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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碧成朱 全第35部分阅读

      看碧成朱 全 作者:未知

    看碧成朱 全第35部分阅读

    么,她总是不放过自己?自己明明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她却再三要加害自己。

    半晌,谢贵妃板着脸说:“原来是你,阮五姑娘,因何乔装打扮混入后宫?”

    因何乔装打扮混入后宫?

    因何乔装打扮混入后宫?

    耳边不停地回响着这句话,阮碧恍然大悟,这就是她要按在自己头上的罪名——乔装打扮私闯禁闱。沉吟片刻,说:“贵妃娘娘,小女子拜紫英真人为师,也是半个道门中人,经常身着道袍,并非乔装打扮。今日是真人带我入宫,从西华门而入,并非混入,西华门守卫俱可作证。”

    “大胆。”陆公公厉声说,“娘娘询问,不据实回答,还要搬驳娘娘。”转头对谢贵妃说,“贵妃娘娘,这等宿小j诈之辈,还同她讲什么?直接交给侍卫处置就是了。”

    谢贵妃定定地看阮碧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一刹那,宛若千树万树海棠花开。阮碧也目眩神移,心想,怪不得皇帝喜欢她。皇后虽然也不差,却沉闷的很,而这种千娇百媚的女子,才是男人的心头好。

    笑罢,谢贵妃上前一步,蹲下凑到阮碧耳边,低声说:“我知道你方才见过陛下了,所以笃定不会有乔装打扮私闯禁闱的罪名,是不是?”

    阮碧还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她忽然身子后仰,摇摇欲坠似是要摔倒。万姑姑和陆公公连忙扶住她,旁边的于内侍大叫一声:“大胆民女,只因为贵妃问你因何乔装打扮混入禁闱,你居然恼羞成怒,推掇贵妃,意图谋害皇嗣,来人,快抓住她。”

    好大一盆狗血从头泼下,阮碧震惊,一时反应不过来,两个宫女上前已经抓着她的肩膀。

    谢贵妃已经扶着万姑姑和陆公公站直了,甚至连假装的意思都没有,看着阮碧,眼眸深处是讥诮与不屑。

    于内侍说:“贵妃娘娘受惊了,我这就去禀告陛下,阮侍郎之女心胸狭窄,只因贵妃责问,便推搡贵妃,陷些加害皇嗣。”

    谢贵妃点点头说:“告诉陛下,我并无大碍。念她年幼无知,从轻发落就是了。”

    靠,还要显摆贤良大度。阮碧已经无语了。

    整桩事太明显了,这场狭路相逢是设计好的,而这位于内侍也分明是谢贵妃的人。自己一旦被扭送到皇帝面前,事实真相已经不重要了,等待自己的就是宣判了。这么恶心下三滥的构陷,甚至连圈套都算不上,就是赤裸裸的泼脏水,但因为她身怀皇嗣,占据绝对的优势,自己很可能一句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

    谢贵妃轻蔑地笑了笑,连解释都不愿意奉上。“摆驾回宫。”

    脚步刚动,听阮碧的声音响起,冷洌清脆如珠玉相击。“贵妃娘娘,你猎过野兽没?我听说,围猎的时候,通常会留个缺口,免得猎物走投无路,反过来伤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谢贵妃一怔,顿住脚步,迷惑地看着她。

    之前,她听万姑姑说过,阮家五姑娘不可小觑。但几次在宫廷里接触,也没有发现她有什么特别之处,无非是比同龄姑娘伶俐一点。现在,她却看出区别了,同龄姑娘遇到这诸如此类的陷害,早就吓得筋骨酥软,或赌咒发誓,或磕头求饶。可她呢?不惧不怒,也不求饶,说出的话又叫人捉磨不定。

    “我还听说,狗急了能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陆公公说:“贵妃娘娘从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哪里懂得那些畜生们的心思?”绕着弯儿将阮碧比作畜生。

    阮碧自然听出来了,笑了笑,说:“庄子说,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孟子说,人同此心,心同此情。所以何必懂得畜生们的心思,但懂得人心即可?怕只怕连人心都不识了。”

    她引经据典,陆公公晕了。

    不过谢贵妃听明白了,知道她第一句说道教的万物一体,第二句说以心照心。意思是万物一体,那人心可以印证万物之心。她也熟读诗书,也自负口才,听她话间机锋如火花闪烁,顿时起了一较高下的心思。

