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蛊惑
.她一身正式的礼服坐在马车中。三辆马车的车轮压轧在露出发出轻微的声响。
昭娖微微转目,看着那边马车上的苍老身影。她伸手整理一下系好的充耳。不管范增想怎么说,她都要把这件事情搞黄。
想起范增已经七十高龄,不禁觉得有些同情。这么打的年纪还来给项羽出谋划策。甚至不惜越过他代理事务。
不过……
昭娖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范增越是如此,恐怕项羽越不会感谢他。如今项羽从自封西楚霸王的那刻就不是那个眼神明亮,为了叔父的离去痛哭的青年了。
只要是人主,就会有疑心。而且非常厌恶有人凌驾于他之上。
七月中旬热滚滚的热浪几乎都要将地面的草木完全吞没。等到一行人在宫门下车到达高台之上的宫殿。礼服内的中衣几乎都要被汗水给湿透了。
楚王宫眼下还没有完全建好只是有个雏形,但还像模像样。宫殿内四角都有降温的冰块,进入宫殿内,昭娖在心里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范增从上车开始就黑着一张脸。项伯倒是一脸长者的慈祥,甚至嘴角还带笑。
殿内幔帐处处,幔帐之上用玉璧用丝绦穿了垂下。金灿灿的青铜树杈枝灯盏上灯光点点,将深处照亮。
“大王至——”突然阉寺难听的尖嗓子响起。
昭娖眼角余光一瞟,见到寺人们纷纷跪下来。项伯和昭娖垂首拱手行礼“臣拜见大王。”
项羽身上一袭赤色的袍服,大步走到王座上。他瞟见范增一脸的怒气未消,不知又因为何事动怒。心下便有些有些不耐烦。
因范增是项梁生前让项羽所认的亚父,没有先给项羽行礼的道理。范增此时心中仍有不快,双手拢在袖里。项羽见了拱手行礼。
“亚父今日前来有何事?”赐席后项羽坐在王座上问道。
“老夫今日前来,乃是为前日大王欲杀之张良前来。”范增姿势端正跪坐在茵席上。
“哦?”项羽一听有些奇怪。他见到范增转头看向一旁的昭娖,面露不屑。
“老夫这几日查得张良之所以能从彭城之中逃脱,乃是安陵君蓄意为之,助张良逃走!”
话语一落,项羽眉头一皱随即眼中便露出些许怒意来望向站着的昭娖,“子瑜,此事当真?”
昭娖双手此时也是拢在袖中,还没等她开口为自己辩解。只听得身侧项伯轻轻一笑。
“大王,臣有事想问一问范先生。”
项伯是在项羽的季父,项羽见项伯发话,将心中生出的怒意稍稍压下去,道“问吧。”
只见项伯宽袖微抖,“范先生,你一而再再而三,说安陵君私放张良。可有依据?”
范增一回首正好对上项伯,冷笑两声,“依据?老夫当然有。前一月,安陵君使人给张良送去奴仆,而后又使家吏去求美人。雅*文*言*情*首*发对否?”
昭娖笑笑,“的确如此。”面上没有半点焦急之情,闲适的简直就是前来赴宴享乐一样的悠然。
“大王下令处死韩王那日,张良府邸中突起大火,审讯得知,竟然是安陵君送来的奴仆与其他两人发生口角所致。而后城门封闭,城内外不能相通。安陵君此时却出府游玩,而后军士抓捕的酷似张良的男子竟然是安陵君府中的男宠。这一件一件,样样与你安陵君有关,敢说你与此时一点干系都没有?”
项羽眉头皱起,投降昭娖的目光变得锋利起来。
昭娖低头呵呵一笑,“臣的确与前韩国申徒有旧,那是虽然两人各有其主,但情分仍在。我见他在彭城的居所里奴仆懒惰懈怠侍奉主人。心有不忍,便从府中拨了一名奴仆前去。至于那奚隶竟然和其他奴仆口角厮打,那不是臣所能预料到的。至于那日出行,臣身体不适久居家中,上工让臣出去走动一下。臣那时也不知此事,而且行至城门,听闻追捕韩国申徒,臣也未曾强行出城,径自回府去了。若是如亚父所言臣有心送张良出城,臣还回去作甚?至于那个男宠,臣之前使人将他买来精心调*教,谁知此人得宠之后便和府中美姬私通。臣将此人驱逐出府,难道有错不成?”
