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显风流第24部分阅读
晋显风流 作者:肉书屋
晋显风流第24部分阅读
怪的是,这个东西并没有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任何的光芒。
她以向下三十度的方向向后摆臂,手臂就如同没有张开的翅膀,而翅膀尽头的莫名金属不住的割裂着阳光与空气,似乎发出了极为冷冽的嘶嘶声。
这是一幕很诡异的画面,原本应当反射光芒的利刃,却像没有接受到阳光的照射一般,只是一味的发出冷冽的气息,像是地狱中发出的幽白色火焰。
下一刻,她微眯了漂亮的双眸,表情冷漠的斜腕,有些突兀的如同右勾拳一般挥手。右手打在空气中,但从方才一直被紧握着的利刃却已经飞出
冰冷的刀锋在空气中划出绝美的直线,干净漂亮的刺入前面那人的右腿。
随着一声惨叫,血液飞溅而出。
阳光透过层层树叶的缝隙倾洒到地面上,幻化出光雨般的圣洁与斑驳。赤红色血液在这片圣洁中徒劳无力的作为,却丝毫不能改变光雨的走向。只有娇嫩的花被染上了些许赤红色,有些慵懒的颤了颤。
中刀的男子已经倒地,面色扭曲的按着自己的伤处,却不敢去触碰那刺入自己身体的刀锋。出刀的女孩却只是面色平静的站在那里,漂亮的与四周的赤红、空气中腥甜的味道格格不入。
郗路停住了向树后冲去的脚步。郗弓收起了已然张满的弓,用极稳的手将弓箭重新背到身后。李兴明显没弄明白一切是怎么回事儿,有些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
女孩儿回过头去,冲着郗路和郗弓甜甜的笑了笑。
李兴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莫名其妙的开始觉得,在自家小娘子那稚嫩纯洁的容颜上,似乎正散发着隐隐的血腥味道。
女孩儿哼着小曲走到受伤的男子身边,蹲了下来,眨着大眼睛很是天真的上下打量着他。
受伤的男子觉得自己今天看到最美丽的修罗,身子开始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他的嗓子里发出咯咯的难听声音,却不敢高声叫喊,只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发出声音,就会被眼前这个纯洁的一塌糊涂的女孩子捏死。
“知道身份?”谢道韫看了倒地的男子一眼,回头问向身后的三人。
郗路面色不善的点了点头,李兴觉得自己的耳朵正在发出嗡嗡的声音,听不清明。
只要有一个人点头就够了,谢道韫甜甜的笑了笑,看到了那受伤男子眼中的惧意。她没有多说一句话,而是十分干脆的出手,以一记手刀砍在男子的颈部。
男子闷哼一声,应声晕厥。
“看着眼熟,应该是粮帮的人。”郗路走上前来,皱着眉头看着依然昏迷的人。
郗弓仍旧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向前走的欲望,只是面色有些阴郁的从身后的箭筒抽出另一枝羽箭,与先前手中的那一枝,默默的互相对磨着箭簇。
李兴这时回过神来,听到了郗路的话,他咽了一口干沫,双腿有些发颤的走上前去,道:“之前见过,的确是粮帮的人。”这时李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受控制的发颤。
谢道韫蹲了下来,用熟练的手法在昏迷的男子身上摸索,找寻着能够发现的一切线索。
对方看起来也有些专业,除了隐藏在腰间的匕首外,竟是没有发现任何能够拆穿他身份之物。
谢道韫拿着匕首端详了一会儿,发现只是最为普通的锻造技术,就没了兴致,随手扔给郗路。
“确定?”谢道韫早已料到了结果,所以并不如何失望。但她见郗弓那愈加冰寒的面色,还是又问了一声。
“是粮帮的人,比我晚入帮,帮主看他机灵,收成了护卫。”郗弓冷漠的声音响起,其中没带上什么太多的感情。
谢道韫微微歪头,显然是对郗弓的开口有些诧异。
郗路笑了笑,道:“小弓他最能记人,只要他见过的人,不论是容貌、声音、身份都能够记得一清二楚,就连对方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都能记得一丝不差。”
谢道韫不由得哑然失笑,这得是多少年的训练才能达成的程度?这世间真的有如此生而能者?
