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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思虑

      高镜澄想不明白,那紫衣女子为何要帮他。

    四年前从悬崖上方摔落,在悬崖谷底苦苦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一天一夜后,他是死过一回的人,在死亡离得那么近的时候,他就不再是从前那个高镜澄了。

    这一场的濒临死亡,让他相信了某些东西,也让他看清了某些东西。

    他不太相信这世上会有那么多无私的人,仅仅是出于好意伸出援手救他一命。

    即使他不太在意生死,仍不愿意相信这世上会有那样一份暖意存在。或许这个世上好人还是有那么多,可他并不认为自己会是那个被馅饼砸中的人。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那一份他原本就没有的暖意被他生生放弃时,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当有人给予他这样的温暖时,他不得不怀疑和踟蹰。

    就是容白和景蓉,在雪堆里像拔萝卜般挖出奄奄一息的他时,转眼就在他苏醒后提出了交换条件。更何况是这等并不常见的离魂术,还有他与紫衣女子根本就是素昧平生,她怎么就能那么恰如其意的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刚好赶到。

    这世上的人大多趋吉避凶,趋利避害,明知道危险将近,还能不管不顾的救别人于危难之中。高镜澄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做到,更不敢保证自己真的身处窘境时,会有那样大无畏的人。

    以利牟利的,大有人在,连他自己都不能免俗,就更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在容府苏醒过来时,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上,靠得住的永远只有自己。某种程度来讲,容白也是这样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与从没有朋友的容白成为朋友。容白从来就是不好相与的人,他之前还与北夜王石崇利有过合作,而北夜王又企图染指千国的疆土。高镜澄现在虽是庶人一个,但他至少还是千国的子民。

    他在容白身边三年。讲好听点是容府的客人,说难听点就是不折不扣的下人。三年的时间,高镜澄知道容白不是表面上表现的那个样子。

    他有所图谋,他在准备着什么事儿。

    今日他要的一个承诺。应该就跟他的图谋有关。高镜澄不知道自己会在他的预谋里充当什么样的角色,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他别无选择,这是他欠容白的,这更是他不得不回报容白三年前的救命之恩,三年里的收容之情。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拒绝。

    高镜澄拧起了眉,容白这边他暂时管不了。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已经形成了一种同盟形式,今日他无法兑现承诺,只因他还是个庶民,无权无势;他日他若手握重权,回到了千国的权利中心,容白自然会告诉他,他的要求。

    高镜澄看着窗外的景色,手自然的摸上了腰侧的勾玉。

    蒙着面的紫衣女子。恰好帮他避开了一劫,还告诉他一切发生的源头,是来自于他早已放弃的勾玉。

    她知道的东西,远远比他想到的,还要多。

    因为这一层,高镜澄的怀疑又加深了。

    他一直在容府静静活着,似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她,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手?

    在风赤被围,北梁失守,千国饱受灾情困扰的时刻?

    那紫衣女子。又是谁?

    高镜澄捏着勾玉,静静想着。

    能提醒他注意勾玉背后的人,且一语道破离魂术的秘密,她就不是普通人。

    且不是那位派来的人。必定是与离魂术有所渊源。

    跟巫术有关……

    高镜澄不由想到了何府的命案,以及云墨村的见闻。

    还有阿素腕上的那朵蓝颜色花朵。

    那日,他如果没出现幻觉的话,那么,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蓝色花朵,很可能就来自巫术。

    阿素也懂巫术……

    将所有想不通的事情。把本来不该出现在云关的人联系在一起的,不是他高镜澄,而是他压根就不清楚,至今还云里雾里的——巫术,以及原本跟这一切看起来没有任何关系的阿素。

    巫术似乎跟阿素有所牵连,那朵他看见了又无法解释的蓝色花朵,到底是什么?今日的离奇遭遇,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也与阿素有关?

