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继父
不出张良的意料,项梁接受了刘邦的归附,.五大夫乃是第九级爵位有大夫至尊的称谓。
这样一来,倒是显得项梁对着个昔日沛县小混混颇为看重。
五千人马,刘邦原本手里的三千沛县子弟再加上后来从砀郡招募的满打满算也不过挨近一万人的边。项梁一出手便是差不多占了差不多刘邦一半人数,当真好大手笔。楚右司马带着这五千人马一直到砀郡。刘邦回到砀郡的当天立即下令摆宴好好招待这名右司马。
“大兄,这上柱国……”听见刘邦回来,周勃等人马上前去见他。他们听到项梁肯借他们五千人马心里高兴之余,又觉得莫名其妙。
此时张良并不在,他们也没有个人问只有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刘邦。
刘邦的心情比他们更加复杂,既有高兴也隐隐的觉得不对劲。
“五千兵马虽说是借给我刘三的,但是却并不是听我号令。”刘邦抹了一把脸,坐在席上。“有个屁高兴的。”
听刘邦这么一说,周勃等人也有些恹恹的,没有之前的那副喜形于色了。
“不过,大兄。有了这五千兵马,不管是不是听大兄的,总归手里是人马多了嘛。打回去也有把握不是。”周勃上前道。
“嗯,这也是。”刘邦沉吟一下,“今晚上要宴请那些楚将,里面可还有个右司马,你们可不要给我丢脸了!”
“这个包在兄弟的身上!”
那位右司马虽然领的是武职,但盔甲一脱换上深衣,活脱脱就是一个子都再现。晚上的宴会要是都是一群大老粗陪着明显自降格调,于是樊哙等人一合计把张良昭娖一块给请去给凑个场面。
昭娖不想一天到晚老是在屋子宅,欣然答应。
正规的宴席相当重规矩,从宴席上用的一系列的青铜酒器再到坐席一直到席间奏乐都是有相当多的条条框框。碍于事情突发其然,根本就来不及事前准备,只得找人临时请了几个士人出了主意,结果还因为听不懂那几个士人说的话还被鄙视到地底下。这一顿酒席樊哙几个也办的相当窝火。偏偏他们还要摆出一副笑脸。
晚间明火如日将一处大宅照得格外明亮。门口阍者袖手恭谨拜服下腰,恭请贵宾入门。雅*文*言*情*首*发
眼下已经是四月,空气隐隐约约已经有了热意。被明火这么一照还真有几分热了。
昭娖和张良同坐一辆马车到门口,见着门口停着几辆楚制的马车想必应该就是那几位楚将的,其中有一辆格外华美想是楚右司马无疑了。
张良下车来站在昭娖身边,见她正看着那些马车,“进去吧。”
昭娖点了点头。
刘邦主要请的是那些楚将,张良昭娖算是陪坐,即使如此刘邦还是吩咐了要对他们两个要礼遇。
坐在席上,昭娖见着樊哙周勃等人明明满身不自在,偏偏还要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有礼一些。他们都是短深衣的打扮,规规矩矩跪坐在茵席上。不见平时里野惯了的胡坐。
每张黑底赤纹的漆几上都摆放着八只盛放着肉酱肉羹的豆,这是根据周礼中上大夫八豆的标准。
看来这场宴席刘邦倒是也下了功夫。
“呀!右司马来了。”刘邦立刻前去迎接,昭娖也起身站在席前。保持着低首袖手的姿态。
“缺当不得沛公如此大礼。”模糊间略带耳熟的嗓音朦朦胧胧从那厢传来。
“当得当得,右司马不要和我刘季客气!”
昭娖一皱眉,下意识的想要抬头去看个真切,但想起这是刘邦设下的招待贵宾的酒宴只能老老实实将头低着。等到双方势礼回礼完毕入座之后,昭娖保持着目不斜视的标准礼仪姿态坐回茵席上。
张良和昭娖的位置算不上很好但也不坏,正好可以让坐上上座的人可以看到的地方。
竹帘之内的女乐和乐人奏响细腻靡靡的楚乐。几名着鹅黄纱衣的舞姬甩动着长袖起舞。
“缺奉上柱国之命前来助沛公……”
乐曲中昭娖耳尖的抓住几个词,心头上一震,似乎是被一块巨石给砸下。她示意身边的侍女给她酒爵中倾倒上酒。昭娖执起酒爵抬头袖掩而饮的空当偷眼就朝上位瞧去。
只见上座上刘邦和一名中年男子相谈甚欢,中男子并不像其他武夫那般着短深衣,而是士人常穿的长袍,面白且胡须修剪整齐,即使已经中年,但那眉眼依旧能看出他年轻时候容貌的出众。一言一笑温雅姿态尽显。如果说是美男子子都再现也不为过。
即使已经不如当年那般丰神俊秀,昭娖还是在记忆力把那张脸给挖了出来。
她想哭了!
