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相询
容白卖了个关子。
“不忙,等我需要的时候,自然会开口的。”
“我只要你的一句承诺就够了。未来的事谁都没法预料,你记住你欠我的,什么时候还,这个我也说不准。放心,我不是那种会刁难人的人,不会让你杀人放火,也不会让你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我要你做的事,肯定是在你能力范围内可以做到的事。”
高镜澄:“对,我是欠你的。我当然记得当初我说过的话,也请容大人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容白示意高镜澄拿起茶杯,高镜澄照做。
他们同时举杯,两个青釉色的茶杯轻轻一碰,像是形成了某种结盟关系。
容白细细品了一口茶,继续说:“我知道你早就想离开,只是碍于我的身份。如今风赤告急,北夜王虎视眈眈,你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些我都知道。之前是时机不到,现在正是好时候。”
“你要走,我绝不拦你,另外还会拨点护卫一路送你和西沉去风赤。眼下是多事之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日你若恢复了皇子的身份,重新以王爷的身姿入驻千国朝堂,到了那时,就是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
“景蓉那你也大可放心,她就是小孩心性。平常虽顽劣些,可确是真心实意的依赖你。她本性不坏,只是被那座阴冷的皇宫给逼出来的。你以淡然安静作为生存本能,景蓉以张牙舞爪的方式来武装自己。”
“我跟她打过招呼了,一时之间她可能有些接受不了,给她时间,她会找到比你更适合的玩伴。好了,话我不多说,你是聪明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应该已有主意了。风赤如今看似风云飘摇,实际却是你崛起的最好时机。”
容白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露、骨,也很直白,让高镜澄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容白笑笑,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声音含着一丝笑意。
“你虽从不表现出多余情绪,从从容容在我府上呆了三年。昔日勾践卧薪尝胆十年,忍辱负重最后杀了吴王夺回了江山。你是收了爪子的巨龙,看似是最没可能的那个。可我相信我的眼睛。你可能及不上勾践,但没可能忘了四年前的构陷。”
容白似笑非笑看着高镜澄:“她迫你致死,让你不得不隐姓埋名,甘心躲在我府中做一名籍籍无名的小马倌。你曾经问过我为何要救你,当时我没说原因,现在我告诉你:我救你,不是因为我善良,只是你我都是同一种人。我不是善类,你也不是良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救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高镜澄将杯盖扣在茶杯上,淡淡说道:“我没容大人说的那么有野心,更没想过重新封王的事。我是死过一回的人,功名利禄于我而言,真没那么重要。我唯一想做的,就是不让爱我的那些人再因为我,遭受迫害。”
容白似乎被逗乐了,猛地笑了起来:“你已入局,想要离开,没有那么简单。北夜王攻下北梁。牵扯到了太多人与事。你想要的,你不想要的,最后都会拉着你往前走,你别无选择。也责无旁贷。”
“希望未来,我们还能像这样坐着喝茶聊天,永远没有成为敌人的那天。”
容白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喊了飞琊进来。
飞琊拿进来一个绒面盒子。
容白从里面拿出两张类似卖身契的东西,飞琊立刻取来了油灯和火盆。
蓝色的火苗卷着白色的宣纸,很快。空中就弥漫出一股燃烧的焦味。
“从今晚后,你与我容府再无瓜葛。”
“飞琊,调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过来,以你为首,送高公子去风赤。”
“是,飞琊明白。”
容白又笑眯眯朝高镜澄道:“走吧,不送。你什么时候想走,给我留张字条就行。”
逐客令下得这么急,高镜澄确实也没什么要说了,也就从容站起,随飞琊往外走。
走到门边,他忽然停下,回头看了容白两眼。
“你怎么就这么断定,我回千国,一定能赢?这是连我自己都无法肯定的事,你哪来的自信呢?”
容白眯着眼,懒懒说道:“不是自信,还是那句话,我相信我的眼光。”
等于没说。
既然容白不肯明言,高镜澄也就放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他想到了紫衣女子施出的织梦术,飞琅所中的离魂术,还有让何劲死于非命的往生蛊。顾虑再三,他还是决定朝容白不耻下问。
“你是否知道巫术的事?你学识渊博,又去过很多地方,今日的事就跟蛊虫有关,你听了并不吃惊,想来是对巫术有一定的了解。”
“不不不。”
容白连说了三个‘不’字,半眯着的眼睛依旧没张开。
“你问错人了,我不懂巫术。我从不信这些神神叨叨、又装神弄鬼的东西,我只信我自己。”
这话是容白一贯的骄傲语气,高镜澄却不由停住了脚步。
巫术在各国之间很是流行,武帝将朝政全权交给容白后,一直醉心于长生不老术中。引荐那些巫师道士入宫的人,恰巧就是容白。
可这会儿,他居然说他对巫术没半点兴趣。
没有兴趣,怎么会介绍那么多巫师给武帝?
高镜澄越来越觉得,认识了四年,他依然看不清真正的容白是什么样子。
他忽然对自己许下的那个承诺担忧起来。容白不是好对付的人,他提出的要求,一定没那么简单。这个人他尚且摸不透,更遑论他的打算了。城府极深,擅于用翩翩公子的形象麻痹世人。容白他,似乎在图谋着什么事情。
等他回到自己房间,西沉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高镜澄哑然失笑:“没那么快的,先等鱼白回来再说。”
也不知道容白对景蓉说了什么,她已明白高镜澄是非走不可了。她没哭闹,先在房间里静卧了一下午后,晚饭时分,浅暖只唤了一句,她就出来吃饭了。
她神情自若,好像没因为高镜澄要走受到半点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