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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碧成朱 全第29部分阅读

      看碧成朱 全 作者:未知

    看碧成朱 全第2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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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 身心俱疲

    稍晚,主管下人的何嬷嬷过来,把蓼园所有的丫鬟都叫去了,说是要训话。

    阮碧猜测是要下禁口令。四姑娘绣西王母祥云图,不曾宣扬,知道的也就是蓼园的丫鬟们,还有老夫人身边的一干丫鬟媳妇,如今既然说是二姑娘绣的,少不得让这帮人闭口。

    过了亥时,丫鬟们才回来,个个脸色发青。

    秀芝心有余悸地跟阮碧说:“一进去,就叫我们跪着,不分青红皂白,先抽了十荆条。然后大夫人才出来,也不说话,就坐着。还是何嬷嬷说的话,反来复去,只有一个意思,管好自己的嘴巴,瞎说的乱传的,一律割舌头。”

    “抽在哪里?痛不?”

    秀芝摇摇头说:“抽在背上,不痛。许是吓唬我们,抽的并不重。不过,四姑娘身边的秋蓉吓哭了。倒是咱们屋里的两个小丫鬟挺争气的,一声都没有吭,也没有吓着。”说到后来,颇有点洋洋得意。

    阮碧不由莞尔。

    “姑娘终于笑了。”秀芝欣慰地说,“从老夫人院子里回来后,姑娘就一直板着脸,看着怪吓人的。”

    阮碧心里一暖,至少还有秀芝对待自己是真心实意。

    “姑娘,方才还有桩事,秋蓉吓哭后,何嬷嬷把她带到隔壁单独问话了。”

    阮碧微怔,听起来不是好事,想去告诉四姑娘,转念一想,秋兰与秋雁方才都在,肯定告诉她了。要说聪明,她并不亚于自己,只是她的经历逊于自己。

    第二天早上,刚用完膳,阮碧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杂沓脚步声。打开窗子,探出脑袋一看,只见大夫人带着一干嬷嬷丫鬟气势汹汹地走进正房。一会儿,正房便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隐隐掺杂着哭喊声。

    阮碧把窗子掩上,对秀芝说:“你去听听,仔细点,别让大夫人发现了。”

    秀芝点点头,走出东厢房。过了一刻钟,脸色发白地回来,说:“大夫人可真够吓人的,二话不说,就给四姑娘一个巴掌,还说她跟林姨娘一样不知羞耻,小小年纪就懂得卖弄风马蚤。不过四姑娘脾气也真硬,跪着地上,一声都没有吭,一滴眼泪都没流。”顿了顿,嫌恶地说,“定是秋蓉昨晚在大夫人面乱嚼舌头,真真不要脸,连自己的主子都出卖。”

    又过一刻钟,正房的闹腾才结束了,大夫人带着一干嬷嬷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阮碧犹豫,要不要去看看四姑娘呢?

    还没有考虑好,窗外响起轻扣声。开窗一看,是秋兰,眼眶通红地说:“五姑娘,你来劝劝我们家姑娘吧。秋蓉那下贱丫头乱嚼舌根,说四姑娘跟徐少爷……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我们姑娘最规矩不过。”

    “好。”阮碧二话没说,跟着她到绣房。

    只见里面一片凌乱,墙上陈设的许多绣品都掉了下来,绣架东倒西歪。四姑娘跌坐地上,左脸颊一个鲜明的巴掌印,神情木然,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墙壁。她身边蹲着秋雁,捂着嘴巴小声抽泣着。

    阮碧见四姑娘神情绝望,纳闷地问:“方才大夫人说了什么?”

    秋兰犹豫一会儿,吞吞吐吐地说:“大夫人说……浙江卢家过些日子就派人来订亲,让四姑娘……安心呆在屋里,准备嫁妆。”顿了顿,低声说,“姑娘,你劝劝我家姑娘,其实浙东卢家也不错的。”

    阮碧恍然大悟,西王母祥云图的功劳被二姑娘冒领了,四姑娘虽然失望,好歹还有一个指望——嫁给自己喜欢的徐川阳。可是这回大夫人彻底地断了她的念想。浙东卢家,天高地远,四姑娘一嫁,三年五载不一定能回一趟京城,更不用说照顾林姨娘和三少爷,怪不得她绝望至斯。

    阮碧走到她身边蹲下,低声说:“四姐姐,我知道你如今很难。可是你再难,难得过我被囚居东厢房的时候吗?难得过我差点嫁给瘫子吗?”