但既然是郗路说的,谢道韫自然不会怀疑。
郗路的面色却有些寒了寒,沉声道:“虽然我们也不大清楚,但这在帮中也不是什么太大的秘密,被帮主收成贴身护卫的,会挑一部分专门训练追踪之技,为的就是通过跟踪李兴这样的代理人,找出幕后的手。”
在见李兴之前,郗弓曾经在这片密林中搜索过三遍,为的就是避免这样的人物出现。但郗弓毕竟没有受过相应的训练,虽然拥有弓手那最敏感的感知力,但这个昏迷中的男子仍然逃过了郗弓的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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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还是家里凉快儿啊哈尔滨那地方,夏天零上三十多度,冬天零下三十多,实在是忒刺激了点~)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二十三章 华亭鹤
第二十三章 华亭鹤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真正的蠢人,尤其是一个能坐上粮帮帮主位置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只识拳头不识人的蠢笨人物。
“装笨可以,问题是,不能真的笨。”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斜倚在软榻上,身上是深紫金边的宽大袍子。他的头发很随意的披散在脑后,非是青丝,而是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灰色。
不得不说,深紫镶金边的衣服很俗,俗的很暴发户。但这样的袍子穿在他的身上,却莫名其妙的雅致起来,就好像被他身上的气息一染,所有一切流俗之物,都成了为衬托他的淡雅而存在的背景。
男子的身前是一面不知名号的湖,水色映天,泛着淡淡的蓝,只是往那湖的深处瞧去,这抹蓝却是愈加沉重了,仿似水墨画中最为浓重的一笔。
软榻上的人儿用左手撑着头,缓缓的伸出右手,用纤长的手指捏住翡翠杯,轻抿了一口醇酒,
酒味有些冲,让他不由自主的咳了起来。一直在旁侍立的婢女心中一跳,想上前服侍却又不敢,踌躇了半晌,只能把头低得更低了几分。
咳声渐止,男子原本苍白的面色上多了一抹不健康的红晕,衬得那没有血色的薄唇愈加透明起来。
“那些士族占了这么多年的便宜,又哪里有不还的道理?他们以为粮帮是块人人皆可食之的肥肉,却不知道,这肥肉里也是可以下毒的。”男子的声音很轻很柔,缥缈的如同最通透的翡翠。
婢女不知自家主子是在与谁说话,但却知晓这些话是不能乱听的,只好将下巴都贴到胸前,一味的装聋作哑。
身前没有别人,这些话,自然只是男子的自言自语。
似乎是被脱云而出的太阳光芒晃了眼,男子微眯了双目,只是这一眯,却让那双本就绝美的眸子,更加增添上了一分媚意。
有脚步声响起,男子慵懒的斜眸去瞧,只见一个妙龄女子穿着一身素白色的窄腰襦裙,款款而来。
男子看见她,面色微微放柔了些,轻轻的笑了笑。只是这一笑,就似有仙人妙笔在这水墨画上一点,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生动起来。
旁边侍立的婢女觉得周遭的空气一松,她的呼吸也顺常了不少。她急忙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只觉得这雨后的空气正是清新,为何方才会觉得有些窒息呢?
轻移莲步而来的女子看着这名软榻上的男子的笑容,不觉有些叹惋。明明自己的容貌已算得上是倾城,为何每次见得他,都会觉得有些自卑呢?
女子行至他的面前,低身一福,额前的碎发在微风中轻荡了,熏得人,醉得人。
男子用带笑的眸子看着她,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宽大软榻,示意她坐下来。
女子应了,缓缓跪坐到他的身边,恰好为他遮挡了几分阳光,让他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
不知是因为天上的阳光,还是因为男子的笑颜,她觉得自己的眼睛被晃的有些花。
“书房都收拾妥当了?”想是觉得着一言不发的有些沉闷,男子轻轻的问了一句废话。
“是。”女子虽然已经嫁与他这么多年,但对他显然存着恭敬之心。
