心情极好!

    “前日钱庄里来了个外地来的大主顾,兑了三百两银票,就说要见我,我也闲着没事,便跟他聊了两句。

    “原来那人是苏州一个做丝绸买卖的生意人,这两日想在杭州府进一批新货,偏生手头紧得很,问我可不可以放印子钱给他,每个月三分的利钱,半个月还一次,一开口就要二十万两。

    “我虽然没做过这些个以钱生钱的买卖,却也听说过,晓得几分,粗粗一算,光那利钱一个月便是以往一年的进项了,当时心思就有些活动了,暗中让伙计替我查了那人在钱庄的账目,倒是没瞧出什么问题,又见他一副衣着光鲜体面的样子,心一狠,便把银子借于他了,还多出了五万两!”

    杨守仁说到这里眼中毫不掩饰地闪着贪婪的光芒,又仿佛觉得用小杯子喝酒不过瘾似的,直接掀了酒壶盖儿喝了一大口,徐氏见他粗鄙的模样厌弃的拿帕子捂了捂嘴道:“这不是很好么,你又来寻我做什么?”

    “好?哈哈哈……好个屁!那瘪三前脚刚揣着二十五万两白花花的现银,后脚就进了矮子巷,在孙记赌坊玩儿了一夜,输了个精光!”

    杨守仁似是气极,猛的将酒壶摔在地上,顿时碎瓷片儿四溅,在徐氏的手背上也拉了一道口子,不重却也很快渗出血来。

    “小心!”江容华只觉眼前一黑,紧接着就被一双大手按在绸滑的布料上,温温热热的,还有某人强劲有力的心跳。

    江容华感觉自己耳朵有些热,清爽的青草味不受控制地往她鼻子里面钻,有一瞬间的怔忪,却很快伸手推开面前之人,低吼道:“魏景辰!”

    魏四公子这会子也回过神来,讪讪地松了手,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道:“咳,太紧张,太紧张了……”

    江容华偏头不去看他,就在刚刚她感觉自己的心跳竟和这纨绔的出奇的一致,一样的杂乱无章,一样的异于平常。

    一定是因为扳倒徐氏在即,所以太兴奋了!

    江容华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内心的奇怪感觉,又听到隔壁传来徐氏大惊小怪地痛呼声和杨守仁焦躁的声音:“二十五万两啊,一下子就没有了,如今铺子里实际能用的流水不到五万两,如果让那些在我这里兑了银票的人知道,只怕一个个恨不得要了我的性命!所以,还请夫人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相助一二!”

    那杨守仁不知何时坐到了徐氏的身边,说到后面语气也软和下来,带着讨好之意。

    后者满脸警惕地与他保持三尺的距离,冷哼一声:“我告诉你,不可能!猪油蒙了心的东西,每次惹事都只知道求到我这里给你擦屁股,杨守仁,我马上就要上京了,别说二十五万两,便是一两也没有,你就死心罢!”

    徐氏说着就要站起来离开,却被杨守仁飞快地拉住了手腕,阴测测地笑道:“你不帮我也没关系,只是你说要是让江大人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会怎么样呢?”

    “杨守仁,你想干什么?”徐氏听出杨守仁话里的威胁之意,脸色瞬间大变,连腕子上黏腻恶心的感觉也顾不上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瞪大了眼质问道。

    “哼,我想干什么?既然夫人你这么无情,也别怪守仁我无义了!十五年前安福寺西厢房,疾风骤雨,**一刻,夫人难不成忘了?”

    杨守仁忽然反手从背后将她圈在怀里,语带暧昧地循循善诱,目光落在她保养得宜,细腻白皙的面容上,一阵口干舌燥。

    仿佛有一道利芒从徐氏头顶直直劈下,那些竭力回避,不堪回首的记忆似潮水般涌来,让她面色煞白,奋力挣扎着想要脱离杨守仁的禁锢:“不,你别说了,别说了!”

    杨守仁哪里会依她的话,只在这位半老徐娘耳边大声道:“既然做了,我为何不能说?江尚书大人的正妻可不是人人都能染指的,更何况还有江四公子……反正没有银子,等这事传出去,我也成了过街老鼠,还不如趁今日大家一拍两散,江大人即将上任户部尚书,一品大员啊,啧啧,夫人你说要是一会儿回去我把江大人的这顶绿帽子捅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呢?”

    徐氏此刻把杨守仁当真是恨到了骨子里,十多年了,威逼利诱,买凶杀人也不知干过多少回,无奈这人有功夫在身,怎么也除不掉,倘若当真让他出去胡言乱语,她徐文佩也不用活了,而且还有以礼……

    徐氏咬了咬牙道:“好,好,好,你说,到底要多少银子?”

    “夫人果然痛快!”杨守仁听到她妥协,心下大喜,赶忙道,“不多,就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你这个疯子!”徐氏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杨守仁见状冷了声音道:“怎么?夫人觉得五十万两不足以买您的贞洁和四公子的身世么?”

    徐氏主持中馈时,小气抠门的名声是府内皆知的,这会子让她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不差于生生割她的肉,当下便有些犹豫,又听杨守仁接着道:“只要夫人答应帮我,我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会纠缠夫人,如何?”

    徐氏明白对方知道等自己入了京便再想贪便宜拿好处便难了,索性狮子大开口一次性要笔大的,一时又气又恨,无奈对方抓着自己的把柄,只得道:“好,我答应你,五十万两银票今晚便会送到你钱庄里,不过你最好说话算话,别再来要挟我!”

    “不,我要现银!”杨守仁显然是怕徐氏到了京都反悔,银票不是干货,不如真金白银让他安心。

    “好!”徐氏原本确实想在银票上做些手脚,然而见他这般警惕,只得咬了咬牙,恨声道。

    杨守仁见她应下,顿时喜上眉梢,手里却依然在她臂膀上有意无意地摩挲,徐氏嫌恶地甩了甩却没有甩脱,狠狠地瞪了过去,只见到杨守仁红着面皮,眼里也泛起情/欲之色。

    “你,你想干什么?”徐氏心里一慌,又听他道:“听说江大人府上有八房姬妾,且尤其钟爱三姨娘李氏,却对夫人并无多少夫妻之情,想必夫人独守空房已久了罢?不如你我重温昔日旧好如何?”

    杨守仁说着便一把将徐氏扑倒在草席上,手里也不老实起来,徐氏万万没想到方才还好好的杨守仁怎么会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震惊无比,却也不敢大声呼喊,生怕被人听到,只不住挣扎着。

    而江容华这头也大吃一惊,看那杨守仁的变化实在是太不正常了,下意识地看向快与她头碰头的魏景辰。

    后者得意地轻笑一声,朝碎了一地的酒壶努了努嘴,江容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看来必是这个纨绔在两人喝的酒中下了点作料,徐氏几乎没喝,所以并未受到影响,杨守仁便不同了,他可是喝了整整一壶的!

    刺啦——一声,徐氏的外衫被撕开大半,露出里头大红色的肚兜,江容华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正撞上魏景辰幽深的双眸,两人同时尴尬地咳了一声,素来皮厚的魏四公子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小姐,怎么了?”青梅并未见到雅间内的情形,看两人的反应颇有些奇怪。

    江容华不找痕迹地挡住暗孔,转头对青芜道:“你出去找个机会把父亲引来罢!”

    青芜得令正要离开,却被魏景辰叫住悠悠道:“不必,一炷香前灰雀已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