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班，为了送云恩去新店，他们提早了二十分钟出门。

    原本不顺路，云恩不要老公送她，可江凛知道一家店在正式开业之前，要遇到什么样的麻烦，只想给心爱的人一个高兴顺利的早晨。

    而云恩笑着和老公挥手byebye后，果然转身就冷下脸，握紧拳头，迎接战斗。

    去年筹备两家店时，云恩就已经摸清了上面的门路，这一次都是提前做好准备，随时应对有-关部门的检查。

    但还是会冒出很多出人意料的问题，明的暗的，黑的白的，好些事在她看来都不算灰色地带，是黑得透透的了。

    但没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别人的店能开出来，人家的装修能别出心裁，她也行。

    这一边，江凛回到公司，经过王若的办公室，她已经在里头了，能看见她正在做事，江凛就没打招呼。

    不多久唐静也来了，敲门进来说：“今天来得这么早？”

    江凛道：“送云恩去新店，路上比预想的顺利。”

    两人核对了今天的工作事项，不久后唐静送来了咖啡。

    让一位孕妇送咖啡，江凛很过意不去，可人家好像并没有把自己当“特殊人群”，除了鞋子全换成了平底的，其他都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开会前，江凛又仔细地看了昨晚的那封邮件，和总部联系要等过了中午，他还有足够的时间考虑。

    此时王若的邮件跳出来，江凛打开没多久，她自己就过来了。

    “江总，对不起，最近我状态不好。”王若很少低头，也一直都是最拼的那一个。

    江凛用内线对唐静说，让她开会前五分钟来提醒，然后请王若坐下：“愿意谈谈吗？”

    他们曾在私人场合时提到过，王若说将来怀孕后，要离开公司两年。

    但这“两年”，她原本是想在怀孕前就用起来，给自己一个舒适轻松的环境备孕。可她知道，这样的两年是没有底的，她很可能回家两年无所事事，到最后也没能怀上孩子。

    眼下，强大的工作压力，和不见好转的身体状态，让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工作有没有影响她的身体，有没有阻碍她受孕，于是反反复复在这些自我怀疑里兜不出来。

    “因为担心你，也担心孙威，我和云恩昨晚稍稍讨论了一下。”江凛说，“出于上司的立场，也出于朋友的立场，我希望你能回家休养，公司不会轻易放走你，他们一定会为你保留职位。”

    王若苦笑：“云恩也这么说吗？”

    江凛说：“她希望我尊重你，但她离开公司很久了，这一年多我才是看着你辛苦的人，就连孙威现在也看不到你有多辛苦。唐静那样的状态，是健康给了她选择的余地，可你已经是病人。”

    多囊卵巢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影响生活，可它是影响妇女健康很严重的疾病，如果不得到妥善治疗，会引发各种问题，现在王若已经因为这个病，无法正常受孕。

    “作为一个男性上司，和你讨论这些问题似乎有些尴尬。”江凛说，“就当我是代表云恩来关心你，希望你不要误会。”

    王若摇头：“不会，我很感激。”

    江凛说：“你考虑一下，我个人认为，健康是最重要的。”

    唐静敲门进来说：“还有五分钟开会。”

    江凛起身对王若说：“走吧，我给你几天时间考虑，周末前答复我。”

    三人离开办公室，江凛独自去开会了，王若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背后的唐静轻声说：“我刚刚收到邮件了，很好看。”

    王若苦笑：“真的吗？”

    唐静善良地用力点头：“其他人的我也看过，还是要你出手。”

    王若淡淡一笑，想转移话题，问唐静：“午饭吃什么？”

    唐静笑问：“孙威不来约你吗？”

    王若说：“他们今天去弄新店装修，估计一整天都回不来。”

    唐静立刻高兴起来：“隔壁开了家日料螃蟹店，我不想吃定食，我想点菜，但是一个人没意思。”

    王若皱眉头：“孕妇可以吃蟹吗？”

