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第一版主小说网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晋显风流第27部分阅读

      晋显风流 作者:肉书屋

    晋显风流第27部分阅读

    己如今的脸皮似乎有些越来越厚,这诗词文章竟是有些抄的顺手了。

    郗氏十分安慰的微笑着,轻轻的摸了摸谢玄的小脑袋,那稍稍上扬的嘴角里,写满着母亲大人特有的骄傲。

    正厅中的人们面色各不相同,赞叹者有之,惊艳者有之,怀疑者有之,沉默者亦有之。但更多的,却是将这四种感情都糅杂到了一起,分成不同的比例调和后,在自己的面容上展现出来,所以一时间,也是万分的精彩。

    顾恺之的父亲顾澹微微笑了笑,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这谢奕家的两个孩子,的确是惊才绝艳。

    角落里的顾祯面色极黑,似乎是狠狠的骂了两句什么,只是刻意的压制着声音,没有人能够听得清明。

    顾炎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厉色,但也迅速的消失不见,他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微眯的双目中,心中安慰自己道:“闹吧闹吧这时候闹得越凶,一会儿你们谢家的脸面就摔得越重”

    不得不佩服这位顾炎之的养气功夫,先行被人打脸了之后,竟然只是面色微白,表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诗句被吟咏完毕,谢玄的画作“春风春意图”就开始在众人的手中相继传看。

    不论画作传到谁的手中,持画之人都不怎么敢妄加点评。若是夸画好、诗好,那岂不是在打顾家的脸面?但若反过来,又是在拆谢家的台。所以一时间,众人都只好谁都不表态,只是哼哼哈哈的传看着。

    只有传到顾澹手中后,顾澹仔细审视一番,笑着点评道:“这布景着墨还有待加强,但技法却是好的。玄儿这小家伙果然不凡啊但若说起来,这最为惊艳者还要数这字这字里行间的,竟是将无奕公的笔意学了个七七八八无奕公真是后继有人啊”

    谢玄在偏厅里听到顾澹的点评,最初还心脏一阵狂跳,有些隐隐的期待,但又害怕受到顾澹叔父的批评。听得前面几句,谢玄的心思顿时一松,两排小牙齿也漏了出来。但一听后面几句,谢玄立刻苦了脸,一脸颓唐的看了自己的阿姐一眼,心想自己和阿姐的书法怎么就差的这么多呢?

    小孩子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虽说谢玄那可怜的命数,自小就已经习惯了屈居于谢道韫之后,但如今也不由得暗暗下了决心,决定回家之后一定要努力习字,下次再作画,一定要自己题诗

    几句话激起了谢玄的斗志,谢道韫若是知晓,当分外感谢顾澹叔父了。

    听到顾澹这样的积极评论,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顾祯就在背地里狠狠的瞪着自己叔父的后脑勺,寻么这自己这位叔父怎么偏偏胳膊肘往外拐?不但不相信自己的话,还在这样的场合下维持谢家的脸面?

    画作最后传看到顾炎之的手上,为了表示自己的风度,顾炎之自然是点头称赞了一声。但也只是赞了声“确得无奕公之风”而已,并无他言。

    其实,不论他们的评价如何,在座的每个人都是有主见的人物,谁又能听不出那诗的绝妙,赏不出画的雅致?只是这声赞叹都放在了心中,碍于顾家脸面,无法直抒胸臆罢了。

    若是相较起来,在外院饮宴的寒门子弟们反而没有了这么多的顾及。厅内的事情也早已传了过来,而当他们这信潜心想学多年的学子们听到那“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晋陵花”后,那钦佩的感情都自然而然的流露了出来。他们不由得开始好奇,是哪一位世家子弟做出了如此逍遥放达的诗文。

    “赋诗之人,姓谢名玄字幼度”有好事者打听出了姓名,开始向周遭的众人传扬。

    “谢玄谢幼度?没听说过啊?却不知如今是几品官人?”有人问道。

    有那知晓些实情的人道:“那谢幼度今年不过九岁,又怎么能去参加中正选评呢?”

    这一句“九岁”却是引得周遭的众人惊呼出声,各自都在心中叹惋着,自己九岁的时候,还不知在跟哪个青梅玩绕竹马,怎么会有如此才情?做出这样的诗文?

