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闹腾
从五月开始那些诸侯们开始闹腾项羽没有插手,甚至将韩王扣押至彭城,把人家从王降到侯,.霸王,霸王,既然是霸,就有维护诸侯国之间存立的责任。但项羽守着西楚国一方土地对那些心怀不轨的诸侯们选择无视。
最终在戏亭分封后的五个月里,汉王刘邦连续击败项羽所封的塞王和翟王。三个秦王被刘三打趴下。之后刘邦支持原韩国太尉韩信攻打原韩国之地颍川。刚刚到口里还没来得及吞下去的肥肉,项羽肚子上狠狠挨了一拳被迫吐了出来。他令原来吴县县令郑昌为新一任韩王,前往韩地抵御王孙信。
韩国的事情刚刚派人出去,紧急军令又传来,彭越在田荣的纠集下竟然起兵扰楚,进攻济阴。项羽派出萧公角前去平定彭越之乱,没想到最后萧公角竟然被彭越打的落花流水。
济阴战事失利,燕国又发生战事,臧荼打死原燕王韩广,燕国统一了。
就在这一片坏消息中。进入了九月。
九月楚地的风俗是食菊登高,要是有那么几个风仙道骨的还可以去求仙。
昭娖在九月的秋风中进了阳羡侯府,此时她倒是没去后院里见见郑氏和那两个弟弟妹妹。而是和陈缺坐在一起下棋。
陈缺已经年将四十,眼角处已经有明显的纹路。比起昭娖当初初见他时的俊美,已经多了几分岁月的沧桑和沉静。
亭子周围的竹帘已经全部卷起,几名竖仆恭谨侍立在卷起的竹帘旁等待主人的命令。
昭娖一子落下,双眼盯着棋盘。
“听说你这几日又称病不朝?”陈缺伸手从陶罐里夹住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
“我只是一个闲人,在与不在,都无甚关系。而且我闲着,大王也放心。”昭娖笑道。
“你呀……”其中的缘由陈缺自己也能想到,他笑了一声。手中棋子没有留半点情面将昭娖几颗棋子困死提走。
昭娖见状也没有任何的恼悔,她依旧将棋子落下她预定好的位置去。
“最近似乎不太安定?”昭娖收回落子的手道,“我日日不是呆在府中就是出去游玩,外事早已经不怎么过问。可是最近见路人面色惶惶,城中军士调动戒严,假父,这是不是又起甚波澜了?”
陈缺抬起眼睛,“连你不问政事的都察觉到了么?从五月三齐变乱到现在,西边的汉王,原韩太尉,再到东边的伪齐王荣,燕国最近国内变乱。前段时间伪齐王令彭越扰我楚国,大王派萧公角前去抵御,却战事失利。”陈缺手指夹着一子,双眼盯着棋盘微微眯起。
“如今东西两边都不安宁,自然人心惶惶难安了。”说罢,手中棋子已经落下。
“如今西边汉王意图染指关东,.”昭娖摇摇头,棋子落在一处甚是不起眼的位置。
“大王如今使郑昌为韩王,前去抵御韩王孙信。或许应当能扛住吧?”昭娖脸上依旧平静,就连眼神都是祥和的。
“呵……”陈缺嗤笑一声,“你们都退下。”很明显这话是对那些侍立的竖仆说的。
在一片“唯唯”声中,这座亭子里也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说道那个韩襄王的孽孙,我倒是想到了一人。”陈缺笑道。这时节庶出的被称之为庶孽。王孙信是韩襄王的庶孙,换一个称呼就是孽孙了,和他本人出不出息没半点关系。
“何人?”昭娖听着觉得颇觉得好奇,问道。
“就是随韩王成一同来的韩国申徒张子房。”陈缺知道张良和昭娖的那些往事,甚至也知道为了张良昭娖和范增杠上的事情。
昭娖听见张良的字,只是执子的手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她脸上除了笑就只有淡然了。
“那位申徒当年在汉王攻打三秦王之时,对大王说的那句‘汉王失职,欲得关中,如约即止,不敢东’。这位韩申徒对大王说汉王只想要怀王之约里他该得的,不会继续东进。可是如今看来,这位汉王对关东也不像是他所说的啊。”
陈缺并不在乎昭娖听见张良的名号那一瞬间的稍许不自然。
“现在他也不是甚韩申徒了。”昭娖眉头微微锁起,像是为棋盘上的厮杀所困扰的样子,是话语里没给张良留半点情面。
“张子房当年在留县遇见沛县刘邦,便在刘邦军中做了厩将。后来他借兵想要兴复韩国,结果和秦兵在那里兜来兜去,还是刘邦南下帮助他攻略下韩地十余所城池。这份恩情哪怕以性命相抵都难还,更何况只是在大王面前说个谎话。”昭娖话语间,唇角已经带了泠泠的冷笑。
“张子房的那些话语真真假假,一时间也难分辨。不过眼下大王的确也不可能舍齐西进,汉王在秦地闹的再厉害。也不会抽身去攻打了。”陈缺淡淡道。
昭娖沉默,她是知道的。虽然项羽的西楚国看起来是诸侯里最为强大的。奈何也堪不住两线作战。
战线拉的太长,别说后勤补给这种事情。就是到时候收缩战线都麻烦的能叫人呕血。
“如今眼看着战事再起,假父也要再得大王重用了。”昭娖面上保持一丝笑意,落下棋子。
“重用?呵……”陈缺一声轻笑,脸上没有半点将要被重用的兴奋。
昭娖手中棋子一落,将对方防线掐断。方才她将重点放在另一方,终于让得陈缺顾及不到两头露出破绽来。
陈缺一看之下笑出声,手中的棋子也丢回陶罐里。
“好一招围魏救赵!”陈缺也认输,懒得再做没有意义的挣扎。他抬头看昭娖。昭娖真含着一丝浅笑收拾棋子。
“听闻你和那个陈大夫交好?”陈缺突然问道。
“是。”昭娖迟疑了一下答道。
“他知道你的事么?”这事就是指的是她是女子之事了。
