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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思第6部分阅读

      静思 作者:肉书屋

    静思第6部分阅读

    好吧……看在你也这么苦闷的份上,过年时你害我的那几笔恶账,我就马马虎虎原谅你好了。

    我喝着茶吃着点心,一句话也不多说,太后问我好吗?我就不疼不痒的说两不得罪的话。

    然后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重头戏终于来了。

    蒙古旗的两个格格之一出场了。

    我睁大了眼,使劲儿眨了两下想看的更清楚些。

    结果走上前来的是个很稚气的丫头,圆脸,眼睛不大,脸庞有点红扑扑的,才十三。论辈份,是废后亲哥哥的女儿,算是现在我的亲侄女儿,太后的侄孙女儿。

    唉,我瞥一眼顺治皇帝,他也提不起精神来。唯一精神抖擞的大概就是孝庄太后老人家了。

    这个小姑娘真是……真是还是个小姑娘啊,留着个瓦盖似的齐眉刘海,底下一张发面包子似的圆脸。要是她搁在现代,也就刚上初中的小毛丫头啊。但是穿着整齐的旗装擦着粉戴着宫花站在这里……等着被挑选嫁人,实在是——

    她看起来也很紧张,肩膀和腰身都僵着,眼睛也不敢抬。

    太后和气的问家里怎么样?京城住的惯吗?

    然后还特别要转头去问皇帝:“皇上看呢?”

    顺治死气沉沉的说:“皇额娘喜欢就好,那就留下吧。”

    小胖子的眼皮也垂着,很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想起了邻居家的小土狗,每次桌上放了好吃东西它都很精神,但是那是主人吃的,最后给他的不过是一点残羹冷饭,那时候它也会乖乖的过去,耷拉着耳朵把不好吃的东西吃了。无论如何……

    这时候我觉得其实……

    其实小胖子也不容易。

    他从小到大,做什么事儿真正顺心过?很小的时候父亲去世,他在几方势力的角逐下当了皇帝,但不过是个摆设,多尔衮大权在握,母亲也不能自由的亲近。等到好不容易多尔衮死了,自己也亲了政,但是政令总是得不到实行,想做的事做不了,婚姻也是包办的……

    他把皇后废了,可是之后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不然前些日子,他不用跟我道歉,为着吴克善亲王的事。

    其实他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大孩子而已。

    静思二十八

    因为看的慢,所以过午的时候,看了刚一半。

    太后发话,我们先吃饭,吃了饭接着看。

    照我看啊,下午估计也还是同一局面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冲动,居然在进膳的间隙跟太后说:“太后,要不……下午您就别在这儿坐冷板凳了,这里到底没有慈宁宫舒坦,您还是回去多睡会儿的好,从过年起就这么忙没消停过一天,下午皇上自己随便挑挑就得了,反正剩的也就一小半。”

    太后看我一眼,笑着,倒没说什么话。

    不知道有用没有用,反正我是挺坦然的,又不是给我挑老婆,我也只是顺口建议下。

    结果用完膳,太后抹了嘴漱了口,居然施施然说:“唔,真是倦了,阿蕾,福临,你们下午在这里吧,我就先回宫去了。”

    咦?太后你老人家……这么通情达理吖!

    因为消息太突然,太让人不敢致信,我一直目送她老人家的步辇抬出去,还没回过味儿来。太后怎么这么容易就放权了?

    简直不可思议!

    我看看顺治,他也是一副没回过神的表情。

    也许是……太后觉得我还在这里坐着把关,所以比较放心?

    好吧,既走之,则安之。

    我招招手:“吴良辅!”熟了以后就不跟他客气什么公公了,反正他使坏也使不到我身上来。

    “啊?啊,”他显然也愣乎乎的。

    “该干嘛干嘛吧。”

    饭桌撤掉,我们漱口擦嘴擦手。皇帝的位子挪到了中间,我还是依然故我坐在旁边。

    秀女们没被宣来之前是,小胖子瞅瞅我,看样是想说什么话。我打个呵欠,不管他想说啥,我都不想听。

    “我怪困的……皇上你自己慢慢看吧,不用理会我。”一边招呼喜福:“把我那个荞麦芯子的枕头拿来。”

    “是。”喜福马上利落的拿出我的抱枕来。

    我腰一塌,也不管什么坐相了,一胳膊支在旁边的小几上,眼一眯,养起神来了。

    就算睡不着,也要当自己睡着。

    陪着前夫……好吧,这称呼可能不当……那,无缘的前夫合适么?

