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选后
“启禀皇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长殿下虽身犯重罪,但改过之心天可犹见,老臣请皇上念在宗室一脉,网开一面,将他遣出帝都,发往边疆,闭门思过,戴罪立功。”
“不行!倘若说要念在宗室之上,那文景灏私传圣谕围剿八皇子等人,意欲谋害皇族子嗣,这笔账又怎么算!”
朝堂之上,李义山虽俯着头,语气却是不卑不亢:“皇上,您的气儿也该消一消了,都已经做了皇上了,就要有容人之度,老臣请皇上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李义山转头对后面的大臣道:“你们说,老臣说的可否有理?”
半数多的朝臣出列,拱手拜道:“臣等信服,请皇上网开一面。”
文景年面若寒冰,一语不发。
皇太后见状只得出声道:“皇上,就依照丞相的意思,将景灏远发边疆吧。”
文景年眉头紧皱:“母后——”
皇太后摇头看她一眼,接着道:“丞相,皇上仁慈,免去景灏的罪责,可是他欲弑君妄为,起兵造反,却也是不争的事实,若是皇上不罚,他日其他皇族子嗣也效仿了来,又将置我一国朝纲于何地?哀家以为,应免去他皇子封号,从此贬为庶民,如此才能令百官信服。”
立于殿下的群臣纷纷点头,对这样的安排表示赞同。
李义山也知道再逼下去,恐怕只闹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只好也退一步道:“既是如此,老臣也无话可说。”他转头对地上的文景灏道:“还不快谢皇上圣恩?”
文景灏听到要削去他的皇爵,顿时颓丧地像斗败的公鸡,可是在李义山狠戾的眼神下,只得咬牙拜道:“罪臣谢皇上,如山重恩。”
文景年沉着脸不语,众人一时也不敢动,直到末了,她微阖了眸摆手道:“带下去吧。”
文景灏这才被左右侍卫押持着退了下去,紧接着另一个人却被押上殿来。
文景年冷然的目光扫过殿下的人,侧头对站在一侧的刑部尚书道:“梁尚书,朕让你查的事,可办地清楚了?”
梁桦昂身出列,恭敬地拜道:“启禀皇上,臣已查明仔细,孙大人的罪状尽数列在这份褶子之上。”
殿前执事的太监接过他手中的褶子,送上御阶呈递给皇上。
文景年接到手中,展开一看,英眉顿时挑起:“孙大人,你身为御林军统领,擅离职守,勾结外贼,御前兵变,意图谋反,这上面记录的条条罪名,随便一条就足以让你死上几百遍!”
文景年扬起褶子,一把扔到跪地的孙长治面前,孙长治本就胆战心惊,此时更是吓得面色惨白,他深知自己所犯条条皆是滔天大罪,若是文景灏即位他自是得权得势,加官进爵风光无限,可是成王败寇,如今文景灏都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保得住他?
孙长治浑身发抖,磕头如捣蒜:“皇上,请皇上开恩,饶过罪臣一条性命啊!”
“朕只问你一遍,策划御前兵变的人,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若是你肯招出实情,朕倒是可以考虑酌情发落。”
孙长治犹豫地张了张嘴,余光看到李义山狠绝的眼神瞪来,他的脸色顿时更加白了,他抖着身体,如风中残叶,文景年坐在殿上,似乎沉静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但是孙长治双手抓着地面,直至指节变白,最后却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
文景年手按在龙案之上,目光冷凝至极,紧抿的薄唇迸出几个字:“带下去,当场杖则一百,之后押入刑部大牢,按律执行!”
孙长治浑身一抖,顿时如失了魂魄一般瘫在大殿之上。
“是,皇上。”两侧侍卫即刻上殿,一把押起如同一滩软泥般的孙长治,直接将他拖出大殿,很快外面就传来杖击声,夹杂着孙长治的痛嚎声。
侧立于殿内的朝臣们听着外面惨痛的嚎叫声,心中不禁都起了凛意,但是他们都知道孙长治是罪有应得,这般一想,又觉得新皇赏罚严明,虽年纪轻轻,却颇有一代君王的魄力,心中反而少了疑虑,更加认可这位即将走上政治舞台的新君了。
一会儿侍卫跪在殿前道:“启禀皇上,犯人昏过去了。”
文景年摆手道:“押去刑部吧。”
“是。”
如此,由文景灏等人纠起的叛乱便算告一段落了,朝臣们见此事已经了结,接下来关心的自然是新皇登基大典的事情。
新皇登基是事关国家宗庙社稷的大事,经过钦天监和史官的多方斟酌审核,定下了这个月最好的一个黄道吉日,在确定了登基大典的日子之后,众臣关心的另外一件事,便是册立皇后的事宜。
除了皇帝的登基大典以外,册立皇后,亦是关乎朝政的重大事件,需要经过正式隆重的立后仪式,編载入册,之后昭告天下,普天同庆。
按照吏律,皇后需要经过皇帝才能册立,高祖皇帝之前,律法规定新皇登基前若是已有正室,通常不需要另择人选,可直接将正室册立为后,当然皇帝也可以先将其他妃嫔纳入后宫,待日后再立为后。但是自从高祖皇帝即位时期,因为迟迟没有立后而导致后宫妃嫔拉帮结社,争宠夺位,险些酿成大祸,高祖皇帝盛怒之下一连废掉了八名妃子,并且下令自他之后的皇帝即位,必须同天册立皇后,以统领后宫,安定人心。
文景年是首个以非嫡长子身份继位的皇帝,也是继位年龄最轻的皇帝,时年十六,尚未行大婚,也无妃嫔,于是新皇后的挑选便成了当今朝臣们最关心瞩目的话题。
全权负责宫内所有礼仪的一品执事官踏步出列,拱手拜道“启禀皇上,太后。皇上登基,宫中不能久虚,臣等恭请皇上早日册立皇后,以安人心。”
其他朝臣也纷纷出列拜道:“臣等仰望已久。”
皇太后也考虑到这点,脸上难得溢出笑容道:“册立新后是件喜事,哀家想听听诸位可有何意见?”