    四姑娘浑身一个激灵,慢慢地转动眼珠,看着阮碧。

    阮碧拍拍她的肩膀,不再多说,走了。

    安慰别人,她不拿手,而且她也不认为四姑娘需要安慰。她的处境比几个月前的自己好多了。想一下自己,当时声名狼藉,没有任何助力,不也挺过来。如果她连这样都挺不来,又如何能成事?还不如别折腾了,乖乖地臣服于大夫人的滛威。

    午正,宫里派马车把二姑娘送回来了。

    听说太后与官家都重重地赏赐了她,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宫粉香料,不计其数。她一回来,直接往老夫人的屋里钻,把下人全打发出来,两人一起共进午膳,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反正站在外头的小丫鬟们都能听到老夫人开朗的笑声。自从二老爷出事后,她还没有这么笑过呢。

    消息瞬间传遍了阮府,人人都在说,二姑娘要飞上高枝了。

    阮碧还以为要过些日子才会见到“喜鹊登枝”的二姑娘,不想晌午,她就带着春柳来了。

    难得这回她没有得意忘形,还装出一副端正矜持的模样,说:“上回五妹妹得长公主赏赐,送我一匹布和宫花,礼尚往来,这回我得太后赏赐,特别给妹妹挑了一盒上好的胭脂、一盒宫粉和两支珠钗,妹妹平日里总是粉黛不施,以后可要好好打扮一下,别辜负我的一番美意。”说着,使个眼色,春柳忙把手里捧着的妆奁递上,

    胭脂和宫粉都是贡品,外头见不到的。珠钗镶嵌的珍珠有小拇指大小,圆润光洁。这份礼物是相当的贵重,阮碧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说:“宫粉胭脂很漂亮,珠钗也不错,如此爱护妹妹,二姐姐果然是个有心人。”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二姑娘皱眉,又想着大夫人的叮嘱,按捺着性子说:“妹妹喜欢就好。”

    “喜欢?”阮碧笑了笑,“我几时说喜欢?二姐姐别误会了。”

    “那妹妹是什么意思?”

    阮碧盯着她的眼睛,说:“我的意思,姐姐真的不知道?非要我直说?我要是直说了,怕姐姐抹十盒宫粉也遮不住脸红。”

    二姑娘脸皮涨红,眼底闪过一抹惭愧,说:“何必夹枪带棍的,这桩事你以为我想?”

    “莫非还是母亲和祖母硬逼着你认的?”

    二姑娘硬着头皮说:“还真是如此。”

    “我从前只觉得姐姐傲慢了一点,如今才发现脸皮也是蛮厚的。都说树无皮必死无疑,人无皮则天下无敌,恭喜姐姐神功修成,从此至强至刚,刀砍不入,水泼不进,天下无敌。”

    “你……”二姑娘气得眼眶发红,把大夫人叮嘱忘到爪哇国了,说,“我知道你嘴皮子厉害,我知道说不过你。可事情就是这样子了,你若是不服气,尽管跟母亲和祖母说去。” 说罢,起身拂袖而去。

    秀芝看着她恼怒而去的背影,着急地说:“哎唷,我的好姑娘,事情都这样子了,你做什么要气她?她若真是跟老夫人说了,你还得挨一顿骂。”

    “你放心吧,她们不会骂我的。”阮碧笃定地说。

    她跟四姑娘可不同,自从林姨娘离开后,四姑娘是丁点靠山都没有,要圆要方,只能任大夫人拿捏。她却有紫英真人这个师傅,到时候一句“二姑娘面相不好”,就可能搅和一桩亲事。所以,现在她们反而要交好自己,否则为什么二姑娘独独给自己送来礼物?

    如果她们知道自己跟紫英真人是互相利用关系,会不会傻眼了?

    想到这里,阮碧不由莞尔。

    秀芝见她一直沉着脸,却忽然展颜微笑,说:“姑娘今日真够奇怪的,忽喜忽忧。”

    “秀芝,帮我收拾东西,过会儿,紫英真人会来接我。”

    秀芝惊愕地说:“姑娘怎么知道?”

    阮碧撇撇嘴角,心想,事情办砸了,她还不得来兴师问罪呀。

    果然,过着半个时辰,紫英真人亲自来接阮碧。

    这回大夫人十分热忱地迎她到正厅坐着,说了一堆客气话,而后还亲自送她到垂花门,又谆谆叮嘱阮碧,要小心侍候师傅。

    紫英真人也是一团和气,眉眼含笑,不过坐上马车后,她立刻拉下脸,因为秀芝在,不好说话,所以一路无语。到玉虚观,阮碧跟着她进扶疏精舍,她往蒲团上一坐,表情严厉地说:“五姑娘,你答应我的事呢?”

    “昨日寿宴,真人定然也在宫里,不是看到了吗?”

    “你不是说是四姑娘吗?”