是她继父陈缺!
“怎了?”耳畔传来关心的询问。昭娖赶紧收拾好情绪转过头去看张良。
张良袖下已经捏住她的手,眼带关心。
昭娖牵强的笑笑,轻轻摇了摇头。
这一幕落到几人的眼里,就生出了几分暧昧。同样都是面若好女的美男子,那般亲切私语,很让人容易有绮丽的联想。
舞姬们身姿窈窕,腰肢被绦带勒的很细似乎盈盈不堪一握。
“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南有嘉鱼,烝然汕汕,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衎。”帘后的女乐们唱起小雅中的《南有嘉鱼》,此歌本就是为了在宴享礼仪之乐。现在被女乐们用楚调一唱,少了几分庄重多了几丝女子的柔软。
沛县来的众人听惯了乡里巴人之类的调子,这种雅乐一开始听着还新鲜,听久了难免会觉得索然无味。几个干脆就喝酒吃肉看跳舞自得乐趣。
那几个楚将都是项梁的嫡系,大多出身士大夫。秦汉士人并不只是会读书,君子六艺中对武艺御术也有一定的要求,文武全才并不罕见。沛县一帮子大老粗并不入他们的眼。所以席中的张良和昭娖就格外显眼。
歌舞毕,就是到主人献舞之时。
原本细腻的乐调一变,换成巴人调。楚将席中发出几声嗤笑。但刘邦也毫不在意,自己离开茵席,走到酒席中央大跳起来。动作即使谈不上有多粗陋,但也和雅这个字搭不上任何边。
一舞舞毕,刘邦转身而止,拱手向坐席间行礼。也不管那些楚将眼中是否有讥笑。回了自己的座位陪着陈缺继续喝酒说笑。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昭娖手里紧了紧,最终起身唱道。
她走出茵席走向一个楚将。那名楚将生的高大但也不至于粗壮。看见昭娖向他而来邀舞。先是一愣后来笑了笑。起身而出于她对舞起来。
沛县系众人知道自己的出身被人看不起。见着昭娖起来落落大方起舞脸上都露出笑影。
昭娖身长七尺,放在楚国男人里头算是中等。面前的楚将还是比她高出半个头,昭娖宽袖一振舞回身去。
刘邦乐呵呵喝酒看着昭娖和楚将对舞,和身边的楚右司马说上几句,说的上其乐融融。渐渐的他察觉出不对出来。楚右司马说话的速度越来越慢,间隔也越来越长。刘邦心中奇怪,回瞟一眼,看见陈缺持着手中的酒爵,眉间微微蹙起眼中明晦不定。
顺着陈缺的视线看过去竟然是中间跳舞的二人。
“沛公。”陈缺开口。“那位士人……”
“哦哦,那是厩将的友人,昭成。”刘邦听陈缺相问,便答道“右司马可是认得这位君子?”
陈缺听见那个名字后,脸色微微变化但很快沉静下去。
“认得,此孺子与我有旧。”陈缺脸上在笑,用词也变得亲和一些。提起昭娖的时候却用一种相当熟稔的口气。“不知沛公过后可为缺一见?”
“好,故人相遇,莫有比此更让人欢喜的了。”刘邦爽快答应笑道。
“缺谢沛公。”陈缺双手执起酒爵向刘邦一敬。
“这算不了大事,反而是刘季要多多劳烦你。攻丰邑……”刘邦与陈缺对饮一爵后道。
陈缺脸色笑意不减,倾着身子笑眯眯得听刘邦和他说话。
一曲舞毕,昭娖刚回座席。身边的张良抖袖而起走向楚将席,邀人起舞。
张良的舞姿潇洒,即使他本人容貌长的比好女还要貌美几分。但舞姿气势上却不见一分女气,处处皆是男子的大气。这让原本存有轻视之心的人也要把心里那份轻佻的心思给抹了去。
昭娖现在没有心思去欣赏张良的舞姿,她只管命侍女朝她的酒爵中倒上酒仰首饮尽。放下酒爵袖中的手指抖抖的有些颤意。昭娖感受都上座时不时投来的视线。她也不太敢回着那视线回看过去。只顾着自己低着头,听着那边响起的乐声歌声心中乱成一片。原本几年后的见面不该是这样子,或许又是近乡情更怯,昭娖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这个继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