    人性有一个妙处,自古皆然,有些人就是听不得别人的好,这不,有人带着酸意出言道:“不会是别人代写的吧”

    “代写?这位兄台可真敢想难道兄台不知,那句流传甚广的‘未若柳絮因风起’就是出自这位小郎君之口么?听闻谢幼度小郎君咏雪之时不过五岁,四年之后做出‘春风得意马蹄疾’之句又有何人敢疑?”有人立刻嘲讽道。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唏嘘,一时间感慨者、唏嘘者、自卑者、无语望天者多矣。

    很可惜的是,这样的慨叹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们这些自诩苦读数载的寒门子弟,就被另一个消息再一次冲击了神经。

    “天啊‘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无奕公到底是如何教导自家子弟的?竟然能将姐弟二人都教授的如此才华横溢”已然有寒门学子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感慨之余竟是颓丧的不能自已,仰首望月,只觉悲从中来。

    “寒窗苦读十二载,竟然不及一个十一岁的女郎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是何等的超然脱俗啊即便甘罗重生,王弼反世,亦当喟然而长叹矣”

    不得不说,谢道韫随手抄来的两首诗实在是攻击力大了些,一时间,外面的寒门子弟们竟是一个个失魂落魄,叩问起生命存在的意义来。

    “为姐者脱俗而浩远,为弟者入世却狂放。世间有如此姐弟二人,我们这些人又怎么敢再出来丢人现眼呢?哎罢罢今年的雅集小弟不去了先行回家再苦读几年,剩着出来贻笑于大方之家”

    不知是谁说了此等言论,竟是赢得了多数人的同意和赞成,而最后的结果是,在月余之后的中正评选上,前去参加雅集的人竟是创下了有史以来的新低,让前来晋陵的中正官好一顿黑脸。

    当然了,数年之后,这些下了大力气,想要与谢道韫姐弟二人比肩的学子们也都纷纷出了关,而后在雅集之上一鸣惊人。数年之间,晋陵之地学子所评品级之高,一时间冠绝全国。

    当然,这一切都是谢道韫随手抄两首诗造成的,怨不得她,怪不得她。

    如今坐在偏厅中的谢道韫,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对未来造成的影响,甚至都不晓得自己的诗作在外院引起的轰动,只是一味闺秀般的跪坐在那里,温柔宁人。

    谢道韫那幅浩远与孤渺同存的画作,终于传到了顾炎之手上。以顾炎之的阅历和定力,也被谢道韫抛出的这首诗憾了憾心神。不得不说,谢道韫这两首诗选的极好,都十分符合晋人的心境。前一首满是狂放肆然之气,后一首更是孤绝料峭,极其符合晋人的审美。

    顾炎之看着画卷上气势磅礴的布局笔法,又看了看右上侧那极为锋利的笔意,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若是自家子弟中,也能有这样冠绝之才,那该有多好?

    顾炎之毕竟不是一味争强好胜之人,他自己也知道,真正能为顾家赢得脸面的方法,不应当是打压谢家,而是让自家子弟的才学之名横流于世。但他清楚,顾家自己这一辈,并没有什么特别出挑的人物,而下一辈的子弟中,也没有发现什么惊才绝艳者。

    打压谢家,一方面是南北士族长久积恨之必然,而另一方面也是顾炎之在嫉妒。凭什么你们谢家就可以生出这样的不世之才?凭什么我们顾家就没有?

    恨意和妒意从来都是一朵两生花,顾炎之越恨越妒,越妒越恨,终是在此时此刻完全暴发于自己所准备的阴谋中。

    顾炎之看着旁边醉的如同烂泥一般的谢奕,伸手向仆从要来谢玄的那幅画,将其铺开。他若有所思的比对着两幅画,半晌才抬起头来微笑道:“无奕兄拿这样两幅画为我贺寿,炎之实在是有些担当不起啊”

    谢奕听得迷迷糊糊,但也知晓顾炎之是正在对自己说话,便含含糊糊的应了几声。

    “只是……”顾炎之脸上的笑容更加盛了一些,“炎之有些不明白,这两幅画即是不同人所画,为何会由同一人题诗呢?”

    ——

    (悲催的影子啊~昨儿个七夕佳节,影子滴电纸书竟然就那么干脆的坏掉了,也不知是跟哪个挨千刀的‘生不同床死同|岤’去了……5555……求安慰……)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三十五章 谁之诗

    第三十五章 谁之诗

    “这两幅画即是不同人所画,为何会由同一人题诗呢?”