    “我被人算计了。”

    “你也有被人算计的时候?”

    “真人高看我了,我时时被人算计着呢。就是我们,何尝不是你先算计我?”

    紫英真人微晒,说:“先不说这个,既然你失败了,便应该由我来处置了。”

    “那真人要如何处置我呢?”

    紫英真人看着她,着实犯难了。知道她是不愿意进宫廷,再说惠文长公主又想把她许给顾小白,这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比送进宫更用利。想了想,说:“这样子吧,把你们家四姑娘送到皇后身边吧。”

    第五十章 他心如月

    “真人,此事不妥。”阮碧摇摇头说,“我家四姐姐确实貌美,但跟谢贵妃不相伯仲,贵妃又育有皇长子,地位稳固。四姐姐到皇后身边只是宫女,想要晋升到嫔妃与贵妃争宠,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而且四姐姐在皇后身边,想要引起官家的注意,只能投怀送抱。可是世人都是一样的禀性,轻而易举得来的也容易弃若敝履,求之不得才会辗转反侧。所以我才想让四姐姐一开始就得到太后的喜欢,再让皇后在官家面前不时吹吹风,让他心生好奇,主动提出纳入宫廷为妃,这样子才有能力与谢贵妃较量,否则只是炮灰。”说快了,不知不觉将从前的习惯用语也说出来了。

    不过紫英真人好象并没有注意,眉眼耷拉,黯然失色,低声说:“轻而易举得来的也容易弃若敝履,求之不得才会辗转反侧。”眼底一抹暗红掠过,喟然叹口气,“姑娘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些,果然是聪明人。”

    阮碧知道触及她的伤心事了,不吱气,静静等她情绪平复。

    一会儿,紫英真人抬眸说:“那姑娘说说接下去怎么做吧?”

    阮碧知道她其实心里早就没有再送自己入宫的打算,只是觉得被自己算计了,心里不舒坦,想寻个台阶下,于是说:“如今我是你徒弟,你说怎么办,便怎么办吧?”

    果然,紫英真人听到这话,脸色微霁,说:“也好,虽说我们从前各有私心,但是到底成了师徒,从此只能一心一意了。”顿了顿说,“五姑娘,从前的事情,咱们就不再提了,可好?”

    阮碧顺着杆子迅速地爬了上去。“一切都听师傅的。”

    紫英真人满意说:“我知道你阮府里过的不如意,别担心,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让你跟顾小白早日订亲。”

    好象被一个天雷击中,阮碧睁大眼睛。

    “看来你还不知道,惠文长公主派人到你们阮府提亲。”顿了顿,紫英说,“阮夫人说你已在议亲,拒绝了长公主。不过,前两日阮老夫人又托东平侯夫人跟惠文长公主说,那只是亲戚之间偶而提及的戏谑之言。长公主现在很不高兴,觉得阮府出尔反尔。我会慢慢劝解的,这桩婚事对你大大有益,你不要再错过了。”

    顾小白和自己,怎么想怎么诡异。

    阮碧大脑都有点转不过弯了,又不好反驳,胡乱点点头。

    紫英真人看天色已晚,让她到洗尘山居住下。

    刚进屋,小道姑敲门进来,递上一封信,笑呵呵地说:“五姑娘,这封信知事送过来的,说是给姑娘的。”

    信上只有四个挺拔的墨字:戌正,初见。

    阮碧微微诧异,他怎么知道自己来玉虚观了?老实说,她现在不太想见他。经历过二姑娘顶包这桩事后,她意识到现实非常残酷,自己与他之间确实是天堑鸿沟一样难以逾越。而且,这两天,经历这么多事,情绪大起大伏,她深心疲倦。

    再三犹豫,用过晚膳,阮碧还是向小道姑借了一身道袍换上,出洗尘山居,一路闲逛到万妙居。万妙居的门紧锁着,旁边灌木长的特别茂盛,虽已秋天,也没有半点萧瑟,风一吹,窸窸窣窣,挺碜人的。

    一声古怪的猫叫猝然响起,阮碧浑身寒毛应声而起,循声看过去,有德正在墙边老槐树的树枝上冲自己招手。

    她赶紧走过去,看看左右,不见晋王。

    有德猜到她心思一般,跳下来,笑嘻嘻地说:“小道姑,别找了,王爷在外头等你呢。”说罢,拎着她衣领,一个纵跳上树枝,再一个纵跳。阮碧还没有回过神来,人已经在半空。

    只见晋王倚着一棵松树站着,身穿青色锦袍,眉眼带着一点笑意,仰头看着自己。今夜有月光,给他披上一身月华。

    有德将阮碧轻轻地放在晋王面前,然后一个纵跳,投入树林,消失不见了。

    但是阮碧知道他并没有走远,仔细找了找,又没有发现他的藏身之处。

    晋王笑着说:“他在右边第三棵树上蹲着。”

    阮碧又连看几眼,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眼力不行。“他要一直蹲着吗?”