    陪着无缘的前夫挑以后的小老婆……这场面我还是装睡着的好。

    也许是中午吃的饱,也许是我想睡的意愿很强烈……也可能拜早上早起现在又不能回永寿宫去睡午觉所赐,我没多会儿,大概是第二批秀女没进来的时候……

    就真的没意识了。

    一开始还听着耳边的动静,有人来了,吴良辅的嗓子明显压低了很多,大概因为我摆出睡觉的架式来,所以他识趣的自动放低音量。还有秀女们走路的声音,不像我们现代人想的那样,硬硬的花盆底鞋踏在地砖上肯定很响,以前想过大概类似高跟鞋的声音,但是其实不是的,有资格花盆底鞋的女人绝不会像头犀牛一样走路叭叭响……

    抱枕真的很柔软,荞麦芯就是这点好,弹性,有簌簌的流动的感觉,不像棉枕瓷枕那样……

    不过好像有点变硬了,睡梦中犹有一丝意识清醒的我想,大概是这一块儿被睡塌了……

    我自动的挪个位置,又找了一块儿隆起的,弹性更好的位置。

    真舒服……

    我的头在枕头上蹭蹭,再蹭蹭。

    太舒服了,回去就把永寿宫里所有的枕头都换上荞麦芯……荞麦?当然是找内务府要了……

    反正内务府的人对我是不敢不有求必应的,我怎么说也是太后罩的人,永寿宫的主位吖!

    有权不用过期做废……

    如果我能知道那天我瞌睡,居然瞌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绝对在自己规划外的后半生,我想,就是头悬梁锥刺骨的挺着我也不会睡。

    但是人生往往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就像是……

    江水始终是往东流向大海的,你就算筑一百道三峡工程,也不能改变这个大趋势。

    那天我感觉到自己睡的很暖和,很惬意,然后好像是……身体被搬动了。但是周公的召唤太有吸引力,我的眼睛怎么也不想睁开。

    后来……

    再后来……

    等到我终于发觉不对劲睁开眼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发生的很突然,结束的也很仓促。对方好像和我一样不知所措,我们就这么光光的,像初生婴儿一样在被子底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后来回想,当时我竟然没有尖叫,没有大哭,没有扑上去对那个胖子拳打脚踢拧掐咬踹,一定不是因为我想到了他的皇帝身份,也不是我善于克制自己的情绪和冲动。

    而是我完全没弄懂,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呃……”他终于发出声音,问的风马牛不相及:“你饿不饿?”

    我像梦游一样摇摇头,我觉得我肯定还没醒,这是个大噩梦。是周公他老人家看我这阵子都光抱枕头不烧香,所以……给我塞了一个如此噩梦……

    “喝茶吧……”他说。

    我还是摇摇头。

    目光游移开了,黄|色的帐子,黄|色的被子,黄|色的枕头……

    这是乾清宫西暖阁的标准配置,连屋里点的龙涎香都是很标准的。

    “几点啦?”我问。

    他茫然的看看我,我然后想起来,改口问:“什么时辰了?”

    “酉时一刻了……”

    我继续茫然,然后想起问:“我衣服呢?”

    然后两个人都坐起来穿衣,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午睡是大通铺,现在睡醒了,大家排排坐在床上穿衣服。

    静思二十九

    坐着步辇摇摇晃晃的一路回到永寿宫,宫里上上下下的气氛好像与平时不同,我也麻木木的没什么大感觉。喜福破天荒的话变的特别少,喜月更显得沉静殷勤,不早不晚的备了洗澡水,我泡了澡出来了才想起来,她们很可能——都知道了。

    晚点没吃,茶没喝,我从桶里上来直接爬摸寻床沿儿去了。

    躺在那里一点睡意也没有,两眼直色色盯着帐子顶,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

    那只蚱蜢为什么就趴那儿不动?那个蝴蝶为什么要停在草叶子上而不是停在一朵大红花上?

    这屋里为什么这闷?这么静?简直像个土馒头,我就是那个被埋在底下脱不了身的馒头馅!

    脑子里像开了牲口圈,一会儿一群马哗啦啦的跑过去了,过了一会儿一群牛又轰隆隆的跑过来了。

    等到一切动静都消停了,我才恢复一点正常思维能力。

    他个顺治老流氓,我居然……我居然没打他没踹他没咬他没撕了他就这样悄然没声的回来了!

    我我我……我居然失身了!而且是这么窝囊的失身了!