    顾炎之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惊雷炸响,让偏厅内的谢玄全身一颤。谢道韫的眸中亦闪过一丝寒芒,微抬了头,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虽然顾炎之和谢道韫二人之间有一道帷幔相隔,双方都不能互视,但顾炎之此时却感觉到了一道冷冽的目光,宛若实质。

    随着这句话,全场都静了下来。有人皱起了眉头,开始回忆那两幅画上的字迹。有人偷偷的去瞧谢奕的表情,希望从谢奕身上看出什么征兆来。

    顾炎之这句话也是问向谢奕的,他微皱着眉头摆脱掉那道寒冷的目光,平静着自己的面容,抬头望向谢奕。

    只是这么一望,却让顾炎之脸色一变。

    因为一直就因为贪杯而迷迷糊糊的谢奕,终于在这个“关键时刻”睡了过去,并且还睡得悠然自得,极有韵律的打着呼噜。

    顾炎之这迎头一拳又打在了棉花上,他的脸色有些控制不了的发黑。

    至此,场上的局面进入了一种极为微妙的状态。顾炎之有力无处使,谢奕熏熏然不可接招。

    在偏厅知晓了这个情况后,谢道韫不由得微微一笑,寻思着父亲大人这一晕着实晕得好。

    但晕是晕了,这问题总要有人来答。

    “兄长这话,可有凭证?”一直与谢奕一家交好的顾澹皱眉问道。

    对于画上的书法,谢道韫本就没有期望能够瞒过旁人的眼。最开始题这两首诗,也只是依了谢玄的意思,谁知道谢奕会在这种场面之下拿出来,给旁人赏鉴?

    写这两首诗的时候,谢道韫虽然用了不同的字体,但毕竟是她自己所书,外在的形态或许不同,但内里的神魂却是相似的。而像顾炎之这种浸y书法几十年的大家,只要细细一品味就可以看出其中的问题来。

    果不其然,外面的顾炎之就用外形、内魂的道理讲述了一番,用将两幅画送到下面去传看,让众人品咂。

    “呦谁曾想,原来方才的诗文竟然都是由旁人代做。这样的事情,背地里做做也就是了,竟然堂而皇之的拿出来给人赏鉴,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一时间,见风使舵者多矣。不论是外面的士族子弟,还是偏厅中的各家女眷,都开始或大声讽刺,或小声调笑,看向谢奕家人的目光都不怎么友善。

    “韫儿,这……”偏厅中的郗氏有些慌乱,尤其是在听到身旁那些嘲讽的话语后。

    小谢玄咬着下唇,紧紧的攥着谢道韫的衣角,心中一片迷茫的想着:“怎么会这样呢?我原本也只是想让阿姐帮忙题诗罢了。如今这个情形,这些人是认定我们是找人代写、以出风头了。阿爹也已经睡着了,又哪里有人会为我们说话?这两首诗明明都是阿姐所写,可现如今,就算说出实情,这些人恐怕都不会在相信了。这可怎么办啊”

    一想到谢家有可能会在今夜、因为自己的缘故,在南方士族面前丢一个大脸,小谢玄的脸色就有些不自然的苍白起来,身体都开始微微的摇晃。

    谢道韫感觉到了谢玄的惶恐情绪,伸手将谢玄的小手握了,又极为不合时宜的给了他一个微笑。

    周遭都是冷嘲热讽,这个微笑出现如此突兀,出现的如此不合规矩,但却如同烙印一般铭刻在了谢玄的心底。让他即使在十余年后,面对着千军万马的时候,都会想起阿姐那个从容淡雅的笑意,心便静了下来。

    笑容很短暂,也很微小,就像朔风凛冽的悬崖上,一朵表面娇弱,却根植于岩石的花,外面是闺秀舒宁,内里是坚毅刚强。

    懒得理会周遭这些变脸高手,谢道韫在心中清楚得很,如今这些嘲讽声最大的人,自然也就是方才赞叹声最高的人。她只是有些好奇,再过一些时候,这些人的脸色又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画面。

    “顾伯父慧眼如炬,韫儿佩服。”就在这冷言冷语之中,一个不怎么大的声音悠然传出,泠泠然若山谷清风。

    说话之人自然是谢道韫。她自问没有什么一旦释放就可以让旁人皆臣服的王霸之气,也一直都没有做万众瞩目之人的宏源。她一直都只想抱着谢奕、谢玄的大腿,优哉游哉的活一生,做一个日落则睡、日出还睡的米虫。但历史似乎总喜欢跟她开玩笑,先是莫名其妙的让自己被掳走,又让自己欠了冉闵的情而不得不做做走私的生意,而如今,又让能代替自己说话的父亲谢奕长醉不醒,无可奈何的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