男子也早已习惯了这种恭敬,并不如何的放在心上。
只是在这清澈的湖畔,有一人侧卧软榻的慵懒,有一人跪坐垂首的温柔,有一人低眸侍立的恭谨,加之水汽的氤氲与蒸腾,便勾勒成了最遗世独立的画卷。
有鹤从南来,仿入无人之境的高啼一声,舞动着淡墨青衫的羽翼翩然而下,在湖边水浅的地方悠然立了。
那声啼叫高远浩渺,玄妙的就如同那不可名状的所谓天道。
“华亭鹤唳啊。”听到这样的声音,男子明显有些高兴,又浅尝了一口杯中物。
女子欲言又止的行状没有逃离他的眼,他微微挑了挑眉,轻轻放下酒杯,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他的目光并不如何凌厉,也没有什么久居上位者的威严,但女子却觉得,世间的一切都瞒不过这双眸子。
女子权衡半晌,终于启了薄唇道:“乌鸦未归。”
男子没有什么多余的表示,就仿似没有听到那句话一般,伸出手来,将女子的碎发向耳后拢了拢。
感受到男子指尖的温度,女子不由自主的轻轻打了个寒颤,低眸不敢去瞧他。
“为何方才不说呢?”男子温柔的问着,为她拢过碎发的手却缓缓下移,若即若离的抚摸着她的身子,终在她的腰身处停下。
女子不禁将身子绷的有些紧,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她咽了一口干沫,开口道:“乌鸦的最后一道消息是从晋陵发回的,很有可能是顾家。”
看出女子这转移话题的把戏,男子的眸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他没有预兆的起身,而下一个动作,却是将女子顺势扑到。
隔着夏衫的轻薄,二人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温度。只是男子能感觉到的,是身下的柔软与温热,女子感觉到的,却是微微的寒意。
眼与眼的距离不过盈寸,女子能够感觉到他那仍旧平缓的鼻息,自己的心跳愈加快了起来。
结为夫妻已然四载,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们二人从来没有过什么夫妻之实。
一旁的婢女将头低得更低,面色绯红,心中盘算着,自己是否应当离开一阵子。
男子摩梭着身下女子的腰身,看着她那愈加红晕的面颊,心思竟也动了动。
微微蹙了蹙眉,男子悠然起身,重新坐回软榻,一如无事发生一般,轻声道:“不要把别人想得太笨,尤其是那些衣冠士族。顾家不是傻子,在自己的地界上做这样的交易,难道就不怕旁人发觉?”
女子有些茫然的怔了怔,听到男子的话才回过神来,急忙起了身,恭谨的跪坐起来,低首掩盖着面上的红霞。
“谢家。”男子轻声道:“让乌鸦去查谢家。”
说完这句话,男子便长身而起,紫色的袍子宣泄着铺开,一如既往的带着出尘的味道。
女子有些发呆,半晌才想起来发问:“和谢家有什么关系?”
“谢奕在晋陵做太守。”男子脚步未停,头也未回。
——
若是让谢道韫知晓,粮帮的帮主只是因为这样一个简单的缘由,就断定了是自家在向北面走私军粮,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但她现在明显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个问题,因为她正在被另一个要命的问题纠缠着。
坐在竹席上,看了一眼对面面色不善的郗路,以及站在房间一角的郗弓,谢道韫不由得悻悻然的挠了挠头,心想,不就是不小心在他们面前杀了个人么?怎么最后弄的这么大发?
杀一个人,还是一个必须要死的人,在谢道韫看来,不过是很小的一件事情罢了。毕竟对方是粮帮的探子,若是让他将所看到的东西传了回去,那谢家必然会被粮帮捏住把柄。而粮帮会借机如何揉捏谢家,这是谢道韫无法想象的。
说实话,她也不想去想象。因为事情听起来恐怖,但实际上,只要捏死一只乌鸦,后续的事情,自然不会发生。
所以在当日,她在确定了那名男子的身份后,便想都不想的拔出了插在男子右腿的利刃,而那名已然晕厥的男子,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也无所谓乐意不乐意的步入了轮回。
谢道韫将她沾染了血迹的宝贝军刺拿在手中,又哼着小曲,在死亡男子的衣服上擦除了刃上血迹,下意识的想要从包里取出工具消除指纹和痕迹,却在左手摸空的时候愣了愣。随即便是摇头一笑,军刺重新收回右腿,起身转头。