    第七十四章 三人说虎

    思忖片刻,谢贵妃说:“说到万物一体,我倒是想起一个故事。有个腐儒也跟你一样,笃信万物一体,每回见猎人扛着猎物在街头叫卖,便都上前说教一番,什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诸如此类。有一日他去邻县访亲,多走了几里路,错过宿头,前不着村后不挨店,便到一个破庙里歇着。睡到半夜忽然惊醒,发现有只吊睛白额虎蹲在斜对面,他很害怕,顺手摸过地上的石头想砸它,忽然想起平时自己不屑于猎人,此时的行径与猎人又有什么区别?心里惭愧,于是把石头扔了,又整整衣冠,走到老虎面前作揖说,‘罪过罪过,虎兄,枉我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竟然起了伤你之心。圣人有曰,夫人者,天地之心,天地万物本吾一体也……’还没有说完,那老虎张开嘴巴,直接把他吞进肚子里,于是‘一体’了。”这一番话将阮碧比作与虎论道的腐儒,把自己比作猛虎,又暗示她,什么万物一体都是扯淡,最终的下场就是葬身虎腹。

    一直面无表情、默不作声的万姑姑嘴角微咧,掠过一丝赞许的笑意。

    陆公公、于内侍以及四名宫女,虽然只听明白五成,但估摸意思就是嘲讽阮碧的,于是都配合地斜着眼睛不屑地看着阮碧,掩嘴偷笑。却见她脸上波澜不兴,依然面沉如水。

    其实阮碧心里也挺诧异,没想到谢贵妃的口才这么好。以前听传言说“后宫之中只知谢贵妃不知赵皇后”,她还纳闷过,皇后长相不差,家势比谢贵妃还强点,怎么会让她独占风头?如今算是明白,皇后输的并不冤枉。论长相,她只是稍微逊色,但是才情、心计、口才,这三样她没有一样及得上谢贵妃。一个天生丽质又胸有锦绣口若灿莲的女子,又生有皇长子,也难怪皇帝偏爱了。

    沉吟片刻,阮碧莞尔一笑,说:“贵妃娘娘的故事当真是妙到极点。只可惜短了一些,小女子心痒,想狗尾续貂一回。望娘娘准许。”

    “准。”

    阮碧清清嗓嗓子说:“话说那老虎不费吹灰之力吞下腐儒,只觉得四肢百骸无不舒畅,趴在地上懒洋洋地想。世间竟然有如此便宜之事?比起往日,我在山林里奔波劳碌逮些小兔小鹿勉强裹腹可要悠哉多了。于是,从此便长了心眼,常常在破庙周围转悠。也是它有运气,十天半月总遇到这么一个腐儒,本着万物一体的心,做了以身饲虎的蠢事。吞了七八个腐儒后,老虎越发惫懒骄纵,不把天下人都放在眼里。一日,风清月明,它在林中漫步,又闻到破庙那厢飘来人味儿,过来一看,又是一个书生,手里捏着一本书,就着月光摇头晃脑地吟诵着‘……万物一体,痌瘝切身,斯为德之盛、仁之至。’老虎听到万物一体,心里大定,以为自己又可饱餐一顿,于是走到书生身边坐下。书生也不害怕,拍拍它的头说:‘虎兄,今日月色朗朗,清风徐徐,你我人兽异途,却能共赏风月,实乃天地万物之造化,因缘聚合之福份。’话音刚落,老虎张开嘴巴便要吞他入腹,书生一惊,忙捡起石头砸它头破血流。老虎恼怒,责问他:‘你口口声声仁善、造化,又口口声气万物一体,入我腹里便是一体了,为什么又要伤我?岂非有失仁善?’书生哈哈大笑说:‘虎兄,你错解了。万物一体乃是指万物同源,息息相通。我仁善待你,你当仁善报我。若你存着伤我之心,我也只好打杀你,正所谓人同此心。’老虎大敢羞愧,带伤遁去了。”

    这一番话娓娓道来,又长又绕,但因为她声音清脆,吐字清晰,尽然没有一个人听得不耐烦。只是宫女、于内侍和陆公公见识有限,都听得一头雾水,只听明白最后一句是在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至于前面嘲笑谢贵妃骄傲自大,提醒她不要忘记仁德,又隐隐表示愿意与她和平相处……等等,是一概没有听出来。

    万姑姑听了,虽然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却是波澜迭起,若不是立场有别,恨不得冲上前,拉着她的手,说的真是太妙了。

    谢贵妃听明白了八九成,十分震惊,再不敢轻视,看着她的眼神也凝重起来。

    记得万姑姑从延平侯府赏荷聚会归来后,特别提及她,说殊异于常人,不知将来会有什么造化。她当时不以为然,但还是听从万姑姑的意思把她剔出入宫晋见的名单,没想到赵皇后却又额外下旨召她晋见。于是她听从万姑姑之言,让陆公公在东华门拦下她,一则可以阻止她入宫,抹掉京西阮府的脸面,讨好沈老夫人和柔真郡主(沈?之母),二则可以给赵皇后一个大耳括子。因此,她还故意当着大伙的面,问阮老夫人关于阮碧为谢明月佇立雪中一事。