一个二品大臣拱手拜道:“回太后,臣以为此时若是选秀,时间上已经赶不及,本朝立后皆是从世家之女中挑选,先妃先后亦皆是出自士官名门,因而臣以为,此次新皇洋,也在世族中挑选为佳。”
太后点头称是,另有几个大臣出列举荐道:“启禀太后,皇上,臣以为户部李大人家的秀,品貌端庄,兰质蕙心,是皇后的上佳人选。“
“连大人的千金,传闻才学臻冠京师,早有贤名,臣以为才是做国母的不二人选。“
“鲁大人,连大人的千金虽说才学出众,可是据说相貌气质却甚是平凡啊,恐怕衬不起这一国之母的栄衔,也……” 这个官员险些接着脱口而出,恐怕也配不起皇上这般俊美非凡的仪容。
“可是,立后当立贤嘛。”
“要我说,慕大人家的二秀才真是上上人选,不但相貌出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亦是样样精通……”
群臣议论纷纷,朝堂之上一时沸沸扬扬,皇太后端坐在金椅之上,微微皱了眉,几个礼仪大臣及时出列道:“回禀太后,臣等已经录了名册,到时会将画像和档案都呈到宫里来,皇上和太后可以慢慢挑选。”
皇太后这才松了眉头,正欲点头说好,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文景年却突然开口道:“不用看了,皇后之位,朕心中已有人选。”
众臣无不惊讶地望向正襟端坐的新皇,见她面色坚定,神态十分认真,不由噤了声。
退朝后,长寿宫里圆盘的八仙御桌上摆着时鲜的果蔬,精美的点心物事,两侧宫女躬然侍立,皇太后与文景年于八仙御桌前相对坐了,用着茶点,偶尔锁言几句,气氛温馨,其乐融融。
皇太后看着面前的文景年一身金龙衮袍神采轩昂,气度天成的神态,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太子,心里不禁一酸,继而又是感慨万千。年儿和太子,五公主从小都是在自己身边一起长大的,虽说不是亲出,但是在她心里早就把文景年当做了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如今五公主远嫁,太子也不在了,幸好还有年儿,否则她的下半生恐怕就要孤苦伶仃了。
如此想来,皇太后脸上不由显出万般怜爱的神色,不时伸手给文景年面前的盘子里添几样可口的点心,想到今日早朝的事,不由笑着开口问道:“皇上,不知朝廷里哪家的秀有幸入了你的眼?可否说予哀家听听?”
文景年正端着杯盏的手微微一僵,面色就起了红,对母后这般直接的轻言笑问,反倒失了大殿上应付群臣时那副平静镇定的摸样,窘然道:“哦,是唐尚书的女儿。”
“哦?可是吏部尚书,唐宗贤的女儿?”
“嗯。”
皇太后想了想道:“哀家听先皇提起过,那唐尚书在六部的大人里,算是个谨然内敛,处事不错的官员,哀家倒是没怎么听人提起过他家的女儿,不过皇上竟然亲自相中,想来那唐秀的摸样性情,该都是不错吧?”
文景年略低了眉眼,就有唐韵曦温婉动人的摸样浮上心来,她的目光不觉柔软下去,唇边也溢出笑意来。
皇太后阅人无数,见皇帝这般摸样,心中早已明了,笑道:“皇上若是能立一位心仪的皇后,自是天大的好事,哀家也替皇上高兴呢。”
文景年抬起头来,咧嘴笑道:“哦?母后也觉得好么?”
“自然是好的,既是皇上自己相中了,必然是喜欢的,帝后和睦,早得贵子,我朝有了太子,天下自然就会大定!这样,母后也就放心了。”
文景年脸上本是欣然的笑意,却在听到那句‘早得贵子’的话时顿然僵住了,她微微侧过头,目光有些复杂。
“这唐大人虽说官职不算高,但身居六部要职,倒也符合名门世族的要求,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是皇上定下来了,就让唐家的秀进趟宫予哀家瞧瞧,这接下来的事情就由哀家和各位礼官来安排,皇上就不需费心了。”
虽然贵为太后,但是为儿女成婚的喜悦却是与寻常人家的父母无异,皇太后满脸的喜意,温声念叨着,心思完全放在了册立皇后的事情上,没注意到此时的新皇怔怔失神的摸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