只是这一转头,却看到了目瞪口呆的郗路,以及面色发黑的郗弓。至于李兴……他似乎早就受不了眼前的视觉冲击,径直的晕了过去。
“昨日的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杀不成啊”
此时已是第二日的上午,郗路郗弓自然是来谢道韫的房中兴师问罪。谢道韫眨着无辜的眼睛狡着辩,一如既往的伴着纯良。
“就算是要杀,这也是我们的事情。小娘子年纪轻轻,怎么可以手中沾染鲜血?不这种事情,就连看一看都是要污了眼睛的”郗路这番话说的前所未有的认真,而认真中又充斥着不可遏制的怒气,让谢道韫根本无法反驳。
郗弓在一旁抱着膀子,冷冷的看着谢道韫,那眼神,就如同谢道韫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而郗弓准备将其处之而后快一般。
谢道韫有些无奈的认错、检讨、并且保证下次绝对不这样后,才嘿笑着准备送二位出门。
“小娘子,您现在就不觉得害怕么?”郗路从竹席上的起身,凑到谢道韫鼻子下面开始仔细的打量。
“呃……”谢道韫眨了眨眼睛。
郗路指着郗弓道:“想当年这小子第一次杀人后,可是猫在我怀里一直哭一直哭,让我一顿好哄。小娘子你要是难受的话,可千万别憋在心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也好。”
“哦……”谢道韫点头应下,不过目光却一直在角落处那面色更黑的郗弓身上转悠。
郗弓师父会哭啊那得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呢?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二十四章 贺寿画
第二十四章 贺寿画
感谢子一明的打赏
咻——木行人童鞋您总算是不打赏了,之前的打赏都快让影子我无地自容了~哎哎,这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以后就不要再打赏了啊心意到了就是影子在这里鞠躬了鞠躬了
这章是加更所以说,影子是很勤劳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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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似乎都不用如何发愁。
最复杂的倒卖军粮的问题,有郗路、郗弓、李兴,以及罗福在各个方面筹措着,谢道韫只能天天在房里打着哈欠坐等收钱。
至于顾祯那里,却是那碰瓷儿的两人做了极大的贡献。坊间传言,顾祯闹市中纵车狂奔,撞死人后竟惨无人道的纵仆行凶其情状之悲惨让人为之落泪,性质之恶劣让人不由痛骂,而顾祯事后表现之猖狂让人愤愤不平。
谢道韫听说此事后差点笑晕,捂着肚子笑骂了郗路一顿,说后者引导舆论也不是这么个引法,纵车狂奔?您倒是让那牛车狂奔一个看看?
最后的结局,听说是顾祯又一次的被禁了足,关在家中不许出门,每日每日的吟诵经义,只为了快要到来的中正选评。
“就顾祯那个风评,只要中正官稍微一打听,就不可能让他入品”下午习画的时候,小谢玄一面有模有样的挥毫,一面摇头晃脑的评说着。
“君子背后不说人。”谢道韫轻描淡写的教训了一句。
谢玄微微一怔,急忙收敛了神情,向着谢道韫作了一揖表示受教。
“只揍人。”谢道韫在心里给自己添了这么一句。
“对了阿姐,你听说了么?人家说李兴在外面挣了大钱,前些日子托人给思儿的奶娘带了万贯钱回来那”画完了今日的功课,谢玄一面洗笔,一面对谢道韫说着。
谢道韫微微笑了笑,心想这个李兴倒也真算是个模范丈夫,自己给了他一万贯,他竟是一分不花的全都给了林氏。他也不想想,林氏和思卿呆在谢府,吃穿住用以应用度都由谢府包了,又有多少花钱的地方?倒是他自己孤身如虎|岤,需要花销的地方总是多些。
“有意思的是,思儿的奶娘收到这笔钱并不开心,反而是去了娘亲那里,求咱们谢家帮忙查查李兴的消息。生怕是李兴在外面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买卖,这才挣回这些昧心钱。”谢玄接着道。
谢道韫闻言心念一动,道:“李兴这人我清楚,平素为人都是不错的,谁知那日为何那样大的火气,这才冲撞了你家红樱。嗯,让家中去查一查也好,最起码也让林氏安心。”
谢道韫的想法是,如果连自家这样的大族势力都查不到李兴的所在话,那李兴就算是真的安全了。