    阮碧因此名声大坏,她听说后,笑了笑,心想,也就如此了,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无声无息嫁人了。不想隔着月余,她就成了紫英真人的弟子,而且还入宫晋见。终于见面了,见她刚刚长成,虽然相貌秀丽,谈吐不俗,但没有十分出众之处,心里便疑惑是万姑姑杯弓蛇影了。

    听到她字正腔圆的这番话,她才意识到,不是万姑姑杯弓蛇影,而是自己太小看她了。能将一番求情与威胁揉和一起,这么不着痕迹的说出来,且不让人了耳朵生刺,这种本事就没有几个人。

    俗话说,高手过招二三下,出招便知有沒有。这一回,两人各说一个故事,短兵相接,虽不见兵刃,却已是刀光剑影,遍体生寒。各自心里有了谱,也不愿意轻易说话,彼此看着,心思百转,一个想着如何陷害她并祸水东引把紫英真人也牵涉进来。另一个想着,如何摆脱眼前困境全身而退。

    旁边的人见她们两个打起来眼神官司,都十分诧异,却又不敢说话。

    太阳已经有点偏西了,阳光也没有方才温暖,风吹着旁边的树木,簌簌有声,颇有点风声鹤吠的味道。

    半晌,谢贵妃又开口了:“阮五姑娘的故事,我方才仔细品了品,着实精妙,只是这结局却不合适。想那老虎是山中之王,百兽之长,如何能让一个书生伤着?我看这故事的结局不如改成,老虎听了书生一番之乎者也,十分恼怒,心道,我乃山中之王,百兽之长,岂能由你来说一体便一体,仁善便仁善?于是张开大口,仍将书生吞了进去。”

    意思是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阮碧也不意外,刚才她一边说故事,一边在想原因——自己与谢贵妃明明无怨无仇,为什么她一而再,再面三的对付自己?她从前没把谢贵妃当成正事,所以没有细想,方才仔细思索,便明白过来了,只因为自己姓阮,只因为自己是紫英真人的弟子。

    谢贵妃要问鼎后位,需要内廷与外廷的支持。外廷,沈相是百官之首,振臂一呼,是一呼百应。所以必须要拉拢他,至少不会出声反对,或说一句“陛下的家事何须征求他人意见”。想拉拢沈相,打击与沈府有嫌隙的阮府,便是一种示好方式。至于内廷,她要打倒赵皇后,那就得除掉一直支持她的紫英真人。但真人是先帝赐号的金甲羽客,又跟太后、大长公主是道友,曾经支持过官家继位,要打倒她也不容易。只好从自己身上下手——若是自己加害皇嗣,那么带着她入宫的紫英真人也会受到牵连。今日,确实是个绝佳的机会,栽赃手段虽然拙劣,却也未必不能起效。

    她与谢贵妃之间,已经无关乎个人恩怨,成为紫英真人弟子那一刻,就已经敌对了。到这个世界八个半月,她终于彻底明白自己处在什么样的政治漩涡之中,沈府与阮府的恩怨,皇后与谢贵妃的斗争……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是你死我活的较量,不能躲开,只能迎击。

    想到这里,阮碧不肯示弱地说:“贵妃娘娘所说的结尾,只考虑了老虎的习性,却忘记了人的性情。老虎虽是山中之王,要论机智灵敏,却是比不上万物之灵的人。书生怎么可能轻易入林中,他自然是有后招。”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图穷匕现。

    谢贵妃扬眉冷笑一声,正想问什么后招。忽然听到一声轻咳响起,,扭头一看,只见晋王大步走过来,问:“方才好似听到你们在说猛虎伤人,可是百珍园的白虎跑出来伤人了?在哪里?我带人一刀斩了它。”禁苑之中,有个百珍园,养着各地运来的奇珍异兽,其中就有一头白虎。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心,阮碧心里一股暖流淌过,偷眼看他,却见他眼梢也看着自己,触及自己的视线,眼睛几不可见地弯了弯,似乎在说,不用担心。

    第七十五章 原形毕露

    看到晋王忽然出现,谢贵妃十分诧异。要知道晋王是成年皇子,虽然因为太后的关系,时常出入禁闱,但是每回遇到嫔妃们都会严守男女大防,各自回避。能够堂而皇之与他打招呼的,只有赵皇后一人。因为她才是当今天子的妻子,晋王的嫂子,正儿八经的家里人。