    虽然失身对象是理论上的前夫!可是不代表他他他就不该死!

    我开始撕被角,撕完被角撕枕头角。里面的荞麦芯子都流出来了,轻微的簌簌的声响,好像,很低沉的,流水的声音。

    早起来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眼里全是血丝,口角还冲起了一个泡,没梳没洗往镜子前一坐,仿若女鬼刚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样子!

    喜福吓了一跳,小心的问:“娘娘,是不是不舒服?”

    不舒服?我不舒服的很!前思后想左右盘算,最后得出的结论让我只能血泪往肚里吞。我能怎么着?

    我能冲到乾清宫去把皇帝一刀了吗?

    我不能。

    我能揪着他的猪头狠狠掼到地上再踢到墙上再塞进马桶再扔去喂狗……我能吗?

    我不能。

    我能对他破口大骂冷嘲热讽指桑骂槐钉小草人写咒条子……我能吗?

    我都不能。

    我之所以如此气愤沮丧,是因为昨天夜里到今天早上,我终于充分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我只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在皇宫夹缝里求生存的,皇帝看不上又没扔掉的众多小老婆之一!

    不过是一个附庸物,一个附属品,一个没自由没思想没人权没尊严的……一个,一个……

    大颗的眼泪从眼里冒出来,然后纷纷的争先恐后的跌到身上。

    呜……

    我趴在桌上哭。

    我害怕。

    我以为自己可以维持的,保有的,一点一点都破碎了,都不见了。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可以独立,但是发现除了依靠太后我没有别的路走。

    我以为自己可以保有自尊,但是在权威面前你只能低头,为了过的好只能去谄媚讨好。

    最后我以为我还是自己的,但是一觉醒来,发现最后的底线……

    也不再是底线了……

    为什么不管在哪里,人总是没办法按自己想的那样活着呢?在现代的时候我想好好的工作,可是后来我发现,工作做的好,并不一定就能得到回报。

    在这里我只想不惹是非老老实实的活下去,可是我不惹是非,是非却总会来惹我。

    “娘娘……”喜月小声的喊。

    我闷声说:“什么事儿?”

    “娘娘不舒服的话,是不是传个太医来请脉……还有,慈宁宫请安,今早就先不去了?”

    我猛的拔起头来,瞪着她。

    喜月被吓的退了一步,手里的梳子啪一声掉在了地下,幸好没摔断。

    “去!干嘛不去!”我硬梆梆的说:“给我抹上粉,上胭脂,眉毛也画上,挑件最亮眼儿衣服去!”

    后来我今天这一举动,被没有秘密的后宫传为——高兴傻了。

    因为重新又爬上了皇帝的床,所以乐的一下子又抖起来了。

    懒得理了,爱说什么说什么吧,反正我是再没什么可失去的了,爱说说随她们去。

    后宫的风浪一波接一波,一浪接一浪,后浪们已经气势汹汹的进了宫,我这波前浪也该晒死在沙滩上了。

    后宫的女人们注意力一向转移的快。

    太后娘家的两位蒙古格格进宫,可不同于一般秀女要从答应,常在,贵人开始熬起。十五岁的那个进来就封了嫔,号淑。淑嫔做了没有几天,皇帝翻过牌子,又升一级成了淑妃。另一个则是直接封了妃,名号倒先空着。

    后宫的风向立刻一转,新贵是谁,大家眼睛亮的很。我这头老咸菜立刻没人嚼了,大家前仆后继的盯上了几位新妃子贵人。我猜着,八成她就是要当皇后的那一位了吧,只是不知道太后打算何日下诏行册封仪式。

    最巧的是,那位董鄂妃的堂妹,封了一个贞贵人,安在我的永寿宫里住了。

    过来的第一天她给我请安,我看着她只觉得可惜。明明是堂姐妹,可是她和乌云珠怎么长的一点也不像,不光长的不像,气质也不大像。乌云珠的沉静温柔是流动的,像江南的水波一样,可是她却是木头做的一样,安静也很安静,温顺也很温顺,只是……很刻板。

    纷纷扰扰的选秀终于落下帷幕。

    有时候我可以平心静气的想起那天发生的意外。

    应该只是个意外。

    证据就是顺治从那天起再没和我照过面儿,按说在慈宁宫还是可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是这么多天过来,一面也没见着,他也没再翻牌子传我找麻烦。

    生活似乎又平静了下来,但是这平静能维持多久呢?

    静思三十

    突然发现了一个严重到要人命的问题!