“什么我家红樱……”谢玄却是敏感的捕捉到了谢道韫话中的一点,面色微红。
谢道韫暗忽糟糕,自己原本只是想调侃小谢玄一番,却忘了其中关键。那红樱毕竟只是一个婢女,就算是郎有情妾有意,最终也不过是能当一个小妾罢了。
她虽然不是什么激进的女权主义者,但却也无法容忍自己看着长大的几个丫鬟,好端端的去给别人做妾室。自贬了身价不说,这职业小三儿实在是不怎么利于家庭和谐。
想到这里,谢道韫也不由得收了口。但再想着自家弟弟的年纪还小,也微微安心下来。
“阿姐帮我题诗吧”小谢玄到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对与这婚嫁之事更是似懂非懂,虽然觉得羞怯,但也只是一会子的事儿,转眼也就忘了。
“次次让我给你题诗,也不怕父亲大人骂你”谢道韫弹了谢玄一个脑瓜崩,宠溺的说着。
“阿姐的字好嘛”谢玄吐了吐小舌头,笑嘻嘻的道。
谢道韫提笔来到谢玄的案前,看着谢玄用了半个月才做好的一副“春风春意图”,细细的赏玩起来。
这自然也是谢奕给这姐弟二人留的功课,主题可自选,用半个月的时间来构图、布景、细细勾勒,完成一副全景图。
谢玄画的是春风春意图,自然截取了晋陵的山水春色。
姐弟二人都只学了风景山水,但却还未涉及人物的描摹之法,毕竟画人物要难上许多。尤其是中国古代的笔法,画人物着重于神态,要用那干湿浓淡的线条,在一张薄纸上描画精神,这是非大功夫不可达成的。
若是画得人物,也许谢玄还可以画上些“酒旗斜驻”的喧闹春意,但如今就只能画一画“春风着意,先上小桃枝”了。
为描画出春意,谢玄从带了云雾的远山着手,又在画面中央铺开一泓春水,渔父放歌。在最近处着重勾勒了百花争艳的妙景,姹紫嫣红的曼妙。
远景缥缈,云蒸霞蔚,近景喧闹,春意盎然。这一宁一闹,却恰到好处的将春色糅杂到每一处的笔墨里。
谢道韫点了点头,道:“不错,也是能入品的好画。”
虽然本身没有什么惊才绝艳的书画之才,但毕竟接受了这么多年的浸y,书画的好坏总是能够看的品评的出的。
谢玄笑着歪了歪小脑袋,显然是对自己的画极为满意。
“阿姐,题诗啦题诗啦”小谢玄催促道。
谢道韫提了笔,微微思付了一下,在画面的右上角悬腕稍顿,随即用上了父亲谢奕那娟秀中带了几分狂荡的笔法,书道:“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晋陵花。”
收笔,谢道韫不由得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书法倒是练得不错,虽然将“长安”改成“晋陵”后有欠平仄,但是还好,不怎么影响大局。
谢玄飞快的念了一遍,脸上的笑容愈加浓烈起来,只觉得阿姐的诗也好、字也好,他吧嗒了两下小嘴表示羡慕。
“嘻嘻这回肯定不会挨爹爹骂了”谢玄一面用小嘴快快将墨吹干,一面碎碎念着。
谢奕管二人学业还是管的极严的,虽然他本人三天两头的玩失踪,不知醉倒在何处,但对谢道韫姐弟二人,尤其是对谢玄,是一点都不肯放松的。
毕竟日后要被中正官定品的,若是品级低了,未免失了谢家的脸面,对谢玄以后的发展也不好。
谢玄又整体的看了看,觉得没有什么太扎眼的问题了,这才点头道:“拿这个做寿礼,应当也不会贻笑大方了吧。”
“寿礼?”谢道韫微微一怔。
“是啊,阿姐,寿礼啊”谢玄眨着眼睛看谢道韫,看后者一脸茫然的表情,挠着小脑袋道:“阿姐你还真的把这件事情忘了?爹爹最开始布置功课的时候就说了,顾府的玄德公过寿,咱们谢家的寿礼除了正常的置办外,还要加上阿姐和我的这两幅画。”
这位玄德公可不是刘备,而是前些日子给顾祯出谋划策,和谢家打了一场舆论战的顾炎之,玄德正是他的字。
老子有言:“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就是不知,这顾炎之顾玄德有没有这样的大德。
谢道韫虽然不知道那场舆论战的幕后推手就是顾炎之,但她也知道,顾炎之对顾祯这个侄子向来是极好的。这次饮宴做寿,恐怕会是一场极好的戏。
“啊?是么?我怎么都没有印象了?”谢道韫略感尴尬的挠了挠头,自己前些日子的心思都放在与李兴见面上面,却是没有注意到这茬。
除了正常的寿礼还要加上小辈的两幅画,不消说,这分明就是一种攀比的姿态。只不过,咱们这些风雅士族,自然不能攀比什么穿金戴银,只好在书画琴曲,这样风雅的事情上下下功夫。
还好自己方才给谢玄题诗的时候用了孟郊的名句,不说别的,就单从这诗上论,谢家就绝对可以压顾家一头。不过谢道韫也不由得暗自庆幸,还好顾虎头还没有长大,否则顾恺之三个字往那里一摆,还有谁敢再拿画往顾府送的?