    此时此刻,不出头则谢家脸面尽失,不出头谢玄就要背负着抄袭的骂名。脸面什么的,她谢道韫可以不要,但谢家不能不要,谢玄不能不要,更不能因为她自己而不要。

    所以她开口了,就算是此时此刻开口,也显得那样的云淡风轻。

    周遭的嘲讽之声渐渐的低了下来,大家都看着谢道韫、或是隔着帷幔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投来的目光只有不屑与嘲笑,稍微好一点的也只是带了几分怜悯。

    “哦?贤侄女这句话,就是承认此事了?”顾炎之再也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笑呵呵的捋着自己的胡子。但若是仔细看去,人们会发现他捋胡子的手有些因为激动而颤抖的痕迹。

    郗氏强装着平静,但握在膝上的双手去也在不停的抖动。

    谢玄握着谢道韫的手,他知道自己的手正在出汗,但他仍是睁着漂亮的双目盯着谢道韫,眸子带了些莫名其妙的信任。

    “两幅画上的字,的确是一人所书。那两首诗,也是一人所作。”谢道韫平静的说着,声音没有一丝的怯懦和颤抖。

    针落可闻,只有醉倒在自己榻席上的谢奕,正在有节奏的打着呼噜。

    顾炎之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道曙光,而当曙光完全亮起,就是谢家在晋陵颜面无存的时候。而用不了多久,这大江南北就会将今夜的故事流传开来,而自己这个顾家的功臣,不是整个南方士族的功臣,必然会扬名天下。

    时至如今,他恨不得立刻狠狠的揭开谢家的这道伤疤,但他不能,因为他要表现出适时的风度甚至怜惜,还有赢家对输家的同情。

    所以,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脸上开始凝聚出怜悯的表情,努力的压制着那丝狂喜之意。

    谢家就要在晋陵被扇一个大耳光,但远在建康的谢尚不知道,隐居在会稽的谢安不知道,就连身处此地的谢奕也不知道。

    郗氏看着身旁的女儿,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无言可说。

    就连前来伺候的青杏儿和红樱,都觉得自己的心口压了一块大石,而这块大石的重量似乎还在不断的增加着,似乎要将自己撵的粉碎。

    谢道韫似乎根本就察觉不到家族的危机一般,她的嘴角甚至仍然扬着礼节性的笑意。不只如此,她还趁着这个旁人都心弦紧绷的功夫,拿起郗氏不让她喝的错春酒品了品,扬了扬眉角,才从容的继续道:“字是我写的。诗是幼弟写的。嗯,都是一个人写的。”

    随着这句话的结束,场上不由得一片哗然。

    谢玄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谢道韫为何要说这诗是自己写的,但他对谢道韫一直有种莫名的信任,所以也自然不会多言。

    顾炎之的眼角抽动了两下,强忍住怒骂谢道韫厚脸皮的冲动,笑了两声,做出一派长辈的模样,温柔的规劝道:“贤侄女年纪小,不通诗文书法也是正常的。在座的都是诗书传家的世家子弟,你们也都说说,这笔意非心境否?若无超然淡泊的心境,又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字迹?诗文非魂魄否?若无看穿世事的魂魄,又焉能做出这样的诗文来?”说到这里,顾炎之如同胜利者一般呵呵的笑了两声,以示他的宽容,“贤侄女若说这诗、这字是无奕公所书所写,我必然相信,但若是按照贤侄女的说法……呵呵我们这些老家伙,岂不是该无地自容了么?”

    原来顾炎之不单单是怀疑作诗的人,竟也怀疑上了写字的人。但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谢道韫体内的灵魂原本就惊世骇俗了些,若说起超然淡泊,又有谁人能比她这个经历过生死、横看两千年历史的人更加超然淡泊?若说起心性心境,在座之人,又有谁能够比她这个经历过穿越、横穿过枪林弹雨的人更有安然心境?

    字为心声,顾炎之的怀疑倒也不无道理。

    “我阿姐本来就是不世出的天才阿姐的字,就连我安石叔父都是赞过的”谢道韫可以对这些话语嗤之以鼻、懒得理会,小谢玄却来了脾气。他面色发红,隔着帷幔冲着顾炎之喊了起来。

    谢道韫微微挑眉,捏了捏谢玄的小手,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让他稍安勿躁。

    顾炎之暗骂了一声不见棺材不掉泪,但面上还是微笑着的慈爱模样。他惋惜般的叹了口气,道:“找人代书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贤侄、贤侄女不该妄称这诗也是你们所作。小小孩童,焉能做出如此意境高远之诗?”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三十六章 我证明