    “是,他不能离我三丈之外。”

    荒郊野外的见面,树上还蹲着一个人,阮碧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

    晋王收敛笑容,低头看她,说:“你怎么了?不愿意看到我?”

    “没。”阮碧侧身避开他的眼神说,“王爷怎么知道我来玉虚观了?”

    “你三叔告诉我的。”

    阮碧“哦”了一声,又沉默了。

    树上的有德皱眉,跳下来,不客气说:“我说五姑娘,你什么意思呀?我们王爷听说你来玉虚观了,特意过来看你,你怎么连个好脸色都没有呀?”

    阮碧抬眸看晋王,见他蹙着眉,方才的笑容已经荡然无存,看着自己的眼神颇有点无奈。心里微感歉意,人家好歹是纵马几十里赶来的。“王爷,我有话想跟你说,能不能让他远点?”

    晋王还没有回答,有德大声地说:“不能,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杀王爷?我不能离开三丈。”

    阮碧震惊不己。

    晋王摆摆手,说:“有德,你远点。”

    “王爷,你太由着她了。”

    晋王微微恼怒,横他一眼。

    有德恨恨地瞪阮碧一眼,一个纵身,又跳到树上了,窸窸窣窣声远去。

    “他现在离我们有五丈,听不到我们的谈话,你想说什么?”

    “很多人想杀你吗?”

    “还好,回京城后少了很多,在兴平城的时候,最多一回,一天来了十八波。”

    他表情很平静,阮碧却听得心里难受,说:“那你怎么只带有德一人呢?”

    “我总不能带着一帮人来看你?”晋王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只有德离我近点,余庆等人在五十米以内静侯,周围还散着很多人。我每回出行,前后几十人护卫,你不必担心。”

    阮碧有种要晕过去的感觉,这人究竟过的什么生活?

    “你怕了?”

    “怕。”

    “怕也晚了。”晋王扬眉,带着一点得意。

    这种亲昵的口气让阮碧心里一颤,仿佛一股暖流淌过,忽然很想哭。到这个世界半年了,一开始卧病在床,无人问径。而后被囚居东厢房,三名恶奴环伺。再后来虽得自由,却又差点被认为妖魔附体。接着紫英真人的利用之心、谢贵妃的陷害、大夫人趁机要许她给瘫子外甥,阮弛的虎视眈眈,虽然后来成功借助紫英真人扳转局面,但是别人对她的算计依然,只是从明算变成暗算……这一路,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虽说她是职场历练出来的精英,但她毕竟也是个人,胸腔里装着的也是一颗肉长出的心,而不是钢铁铸成的。她也需要呵护,需要爱惜,需要朋友亲人……

    晋王认真看她,诧异地说:“莫非你怕的要哭了?”

    “胡说。”阮碧侧身,不让他看自己的脸,眼泪却落了下来。

    “你怎么了?”晋王心里一沉,扭过头来看。

    阮碧哪里好意思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又扭过脸。但是下一秒她就后悔了,因为他直接按着她的肩膀,扳着她的脸朝向他。才过十五,月色明朗,清楚地照出她眼角的泪痕。

    晋王端详她一会儿,伸手抹去她的眼泪,说:“你心里有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没事。”

    “死犟,我问你,我写给你的信收到没?”

    阮碧点点头。

    “你为什么不回信?”

    “回信也没有办法给你。” 阮碧轻声说,让阴阳怪气的阮弛递交,她是坚决不干的。

    晋王挑挑眉,默然片刻,斟酌言词说:“你知道吗?我在西北时见到你三叔,心里有多惊讶吗?京西阮府,诗书传家,向来文臣辈出,这样的世家子弟却在西北从军。若不是走投无路,如何会选这条路?我观察他许久,他作战勇猛,身先士卒,文治武功都不弱,是个将才,甚合我意。所以后来,我把他调到我身边,让他有出人头地的机会,还把他特意留在京城。”

    阮碧不解他为什么说这些,不吱声,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我问你,你跟他关系如何?”

    他实在是太聪明了,阮碧也不打算隐瞒,先解决虎视眈眈的阮弛也好。“王爷,他恨我,据说我五岁的时候在他生母药罐里投进一只蝎子毒死了他的母亲。”

    “五岁?”晋王哑然失笑。

    “我全无印象。”

    晋王也是宫廷里长大,如何不明白大宅院里的勾当。“除了这桩,还有其他事没?”