“阿姐你的画呢?是不是也画好了?”谢玄将小脑袋凑过来问道。
谢道韫提笔作画的时候,满脑袋都是那句“大河上下,顿失滔滔”,而且那时候正整日整日的忙活李兴的事情,索性她也不再多想,随意提笔便画了。
不过此时看来,这主题选的也不错。谢玄的那幅清丽曼妙,自己这副大气磅礴,这样的两幅一起交上去,应该能达到自己老爹那打人打脸的功效。
她可是极熟悉自己父亲的性子的,一言不合就可以唇枪舌剑,更何况那顾炎之和谢奕的关系本就不好,谢奕自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只是……
老毛的那首词是不能用了,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长短句这种东西。比世人提前一步叫先达,提前两步那就叫疯子。词这个东西,仍在魏晋之时只会被骂的体无完肤,谢道韫可没有被世人口水淹死,也要传播中华文化的觉悟。
谢道韫想了想,提笔书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小谢玄念了念,自然又对谢道韫表示了一下崇拜,一双眼睛亮亮的。
“也就是之前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我一定给他画一幅‘一枝红杏出墙来’,以示祝福。”谢道韫洗了笔,摇头晃脑的道。
“阿姐,什么叫一枝红杏出墙来?”小谢玄眨着眼睛发问。
“大人说话,小屁孩一边去。”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二十五章 暗中谋
第二十五章 暗中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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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十就是顾炎之顾玄德的四十五岁寿宴,距离谢道韫姐弟二人画作告成之时不过十日。
如今大面上都是谢道韫持家,这些寿礼之类的琐碎事情,自然也要由她操持。
之前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找来青杏儿问了问,发现自己还真没置办寿礼,不由得有些尴尬。屁颠屁颠的去找谢奕,问了问父亲的意思,在得到明确的答复后,谢道韫还是吩咐按最好的规格置办。
谢奕虽然为人狷狂了些,但他也不是人事不通的那种人。毕竟自己在晋陵做太守,那自己本身所代表的,就是整个谢家的态度。
南北士族的罅隙可以在背地里,但决不能放在明面上,一旦挑得谢、顾两家交恶,那可就不是一代人的事情了。
就像同是江东大族的顾氏与陆氏,先祖交恶后,竟是几代人之间都不相往来,实在是不怎么和谐。
所以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好,至于背地里的较劲儿,那就是该如何便如何。
四十五岁虽然不是什么大寿,但也却是值得一庆的。再因为顾炎之在族中的辈分不低,所以一时间,晋陵附近那些一直想和顾家攀上关系的人,就都开始涌动起来。
其实这些人的身份也算得上是多种多样,有一些处于落寞中、等待复起的末等士族,也有庶族出身的豪商巨贾,甚至还有一些寒门士子,希望得到顾家的赏识,为他们在一个月后的中正雅集上赞上几句。
若是放在平时,这些人自然都是被拒之门外的对象,但做寿讲的就是一个热闹,此时此刻,人家拿着厚礼而来,顾家也就没有了推脱的道理。
“西方先哲说的有理啊,果然是绝对的某某带来绝对的某某。”谢道韫在缓慢行驶的牛车上掀开了帘子的一角,看着车外的人头攒动,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慨。
“阿姐,什么某某?”谢玄听得糊涂,忍不住问了一句。
谢道韫挥挥手,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牛车本就行的极慢,再加上顾府门口这些摩肩接踵的人,更是憋得寸步难行。
不远处的顾府大门有仆从忙的不亦乐乎,高声唱报着某某人带来的某某礼单。大门外的不远处,也就是谢道韫一行人所在的位置,却是牛车遍地,到处传来牛儿的叫声。
“牛市啊大牛市啊”谢道韫不由得啧啧赞叹,只觉得此时此刻眼前应当有一片中国红方能衬得此景。
小谢玄继续什么都没听懂,坐在谢道韫旁边一个劲儿的挠头。
谢奕和郗氏的牛车在前面,谢道韫所在的牛车中,除了谢玄外还有青杏儿和红樱。前来赴宴带上自家的丫鬟,这倒也不失礼,毕竟还是自家丫鬟用起来顺手,而且他们顾家操持这么大的场面,必然会有些人手不足,一些细节的东西自然也无法顾及的到,所以一般人家都会带上自家的丫鬟。
“小娘子。”郗路不知从何处的挤了过来,凑到谢道韫牛车的帘子外躬着身。
谢道韫打了个哈欠,看了他一眼,道:“路叔,咱们是来参加寿礼的,又不是参加丧礼,你黑个脸做什么?”