    第三十六章 我证明

    感谢金英熙童鞋的小灵雀唔~不过到底谁是谁的坐骑那?哈~

    ——

    隔着正厅与偏厅的帷幔在随着微风而悠悠的晃动,角落里的顾祯有些失态的紧捏着酒杯,双眼死死的盯着那帷幔,似乎可以想象得到帷幔后面的景象一般。

    帷幔之后,谢道韫是如何的面色苍白,谢玄又是怎样的浑身发抖。而距离自己不过十余步的谢奕,在酒醒之后又会是如何的愕然无错。

    顾祯越想越是兴奋,觉得自己终于等到了大仇得报这一天。那谢道韫敢设计断自己的三根肋骨,自己就要让她一世抬不起头来

    他能听得出来,自己的伯父大人正在将话头往那个方向去引,再过一会儿,伯父一定会让谢道韫作诗为证。罗福还在自己的手上,到时候,不怕谢道韫她不就范。等到谢道韫“作出”那首自己看着都乌七八糟的诗,她谢家就真真英明扫地了

    顾祯有些激动,连呼吸都变得急了些,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将杯中酒饮了,那微辣的感觉入喉,顾祯发现,原来整个世界都是如此的清爽。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好句,的确是好句。”顾炎之自以为是持棋人,正运筹帷幄般的将谢道韫姐弟二人引入陷阱之内。他也不曾想上一想,他如今已是什么年纪?谢道韫姐弟二人又是什么年纪?两个人的年纪加起来还不及顾炎之的一半儿,可偏偏顾炎之还有些沉浸于这猫捉老鼠的游戏,可悲兮?可叹乎?

    顾炎之自然不会如此认为,他如今只觉得自己颇有大将之风,那句“春风得意马蹄疾”分明就是说自己的

    “只是,我有些不明白,”顾炎之继续用那从容不迫的节奏说着。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强装这从容不迫,为了压制自己心底的兴奋之意,他用了多少的功夫,甚至都有些急出了汗。他用慈爱般的目光看向帷幔,接着道:“贤侄今年不过九岁而已,昔日有何龌龊可言?今朝又有何得意可夸?”

    谢玄在帷幔之后紧咬着薄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顾炎之也没有要他回答,他像连珠炮一般继续问道:“‘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也许还可以说成是观景妙得之句,但这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遗世独立,又怎么可能是一个九岁孩童所言之诗呢?”顾炎之将那两幅画放了下来,摇头笑道:“府君欲做巧,谁知却是弄巧成拙”

    说完这句话,顾炎之再也把持不住心中的喜意,高声笑了出来。而宾客中有些自以为已经看出大局的人,也开始高声应和起顾炎之来。一时间,正厅之上,那声声朗笑竟是不绝于耳。

    这周遭的笑声就如同钉子,一道道的刺入心口,让郗氏开始微微发颤。她开始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想到日后谢家会沦为旁人的笑柄,想到南方士族会抓着这件事情不放而嗤笑北方士族,想到谢家又会因为丢了北方士族的脸面而被王家、庾家等嗤之以鼻,而最后呢?又会不会因为这件小事,使得谢家一蹶不振,从此淡出历史的舞台?

    郗氏越想越是心慌,越想越是无错,直到一只稳定的小手握住了自己,郗氏才错愕的发现,原来谢道韫的面色竟是如此的不慌不忙,真正的从容不迫。

    是不清楚这件事情的影响么?不,不会的。郗氏清楚自己的一双儿女,她知道谢道韫是如何的小大人模样,而玄儿也在其姐的教育下不似平常孩童。

    看到谢道韫投来的微笑,郗氏的心也渐渐的静了下来。她平生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所能够倚靠的,不单单是自己的夫君谢奕、娘家郗家,原来还又自己的女儿。

    谢道韫并没有在此情形下反驳什么,因为如今,她和顾炎之、顾祯想要前行的方向是一样的。既然有人推动,她倒是可以悠然自得做做顺风车。

    若是换做旁人,在如此冷言冷语、嘲讽不绝于耳的情状下,必然会失掉一些分寸,甚至向郗氏那样心神大乱。但是谢道韫不会。因为她是谢道韫,而她还不仅仅是谢道韫。

    她懒得去应付那些嗤笑和嘲讽,只是平静的等待着那些张狂之声的减弱,这才施施然的开口道:“那依顾伯父看来,韫儿想要证明这诗作的确为幼弟所作,又该如何证明呢?”