    这回,他却不避嫌,突然走过来,且又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她琢磨不透他是别有所指还是当真以为有猛虎伤人,想了想,笑着说:“晋王不必担心,并没有猛虎伤人一事,只是我与阮五姑娘在讲故事。”

    “什么故事?说的这般投入,居然站在路中间说,可否说出来让我听听?”晋王假装好奇地问,其实他已经听到大部分了。

    在枕梦亭左等右等,不见于内侍带阮碧回来了。他想起上回皇后责罚阮碧的事,心里担忧,坐立不安,便找了个借口,说是要回慈宁宫取点东西,实则是想到坤安门这边找个小黄门去打探一番。不想还没有到坤安门,远远地看到阮碧跪在谢贵妃面前,两个宫女按着她。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恼怒,但他不是鲁莽的毛头小伙子,自然不会冲冠一怒,然后直接冲过来。他从小在内廷长大,对御花园的一山一草了如指掌,于是从其他地方绕到附近的假山后面偷听。正好听到谢贵妃说酸儒以身饲虎的故事,随后就是阮碧说人同此心,虽然不明白事情始末,但他聪明异常,大概推理出来络去脉。看到双方说到最后已是图穷匕现,考虑到谢贵妃怀有身孕、阮碧身处劣势,便悄步回到路上,大步过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说的是腐儒以身饲虎的故事,因为有点长,站了一会儿。可是碍着王爷的路了?罪过罪过,妾身这就让开。”谢贵妃说着,退让一侧。太后宠爱幼子,皇帝疼爱幼弟,她都是知道的,可不敢得罪他。

    按她的设想,既然自己表示退让,倘若晋王是一时兴起走过来,定然会顺着阶台走开了。不想晋王恍若未闻,却饶有兴致地指着阮碧问:“这位小道姑犯了何罪,因何跪在地上?”

    听到这句话,谢贵妃知道他并非一时兴起走过来的,但又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敢乱说,看看身侧的陆公公。

    陆公公会意地上前一步,满脸堆笑地说:“王爷,方才贵妃娘娘带着奴才几个在御花园里游玩,忽然看到一位小道姑,又认得她是京西阮府的五姑娘,心里奇怪,就问她为何乔装打探混入宫闱?不想这位阮姑娘使气斗狠,居然推了贵妃一把,害贵妃……差点摔倒。”他一边说一边留意晋王的脸色,见他渐渐沉下脸,眸光凛冽,怒火隐隐,浑身散发出一股杀气,心里便直打鼓,说到最后声音渐小,结结巴巴起来。

    这分明就是陷害,晋王非常恼怒。

    这样的陷害在宫闱里并不少见,位高权重者一不高兴,就可以给地位卑微者一个罪名,而后者连争辩的机会都不一定有。他从前也见过,但从前被陷害的人并不叫阮碧。

    御花园里草木丛生,太阳偏西后,周围便生起窸窸窣窣的凉意。晋王陡然黑了脸,满身杀气,凉意顿时就变成冷意,大家恍恍惚惚地生出一种处身于战场的感觉。

    谢贵妃不解原因,知道万姑姑从前做过晋王的典侍(皇子身边教养姑姑),便悄悄地扯她袖子一下,让她出面打个圆场。

    万姑姑眸光闪烁,刚想开口说话,却听晋王凉凉地问:“如此说来,贵妃是怀疑禁军殆慢职守,怀疑本王治下不严了?”

    认识这么久,还是头回听到他正儿八经地自称“本王”,阮碧觉得好笑,不由地嘴角一咧。好在她低着头,谁也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宫庭守卫是禁军,而禁军是晋王掌管的,置疑阮碧混入宫闱,确实把禁军也涉及了。怪不得他恼怒,谢贵妃恍然大悟,又暗暗叫苦。微作沉吟,娇媚地笑了起来,说:“怎么会?天下谁人不知晋王爷治军严谨,无人能及。只是方才我见她奇装异服,就好奇地问了一句,并无置疑王爷治下不严的意思。”

    陆公公也补充一句:“王爷,贵妃娘娘确实没有置疑禁军的意思,就是随便问了一下,不想这个阮姑娘脾气大得很,居然推了贵妇一下。”

    晋王冷笑一声,说:“亏你还是宫里老人,也是服侍过母后的,怎么说话做事如此不着边际?母后把你调到贵妃身边,是希望你好好服侍她,你却连卫护她都做不到,留你下来又有何用?”