郗路面色微窘,咳了两声。
“东西都准备好了?”谢道韫话锋一转,低声问了一句。
郗路沉声应了,踟蹰了一下,又道:“小娘子,这件事情,您还是不要亲自动手的好……”
谢道韫摇了摇头,低声道:“既然人是在顾府里面,自然还是我自己来的好。就算是真的被旁人发现了,最后把易容一抹,也可以说成是自己喝醉后走失了方向。仅这一点,就比你们行事要方便的多。”
“可是……”郗路紧皱着眉头,“毕竟太危险既然顾祯敢于如此的叫板,自然是有所准备的。更何况这不仅仅是简单的闯入,而且还要带一个人出来,这……”
“你又不是没见过顾祯的那几个仆从,”谢道韫抬手打断郗路的话,“就凭他们的身手,又如何留得住我?不必多说,有人来了。”
谢道韫的话音刚落,顾恺之的父亲顾澹就已经走到了前一个牛车旁,笑着和刚刚下车的谢奕见礼。
郗路张了张口,终究是顾及周遭人多,没有再多说什么。
见谢奕下了车,谢道韫和谢玄也都相继走了下来,与顾澹见礼。
“贤侄女、贤侄都来了?好啊却不知思儿可来了么?我家虎头还整日念叨那”顾澹温和的笑着,说起来,他还是很喜欢谢道韫的。
“思儿前些日子偶感了风寒,身子有些不爽利,就不敢让她在外面跑,所以并没有来,还望顾叔父见谅。”谢道韫笑着回答。
“病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还是好生休息的好。”这个时代,经常是一场重症风寒就能要人的性命,也难怪顾澹会担心。顾澹皱了皱眉头,接着道:“我识得一位名医,若是需要的话,就让人拿着我的帖子请他去看看,无奕兄看如何?”
“那感情好这些日子思儿的身子不好,把内人担心的茶饭不思,若是子义兄那里有仙药,可定要帮帮为兄啊”谢奕并不如何担心思儿的病情,因为家中的大夫也说了,不过就是小伤寒,并不是特别严重。只是郗氏没日没夜的照顾着、担忧着,他也有些跟着发愁。
“无奕兄既然发话了,又安敢不从呢?看病要趁早,我这就吩咐下去。”顾澹笑着应了,又随手招来一个仆从,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仆从会意,去顾澹房中取拜帖,径直拜访去了。
“如此,真是多谢了。”面色有些不大好的郗氏被弄影扶下车,冲着顾澹敛了一礼,顾澹急忙侧身不敢受。
“嫂子这是折我的寿啊”顾澹又和谢奕几人寒暄了几句,又婉转的对方才让他们在府前久候的失礼之处表示了歉意,这才引着众人从正门进去。
牛车自然不会走正门,而是从由郗路引着,向角门出走去。
对于郗路这些做下人仆从的,自然不会与主家同席,顾家会在外院摆上流水席,又一人封上一贯钱,权作打赏。
郗路毫无诚意的对角门处发红包的人道了谢,有些担忧的看了消失在正门的谢道韫的背影,眉头紧皱。
……
要知道这前前后后的缘故,事情还要从不久前说起。
顾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这从那碰瓷儿之事就能看得出来。他也不是蠢人,自然知道那日自己被碰瓷儿,必定是谢道韫玩了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以他的性子,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愤愤然的跟伯父顾炎之说了后,后者却大骂了他一顿,说他不长脑子,明知道自己不是谢道韫的对手,还非要去撩拨她。
其实是顾炎之自己因为那一场舆论战的缘故,在谢奕那里碰了一鼻子的灰,一腔怒火正愁无处发泄,这时顾祯又极为狼狈的回来诉苦,自然就成了他的发泄对象。
大骂了顾祯一通后,顾炎之又十分果断的将顾祯禁了足,还语重心长的道:“这件事情你先不要管。再过一个多月就是中正选评了,听建康那面的消息,来咱们的晋陵的中正官应该是梁文正。梁家,二等士族罢了。你在家中好生读书,不要再去外面惹是生非,等这件事情淡了,那些不好的风评应当也影响不到你太多。等那梁文正来的时候,我再好生的弹压他一番,最起码也要让你入一个三品。”
顾祯当然是不喜读书的,但他自己也知道,若是自身没有一个差不多的品级官身,虽然可以一辈子依靠顾家的名号到处招摇,却也不能长久。中正的品级是自己需要的,而他一直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学识和风评,他们这些士族子弟,一旦去了雅集却入不了品,将来定是会贻笑大方的。
如今听得顾炎之说那中正官不过出身于二等士族,心中不由得大喜。而且这梁家也是江东士族,又怎么能不以顾家为首,怎么敢不听顾家的话呢?
