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说完想说的，云恩的气势反而弱了几分，她到底还是会在乎老公的感受，江凛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就想着将来是要回去的吧。

    “对不起，我太自私了。”云恩把热好的汤分了，“我知道，你也有你的追求，何况异地恋异地婚姻多的是，我也会努力支持你的。”

    话虽如此，可江凛在云恩脸上看见的，只有失落。

    江凛说：“虽然昨晚我们商量好，让王若自己做选择，今天我还是对她说了，希望她回去休养身体，专心备孕。”

    云恩拿着汤匙的手停下，不大高兴地问：“为什么？应该让她自己想，我们说好的。”

    江先生开始喝自己的汤，一口一口温暖舒缓身体的疲倦，但他在想，如果对云恩全盘托出自己的想法，会不会遭到她的厌恶和反感，可他真心认为，那样的安排，对所有人都好。

    “最终还是要她自己做决定。”江凛说，“我和公司都会尊重她的选择。”

    “那你呢？”云恩问，“你走吗？”

    江凛摇头：“不走，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定心丸吃下，云恩抑制不住地笑了，汤喝在嘴里都是甜的。

    多的话不用说，江凛愿意留下，她就会给他一个最温暖的家，可他若真要去追求理想，她也不可能不放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吃过饭，云恩把碗筷码进洗碗机里，洗手的时候，嘴里哼着歌，想起刚才饭桌上的对话，一个激灵闪过，不禁皱起眉头，匆忙甩干手就跑来工作室。

    江凛在整理他的东西，看着云恩跑来，问：“怎么了？”

    云恩一脸“鄙视”地看着老公：“你太狡猾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劝王若回家养身体。”

    江凛抿着唇，忍耐着笑意。

    云恩说：“你是不是想，王若突然回去了，你就必须接过首席设计师的责任，在王若回来前把关产品的设计，然后你就能名正言顺地和总部说，你必须留在这里，也不怕他们觉得你不识抬举？”

    江凛举着双手：“我没说这样的话，是你说的。”

    “你这个坏蛋。”云恩说，“王若知道了会哭的。”

    江凛转身继续理东西，笑道：“都是你说的，我没说。”

    云恩知道江凛在业界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没点心机城府，他对付自己也常常很腹黑，是个很精明冷静的人，恐怕昨晚收到邮件的那一瞬，他就把事情想清楚了。

    “如果王若不肯回去呢？”

    “她是否回家休养，我都不会去巴黎。”江凛说，“只是觉得，也许可以有最好的安排，让我能减少一些人情亏欠。王若的状态不好，不是一点点的不好，难道我真的因为同情可怜她，就允许她影响工作吗？目前的状况，持续下去，只会恶性循环，到最后，很可能是公司劝退她，那就很难堪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所有的压力，王若现在就承受不住了，可她对公司对自己的事业都问心无愧，那就应该得到最好的待遇。”

    云恩听得头头是道，没什么可挑错的，最后也感慨了一声：“希望她能想明白，不管怎么选择，尽量把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

    作为朋友，江凛真诚地说：“我想她最大的担忧，是回去之后，怀孕仍旧遥遥无期，两年之后，她该继续等，还是回来工作。三十几岁里的两年，远远比二十几岁时的青春更宝贵，会让她错过很多人生。但话又说回来，两年后的事，谁能预想到。”

    “你给她考虑期限了吗。”

    “周末前。”江凛说，“我和她说好，过了这周，我就再也不提这件事，但之后工作上如果出问题，我也不能再偏心包容了。”

    “可你是下周一答复。”云恩戳戳江凛的腰肢，“坏人，还不承认。”

    江凛正儿八经问：“真的很坏？”

    云恩心一软：“那倒也不是啦，反过来如果你这么跟王若说，我觉得她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就回去了，她也需要一点冲动的理由吧。”

    江凛说：“但我最希望的，还是王若能精神状态很好地工作，她是最优秀的设计师。”

    “那我呢？”云恩一脸期待。

    江凛说：“夏老板现在多潇洒，都没人敢对你说个不字了。”

    云恩腻歪在江凛腰上：“那我给你这个权力好吗？”

    江凛摇头：“这种权力我不要。”