    陆公公吓得冷汗涔涔,低下头不敢吭声。

    晋王又低喝一声:“万姑姑……”

    万姑姑浑身一颤,抬起眼皮看着他,见他目光里失望与恼怒俱全,颇有点难堪。她在宫里二十几年了,因为通文史善处事,颇受先帝器重,曾经做到从二品的御侍(皇帝身边女官),而后先帝把她拨到瑞妃(太后)身边做正三品的令人(妃子身边女官),晋王年少时,顽劣异常,荒废学业。先帝疼爱他,怕别人不能善加引导,又把她拨到晋王身边做过两年时间的正四品典侍。后来,晋王年岁稍长,先帝请大儒教导他功课学业,她便又回到瑞妃身边当正三品的令人。因为那两年亦师亦仆的相处,两人的情份不同于常,晋王一直十分敬重她。

    晋王见她眸里有难堪之色,心底微叹口气,口气稍柔说:“万姑姑,父王曾赞你,胸有甲兵千万,怎么连你也疏忽至斯?”

    字面在说她没有护好谢贵妃,其实暗中责备她空有韬略,却干出这种陷害他人的蠢事。万姑姑心里惭愧,又觉得委曲,其实今日的事情,她是劝过谢贵妃,不过谢贵妃一意孤行,她也没有办法。“奴婢知错了。”

    谢贵妃见晋王劈头盖脸一顿斥责,连万姑姑都不放过,心里诧异万分,同时疑窦丛生。陆公公从前在太后宫里当过一阵子的差,但并不受器重。但万姑姑服侍过先帝、太后,又曾经是他的典侍,在宫里是资格极老,一品宫正(女官)都让着他,官家都敬重她。他却毫不留情地斥责,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太不正常了。虽然不解为什么,但是晋王有偏袒阮碧的意思,她却是听出来了。

    谢贵妃不笨,相反还很聪明,晋王既然把事情引到自己身上——治下不严,今日的事情便只能大事化小了。想了想,笑着说:“王爷别怪万姑姑,方才是我自己贪快,走在他们前头了。”

    晋王听出她话中有偃旗息鼓的意思,便不再吱声,只看着她。

    谢贵妃又说:“于内侍,你不说是陛下要召阮姑娘问话吗?还不快引她过去。”

    于内侍犹豫地问:“那方才她推搡娘娘一事……”

    “此等小事,就不必禀告陛下了,反正本宫并无大碍。”

    于内侍应了一声:“是。”看着阮碧说,“阮姑娘起来吧,随咱家去见陛下。”

    阮碧当即站了起来,看了谢贵妃一眼,正好谢贵妃也在看她,这一眼是火光四溅。

    谢贵妃笑着说:“阮姑娘的故事说的真好,只可惜今日天气已晚,不能听到书生有什么后招。只能将来再找机会,听姑娘讲完。”

    她的意思是此事不会就此结束,阮碧既然想明白两人的立场,也已经打定主意,绝不与她善干罢休。所以,粲然一笑,说:“贵妃娘娘既然爱听,我一定要将这后面的故事讲得精彩异常,高嘲迭起,才不辜负娘娘的一片厚爱。”

    她是有意的,因此笑得特别灿烂。唇红齿白,眸光粼粼,乍一看象是树木深密处走出来的精怪。

    禁闱里多的是美人,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明明是少女,却带着一种千年精怪的草木气息。谢贵妃自负美貌,也看得心里一凛。又听她不甘示弱地接了自己的战书,心里竟然有一点遇到敌手的兴奋。看着她一会儿,然后摆摆手。

    于内侍得了指示,带着阮碧往枕梦亭而去。

    谢贵妃又和晋王说了几句,婉转表示没有置疑他治下不严的意思,这才带着一干人走了。走的稍远,她叹口气,看着万姑姑说:“姑姑,是我错了,不该不听你的劝,小看了她。”其实刚才没有晋王出现,她也准备放弃让于内侍揪着阮碧到皇帝面前问罪的打算,因为她的口才实在是太好了,只要她一开口,就有一种魔力让人听下去,而皇帝正好是个爱才的。

    万姑姑点点头说:“贵妃不必自责,这么交一回手也是好的,说起来,这位阮五姑娘一直在藏拙。贵妃方才一逼,她倒是露出原形了。”

    谢贵妃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阮碧的最后一笑,又张扬又秀丽,可见她其实是一直收敛自己的风华,若是她不收敛风华,会如何呢?她有点不敢想象。

    第七十六章 寤寐思服

    谢贵妃走远后,晋王在原地又站一会儿,等心中怒气消却大半,这才回枕梦亭。然而远远地看到肃手站在一侧的阮碧,如杨柳条一般娇弱不堪,想起方才的一幕,刚刚平息的怒火便又起来了。