    意外发生的那会儿光顾着受打击长吁短叹,我我我……

    我没想起来另一个比意外还重要的可能发生的意外。

    和那位贞贵人,一位答应坐在一起打扑克……好吧,这样消遣活动也传遍了后宫,同样发明者不详……

    大家说起最近的一些小新闻,然后突然贞贵人说:“佟妃娘娘是该生产了吧?看景仁宫这些天太医进进出出,嬷嬷们还有稳婆好像都已经住进去了。”

    “啊,算日子差不多了。”我丢下一张小牌:“这时节生产好,天气不热也不冷,大人孩子都不受罪。”

    小康要出世了……

    这会儿有种先知的满足感。除了我,谁还知道这个孩子将来会成为一个那么有作为的皇帝吖?这个预知可能会帮我很大的忙啊。

    “是啊。”一边那个答应附合一声,也出了张牌。

    贞贵人的脾性和长相一样老实,这位也住在永寿宫的答应更是小心谨慎,大家相处的不算难过,亲热是亲热不起来的,好在也没有坏到哪儿去。

    嗯……

    想起好像……

    有件事,一直忘了没上心的……

    我那啥!

    我忽然想了起来,拿着牌的手劲立刻一岔,“滋”的一声,我的指甲把牌划了个口子。

    我身上每月该来的,怎么没来啊?

    的,不是吧!难道真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我,我,我……要真那啥了,真是死的心都有啊!

    不会那么衰吧不会那么巧吧我那天应该是安全期安全期……

    不知道这里可以买到早孕验棒不?

    我完全没打牌的心思,牌场赶紧的就散了,自己像困兽一样在屋里来回乱走动。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可是,这种事能找谁帮忙呢?找太医?别开玩笑了!

    身边又能冲谁打听呢?喜福喜月人家是黄花大闺女,其他……其他人哪是可以打听的人啊?

    惴惴不安的又等了几天,该来的还是没来……

    但是失眠焦虑心悸的毛病倒是来了一堆==~~~

    大概是心火太盛,嘴角又冲起一个大泡,足足五天才消下去。

    但是那个还是没动静。

    不要慌不要怕,大概是最近心情不好所以内分泌失调,我让喜福去太医院给我弄点调理的药来吃吃应该就行了……

    我没有等来我想要的,但是佟妃却终于到了瓜熟蒂落的日子。值得庆贺啊,小康兄终于光荣的诞生了。一想到这个有名的历史人物竟然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呃,好吧,是在我身旁不远被生出来的,我就觉得很激动,连这些天一直困扰的问题也可以暂时抛到一边。

    后宫里真的没有秘密。

    佟妃是从下午就开始阵痛了,后宫里大小角落只怕墙缝里的老鼠都得到了这一消息。顺治孩子不多,现在活着的儿子就一个福全,妈还没什么地位,不大上台面儿的可怜孩子。小康一出场,就更没他什么戏份了。

    我激动的坐立不安,好几次差人到景仁宫那里去打探。

    “生了么?”

    “还没呢娘娘。”

    “还没生下来吗?”

    “还没有呢娘娘,稍安勿躁。”

    “怎么这么慢呀!”

    喜月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头一胎都要时候长些。不过我听里面说,佟妃娘娘哭喊的厉害,力气都耗光了,太医正预备上参片儿呢。”

    “应该应该。”现代孕妇不还带着牛奶巧克力进产房么,瞅着不大疼的时候赶紧吃两口补充体力。

    “娘娘,您耐心些,不要急……”

    喜月估计也被我一趟趟转悠的烦了,嘀咕:“不知道还以为您生呢……”

    我猛回头:“你说啥?”

    “呃,娘娘,”她见风转舵的速度飞速,喜月你以前是不是船家女儿?她说:“我知道您急,六宫里谁不急啊……不过以前我听说,”她压底嗓门儿:“看佟妃娘娘的身形,走路,还有腰身,都像是怀的格格。”

    “放……”后面那个字我缩回去了,但是我的态度是坚决的:“绝对是阿哥!”

    喜月愕然。

    后宫里大概没见过哪个女人这么巴望着别的女人生儿子的吧?

    没见过吧?没见过吧?哼哼。

    我嘿嘿偷笑:“你不信哪,不信我们来打赌。”我很豪气的拿了一枝珠花放在桌上:“喏,要是生格格,这个归你。”

    归不了你的,尽管这是我最常戴的珠花,应该还值几个钱吧。

    她嘻嘻笑:“哟,娘娘你这么……”

    “生了阿哥呢?”