    “我来历不明,连父亲是谁都不清楚。”

    “这事我知道。”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与你地位悬殊。”

    晋王默然片刻,点点头。

    “我听说太后和官家正在替你选妃?”

    晋王沉默良久,又点点头。

    “亥时院门要落锁,王爷让有德送我回去吧。”阮碧说完,心里有点空空的,赌气地转身往墙边走去。脚刚动,他的胳膊绕过来,将她揽住,下巴抵着她的头,说:“你说的,我全都知道。你的担心我也知道,我会想办法的。”

    第五十一章 不许后退

    晋王说完,松开手。

    虽然松开手,两人依然站的很近。阮碧能感觉到他温温的呼吸从头发拂过,还有他的气息在身侧游离。听到他的话,不是不感动,但是她有着太过沉重的心灵和太过复杂的处境,这样一句言语不过是萤火之光,照不透她内心的黑暗。

    老实说,她替他委屈。倘若他遇到别的姑娘,会是一次轻松温暖的相遇。但是自己太沉重,沉重的她都觉得对不起他,沉重到她根本无法响应他的情感。幽幽叹口气,说:“若是明明知道前面是悬崖,还要走过去吗?”

    话音刚落,听到他斩钉截铁地说:“是不是悬崖,要由我说了算。”

    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不容置疑,还挟着一股隐隐的怒气。莫非他生气了?阮碧一惊,回过身看着他。他一脸严肃,眉眼坚毅,目光凛冽,浑身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势,衣衫上沾染的月华也似乎一瞬间变成霜花。

    没错,晋王确实生气了,自己说的这么清楚,她还顾虑重重,这让向来说一不二的他很光火。他盯着她眼睛,说:“你知道我平生最厌恶什么人吗?”

    阮碧为他气势所摄,有点发愣,问:“什么人?”

    “临阵逃脱的人。”月色在他的眼里凝结成冰刃,“这种人,一律杀无赦。每次作战,我的军队里都配有大刀手,任何人后退,他都会一刀结果他。还有,战场上的伤员,只要是后背中敌箭的,也都杀无赦。”

    阮碧被震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他在她面前向来温和有礼,以致于都快忘记他是统率千军万马、纵横铁血战场的将帅。良久,她微启朱唇,低声说:“可是……”

    “没有可是。”晋王不容置疑地打断她,纵马赶来,原以为是花前月下,一解相思之苦。却不料,反而增添烦恼无数。心里火气难平,低喝一声:“有德。”

    半晌,只听风吹着树叶,却不闻有德答应。

    晋王诧异,转眸看向树林,虽有月色,却照不进密林。便是他从小习武,眼力一流,也看不到有德的藏身之处。

    阮碧担心地问:“他不会出事了吧?”

    晋王摇头说:“不会,普通人他能以一敌百,高手他能以一敌十。”

    “那他怎么不答应?”

    “不是你让他远点吗?”

    阮碧微哂,侧耳听了听,凝眸看了看,山风徐徐,树影幢幢,有德似乎消失了一般,说:“你还是先去跟余庆他们汇合吧。”

    晋王明白她担心自己的安危,心里一暖,火气渐消,说:“你不是嫌他在不好说话吗?如今他走的远远的,正好可以多说点话。”虽然看不到有德藏身之处,但是多年的默契,自然知道他就在附近,根本不必担心。

    “哪有这么多的话说?”阮碧不好意思地嘟囔一句。

    晋王戏谑地说:“看来我下回得带个大刀手,让他站你身后。”

    “你统领千军万马,只会这么一招?”

    “自然有招数万千,但思来想去,觉得这招最合适。别人都是畏威怀德,独有你畏威不怀德。不拿刀子架着,你就不懂前进。”

    “我总得看看前方是什么路吧?”

    “就你的眼力,看到的未必是事实。就象有德藏在左边第四棵树上,你就是看不到。”

    阮碧一惊,赶紧抬头去看,只见枝叶繁茂,哪里看得到有德人影?

    晋王哈哈一笑,说:“你上当了,他不在那里。”

    阮碧没想到一本正经他也会恶作剧,心里哭笑不得,忍不住白他一眼。她的眼睛向来灵动,若水盈盈,又沾染月华,这么亦嗔亦怒的一转,天地顿时黯然失色。晋王呼吸一窒,笑容凝滞,眼眸深处象是踢翻了火盆子,星星点点,火光流丽。

    阮碧被看得心跳加快,双颊火辣。

    有德蹲在枝头,看着忽然默不出声只是互相凝视的两人,咧咧嘴巴,转过身去。暗想,看来自己也该去找个女人了,北戎的娘们虽好,可惜都太奔放了,象烈酒一样,一喝就醉了,不知道慢慢品慢慢醉是什么滋味?