    唐静说：“为什么不可以，我又不是吃生的。”

    此时有助理来找唐静拿资料，王若就先回去了，转身看见人家摸了摸唐静的肚皮，笑呵呵地玩笑着，她真的羡慕极了。

    而云恩这边，不知是早餐太好吃，还是老公送她来的路上太顺，美好的早晨带给她一整天的好运气。

    今天来检查的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真正让云恩感受到人民公仆的温暖，人家很善意地提出一些要求和建议，没有半点为难云恩的意思。

    下午去办手续，在窗口遇到的姑娘同样热情又客气，她自己搞不清楚的状况，就打电话去问，人家不是让云恩跑，而是自己拿着资料到处跑。

    要知道创业以来，云恩见识过多少工作人员自己搞不清楚状况就推卸责任，还凶巴巴没好气，甚至说话很难听。

    今天这样，简直叫她受宠若惊，最后办完手续的那一瞬，云恩都想爬过窗户去给人家一个拥抱。

    走出大门，简直神清气爽，今天的工作竟然都结束了。

    她给负责做饭的阿姨打电话，请她今天不必过来，她自己回去做饭，也没有告诉江凛，就想给老公一个惊喜。

    但江凛今天有很多事要考虑，办公室外人越来越少，唐静早就回家了，江凛最后离开办公室时，发现王若那边的灯还亮着。

    他过来敲门，王若抬起头，一脸茫然反问江凛：“还没走？”

    江凛笑：“该是我问你，已经快九点了。”

    王若看了眼时间，似乎有些惊讶，开始收拾东西：“你先走吧。”

    江凛说：“早点回去。”

    可王若又喊住他：“早晨说的话，你对孙威说过吗？”

    江凛摇头：“云恩暂时也不会对孙威提起，这是该由你自己做决定的事。”

    回家的路上，江凛拐去甜品店，赶着人家关门前，给云恩买了她爱吃的蛋糕，他以为云恩今天会受很多气，想给她甜品让她高兴。

    没想到回到家，漂亮的小妇人已经等在门口，学着日剧里温柔主妇：“江先生，你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回来了？”江凛说，“我以为你还在店里。”

    “今天超顺利，超超超超级顺利。”云恩满身的兴奋，手舞足蹈地说，“今天遇到的都是好人，就算以后再遇到臭脸，我也不会觉得一片灰暗了。”

    江凛太喜欢云恩的“聒噪”，开车回家一路身边没有人叽叽喳喳，他就觉得空荡荡的，这个家当初他为了撑面子而租下来，结果一个人住了几年，嘴上嫌弃每周跑来宿醉蹭饭的梁辰，其实还挺希望他来增加点人气的，可自从云恩来了之后，他都担心房子是不是不够大。

    热饭热菜，还有啰嗦个不停的妻子，江凛觉得，全世界哪里，都不会比家里更幸福。所以，最重要的事，他也必须和云恩商量。

    “总部召我回巴黎，要常驻。”在云恩热了汤回来时，江凛说，“今天初步谈了一下，下周一要给他们答复。”

    云恩呆呆地看着江凛：“那……这里怎么办？”

    江凛说：“他们认为成熟了，而我也成熟了。”

    云恩想起了最初进公司时，同事之间的传言，和那一本本杂志的访谈里只字不提的为什么会被派来中国，她还记得同事们说，江凛是被下放的。

    “条件很好是不是？”云恩问。

    “是，也是我曾经期待和奋斗的位置，错过的话，可能再也没机会了。”江凛说，“你知道，换设计师不是那么随便的事。”

    “那……你是在和我商量？”云恩问。

    “我的人生已经不属于我一个人了。”江凛说，“也许我应该毫不犹豫地为了你留下来，但我更想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不想你走，因为我现在走不了了。”云恩毫不犹豫地说，“如果两年前，我肯定跟你走，不论你去哪里，但是我现在，不能丢下我的团队，他们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希望。可是你有的选择，你可以留下，我希望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