    她头一扬:“我两个月月银不要了!”

    喜福在一边儿坐着抽绣线,我说:“喜福做个见证。”

    她傻乎乎的点头。

    从下午等到掌灯,从掌灯等到夜深……

    佟妃娘娘咧,我知道这个好东西得酝酿……但是您都酝酿了这么久了,还是快点开封吧,不然小心好酒都捂成醋了。

    等到我也困的不行的时候,打听消息的小太监如天降奇兵一样的回来了。

    “咦生了?”我嗖一声窜起来,得意的叉腰大笑:“哈哈,喜月,你两个月的月银归我了哈哈哈哈……”

    喜月很平静的问:“生了?”

    “是啊,”小太监跑的一头是汗:“我可没敢挨边儿,怕让上夜的逮着,一有消息我立马儿就跑回来了……”

    我安慰他:“不怕不怕,回来我赢的钱分你一半儿给你压惊。”

    喜月直指重点:“是阿哥,还是格格?”

    小太监打个千儿:“回主子和喜月姑姑的话,佟妃娘娘生了……”

    我嚣张的说:“阿哥!”

    “是个格格。”

    咕咚一声,我栽倒在地。

    静思三十一

    “娘娘!”

    “娘娘!”

    一边的人大呼小叫把我从地下扶起来,跟看瓷娃娃似的把我从头到脚审视一遍,确信是地下地毯厚,我没摔着没碰着,才大松了一口气。喜福心直口快:“娘娘,你要舍不得那根珠花簪子,喜月姐也不会一定要赢这个彩头的。”

    喜月也是一脸忧色的点头:“娘娘,顽笑而已,那个簪娘娘平时很喜欢,我也只是说说罢了。”

    我哪是舍不得簪子啊!

    热茶端上来,我连灌了几口。

    不可能……一定是噩梦!大整蛊啊!

    小康妈佟妃娘娘只生了一个孩子,就是千古一帝小康啊!而且小康也的确是废后之后,新后重立前生的,记得是个春夏之交的时候!

    不可有错啊!

    怎么,怎么会生了个女孩儿?那?那?

    我不死心的追问小太监:“你有没有听错?是阿哥吧?”

    “娘娘,没有错啊,里面的稳婆和嬷嬷声音挺大的……”

    “兴许你隔着门听混啦?”

    “娘娘,”小太监很委屈:“我要不是因为耳朵特别好使,喜月姑姑也不会特别打发我去听消息了。”

    这倒是,我们永寿宫上上下下,这小子耳朵最好使,连夜里墙角走过的耗子是几只他也听的清。

    我异想天开:“那会不会是佟妃娘娘不想让人知道她生了阿哥,故意让下面人说成是生了格格呢?”

    ……

    ……

    沉默,沉默,我身旁的几个人都拒绝回答如此缺乏智商的问题。

    看来是不可能了……

    我瘫在椅子上,实在不明白这是出了什么岔子了。

    难道是狸猫换太子又在清朝重演了一次?有人偷龙转凤掉包包?不过,不大可能……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换,除非是太后或者皇帝亲自去干才有可能换得了……

    可这二位一个盼儿子一个盼孙子,最不可能干这个就是他们了。

    难道……难道?难道是我给这个时代带来了变数?一只蝴蝶扑棱翅子,硬是把人家肚里的男孩儿给扇成了女孩儿?那个扇字可不是骟字啊……

    再说我穿来之前,佟妃就已经怀孕了呀。

    天老爷呀,给我点启示吧。

    我的脑子都要想破了都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反而想的自己翻来覆去,下半夜也没睡好。早起来还好,脸还能见人。到底是不到二十岁的少女的身体,而且还天生丽质底子好的身体。要搁在现代,肯定是面目苍白脸颊浮肿不能见人了。

    我梳洗了,没精打采的先去请安。太后那里也和往日不一样,估计大家都熬夜的等昨天的结果,我问了安,一抬头,比我来的早的好几位了,脸上的表情……

    呃?

    怎么个个都跟偷吃了啥好东西似的一脸的喜气啊?难道我今天来的晚,太后梳头的好处都让你们赶上了?

    “静妃也坐吧。”

    我屁股刚挨上椅子就问:“太后……那个,佟妃妹妹……身体可好?母女平安么?”