    良久,忽听晋王又低呼一声:“有德。”

    有德转身一看,两人许是说完话了,略微分开一点站着。这回,他也不装作没有听到,赶紧几个纵身,落到两人面前。

    “送五姑娘回去吧,小心一点。”

    “是。”

    有德拎起阮碧,象拎着一只小鸡,一个纵步上树干,再一个纵步,翻过墙头。片刻,他又翻出墙,落在晋王身边,笑嘻嘻地说:“王爷,赶紧赏我。”

    “为何赏你?”

    “方才王爷叫我,我要是出来,王爷今晚就得生一肚子闷气了。”

    晋王笑,说:“这回算你机灵,要什么赏?”

    “也给我找个别别扭扭的大家闺秀吧。”

    “行,回京城给你挑一个。”

    “这会儿回京城?”

    “不了,城门都上锁了,咱们回去,还得私开侧门。明早,那些文武百官怕是要纷纷上疏告我。今晚就去大长公主的田庄里歇一宿吧。”

    有德感慨地说:“王爷,京城规矩太大了,太不自在了,还是兴平城好,咱们在那里多自由快活呀。”

    到半山,与余庆等人汇合,一起下山。

    惠文长公主的田庄就在山下没有多远的地方,并不与村庄相连,独自占据一隅,连着大片农田。管家认得晋王,恭谨异常地迎到门口,细心安排好一切食宿等事。

    第二天起来,晋王带着一干侍卫返回京城东的王府,沐浴洗漱,换上一身家常衣服,叫许茂豫进书房。“茂公,帮我起一卦。”

    许茂豫有点惊愕,问:“匪阳要占何事?”

    “亲事……我打算去跟太后说。”

    “可是说的五姑娘?”

    晋王点点头。

    许茂豫皱眉说:“匪阳,这事还需起卦吗?你若是告诉太后,你看中阮府五姑娘,只有两种结果。第一种,太后作主指她为你侧妃。第二种,太后会责令阮府即刻嫁掉她。就目前来看,第二个可能性更大。即使太后指她为你侧妃,京西阮府这种清流世家,最在乎的就是家族名声。虽说如今没有从前响亮,也不会让姑娘做妾室的。便是太后指定,阮府定然会一而再再而三上疏力辞,并且为了避嫌,肯定尽快安排五姑娘的婚事。”顿了顿,又说,“匪阳,你应该很清楚,无论发生什么事,首当其冲肯定是五姑娘。”

    第五十二章 她便是她

    晋王蹙眉,手指轻扣桌子半晌,说:“茂公,真的就没有办法吗?”

    “有,便是沈家愿意让她认祖归宗,以沈相嫡长女身份,她才能匹配你。”

    晋王默然不语。

    “只是此事也是难度重重。”许茂豫又说,“当年沈阮两家不相伯仲,同为大周清流砥柱,两家联姻,曾一时传为佳话。不料阮氏三年无出,随后和离,两家交恶。京城百姓是议论纷纷,便是一般人家三年无出,也不至于和离,更何是重望高名的沈阮两家。更想不到和离后一个多月,沈相匆忙再娶,而返回娘家的阮氏发现怀有二个月身孕,文孝公上疏告沈相抛妻弃子,沈家却辩说此子来历不明。先帝震惊,派出三名卸医到阮府为阮氏把脉,证实怀孕二个多月,正准备拟诏书让沈家迎回阮氏,沈老右相夜进御书房,随后文孝公也被召进宫里,三人密语一夜,此事遂作罢。翌年,五姑娘出生,文孝公过世,阮府也渐渐没落。” 顿了顿,“匪阳,你看,当年先帝差点插手,却又作罢,可见此事另有玄机。”

    晋王点点头说:“我知道,当年此事闹的纷纷扬扬,不论是宫闱还是民间,俱都猜测阮氏肚子里孩子的来历,宫里的嫔妃们还开过赌局。我当时八岁,听到大家议论,心里好奇,还跑去问过父王。”

    许茂豫好奇地问:“先帝怎么说的?”

    “父王说,你一个小孩子,管这事做什么?”回忆起父亲,晋王眼眸里闪过一丝孺慕之情,“我自忖宠爱,自然不依不扰,就在他书房里磨蹭不肯出来。父亲后来拗不过我,说,是谁的孩子,还得生下来才能知道。”

    “莫非阮氏真有j情?”许茂豫惊诧地说,“听说此女性子柔和平顺,娴雅淑静,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嫁到沈家三年,沈府有大半仆人不曾见过她面。宅院深深,她哪里来的j夫?”