没想到昭娖把自己府邸里的私密事抖出,项羽面上闪过一丝惊讶。那份怒意也减弱了几分。
项伯脸上带笑,“不忍见旧友折辱奴仆之手,故派遣奚隶前往伺候。贱隶厮打口角引起火事与原主何干?美人之属,玩物耳,私通美姬驱逐出去也不算过分。谁也没想竟然被当做前韩国申徒抓去。此两事与安陵君实在无甚干系啊。”
“左尹!”范增见这两人一唱一和把昭娖自个摘了个干净,心中原本平稳下的怒气又浮现上来。
“亚父。”项羽出言道。声音里就带了些许的不悦。
昭娖恭立那里,她拱手朝项羽一拜,“虽然臣与前韩申徒有旧,但两人各有其主。当年那些情分怎么能撼动君臣大义?自从前韩申徒入彭城至今,臣仅仅只有给其送去一名奚隶,其他再也没有任何接触。若是仅仅凭此说臣私放前韩申徒出城,此等冤屈,臣不堪承受。还望大王明察。”
“大王,”项伯稍稍上前半步,“安陵君不问政事已久,何况这镇守城门的将领也与安陵君无甚关系。私放前韩申徒出城委实……况且安陵君从大王入秦关,身有军功之人。以虚有之事使得有功之人蒙受冤屈,这实在不该。”
项羽此时面色已经沉下来,眉宇微锁。
“大王!这……”范增听见说的话,就想要反驳。没想到只见项羽伸出一只手制住他的话语。
“行了,此时寡人心里已有决断。”项羽重瞳的眼睛转过来看着范增淡淡道。
范增想要再做争辩,奈何项羽此时的耐心已经告罄,他径自从王座上起身离去。
走出殿外,已经是日上中头。明晃晃的日头照得叫人头发昏。
范增追着项羽一路去了,如今走到宫门前来乘车的只有项伯和昭娖两人。
两人心里知道的清楚,范增如此行事只会叫项羽更加不听他的。
项伯和昭娖两人相望一笑,手拢在袖中互相一礼各自上车离去。
项伯闹出的那一出,知道的人颇为同情安陵君。毕竟就这么带着人冲上门去。要是性情急躁的恐怕都能指挥着家人和范增打起来。
而此事后,朝堂之上依旧不见安陵君的身影。项王也没有怎么提起过她。
七月里刘邦在关中和三个秦王打的如火如荼,看刘邦的样子铁了心要统一秦国。而在三齐,自立的齐王田荣成功击杀济北王田安,至此田荣统一齐国。
而西楚国项羽杀韩王成,将韩国一口给吞了进去。
从鸿门定下的封国体系,就在项羽的有意无意下给瓦解了。
昭娖虽然人不在朝堂,但是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是知道。她听见三齐统一的消息,也不觉得惊讶。眼下的形势一步比一步乱,要是说刘邦和田荣是作乱的话,如今韩王成的死更是向天下人证明项羽这个天下主伯根本就是名不副实。
而看透这一点的恐怕也只是那么几个。例如她那个假父,她那个假父一向可是明白人。当年也是觉得项梁绝非池中物才与其深交。要是有一天他看明白局势,恐怕也不会舍不得这个侯位。
彭城的夏日越发炎热,昭娖干脆将浴室和寝室打通。要是热的受不了直接到浴室里往水里一跳,也懒的走。
“主,陈大夫来了。”昭娖拿着一卷吴子,心里被炎热的天气热的心烦意燥的时候突然听得吴姬跪地道。
吴姬身上只是露肩的楚衣,楚衣之外再是一层薄薄的纱衣,看着妩媚之余又不失凉爽。看得昭娖好一阵羡慕。
“请他进来。”昭娖手里的竹简放在一边出声道。
“唯。”吴姬听罢就膝行出去了。
吴姬原先对陈平的确有那么一丝心思的。本来她就是想男人的年纪,陈平面如冠玉,就算一袭粗衣也盖不住他的容貌和出众的气质。吴姬就算不想对他有意思都难。但是渐渐两人那么短短的接触,陈平几乎对她都是目不斜视,莫说什么暧昧的暗示,就是一般男女的调笑和打趣都不见半分。
似乎在陈平的眼里,她也就是一个普通毫不起眼的姬妾了。
慢慢的失望之下,这个心思也就歇了。
陈平身后两个竖仆将怀里抱着的大箱子交给四名侍女。
室内的冰块供应的并不是很充足,陈平进入内室之后,吴姬和其他服侍的美姬们极有眼色的退下,谁知陈平一回头说道,“吴姬可否留下?”