    走进枕梦亭,他微微顿住脚步,看着阮碧。

    阮碧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他一眼。见他绷着一张脸,眉间一丝阴霾,眼眸之中藏着千言万语。心顿时好象被一只手揪着,有点酸楚,又有点疼痛。

    谢贵妃刁难她,她原本并不觉得有什么委曲。因为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已经习惯强权压迫与上位者反复无常的嘴脸。也习惯孤军作战,自舔伤口。没有时间软弱哭泣——便是哭泣了也没有人在乎。但是那是从前,现在她明白,有个人会在乎的。会因为她受到欺负而愤怒,会因为不能公开偏袒她而歉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没有办法告诉他自己没事,甚至没有办法给他一个笑容,仓促之下,她便冲他曲膝一礼。然而她又忘记自己身着道袍,因此这个礼行的不伦不类,滑稽可笑。

    晋王心里更加难受,情不自禁地向她走近一步。

    垂手低头的几个内侍都诧异地偷眼看他,他只好顿住脚步,与阮碧只隔着一丈,但这是不能再靠近的一丈。

    就在这时,皇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晋王诧异地回头,只见紫英真人作揖说:“善哉善哉,陛下真国手也。”

    皇帝满脸得意,说:“真人棋力却是比从前弱了。”

    紫英真人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故意的,装出遗憾说:“不是贫道弱了,而是陛下技高一筹。”

    皇帝又是得意地大笑,笑罢,说:“来人,赏紫英真人金丝楠木围棋墩、岫玉棋子一副。”

    “多谢陛下。”

    这寥寥数语,仿若惊雷在阮碧与晋王头上炸开。

    棋局结束了,那意谓着阮碧也要出宫了,而他们竟然还没有说上话。

    晋王不舍的看阮碧一眼,猛然感觉到一只手揽着自己的肩膀,跟着耳边传来皇帝的声音:“走,六弟,咱们去喝酒。”

    尽管心里十分不情愿,晋王还是点点头,恋恋不舍地收回眼神,跟着皇帝走出沈梦亭。其实今日进宫,他知道自己不太可能跟她说上话,心里抱着的想法是能见上一面就好。但是真见到了,他才发现,这远远不够,他真的很想与她说说话,或者更多。

    晚风已起,草木摇曳,隐隐约约传来琵琶声,还有女子轻声曼唱,说不尽的婉转旖旎。皇帝侧耳听了听,说:“莫非是宫里教坊新编了曲子?走,六弟,咱们去听听。”

    稍微走近,声音便清楚了,却不是新编的曲子,而是老的不能再老的一首《邶风击鼓》,女子轻声曼唱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晋王听了,顿时便有点痴了。

    这一夜,皇帝为他设宴星月楼,让教坊的乐师舞伎奏乐跳舞助兴。酒过三巡,近着亥时,宫门要落锁了,晋王告辞出宫,到外廷与等候良久的贴身侍卫们汇合,上马出了东华门。

    夜色已深,京城里除了夜市还热闹非凡,其他大小街道巷子都是不见行人,偶而经过的也不过是一列巡夜的兵卒。九月十五刚过,天空挂着一轮缺了小半片的明月,清辉万里,京城青石板路面折射着月光,冷冷清清,带着秋意。晋王乘着酒兴,纵马飞驰,不问方向。他的青骓乃是名马,速度惊人,很快地将一干侍卫抛在身后。

    看着月光下晋王飞驰而去的背影,南丰挥舞着马鞭,好奇地问:“王爷这是要去哪里呀?”

    罗有德懒洋洋地说:“多半是要去阮府。”

    南丰惊愕,说:“不可能吧?这都三更半夜了,去阮府做什么?又进不去,又见不到人。”

    “谁知道。”有德漫不经心地说,“自从遇到这位五姑娘后,王爷做事还有常理吗?”

    “也是。”南丰赞同地点点头,“那阵子天天吃面疙瘩,我可真是怕了,好在现在他不吃了。”

    “只怕以后咱们不吃面疙瘩,要变成半夜三更陪着他,穿越半个京城,就是为了看一眼阮府。”

    南丰放慢马速,说:“不会吧?”

    罗有德撇撇嘴巴说:“可难说了,从前还真没有发现咱们王爷是个情种。”

    这两人说着话,速度就放慢了,余庆等五个人也笃笃笃地跑的没影了。南丰挥动马鞭说:“不说了,咱们快走吧。”又跑了一会儿,周边地形分明,他忍不住又惊讶,“还真是阮府呀。”

    “这下你信了吧。”有德带点得意地说。

    进了槐树巷,两人放慢速度,绕过挂着红灯笼的大门,到东北方位的侧门,只见晋王勒马站在侧门边,怔怔地看着乌漆墨黑的侧门和高高的院墙。余庆等五人勒着马,站在一侧,没有人说话,只有马的喷气声。

    有德双腿夹马,到余庆身边,小声地问:“王爷可有什么吩咐?”