    “怕是只有当事人知道了。”晋王也纳闷,说,“五姑娘出生当日,文孝公过世,沈阮两家的争端就此揭过了。我也早就忘记这桩事,没有再问父王。”说到最后,颇有点惋惜。

    许茂豫戏谑地说:“匪阳当时年幼,如何知道今日情事。若是知道,定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晋王微笑,说:“茂公你还要取笑我?”

    “不敢。”许茂豫笑眯眯说,“只是若不能弄清楚五姑娘身世,匪阳与她怕是好梦难圆。”

    晋王垂下眼眸,片刻,说:“我知道。只是不管她父亲是谁,如今也只能让沈相认了。”

    许茂豫早就知道他内心有这个想法,也不吃惊,只是皱眉说:“匪阳,沈相当年不肯认,如今又怎么肯认?难道要逼迫他认?就算逼迫,只怕也是适得其反。沈相虽然是个文人,但是傲骨嶙嶙。为政尚算公允中正,素有贤名,官家也器重他。”

    晋王默然半晌,说:“我何尝不知?总得试上一试。”

    许茂豫犹豫良久,斟酌言词说:“匪阳,为一个女子值得吗?太后素来疼爱你,定会为你选一个贤良淑德的妃子,只怕比五姑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茂公,你说的没错,母后会为我选个品貌俱佳的世家女子。倘若我没有遇到她,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可是遇到就是不一样了。从小到大,所有的东西都是别人送上来的,固然是最好的,却不一定是我喜欢的。这回我只想挑个自己喜欢的妻室。”

    “匪阳可知道沈相继室生有一女,仅比五姑娘小二个多月。”

    “略有所闻。”

    “沈相对此女爱逾珍宝,从小重金请名师教养,到如今诗书琴画,无所不精,无所不通。又生得姿容秀丽,举止高雅,京城百姓称她为京都明珠。”顿了顿,许茂豫别有深意地说,“匪阳不会不知道,此女随沈老夫人进过宫,太后一见,啧啧称赞,说沈氏之女殊异常人。”

    “也曾听说。”

    “匪阳见过此女否?”

    “不曾。”

    “匪阳何不见过她后,再作打算呢?”

    “茂公,你忘记我宫闱出生了?品貌俱全的女子我见过太多了,要论美貌贤德,自然是七弟的母妃,无人能出其左。当时我年幼,最喜欢跑到她宫里坐着,只觉得她一颦一笑,都跟画中人一样。”眼神微黯,晋王感慨地说,“便是她害得我跌落金明池,差点淹死。”

    他很少提宫廷旧事,许茂豫听了,微微一愣。

    晋王很快意识到自己扯远了,哂然一笑,继续原来的话题:“茂公,这些年你一直跟着我,又不是没有看到,那么多女子投怀送抱,其中不乏绝色。要论相貌,五姑娘比她们略逊一二。我喜欢的是她的性情,明明是最柔弱不过的人,内心却桀骜不逊。处境再糟糕,也能安之若素,伺机反击。前一日还是京城百姓的笑谈,后一日却成为紫英真人的弟子。别人不知道紫英真人,我却是与她相识已久,实在是个精细人。能打动她,足见她的口才与智慧。沈氏之女被百姓传为京都明珠,无非是因为她是沈相之女,而她却没有凭借任何人,她就是她。放眼天下,我不相信能再找出第二个她了。”说罢,他抬眸看着墙壁上挂着的飞白,“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想象她挥笔泼墨时气愤填膺义正词严的模样,温柔失笑。

    看他眉间轻柔蜜意,许茂豫在心里叹口气,知道他情根已种,再劝也无济于事,于是说:“匪阳,你想多了。我只是建议你先见一下这位京都明珠。听说她每月初一会随沈老夫人到天清寺上香。”

    晋王摆摆手说:“以后再说吧。茂公,我记得,沈相幕僚里有个与你是旧日同窗,关系甚好。”

    许茂豫点点头。

    “那就麻烦茂公了。”

    “匪阳,只怕这回,我是要有辱使命。”

    “你尽管去做,我再想想,有无其他良策。”

    许茂豫微微颔首,先退了下去。

    晋王想了想,叫余庆进来,说:“你派个人去把阮弛叫来。”

    余庆应声而去。

    晋王又拿起书看了一会儿,听得门外隐隐有喧哗声传来,叫进余庆,问:“谁在外头喧闹?”

    “是顾大少爷来了,听说你在书房里看书,就要拉有德去校场比试骑射。有德说王爷下过令,不准跟他比武,他正吵着。”

    “他又找有德比试?”晋王失笑说,“真是胡闹,叫他进来。”

    一会儿,顾小白风风火火地进来了,说:“表哥,罗有德说是你不准他跟我比试骑射,可是真的?”