    孝庄太后点个头,说话也淡淡的:“小格格很好,佟妃身子有些弱,倒是得好生调养。”

    一边那些妃子们马上附议,是要好好调养呀,这个说要吃燕窝,那个说要吃参汤,个个好像都成了佟妃的亲姐妹一样热心。

    “小格格太后看过了吗?长的像谁啊?”我对这个不懂,也不跟着掺和,直接问我关心的。

    “还没有……”太后显然有点提不起劲儿来。

    唔,明白了,您是因为生了孙女儿不是添了孙子,所以不那么上心啦。

    这么看,佟妃是真的生了女孩儿……

    这,这真是解释不清楚的一回事了。

    “名字取了吗?”

    一边的后宫新贵淑妃是个嘴尖舌快的小姑娘……汗,虽然我们大家看起来差不多,我可认为我比她得成熟多了:“还没有取呢。我说静妃娘娘,你倒是很稀罕格格啊?”

    我懒得搭理她。这丫头以为自己肯定是来日的皇后,因为她比她妹妹长的白净又细挑一点,又先得了名号,所以最近尾巴都快翘到乾清宫的屋檐上去了。孰不知太后本身是个女强人,她绝不会欣赏另一个女强人型的儿媳妇来跟自己斗强争出头,更何况这位除了嘴巴厉害,其实肚子里糊涂的要命,人情世故一知半解,却一副后宫我最大的谱。她妹妹就安静的多了,不大开口,太后说什么听什么,十足的乖顺。先不管她是真乖还是假乖,起码要选儿媳妇的话,是人都喜欢一个听话好相处的啊。

    我说:“格格有什么不好?你没听人家说吗?女儿亲,女儿好,女儿是妈的贴身小棉袄儿。女儿养到老,心里都惦记着娘的好。儿子是没良心的,小喜鹊尾巴长,一娶了媳妇就忘了娘。”

    太后本来冷挂着的一张脸终于露出阳光,扑哧一声笑了:“就是静妃啊,越大嘴越巧了。好了,回来太阳高了,我让||乳|母把格格抱来,咱都看看,给起个名儿。”

    一边淑妃不大乐意:“也不知道长的什么样儿呢……”

    太后的脸色不变,不过我跟她处的日子多了,知道脸上不显,不代表她心里就不介意。

    静思三十二

    “我听人常说,这个女儿多半长的像父亲,儿子多半长的像母亲的多。照这样看,小格格肯定长的像太后……”

    “为什么?”

    和我一道来的贞贵人也忍不住问了。

    “嗯?按这个道理说,小格格应该长的像皇上,皇上长的又应该像太后。这么一轮下来,小格格不就长的像太后啦?”

    贞贵人点点头,说:“这倒是……我也听人这么说过。不过也有不像的啊,我堂姐乌云珠,长的就不像我伯父,而像她娘亲多呢。”

    “嗯,我倒也记得,她长的是比较像南方人……”

    她不是一般人,董鄂美人能是一般人嘛?所以也不能按一般人的道理去推想她啦。

    太后给每个人都赏了茶,但是最后留下来能在这里蹭早饭的还就只有我,还有淑妃和淑妃的妹妹——那位未来的皇后小姑娘了。

    太后这里的小厨房能做热腾腾的蒙古口味的东西,比如奶茶奶包子奶饽饽什么的,其他地方可没这么周到了。我对蒙古食物是没什么偏好,那两个新人显然和我不一样,吃的那叫一个香。我刚捧起奶茶来,就觉得一阵恶心犯堵,一口酸水儿直冲上喉咙,我赶紧把碗放下,偏头到一边儿去!

    要是吐在太后桌上这就不是一般的失礼了。

    没吐出来,但是这种恶心感觉真够难受。

    太后停了箸,关切的看着我:“阿蕾,没事儿吧?”

    “没……”我捂着嘴,再闻到奶茶味儿还是觉得难过:“可能是刚才走来的时候喝了冷风了……胃里不舒服。”

    “唔,”太后说:“那就别喝这个了,苏嘛,给她端粟米粥来。”

    满桌上吃的东西,我就瞅上了一道酸白菜丝儿不恶心。苏嘛姑姑果然很识数,把那个挪到我跟前来,我就着白菜吃粥,淑妃脸上有掩不住的不屑,好像我是有意找碴显娇贵似的。

    吃完饭其他嫔妃们又过来陪伴伺候,过了没多会儿,果然有||乳|母抱着襁褓来了。

    先给太后看,然后大家都围上去看看。

    我也跟着过去了。小脸儿还有点红皱,五官都小小的,眉毛没长出来,眼睛还闭的死紧,看不出像谁。

    偏偏一边淑妃还问:“静妃娘娘,你看小格格长的像谁哪?”