昭娖挑起眉梢,“好。”
顿时那些美姬们望向吴姬的眼神更加嫉妒了。
一阵窸窣声中室内之有昭娖和陈平两人。吴姬有些局促的跪坐在放置冰块的冰鉴位置,低着头。
陈平望着一段时间没见的昭娖,手指稍稍提起下摆坐躺到昭娖的身边。伸手就抽走了她头上发髻的发簪。
将那根发簪抽在手里,才发现这根乌木制的发簪竟然不是新制有些年头了。
昭娖睁开眼看他,仍由一头乌发瀑了一肩。
陈平将手中发簪轻轻放置在一旁,把她拢在怀里。“听说前段时间大王亚父带军士冲撞到你这里来了?”
说着,手指揉在她头上的穴道,力度适中。
昭娖仍由自己趴在他的怀里,听见他问道笑了笑“老人家年纪大了,脾气难免执拗。大王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少将军了。可是他还反应不过来。”
范增这是真的把项羽当做自家的晚辈来看,来关心了。可是现在项羽要的不是长辈的关爱,而是至高无上。
“亚父把你这搅的不轻,你倒是还怜惜起他来了。”陈平听了昭娖的话不禁觉得好笑。手指埋进如瀑的长发中轻轻拨动微凉的发丝。
手指在发丝中一路缓缓滑下一直到她的脖颈,指尖探出发丝在她脖颈处的肌肤来回摩挲
“我又没怎么样。要是真怎么样了,我还会坐以待毙不成?”昭娖察觉到他的动作,觉得被他弄得发痒,不禁伸手就捉住他的手。
她也看得出来,一开始项羽听了范增的话眼里露出的怒意。只是项伯和她两个连消带打,愣是把项羽的怒火给灭了下去,外带坐实范增僭越过君王擅自处理的事情。
君主最讨厌的便是这种越过他自专的臣子。即使是为了他好。
“‘短兵待远矢,与坐而待死者同实’出自《管子》参患篇么。”陈平一只手被她抓住,他亲昵的低下头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不过对于大王来说,韩国已经被吞下,一个逃跑的申徒对他来说也算不了甚了。不过平此次前来,可不仅仅为此。”
昭娖听得皱了眉头,扬起头来看他。
只见他抬起那张漂亮的面庞道“劳烦吴姬将那两个箱匣打开。”
吴姬闻言,小步趋至那两个箱子前,小心翼翼打开了。一个箱子里放着大大小小的小漆盒子。另外一个箱子里放着几个长方形比较大的漆箱。
“劳烦吴姬将那箱子打开。”吴姬正在无措见听到上位上陈平的嗓音。
“唯唯。”她赶紧应了。伸手将那长方形的漆箱打开,箱子一打开里面赫然一叠整齐的丝麻衣物。颜色艳丽,很明显不是男子所穿用的。
“那些是甚?”昭娖看着皱了眉头。
“妇人梳妆用的物什。”陈平在她耳畔轻轻道。“阿娖虽然着男装,恐怕心里也不想做丈夫吧?”
一句话问的昭娖无话可说。她没有性别认识偏差,更不觉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很快活。她当年一身男装,要是一开始是为了母亲不在丧子之后崩溃,之后就是尝到在这个时代做男人的好处和便利。
可是她心里真的想要当一辈子的男人吗,恐怕也不真的愿意。
“穿上看看,可否?”陈平将脸埋进她的发丝里,声线里带着诱人的嘶哑,他的唇沿着她脖颈的线条厮磨着,带着致命的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