    顾炎之的嘴角再一次挑了起来,他分明看到谢道韫为自己挖了一个坑,而谢道韫正准备跳下去。只是这一跳之后,便是谢家的英明扫地便是谢道韫和谢玄一辈子名声的终止

    “诗才当然要以诗为证若是贤侄、贤侄女可以当即再作诗一首,并且能够达到方才那两首诗的程度……不用不着达到那两首诗的任意一首,都是冠绝今夜的了。只要贤侄、贤侄女的诗能够有一两处妙笔,我就相信便是”

    这一番话下来,顾炎之十分无耻的表现着自己的大度,但有些更加无耻的宾客,竟趁此机会称赞起顾炎之的雅量来。

    顾澹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却没有办法再说什么,冷笑了一声,便长身而起,拂袖向门口走去。

    顾炎之看到顾澹的表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碍于场面却不得训斥,但也在心中暗骂了几声不识抬举。

    还未等顾澹走出厅堂,一个背脊佝偻的老仆走了进来。

    顾澹看清那老仆模样,不由得微微一怔,而下一个动作,竟是向着他微微躬身。

    那老仆冲着顾澹笑了笑,恭敬了回了一礼,但却没有刻意去躲避顾澹那一揖,竟是理所应当的受下了。

    一个顾家的郎君,竟然要向一个仆从作揖,这个老仆是什么身份?

    顾炎之此时也看到了这个老仆,他也是诧异的挑了挑眉,有些不悦的起身,问道:“可是叔父他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听到这句话,厅上的宾客不由得心下凛然。听顾炎之的口气,他口中的叔父,恐怕就是如今的顾家家主顾风然了。

    与此同时,坐在右侧的顾家子弟更是肃然而起,虽然没有像顾澹那样躬身作揖,却也对那老仆毕恭毕敬不敢拿大。

    周遭的宾客们不由得诧异,这老仆到底是什么人?顾家子弟们竟然都如此对他?

    那老仆一直佝偻着腰背,听到顾炎之的问话后,抬头笑了笑。这一笑,他的脸就笑成一朵野菊花,满是皱纹的脸透露着莫名的沧桑与深邃。

    “郎主也没什么吩咐的,”那老仆开口说话的声音十分的暗哑难听,他道:“只是忽然想起今日是大郎的生辰,想要找大郎去后面叙叙话。”

    那老仆口中的大郎自然就是顾炎之,而郎主便是顾家家主顾风然。

    顾风然上了年纪后,就有些不喜欢热闹,所以这些热闹的场合,能推就全都推了出去,自己在清静的院子盖了个小楼,唤作“南楼”,真正的做到了躲进小楼成一统。

    顾炎之历来都不喜欢这位叔父,并且一直对顾家下一任家主的位置虎视眈眈。如今正巧还遇到了这个能够将谢家打落尘埃的时候,顾炎之又怎么会轻言放弃?

    “这……”顾炎之在心中冷笑了一声,骂了一声“老不死”后,又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道:“今日宾客云集,全都是给我面子,若是我就此离开……”

    顾炎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顾澹在门口冷笑了一声,高声道:“黎叔,兄长又怎能离席而去?若是伯父不弃,我去伯父那里讨杯水酒可好?”

    那老奴被顾炎之拒绝后,并没有什么表示,反而像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一般,冲着顾炎之莫名其妙的笑了笑。

    顾炎之看到这个笑容,却是浑身莫名其妙的一寒,整个身子在宽袍大袖中打了个哆嗦。

    帷幔中的谢道韫看不到外间的景象,也看不到那个“黎叔”的模样,但却下意识的感觉到了一种危险。在刀口上讨生活那么多年,她对于危险早就有了一种异常的警觉性。而外面那个人,竟是让她的右手不由自主的摸上了右腿上的军刺。

    那名老仆并没有为难顾炎之的意思,反而转身对着顾澹道:“小郎有心,请”

    顾澹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扭转场上的情状,再呆在这里,也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谢道韫姐弟受辱罢了。他知道谢道韫姐弟二人是有才学的,但扪心自问,他也觉得那两首诗实在不是孩童能够写出,便也信了顾炎之的那套说辞。

    信是信,可顾澹却没有看戏的心情,他如今只是欲上南楼讨一醉,不问风光,不问风光。

    那“黎叔”并没有什么迟疑,也不再相劝顾炎之,而是躬身一礼,跟在顾澹身后退了下去。

    一阵小风波罢了,似乎根本就改变不了谢道韫将要遇到的结局。

    “贤侄女,没有忘了方才的事情吧?”顾炎之做足了胜利者的姿态,他眯着双目捋着自己的胡须,微笑着道:“不若贤侄女当场作诗一首,何如?”