    晋王把笔撂下,说:“你不去国子监读书,倒隔三岔五地跑这里跟有德比骑射,要让姑婆知道了,还不得骂你我一顿?”

    “天天之乎则也,读得我脑袋都大了。再说,我也不考个状元,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骑马射箭,纵横沙场,方是男儿本色。”顾小白耷拉着脸,感慨地说,“只怪我不早出生几年,可以跟着表哥一起到西北弯弓射大雕。”

    “如今西北战事已平,你还是趁早休了这些念头,安心读。”晋王说,“再说,你岁数也不小了,该娶妻生子了。”

    顾小白跳了起来,哇哇大叫,说:“表哥,你都还没有娶妻生子,怎么就轮到了我?我可不干。林元泽、于德凯那几个,往日里玩得比我还疯,自打娶了妻子,叫他们都不出来,当真无趣。有一回,我还见到于德凯脸上好长一道口子,他说是猫抓的,舜美跟我说他骗人,是叫他老婆抓的。听听,多吓人。”

    晋王哈哈大笑,又知道顾小白还是少年心性,怕拘束怕不自在,不再多说了。

    顾小白又心切切地说:“表哥,你快下令让有德跟我比武吧。”

    “你怎么总想跟他比武?上回你逞强,强开三百斤的弓,差点拉伤胳膊,忘记了?”晋王责怪地看他一眼,“真是胡闹,那三百斤的弓便是我都拉不开,你如今还小,力气都没有长完全,若是拉伤了,这胳膊就得废了。”

    顾小白不服气地嘟囔一句:“什么逞强呀?只是我一时没有控制好。”顿了顿说,“那不比射箭好了,就比骑术。”

    晋王皱眉看他一眼,问:“你是不是跟有德结了梁子?”

    顾小白连连摇头,说:“没有。”

    晋王不信,叫有德进来,问:“说吧,你怎么跟顾大少爷结的梁子?”

    有德瞪大眼睛,诧异地说:“我哪有跟他结梁子?”说完,脑子电石火光般地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因为上回我硬拉着五姑娘的马……”

    晋王微怔,看顾小白。他虽然正儿八经地坐着,表情却有点扭捏。想起那日马场上,顾小白牵着阮碧的马,而她坐在马上粲然微笑……心里一沉,问:“小白,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是谁家的?说来给表哥听听。”

    “没有呀。”顾小白急急否认了,还端起茶杯咕噜噜地喝水,遮掩自己的扭捏。他还是少年心性,觉得喜欢姑娘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更不好意思与他人道说。

    第五十三章 刀手就位

    晋王比他大六岁,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一见他表情,洞若观火。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沉吟。

    正在这时,外面侍卫传:“王爷,阮弛来了。”

    晋王便挥挥手说:“有德,你带小白去校场,点到为止,可不准乱来。”

    有德和小白一听,都喜上眉梢,互相瞅一眼,打定主意要分个胜负,嘴巴却齐齐地答:“是。”

    两人前脚出去,阮弛后脚进来,恭谨地行礼。“王爷召属下来有何事?”

    “向宽(阮弛的字),昨日我见你家小五,她跟我说,五岁时往你生母药罐里扔了一只蝎子致使你生母毒发而死,可是事实?”

    五丫头终于在晋王面前提及自己与她的恩怨,可见二人比从前亲近了。阮弛心里象是揣块巨石,一直往下沉。“是事实。”

    “你恨她吗?”

    阮弛只觉得满嘴苦涩,舌头都跟打结了一样。但他知道,晋王打开天窗说亮话,是拿自己当同袍看,自己若是虚与委蛇,反而会引他反感。于是点点头说:“王爷,属下确实恨她。”

    “向宽,若是有人拿刀捅你,你会恨那把刀吗?”

    “王爷,属下不会恨那把刀。但她不是刀,她不只害死我亲生母亲,还克死我父亲。”

    晋王皱眉,怪不得昨晚阮碧会莫名落泪,背着克死文孝公的罪名,她在阮府里的日子可想而知。心里又是痛惜又是厌恶,痛惜她受的苦,厌恶阮弛的言词,口气便重了一些:“生老病死,人生常态,刑克一说,不过是巫觋之语。文孝公温厚宽仁,才智过人。向宽你继承了他的才智,却没有继承他的仁厚,当真遗憾。”

    阮弛跟着他近一年,深知他性情平和,善待属下,很少说重话。若是说出重话,便是十分不满了,心里惶恐不安,垂下头说:“属下惭愧,叫王爷失望了。”

    晋王沉声问:“既然惭愧,可知接下去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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