    反正不像你。

    “小时候看可不准,女大十八变嘛,大了还会变模样的。”

    我伸手逗逗她,这么软软的一团肉,看起来和现代的婴儿也没分别。

    不过……命运却有很大的不同。

    你应该是未来的小康,名叫玄烨的雄性小朋友吧?

    为什么会变成个格格了捏?

    我心里像猫抓似的,这个问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很想去把襁褓拆开,看看这小家伙儿到底是什么性别的!

    结果好像特地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乳|母忽然来一句:“哎呀,小格格……”

    尿了。

    襁褓下头都湿了。

    太后挥挥手,||乳|母抱着小孩儿跟苏嘛一起往旁边去,看样儿是去换尿布什么的。我实在忍不住,也跟着过去。

    我非得亲眼看看不可,到底这小家伙长没长小!

    结果等到||乳|母把襁褓解开,给小家伙儿换装备……我扎扎实实看了一眼,真是……

    唉,果然是女孩儿。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小康摇身变变变不要紧,那将来的千古一帝哪儿去了?那后面跟着的雍正,乾隆……等等一系列的人物又都到哪里去了?

    我咬着手绢,皱着眉头,这简直是一道恶搞无解方程式啊!

    “娘娘,您想什么呢?”

    我转过头,苏嘛给我递了一盏茶:“没想什么……不过,我先前总觉得佟妃是该生个阿哥的,结果生了格格,觉得很纳闷。”

    “娘娘为这个纳闷啊。”她笑:“这生儿生女还都不是看老天爷的意思啊,咱们猜估不过是瞎琢磨,不准的。”

    “你说的也对。”

    这生儿生女是老天爷的意思,要是老天爷今天抽了疯,硬让佟妃生个女孩儿,那我再忧心也没用,事情都这样了。

    不过,是不是也许我记错了?佟妃她不止生过一次孩子?兴许二胎就是小康?

    那年份好像又对不上了……

    我们在屋里说了几句话,||乳|母也重新把小丫头武装起来了。这小丫头脾气倒很好,进来半天,小眼儿骨溜溜的翻,跟一对葡萄似的,一声也不哭。

    我瞧着实在挺喜欢,虽然不是我心目中的小康,不过阿姨也可以疼疼你。

    “让我抱抱吧。”

    ||乳|母看看我,又看看苏嘛,有点不大放心似的,不过还是把孩子交给我抱了。

    “真有意思,眼睛真大呀。”

    我冲她笑笑,嘬嘬嘴,一边苏嘛笑着说:“看来娘娘说的对,这模样儿啊,还真有几分像咱们太后。”

    一个宫女走过来:“静妃娘娘,太后唤您过去呢。”

    “哦。”我们也进来一会儿了,我把孩子还给||乳|母,跟着宫女一块儿出去。

    以为太后喊我是什么事儿,原来是她老人家为了表示对我的关心,叫了太医来给我请脉。

    我腿一颤,差点又像上次年初一晚上在乾清宫门外那样滑一跤,赶紧推辞:“不要了吧……我没什么事儿,不用看太医。”

    “娘娘,太医都来了,就让他看一看好了。”

    不行吖!

    我现在怕就是太医!打死也不看!

    静思三十三

    是福是祸反正都躲不过。

    我站在原地装树根,苏嘛充当伐树工人……

    拉锯了一会儿,我可悲的放弃了。

    反正,反正……

    反正我也就这样了,再差点儿也不会更差到哪里去。

    然后果然我的预感是正确的,那位太医非但不是庸医,而且只用了不到十秒钟给我把脉,就一脸压抑着的激动,要去禀告太后。

    我一脸垂死挣扎的表情,一时间脑子里轰轰烈烈的研究起了太医毁尸灭迹的种方案,但是这不过是鸵鸟把脑袋扎进沙堆前的最后一点英雄幻想,我一边没用的想,一边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医的背影……

    太后一开心,给这太医开了一大笔赏钱,怪不得人人都爱当喜鹊呢,这报消息得的待遇哪是乌鸦能比得上的?