    高镜澄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对自己忽然将阿素牵扯进来有些莫名,他想起了当日阿素面对何劲尸体时的反常晕厥,还有她异于常人的体温,以及藏在眼底藏得很小心翼翼的悲伤。

    那样小的一个人,应该跟巫术没有关系。况且,阿素是个医术还算高明的大夫,她心思纯良,不可能与巫术沾上的。

    高镜澄对巫术没什么好感,看到飞琅的死状后,更对这凶悍的巫术嗤之以鼻。

    不管是比试,还是厮杀,都该凭真本事,不该用巫术这样卑劣的下三滥手段。更不该将局外的飞琅拉进来,伤或痛,都让原本与离魂术根本没有瓜葛的飞琅来承担。

    背后之人阴险狡诈,高镜澄自然将与巫术有关系的人看成不正当的人。很显然,阿素在他心中不是这个样子的,他自然将阿素排除开来了。

    紫衣女子尽管破了离魂术,背后兴风作浪的人不过是失败而已,他没其他损失,飞琅却为此付出了宝贵的性命。

    以无辜之人的性命来换取见不得光的胜利,高镜澄不会做,更不屑于做。是以,紫衣女子虽然救了他,他依然对她的身份抱有怀疑态度。

    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认识的,不认识的,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刻,都好巧不巧来到了他的身边。

    高镜澄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里已是一片清明。

    不管前路有多少拦路虎,有多少牛鬼蛇神。

    风赤他是要去的。

    在那里,他必定会遇到很多人。

    许裴放,苏衡,阿素。

    他们与他的过去,以及现在有所牵扯,还将与他的未来有所牵连。

    前面两个是意料之中,阿素却是意料之外。

    他要以本来面目与她重逢于风赤。高镜澄的心猛地一跳。原本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阿素作为多出来的异数,高镜澄本不予考虑,可偏偏掠不过。

    既然躲不过。那就这样吧,让一切都正常的发生。

    高镜澄摩挲着勾玉上的黄符,勾玉沉沉甸甸,明明入手生温,可他却觉得冰凉刺骨。

    就在刚才。他想起了很多往事。

    握在手掌里的勾玉,贴着他的皮肤,让他宛然想起了当日从千国出发时,他站在成庆门下,转头回望时,那无端刮起的一阵凉风。

    风卷起了他的衣袂,他没能看到希冀的身影,纵马疾奔时,他离身后那座压抑的铭枫城越来越远,有种解脱的快感。他有想过就借这一次在外悠悠荡荡。游离出千国的世界之外,再也不要回来。

    可真的不能再回去时,已是死了一回之后的事。这与预期很不相同,他想离开与被人逼着不能回铭枫,是两码事。

    在情况还未明朗前,高镜澄不想贸贸然去风赤。

    下蛊的人就在云关,背后的那位,想借着景帝与下蛊人的手,想再杀他一回。

    这一次,高镜澄死里逃生。好好活了下来,还戳破了阴谋。那么,他就要一直站在明处的‘她’,好好在他手上折一回。

    一切等鱼白回来再定夺。

    不能打草惊蛇。他只有一次机会,唯一的一次机会,不能因为鲁莽白白浪费掉。

    想到这,高镜澄的心里像是窝着一簇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想到了大雪之下自己瑟瑟发冷的身子,想到了茫茫黑夜里一颗心慢慢变硬时的悲凉,还有静静等死时的那种无力感。

    那是经历了一次就不想再有第二次体会的绝望。明明他一直不争不抢。刻意与漩涡拉开了距离,他已如此忍让,可坐在高位上的那个人,还是恨不得想尽各种办法要送他去见阎王。

    他如了她一次愿,真的差点死掉。那么,老天仁慈了一把,打了个盹儿,让他没死成,他就要将三年里所积攒的所有怨气都一次性全部还给她。

    他,高镜澄,要堂堂正正的走到她的面前,亲手毁掉她的所有。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她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所有所有,他都要尽数还回去,让她从高位中跌落下来,让她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公子亲口说了要离开的消息后,一向不喜形于色的西沉眼眸里都是显而易见的笑意。虽然将打包好的行囊重新清理,东西都放回了原位,暂时还不能离开刁蛮公主景蓉的身边,不得不再呆几天,可西沉还是忍不住高兴。

    终于要离开了呢!