    余庆摇摇头。

    南丰也跟过来,低声说:“难道就这么站一宿?”推推有德,“你去叫王爷一声,咱们这么傻杵着,让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有德连迭摇头说:“别,凡是五姑娘的事情,我可不敢沾惹,免得王爷生气。”

    余庆面无表情地说:“站一宿就站一宿吧,今日王爷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一直板着脸,又喝了酒,分明心里不痛快。”

    余庆是贴身侍卫们的头,平时话不多,因此一开口,自有一种威严。于是大家都不说话了,勒着马站着,他们都年轻力壮,又在战场里历练出来,打仗时三天两夜不睡觉都可以。埋伏时,趴在草堆时一天一宿也可以一动不动,所以并不觉得辛苦。

    过了一会儿,一个老苍头拎着更锣过来,重重地敲了三下,嘴里唱着:“天干物燥,小心……”猛然看到一列人马,森然地站在京城阮府的侧门,大吃一惊,“火烛”两字吞回肚子里,更锣也掉在地上,咚的一声。

    酒意上头的晋王骤然惊醒,看了浑身打颤的老苍头一眼,双腿一夹马肚子,调转马头,往槐树巷子口跑去,其他人也催马赶紧跟上。顷刻间,走的无影无踪。老苍头抹抹眼睛,心想,自己莫非是发梦了。

    跑出槐树巷,酒意渐消,晋王放慢速度,等着侍卫们跟上。低喝一声:“余庆。”

    余庆拍马上前,应了一声:“是,王爷。”

    “你准备一下,我要给你指门亲事。”

    没头没脑的这么一句,一干人等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余庆很快回过神来,还是面无表情地说:“是,王爷。”

    晋王微微颔首,没有再说,扬鞭纵马,这次是回晋王府。

    回到王府,晋王便让大家解散,各自回去休息。

    有德与余庆同住一间房,回到房里,问:“你怎么也不问一下王爷,是谁家的姑娘?”

    余庆脱着衣服说:“谁家的姑娘不都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有好看的,有难看的,有胖的,有瘦的。”

    “那还不都是女人呀?”余庆不以为然地说,倒在床上。

    “余庆,你不觉得奇怪吗?王爷无端端地忽然要给你指门亲事?”有德说完,等了半天,不见余庆回答,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顿时觉得扫兴,也躺到床上睡觉。

    第二天起来,到晋王在外院起居的院子,就看到他身着骑装,一脸汗水的从外面进来,衣服湿漉漉的。有德愣了愣,问:“王爷这么早起来骑马了?”

    晋王淡淡地“嗯”了一声,迳直往里走,一边问:“香汤备好没?我要沐浴。”

    跟着他的值班侍卫凑到罗有德身边,低声说:“有德大哥,王爷寅时就起来了,骑了两个时辰的马。”

    有德顿时惊住了,子时方歇息,寅时就起来,分明是睡不着觉。琢磨着怎么劝说,站了一会儿,见许茂公慢步过来,忙拉着他,低声说:“茂公,你快劝劝王爷吧,他有点不正常,昨日从宫里出来后,一直板着脸,三更半夜还跑到阮府门外站着,又莫名其妙要给余庆指一门亲事,还不睡觉,寅时骑马到现在。”

    许茂豫摸着胡须,哈哈大笑着说:“正常,正常。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话音刚落,忽听里面侍卫问:“是不是茂公过来了,王爷让你进书房等他。”

    许茂豫进书房,坐了一会儿,晋王过来了,换了一身衣衫,说:“茂公,你来的正好,我想请你夫人给余庆做个媒。”边说边磨墨,开始写字。

    “是哪家的姑娘?”

    “阮五姑娘从前的丫鬟。”

    许茂豫皱眉,说:“就是王爷上回说过的,被韩王看中的那个丫鬟?”

    “就是她。”

    “如此一来,王爷岂不是得罪韩王爷了?”

    晋王笑了笑,不说话,把最后一个字写完,把笔扔进笔洗里,叫进侍卫,说:“把这封信送到京西阮府交给云英。”

    第七十七章 相思如火

    这句话说的甚是露骨,许茂豫先是一惊,随即哑然失笑,心想倒是忘记王爷的性情了。他原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从前在西北战场,比这更霸气更露骨的话都说过。不由地怀念起西北那种天高皇帝远的生活,感叹地说:“许久没有听匪阳如此说话了。”

    晋王也感慨,停下笔,眼里闪过一丝迷茫,问:“茂公,你说,我的选择是对的吗?”