昭娖抿了唇,点了点头。
她这么一点头,陈缺就能明了她和陈平之间的关系。
“他可靠么?”陈缺问。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做甚不该做甚。”昭娖垂下眼帘答道。无疑陈平是相当聪明的一个人,做一件事情他首先权衡的便是他自己能否保全下来,又能从中得到多少。
一心为君王谋划不要性命什么的,不要指望陈平做的出来。
“陈大夫我曾见过几次,观其面相,虽然面如美玉,是难得的美男子。可是恐怕也不是甚品性高洁之人。”
“仅仅只是笫间相好罢了。”昭娖答道。
陈缺听她如此说道,只是皱了皱眉头。
贵女私下与外男相好甚至养男宠,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昭娖二十出头的年纪和美男子相好更是符合人性之事。
“你阿母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姑且与你说一下。”陈缺沉吟一会说道。
昭娖收拾棋子的动作一顿,抬头来看陈缺。
“与丈夫相处,万万不可真信了他的话。哪怕床笫之上,情浓之时,都信不得。”
陈缺这一句话,让昭娖楞在那里。面上都有浅浅的绯色。她赶紧将手中的棋子一抛,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丈夫……本来就是如此,你将他太看重,他反而不将你当回事。你不看重他,他反而对你日夜思念。”
简而言之,就是犯贱吧。昭娖听了心里想道。
“美男子也是如此,你若只是睡一睡他也就罢了。若是真生了情愫,恐怕到时候吃苦就要是你。”
陈缺这一番话也算是为昭娖着想了。
昭娖头一回和人说起自己和男人的事情,不免的有些不好意思。听见陈缺这么说也明白他为自己好。
“假父放心,既然只是将他睡上那么一下。也只是到此。”昭娖想起平日里陈平那些手段,想来也应该是在很多女人身上实践得来的。
平日里交往还好,要真是扯上什么感情。恐怕到时候真的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样想着,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淡淡的烦躁。
八月里闹腾,九月里更加不安生。远在关中的刘邦竟然派军出了武关,兵锋直指刘邦的老家泗水郡沛县,这下一直装眼瞎的项羽终于得知大事不好。派兵在阳夏阻击汉军。
阳夏可不是汉楚两国的边境,而是楚国的腹心地带。
王宫里为了汉军入侵阳夏一事搞得人仰马翻。昭娖老早就告病在家,这些事再烦项羽也暂时想不到她。
昭娖在九月里除了按照楚人的风俗登高之外,也没怎么外出过。就是陈平来访也是被她用身体不适拒见了。
听见吴姬说,陈平听见她身体不适也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是颔首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离去了。
昭娖想起陈缺说的那些话,然后吩咐这一个月要是陈平再来一律以身体不适相拒。
结果上门的一道御令彻底大破她这几个月来的闲适生活。
齐国自从萧公角兵败后对楚国的攻势越大增大。最终项羽决定亲自带兵出战。陈缺也是被一同出征。
陈缺出征,照顾郑氏和那两个垂髫童子任务就压到了昭娖身上。
郑氏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夫君出征了。早在昭座还在的时候她就要隔三差五分别一会。但是这次她还是心安,潜意识里郑氏总觉得那个项王不是个可靠的。只有见到昭娖来的时候才会心安些。
那个长袍宽袖头戴切云冠的青年坐在两个孩子中央,给他们说些故事。夸父追日,三足金乌等说的两个孩子目不转睛只顾盯着帛画不肯动。
郑氏在一旁看着那个青年面上甚是安慰,在秋日的阳光中青年的轮廓越发的柔和,比起男子的硬朗更趋近女子的柔美。
越看郑氏就越觉得这不应当是一张男子的脸。
脑海中似乎有些记忆扯动着要浮现出来,突然头一阵疼痛又逼得她不能想下去了。
“女君?”旁边有侍女察觉到郑氏的不正常,出声问道。
郑氏闭上的双眼微微睁开斜了那侍女一眼。吓得侍女不敢多言了。
昭娖给那两个孩子说了些神话传说,见天色也不晚了就要起身回府。
她看到郑氏的面上苍白不似今日刚刚见到时的那般红润。
“阿母可有不适?”昭娖问道。
“无事,人年纪大了就是这样。阿成你回去小心些。”说罢,就让侍女搀扶着离开。那样子竟然是片刻都不想多留。
昭娖看她这和平日里有些失常的举动,心中生了疑窦。
回到府邸,亲自前来相迎的家丞走在昭娖身后,想了又想才小心翼翼说道“主,陈大夫似乎身有不适……”
家丞知道昭娖和陈平来往密切,得知陈平生病的消息自然要告知昭娖。
昭娖当即停了脚步,有些不可思议。在她印象里陈平就是一只身强体壮爱好掉节操的野狐狸。如今听到他身体不好的消息,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他竟然还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