    终于能回到千国了呢!

    不管前路有多少荆棘,有多少危险,西沉都愿意像个真正的侍卫那样,即使就要死去,也要应验着古话,尸骨该埋在千国的土地上。

    他更高兴的,是公子图谋了这么久的事,终于迎来了开端。

    一切都朝着预想的轨道行驶着、发展着,他小小西沉,可以在为公子讨回公道这件事上略尽绵力,是他最大的渴求。曾经在脑海里幻想了无数遍的事情正在进行时,西沉只觉得眼皮蓦地沉了不少。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只是未到伤怀处。公子迈出了第一步,西沉就做好了为之赴汤蹈火的打算。

    这样想着,再看到景蓉公主那张脸时,西沉也就没那么臭了。

    他朝景蓉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景蓉却根本没看他,径直推开了门。

    明明刚才才见过,景蓉回到房间,不断想着高镜澄就要走这件事,越想越觉得委屈。

    在容白跟前,她哭过闹过,可容白还是一脸不予商量的表情。景蓉才彻彻底底的意识到,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再没有商榷的余地。

    高镜澄虽然是她的奴仆,可说到底,容白哥哥才是高镜澄的主人。她更知道容白哥哥一旦做了决定,就不容旁人再置喙什么。

    况且,她刚才还提了姐姐的事,触了容白哥哥的逆鳞。

    想要在容白哥哥跟前卖萌打滚耍赖已经不能,景蓉明知道光凭自己,根本留不下高镜澄。更明白容白哥哥开了金口,这件事她连插手的余地都没可能。

    可想着以后再也没有高镜澄这样可心的奴仆在身边任由她使唤,她就浑身不舒服。当某种习惯忽然养成,某一天就要逼着自己忘掉这个习惯时,景蓉觉得好难好难。

    从生下来开始,景蓉就是天之娇女,生活中没有需要她操心的事儿,一切都有父皇和容白哥哥顶着,她是最无忧无虑的公主。锦衣玉食的13年公主生涯,造就了向来‘只有别人顺从她的份儿,从没有要她顺从别人’的境况。

    她根本没做好有一天高镜澄要离开的打算,当这一天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来了后,景蓉本能的抵触。不,是歇斯底里的抵触。

    高镜澄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可心又顺从的奴仆,嗯,要再说一点,就是长得也不赖,人又特别聪明,本来要她这个公主动脑的事儿就不多,高镜澄来到身边后,这种事儿就更少了。

    有高镜澄在身边伺候,虽然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淡淡的,可生活质量比以往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倍,乐趣也比从前多了很多很多。

    在让高镜澄变得更加听话,更加顺从的这条不平道路上,景蓉公主还未取得什么成效,她又突然发现,高镜澄这个奴才,比旁的奴才有趣多了,日子也开始灿烂了起来。

    她才开始有他在身旁伺候的舒适日子,才刚觉出味儿来,他就要走了。而且高镜澄的狗奴才还表现的那么开心,恨不得现在就提上包裹立刻走人的样子特别扎人眼珠子。

    景蓉心里冒起一股无名火,本来想好好压下爆脾气,与高镜澄好好聊聊,在怒火的加持下,她的手本想轻轻一推,最后改成了踹门。

    她心里不舒坦,旁人个个都别想舒服!

    景蓉踹开了门,脸上带着还没来得及化开的怒火。

    高镜澄听到动静,侧过身来,看到景蓉的身影,眉头又蹙在了一起。

    看到高镜澄高大挺拔的背影,以及逆光闪现出的半张俊脸,景蓉忽地觉得特别特别委屈。

    长这么大,她还没为谁委屈过。

    高镜澄,你死定了!!!

    ps:唔,开始复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