    许茂豫不解地看着他。

    “昨日,谢贵妃故意陷害她,我看到她跪在地上的时候,心里就在想,我的选择是对的吗?”

    想起方才罗有德的话,许茂豫恍然大悟,怪不得王爷彻夜纵马,敢情是受了刺激。且这刺激够大的,都让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选择。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是宣宗皇帝最爱的皇子,他离皇位一度比三皇子近多了。是他自己主动提出去西北从军,选择做冠军侯一样青史留名的将军。他在西北一呆这么多年,就是想让官家放心。回到京城后韬光养晦,尽收锋芒,也是为了让官家放心。

    “谢贵妃如何陷害五姑娘的?”

    提起这事,晋王眼眸中又闪过怒火,说:“乔装打扮混入禁闱,推搡贵妃,意图谋害皇嗣。”

    许茂豫略作沉吟,说:“看来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呀。”

    晋王点点头,说:“没错,我也猜她多半真正要对付的是紫英真人,只因为真人德行无亏,便在五姑娘身上下功夫。若是罪名落实,不仅打压了紫英真人,顺便还打压了阮府,讨好了柔真郡主,倒是一箭双雕的打算。”

    “当时五姑娘如何应对的?”

    提到她,晋王脸色稍霁,眸底浮起些许柔情,说:“她呀……”想起她跟谢贵妃说故事,口灿莲花,不卑不亢,嘴角咧开一丝笑容;想起她最后张扬极致的笑容,心里更是柔软如同三月春水。天知道,他有多喜欢她这样子笑,目中无人,睥睨天下,狂傲不忌……若是别的女子这么笑,他会认为她太过嚣张,但是她这么笑就不一样,觉得这才是就应该这般笑。

    许茂豫等了半天,见他只是不言不语,眼含柔情怔然出神。心里了然,轻轻地咳了一声。

    晋王惊醒,脸颊微辣,说:“她,你还不知道?自然是巧舌如簧,没理还要说出三分理来,更何况这回。若谢氏真将这事捅到三哥处,我看她也未必占得到好处。只是三哥……”想起皇帝对阮碧的评语,有点不安。不过昨日下完棋,皇帝心情畅意地离开枕梦亭,俨然忘记阮碧的存在,看来称赞之语只是一时兴致。

    “官家怎么了?”

    “没有什么。”晋王边说边提起笔,继续写信。

    “那匪阳接下去如何打算?”

    提到打算,晋王敛去微笑,蹙眉沉思片刻,说:“茂公,我不知道,我现在心里有点乱。”

    许茂豫微微颔首,理解他的心情,他一出生就拥有太多了,很多东西都是别人主动送上来的,所以他漫不经心,很多东西都不在乎,包括至尊位置。但有天,他喜欢上一位姑娘,又发现迫于祖宗家法,不得娶为妻子,他的心能不乱吗?

    “茂公,派去广州的人有回信没?”

    “还没有,阮氏的丈夫徐用弱刚过世,这会儿徐府应该乱的很,她未必见得到阮氏的面。”顿了顿,许茂豫说,“可惜那回,那么好的行刺失败了。听说沈老夫人吓坏了,卧病在床,怕是以后都不会抛头露脸了。”

    “过去的别提了,再想办法就是。”话是这么说,晋王知道,办法不好想。行刺失败到现在半个月,他依然没有想到一个妥当的办法,而时间却又不等人。因为最关键的问题是阮碧来历不明,所以让沈府认她回去,是最好的办法。 “茂公,你先帮我查查沈相可有营私舞弊的地方。”

    许茂豫迟疑,不点头,也不说话。

    晋王斜睨他一眼,问:“茂公可是觉得我有失光明磊落?”

    许茂豫摇摇头说:“我与匪阳相识这么多年,如何不知你性情,若沈相果然有营私舞弊,你定然也会令他主动归去。我只是担心……匪阳,沈相为首的新帝党与韩王为首旧皇党一直在较劲,若是你再加入,岂不是让官家误会你另有所图?”

    晋王默然片刻,说:“我知道,做得秘密些就是。”

    话说到这份上,许茂豫只好点点头。

    晋王专心写信,片刻写好两封信,用手捏着纸的一角,走到窗边,让风吹干。这才叫进侍卫:“把这封信送到阮府交给云英,这封交给天工绣房何四娘子。”

    然后又叫了府丞进来,吩咐:“拿我名贴去玉虚观交给紫英真人,就说本王邀请她对弈一局,时间由她来定。”

    府丞应命而去。

    许茂豫诧异地问:“匪阳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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