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龙凤
.新年里老师也要放假回去和家人团聚,小家伙难得的欢乐的玩个畅快。而张良也没有让儿子哭丧着脸去书房中考察知识。
留侯官邸里关起门来,日子过得舒服。可是外头就没有那么好了。
燕王造反,天子刘邦带着军队跑到燕地才把臧荼抓来,回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边原本项羽的手下利几反了,刘邦又拉着人去攻打颍川侯利几。
战事辗转间,反叛的诸侯王彻侯不是被生擒就是逃入荒野中再也没了踪影。
等到王师回到长安,已经是初春了。
关中的雪一直可以下到新年的初春,孩子在下课后看着漫天的雪花好奇,昭娖让乳母侍女护着裹的严严实实在外头看雪。
昭娖因为怀孕将要临盆,不好陪着儿子一同玩闹。只好自个挺着肚子在室内,张良此时也在室内陪着她。
昭娖这一胎委实有些奇怪,肚子比一般孕妇还要大一些。她身体沉重,躺坐在榻上和张良说着话。
“不疑才多大,别那么作弄他了。”昭娖背后靠着放置在后背上的软枕说道。张良前段时间把儿子搞得郁郁寡欢的样子,她也看在眼里。“知道你想和不疑亲近,可是也不要这样。”
张良唇角含着一丝浅笑望着挺着大肚子唠唠叨叨的昭娖,眼里流露出一股柔情。见昭娖说完之后转身从侍女手中去过一杯温热的蜜水,亲自喂给昭娖喝。
“我并没有作弄他。”张良说起这话眉头都不眨一下,似乎的确是昭娖冤枉了他。“虽然说八岁该习君子六艺,但早些学习也是不错。我像他这年岁之时……”话语在此顿了一顿。又给昭娖喂了一勺蜜水。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把蜜水喝下去。末了,还给昭娖擦拭一下唇角。
“子房像不疑这般岁数的时候,也是拿着一根竹子当马骑?”昭娖可没给张良留多少面子,笑着问道。贵族少年是个什么样子别当她一点都不知道。想当初在楚国郢都中,昭娖看着当时三岁的昭成脑袋上剃得就剩下脑袋两边,拿着根竹子骑马马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张良三岁的时候比起昭成恐怕也强不了多少。
“韩国无竹。”张良半点都不迟疑的就答了她那么一句话。倒是让昭娖一呆,正想伸手拧他,却被握住了双手。
“最近你身子越发沉重,不疑再缠着你也不好。”.最近不疑似乎知道又要有个弟弟或者是妹妹和自己争夺母亲的宠爱,很不高兴。抓着空当就跑到母亲这里黏得不得了。要不是畏惧父亲,恐怕都能晚上赖在这里和母亲一起睡觉。
孩子黏起人来,那才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昭娖看着张良那双乌黑的眼睛,虽然不似年少时候那般清澈到底,但到底多了几份岁月的睿智。一样的让人不得不深深佩服。
“你呀陪着他不要老是让他认字,三四岁的稚子,最爱的还是玩闹。”昭娖知道张良让儿子有事忙不让他过多缠着自己,让自己费神。但到底还是提醒了一声。
张良听了昭娖的话,稍加思索,“那么下次教他手谈?或者是博戏?”
昭娖差点伸手去捶他:怎么想的都是些让孩子避之不及的东西!
三月三上巳节,长安城内那些新起的亲贵仕女,在灞水之旁进行祓禊用清澈的灞水水露清洁身体以求洗去身上的恶灵。
灞水里随处可见在水中嬉戏的童子,还有撩水嬉闹的仕女们。
而昭娖也没有这等的好运气,她在初春里庞大的几乎有些吓人的肚子发动了。疼的她叫都叫不出来,幸亏她不是第一次生产,府中又早有准备。她一觉得不对劲立刻就被簇拥着抬进了产房。留下张良父子在门外头守着。
初春关中天气里还带着几许料峭的寒意。昭娖这次生产有了经验不想头胎似的哭叫,但是等着的张良没听到她发出些声响,心里又提起来了。为了求个安慰,他还把儿子拎在面前陪着。
四岁的不疑舍下功课陪着父亲一起等自己的阿弟或者是阿妹。
他年纪小小,但是察言观色的功夫可不差。看着父亲眼中凝重,一派天真童稚的和父亲商量要是阿弟出来,他可不可以和阿弟玩。或者是以后和阿弟一起读书。虽然说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叫人好笑。但是也缓解了张良心中一点点凝聚的焦躁。
不疑年纪小,力气不大,陪着父亲唠唠叨叨的说了好多。而张良也一改过去在儿子威严阿父的形象,听着儿子的童言童语。看着那双像极了他的眼睛,他笑着揉揉儿子的头顶。许诺要是不疑下次能把几篇国风背下来,他就带着他到长安附近的灞水上游览一二。
“真的?!”不疑高兴的差点从茵席上跳起来。然后见着父亲带着笑意故作不悦的神情,立刻带着笑又老老实实的跪坐了下去。
“只要不疑能做到,为父有怎会食言?”见着儿子朝着自己露出活泼可爱的样子,张良也是高兴的。
不疑从跟着母亲到长安以来,已经快两三年了,外头什么景色也不太知道。小孩子的习性让他抓心挠肺的想要知道外头是个什么样子。如今父亲许诺亲自带着他出门,自然兴奋的很。
此时外头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张良起身带着儿子亲自取看看产房门口是挂弓箭还是手绢。
从产房走出两名侍女,在门户两旁分别挂上弓箭和手帕。
这下就算是张良都不禁呆住了。
鱼从产房里走出,朝着侯在产房血室外的一个家臣悄悄耳语了一句。
家臣听后面露喜意,走到张良面前一揖到底“君侯大喜,夫人产下少君与娇娇。”
一胎有两,这不稀奇。就是阡陌里也不乏有妇人一胎产下两子的消息。但是当这种喜事落到自己头上。而且一男一女,儿女双全。
“善,大善。”张良翻来倒去说了好几次,然后又问“夫人可还安好?”