    云恩不高兴：“为什么啦，看不起我吗？”

    江凛捧着软软的脸蛋，亲了一口：“我怕要了权力，以后天天吵架，老婆跑掉了，我只想要老婆。”

    云恩痴痴地看着心爱的人，最后再问了一遍：“老公，真的不走是吗，不去巴黎？”

    江凛点头：“不去，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两人黏糊糊的要起腻，云恩的手机铃声大作，她不想去接，要继续和老公缠绵，被江凛劝出来了，是孟筱打来的电话。

    “筱，怎么啦？”接了电话，云恩还是有些紧张的，这么晚担心孟筱有事。

    “你没看微信吗？”筱筱兴奋地说，“阅阅自己走路了。”

    挂了电话，云恩打开微信，孟筱发了两条视频给她，阅阅能自己独立行走了，喊着“爸爸、爸爸”扑向梁辰。

    孟筱说今天家里工作多年的阿姨生日，她和梁辰下班过来给阿姨送了礼物，就顺便吃个晚饭，想等阅阅睡着了再走，没想到亲眼见证了阅阅独自迈开人生第一步。

    朋友圈里，梁辰给小视频配的文字是：宝贝女儿，爸爸感谢你，没有让我错过你人生的第一步，爸爸会守护你未来的每一步，守护你全部的人生。

    换了一行继续写：有了女儿后才知道，原来可以如此深爱一个人。

    云恩促狭地回复：“我家筱筱呢，原来你一直都没有深爱她吗？”

    这么“文艺”的梁医生，让江凛也觉得肉麻，他往卧室走，要去拿自己的手机，要给孟筱和梁辰发祝福，也想到如果将来自己有女儿，他大概会比梁辰更花痴。

    “老公……”云恩从后面跑来，一下子跳在他背上，下巴在他的脖子里蹭，“我们继续？”

    此刻，王若也在朋友圈里，看见了云恩发的小视频，她写的是：宝贝干女儿人生第一步。

    孙威在阳台上晾衣服，她一个人窝在客厅沙发里，一遍又一遍地看那个视频，短短的十几秒，足足看了几分钟。

    孙威拿着洗衣篮进来，问：“是谁家的孩子？”

    王若局促地关了手机，但一想孙威也能看见云恩的朋友圈，勉强笑着说：“云恩的干女儿。”

    孙威饶有兴趣地坐下来，拿过手机看了两遍，笑眯眯地说：“这宝宝长得真漂亮。”

    王若说：“她爸爸妈妈都很好看。”

    孙威看看王若，王若嫌弃地推开他的脸：“看什么，我好看，那你好看吗？”

    “朋友圈里见识过无数的孩子了。”孙威说，“我后来发现其实小宝宝没有好看难看，你喜欢的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不怎么喜欢的话，就……那个了。”

    老公拿着洗衣篮往卫生间去了，王若打开手机，又看了一遍刚会走路的小娃娃，满心期待着自己也能有这一天，可天知道，会是什么时候，而再过几年，他们都要四十岁了。

    “喝牛奶吗？”孙威从卫生间出来，问她，“家里药吃完了，今天没有了。”

    王若的心一颤，看着孙威往厨房走，边走边说：“明天我就帮你去配，停一天应该不要紧吧。”

    “老公……”

    “嗯？”孙威转身，看着王若，他面上挂着微笑，其实心里很紧张。那些中药很苦，王若每次喝都很痛苦，他也每次都会担心，妻子哪一天就崩溃了。

    “我想暂时离职，回家调理身体。”王若说，“我想好好治病，我可能没办法顾全所有的事了，四十岁之后，我一定还能设计出最好的鞋子，但现在，我想要孩子。”

    孙威松了口气，走回王若的身边：“你想好了，就去和江凛说，他能尽快安排人接替你，你也能尽快回来休息。”

    “你答应了？”

    “为什么不答应？”孙威说，“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不论最终有没有结果，都不要后悔这个选择。两年后，就算没有工作，就算没有孩子，可是这两年里，你将有更多的时间和我在一起，难道这不值得吗？”

    王若紧绷的心，顿时松弛下来，她一直想不通的事，有了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