    然后接下来的一切可以用“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八个字来形容。各种各样的女人的笑容——全是笑里藏刀的。各种各样的问候的关心的话——就是没有哪句是真心实意的。

    太后拉着我手,让我坐在她身边儿。她倒是笑的非常和蔼,但也没法儿抵消我后背上嗖嗖的各种眼刀的怨毒。

    “阿蕾啊,你可要好生注意着身子啊。”

    我闭着嘴耷着头,您老人家愿意当我是害羞也行,害怕也行,反正我现在是哀莫大于心死……

    怎么会就一次中奖了呢?我以前买彩票,月月买月月对,可是连最末等的那种元安慰奖也没有中过一次。

    现在可倒好……

    我抬起头看看太后,她老人家终于逮着了机会,和我纯真的,深情的,绵绵不绝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一阵寒战,赶紧把头又低下了。

    这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我和顺治那天杀的胖子是亲表兄妹啊!血缘关系这么近,指不定将来生出的孩子傻啊呆啊缺根筋啊什么的。好吧,就算咱中国古代近亲结婚的人多,没有个个都生傻子,但是在这宫里面,怀了孕等于揣了定时炸弹在身上。记得当时听其他嫔妃说佟妃那时都如何如何如何的防范小心草木皆兵,当时只当笑话听,事不关己啊。得,估计从现在开始我也要好好珍重自己的小命儿,吃喝拉撒坐卧走都得加十二万分的小心。

    呜呼,前途无亮,我几乎已经能预见自己的悲惨下场了。

    我像大熊猫一样被护送回了永寿宫,然后呼啦啦一群人跟着拥了进来,太后光各种功用不同的嬷嬷就发来了一打……我这会儿正坐着,前面有个很像容嬷嬷的老女人在一本正经的对我讲授胎训。屋里面尖的带角的带刺的东西全被收了起来,贴上了好几张什么送福多子的图,屋外头喜月她们则被另外一个嬷嬷调教训话……永寿宫里的小厨房人手增了一倍,各种各样的东西呼拉拉的跟不要钱一样源源不断抬进来……

    好不容易逮到喘气的空,我问喜福:“当初佟妃怀孕的时候,也这么折腾吗?”

    喜福想了想:“奴婢记得也是很扰动了一阵子,但是没有这么多呀。”小丫头脸上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兴奋的,直放红光。

    我以为折腾到顶没什么可再折腾的时候才知道,我这里连扫地干粗活的都换了好几个,理由是长的不够端正,怕我看了有什么不良影响……

    午觉睡的很沉,我平时都只睡半个时辰左右。也许是今天上午太劳心劳力了,也可能是受的刺激太大了,吃完午饭就摸床沿,沾枕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感觉很怪,不大舒服。

    我揉揉眼,翻个身,寻思着是不是没睡够,再找点零补。

    然后看到有个人坐在床前,很诡异的,安静的看着我。

    我第一反应是毛骨悚然,接着想起来,他又吃不了我,抱着被子慢慢坐起来,靠着床头和他对望。

    “醒啦?”

    你不废话吗?

    我点点头。

    说老实话,自从乾清宫那个意外发生之后,我们这还是头一次对话。

    我想那件事对我来说是个意外,对这个该杀千刀的胖子来说,应该也是意外。

    那个情况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那天他挑美女挑花了眼,而且又被美色刺激了……所以,呃,后来因为我就近便利又没抵抗力,意外随之发生……

    不然的话,一般人很难对讨厌的前妻做出什么事情来吧

    而且之后他躲躲闪闪的态度,也充份说明了他的心态。

    如果不是今天这个后续意外冒出来,我想我们可能这辈子也就在相看两不见的情景下过完了。

    ——无论怎么总结,他还是个大!烂!人!

    “身子……还好吗?”

    我点点头。

    “这些天……我仔细想过了很多以前的事。其实……有许多的误会,不是我们的过失,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皇帝没白当,说话还很会绕圈子。

    敌不动我不动,我要以静制动。

    我继续沉默的瞅着他。

    “你放心,我以后……”

    这话听着耳熟,好像他第一次翻牌子把我叫到乾清宫去的时候,也保证过,以后好好照顾我。

    但是他把我照顾的怎么样了呢?

    不过,他说话怎么没用皇帝的自称?我来我去的,好像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

    他也不看我了,头快勾到胸口,话越说越快:“我知道你心里对我还有怨气,我也知道我以前莽撞……”

    最后他噌一声站起来:“我以后绝不会再负你。”

    啥?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顺治已经站到床跟前,伸开手把我一揽,不像拥抱倒像摔跤的架式,没等我回过神,他撒开手,蹬蹬蹬跑走了。

    大哥,你这唱的哪出啊?

    静思三十四

    恶皇帝小胖是铁了心要和我培养感情了——只不过不知道是夫妻情兄

    静思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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