一念至此,顾祯也放松了心思,虽然名义上的禁足,也挡不了他的优哉游哉。
人一旦闲下来,就容易惹是生非,尤其是顾祯这种心中有仇怨的人。
他在家中咂摸着,既然今年的中正选评可以由自家做主,若是谢府有士子参评,不就可以让那中正官将其剔出品级之外,狠狠的落他们谢家的脸面了么?
他这样想着,越想越是高兴,觉得自己终于抓到了一把利器,可以狠狠的报断骨之仇
但细细一琢磨,顾祯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好像没听说谢奕家的子弟今年要参评啊?是了那谢道韫的弟弟还不到十岁,当然不会去参加重阳登高的雅集。
这可怎么办?难不成,这么好的一个报复机会,就要如此轻易的打水漂么?
咽不下这口气,顾祯自己也出不了门,他便叫来了自己的仆从,让他们出去帮着打听,看谢奕的府上有没有今年要定品的人。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二十六章 巷子深
第二十六章 巷子深
谢家在晋陵的人,也不过就是谢奕这一支,可偏偏谢奕下面只有谢道韫姐弟两人,并没有什么大家族的热闹劲儿。
顾祯派人打听来打听去,也没听说谢家的任何近支或旁支,会在今年的晋陵参加定品的。只是隐隐听说,谢府的一位账房似乎有这个意向。
好不容易想好了一个绝妙的招数,结果却无从发出,倒像是一个拳头打了个软绵,实在是憋闷的难受。
顾祯这时又想起大伯父的话,不让自己随意去撩拨谢道韫,他心念一动,不撩拨她,撩拨她家的下人总可以吧?
既然之前想好的招数不能用在谢府人的身上,那即便能用在他家的下人身上也是好的
一念至此,顾祯就屁颠屁颠去找大伯父顾炎之,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那意思就是想要顾炎之帮忙,在下个月雅集定品的时候,黑那谢府的账房一番。
谁知那顾炎之听后脸色愈加发黑,若不是顾念着那喜怒不形于色的士族风度,顾炎之非得跳起来暴打顾祯一顿才是。
坐在那里调息凝神的半晌,顾炎之才缓缓睁开眼睛,指着顾祯的鼻子骂道:“你真是出息了,竟然想让你伯父我去给一个庶族……不是一个下人使绊子你的圣贤书都读到何处去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就是将自己和那些庶民划到了同等地位你不要脸,我这个做伯父的还要脸咱们顾家还要脸真是气煞我了”
顾炎之如连珠炮一般,一口气说下了这一番话,不由得憋得脸色发红,与那泛黑的皮肤混杂起来,却是说不出的精彩。说到最后,他又忍不住咳了起来,没好气的向着顾祯翻了几个白眼,愤愤然的一拂手中麈尾,回内室去了。
顾祯被骂的悻悻然,不敢再多说什么,灰溜溜的跑出了顾祯的房间,离去前还不忘训斥几个听到方才那气壮山河的骂声的下人。
此时已是八月初九,离顾炎之做寿不过一天的时间罢了。
顾祯心情极差,因为被禁足又出不了府,不能出去寻欢作乐,只好打发仆从将几个平素混在一起的狐朋狗友请了过来,又拿了上等的好酒和五石散助兴。
当日被谢道韫纵马弄折了腿的两个顾家子弟,也被顾祯叫了过来。这两人在断了腿后已经学得极乖,被自家长辈管教的服服帖帖,不怎么再敢惹是生非了。
但兄长换其饮酒总没有不来的道理,反正最近族人都为了大伯父的寿宴忙活的不亦乐乎,也没有人来管他们几个不成器的小辈。正巧是无聊之时,不来白不来。
酒肉朋友自然是一呼即到,一副五石散,几盏冷酒下去,众人所说的话就有些不着调了。
“要我说,那小娘皮敢那么对大郎你,你当时就应当找兄弟几个,把那小娘皮绑到外面,好生的吓她一吓”有个久在江湖上走动,沾染了一身匪气的人含混不清的说着。
顾祯也服了五石散,这时在跟众人一起,在顾家的后院行散转悠。但他酒喝得不多,脑子到还算清明,闻言不由得苦笑道:“那谢家是北方大族,家里定不可能因为我一个人的缘故,就和谢家结下梁子。我大伯父也已经吩咐过我了,让我不可去动谢家子弟。”
“若是动不了的话……”那出歪主意的人?br /gt;
晋显风流第2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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