    很可惜,谢道韫根本就没有听到顾炎之的话,因为她看着手中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张纸条,惊在了当场。

    ——

    (咳咳佩尔同学,影子有一句话对你说:“你知道滴太多了”

    不过竟然和影子想到了一块去知己啊~抱抱o(n_n)o)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三十七章 君不见

    第三十七章 君不见

    感谢单色眼影的更新票,以及爱看书的蔓滴粉红票票~~

    ——

    欲上南楼谋一醉,不问风光,不问风光,玉杯把盏琥珀光。

    “你小子不是在东山玩儿什么携ji悠游?没事儿不去寻花问柳,跑到我老头子这里做什么?”

    南楼有风,时得夏风正送爽的好风。

    “你这有好酒,几年都不肯拿出来一回。怎么,我不过就是喝了两口,就要赶我走了?”

    南楼有酒,拟把疏狂图一醉的好酒。

    “喝了整整一坛,这叫喝了两口?你这小子真是枉称当世大贤,和偷酒喝的小贼有什么区别?”

    南楼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的豪客。

    “若是天天有这样的美酒养着,我倒是宁愿去当一辈子的小贼,专门来你这南楼偷酒喝”

    南楼有人,不是对影成三人的错觉,而是主、客二人。

    主人终于不乐意了,一把夺过客人手中的酒葫芦,摇着花白的头发骂道:“你那兄长在这里做府君,府上什么好酒没有?非要跑到我这里来偷酒喝,你要脸不要?”

    客人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愣了愣,旋即笑道:“老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兄长嗜酒如命,府上只要有点酒水就会被扫荡一空,哪里有我的份儿?”

    “那你也不能总跑我这来讨酒喝敢情不是你自家的酒,喝起来不心疼是不是?”主人吹胡子瞪眼的大骂着:“你那兄长也有事儿没事儿的凑到我这南楼来讨酒果然你们谢家就没一个好人”

    客人看着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如同一个孩童一般发着脾气,不由得摇头苦笑了一下,道:“对对我们谢家没一个好人我承认还不行么?老爷子您还不把那酒葫芦给我?”

    “不给”主人翻了个白眼,将酒葫芦紧紧的抱在怀里。所谓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大概也无出其右了。

    客人无奈,长身而起,向着主人身旁迈了一步。

    主人一惊,将怀中的酒葫芦抱的更紧了几分。

    客人懒得再说什么,伸手就开始咯吱小老头的咯吱窝,小老头笑出了眼泪,终于受不住折腾,手臂一松,酒葫芦便被打扮的风雅异常的客人抢了去。

    “黎奴把他给我轰出去”主人怒了,高声唤着自己的仆人。

    客人先行喝了两大口酒,这才心满意足的摆了摆手,道:“你那黎奴去前院找顾炎之了。你叫吧,叫吧,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理你的。”

    主人的面色变了又变,咬牙切齿了半晌,指着客人的鼻子骂道:“臭小子我帮你去叫人帮你家小丫头,你倒反过来抢我酒喝小心天地不容。”

    听到小老头那比绕口令还绕口的话语,客人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道:“没那么严重吧。”

    主人和客人就这样一面毫无风度的争执,一面比赛似的喝着美酒,直到黎奴领着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走过来,才渐渐的止了声息。

    黎奴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带着顾澹上楼后,便如同雕塑一般跪坐到了主人的身后,一动不动。

    顾澹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南楼中发生的争执,如今见南楼中的客人自己并不认识,而且不过就是三十余岁的模样,竟和南楼的主人平辈相交,不由得怔了怔。

    向着主人行了礼后,顾澹不知是否该对客人行晚辈礼,便有些不知所措。

    “坐”好在主人先行发了话,指了指身旁让顾澹坐下。

    顾澹身为晚辈,只好领命而坐。如此一来,他左面是此间主人顾风然,右面便是那个不知身份的男子。

    偷偷的打量了一下那位客人,却见那人的一双眸子在这黑夜都分外明亮,面容更是有种脱俗的仙意。

    正在此时,那客人也望向了顾澹,向着他笑了笑。顾澹一惊,急忙颔首回应。

    “老爷子,你不是说要找顾炎之来?怎么换人了?”客人为顾澹斟上了一杯酒,笑着问顾风然道。

    顾风然见客人竟改用杯子饮酒,而不再直接拿着酒葫芦牛饮,不由得骂道:“在外人面前人模狗样的这是我家小郎顾澹,字子义。”

    顾澹微微躬身接过客人斟满的酒杯,只觉得听这二人对话越听越是心惊。

    这世上什么人敢管自家家主叫“老爷子”,而不是尊称无忧公。又是什么人会直呼自己兄长顾炎之的名字,而且言辞之间,疏无尊敬之意。更让他骇然的是,方才自己的伯父大人、当代顾家家主,竟然在骂人?