“夫人安好。”家臣回话道。
“好,好,这就好。”张良面带笑意,然后还觉得不够一把把儿子给抱起来,父子俩乐颠颠的在产房门口听了好一会婴儿的哭声才心满意足的回到正房里。
留侯官邸的喜事,长安城里居住的列侯们知道的都该知道了。不过张良也没将此事大肆声张,等到两个孩子满月了自己让张氏族中的那些族人前来低调的庆贺一番。
两个孩子的外祖母,泗阳侯夫人也派人前来问候。作为母亲按照礼法不太应该是她前来看望刚出月子的女儿。不过她派出身边甚是有脸面的大侍女跪在昭娖的面前轻言细语地说道“女君有意从张氏族人中挑出一二出色的郎君,不知君侯和夫人意下如何。”
这是想要和张良的家族联姻了。
一胎生了两个,昭娖没有亲自抱着两个孩子。她让乳母抱着孩子到房里呆着,斯条慢理得说道“此事非我一人能够决定。”
张良的家族乃是韩国的姬姓张氏,算是山东六国里的老世家。虽然现在并没有过去的韩国张氏的风光,但是家教品性绝对信得过。尤其郑氏见着张良对昭娖相当不错,难免也想着他的家族里想来是信得过的。
张良身为留侯食邑万户,已经是张氏一族的族长。想要拜托昭娖照看一下张氏一族中那些人品出众的未婚郎君,对昭娖来说也不是难事。
两个孩子都是金贵的很,只是抱出去过了一下场又迅速被乳母抱回室内。
昭娖刚出月子不久,而且生两个孩子的确相当耗费体力。不耐面对那么多繁冗的礼节和寒暄。而那些族妇们相当有眼色,见着她脸上露出些许的疲惫便告辞而出,到女眷那边的宴席去了。
昭娖扶着侍女的手走回正房里。鱼已经年纪大了,不可以让她来做这等体力活。
“鱼,你说阿母想要再和张氏结姻亲,行么?”昭娖半躺在榻上问鱼。
“女君,奴女觉着这结姻也可。毕竟有您在,夫人也能安心。”鱼说的也是大实话。大女儿是族长之妻,且又诞下两名嫡子一名嫡女,地位不可撼动。把小女儿嫁进来,丈夫看在作为侯夫人的大姐面上,自然不敢对妻子有任何的不好。毕竟在这种聚族而居的时代,得罪了族长,等于是彻底断了自己的生路。弄不好连下阴司后一碗子孙饭都得不到。
昭娖出身楚国旧贵族,和张良的韩国张氏的身份门当户对。小女儿乃是改嫁之后才生的,父亲虽然说也是列侯,但是在一众的开国的列侯中实在是不起眼,而且之前身份也只是士人。不敢谋求和张良近支的嫡系。稍微远一些的总归是可以的吧?
郑氏年纪大了,也没有年轻时候的杀伐戾气,一心打算着的不过是儿女的前途。儿子已经是妥妥的侯太子,再给他说上一个出身好的高门淑女有一门好助力。而女儿不求她有多少出息,但只求她能够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夫君,好好过完一生就行了。
昭娖自然是明白母亲的心思,她摇头笑笑,“按理,让侯门娇娇下嫁实在是有些委屈了。不过我和子房提一提。成不成也不是我能说的算。”
长安城里的列侯夫人们为了自己子女打算忙得团团转。而长乐宫里,帝国最高贵妇中宫皇后在听了从戚夫人那里身边侍女传递过来的消息后,手中剔透的玉杯毫无征兆的啪的声响摔在地上。
吕雉面容上没有一丝发怒的神情,只是那双经历了风雨沧桑的双眼瞬时间阴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