    顾澹今天晚上实在是受到了太多的刺激,为了掩饰自己的吃惊,他急忙将手中的酒水饮了,却是呛了一口,红着脸咳了起来。

    客人好意为顾澹轻拍了拍后背,顾澹难免受宠若惊,躬身向客人道谢。

    “你不用谢他”顾风然此时却发话了,“这家伙不知喝了我多少酒,给你洗衣叠被都是应该的”

    顾澹脸色更红,连称不敢。

    “你也不用对他如此恭敬”顾风然翻着白眼道:“算起来,这家伙和你一个辈分,你称一声兄长也就是了。”

    顾澹微微怔了怔,心中愈加骇然,不由得出言问道:“不知兄长名讳?”

    客人笑着道:“不敢在下姓谢,单名一个安字。”

    ……

    ……

    偏厅的灯火并不如何通明,虽然有多个精美的烛台、烛灯互为映照,但毕竟这些只是烛火,相比于电灯的亮度不知差了多少。

    只要不是现代医学上专用的无影灯,就一定会有地方产生阴影。而如今,谢道韫的右手,就在一片极小的阴影之中。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发白,呼吸被强烈的克制着,这才没有产生太大的波动。

    但不论如何克制,她都无法抑止住自己内心的波动。她的右手握着那张字条,不为人知的微微颤动着。

    不,这分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它偏偏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道韫曾经自信,前世的自己已然达到个人武力的巅峰。她从不相信有什么内力的存在,更是对那些小说家笔下的武术身法嗤之以鼻。她知道人体的极限在哪里,更加知道那些极限是人类不可能打破的存在。

    可是,此时此刻,一个事实摆在她面前,让她一直坚信的信念破碎了一角。

    而这一切,都源于她右手的字条。

    字条上只有两个字——福安。

    这不是清穿,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福康安。这两个字看起来莫名其妙,像是某种问候,又像是某种暗示。

    很晦涩的文字,又配上很瘦削的笔法。本应该是极其难懂的东西,可谢道韫却瞬间明白了什么。

    福安,当然不是某个无聊势力的问安,而是某些人要告诉谢道韫一个事实:罗福安好。

    若单纯只是字条上的意思,并不会引起谢道韫的心灵受到震撼。最令谢道韫震动的,是这张纸条送到自己时所用到的方法。

    方法其实很简单,这张字条只是被人扔过来的而已。

    可问题是,扔字条的人在帷幔之外。

    写着两个字的字条,被卷成细长如同烟卷的模样,只是要比烟卷更细、更短,如针,却比针更粗、更软。可就是这样的软纸,竟然毫无障碍的撕破了帷幔,毫无困难,甚至是分外准确的落到了谢道韫的手中。

    说成是撕破怕是有些不准确,因为它只在帷幔上留下了一个小孔,一个比针眼大不了多少的小孔。

    谢道韫强行压制住内心的震惊,撵了一下右手的字条,再次确认这张纸的材质的确只是普通的佐伯纸。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够让一张柔软的佐伯纸穿透帷幔?又是什么人,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完成这个动作,却没有被任何人察觉?是什么人,展露出这样的境界,竟然只是为了给自己通通信儿?

    这样的问题似乎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但实际上,在看到字条的第一时间,谢道韫的心中就已然有了答案。

    是那个老仆。

    这是一种莫名的、没有任何理由、近乎直觉的猜测,但既然这是源于谢道韫的直觉,那便够了。

    对于谢道韫来说,要判断出这个答案很简单。因为她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那个老仆的危险,也在方才的那个时刻,察觉到那个老仆向着自己这面看了一眼。

    是的,只是看了一眼,隔着帷幔看了一眼。

    帷幔并非有多么的厚重,但足够将里面的人影完完全全的遮住。可就是这样没有任何表情的一眼,却让谢道韫下意识的抬头,并且打了个寒颤,而仅仅是下一刻,那张几乎是凭空而来的字条,就落入了她的右手。

    谢道韫不知道那人是谁,代表的又是何种势力,但是现如今,她确定了罗福的安全。虽然这几乎是一种轻信,但谢道韫选择了相信,就像是她直觉般的判断出老仆的能力一?br /gt;

    晋显风流第27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