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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阅读

      租客先生,拖走! 作者:未知

    第 7 部分阅读

    这日,欧阳一伙人在俱乐部吃饭,沈逸承也在其中。酒过三旬,其中一个就问,“欧阳,怎么今天不见你把女朋友带出来?”

    欧阳双眼一横,斜视了他说,“本少爷孤家寡人多久了,哪来的女朋友?”

    “你还和兄弟们装?就是姓关的那小妞了?怎么?怕我们挖墙角,金屋藏娇不给我们见了。放心,兄弟妻不可欺,我们可是很讲道义的。”

    “丫的,就你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看你们恶俗的,人家参加了国际救援组织马上就要奔赴西非了,高上大着呢,像我们这么纸醉迷金的。”

    沈逸承本来正气定神闲的喝酒,听欧阳的话,猛的抬起头来。

    欧阳又说,“小叔,好歹你们那时候也差点做了亲戚,你也不劝劝她,一个小姑娘家的眼巴巴的跑到那种鬼地方去。”看他眼里有惊诧之色,“难道你还不知道?不过现在劝说也晚了,她明天上午就要出发了。”

    大家聊开其他话题去,又喝了许多酒,欧阳摆手说,“不能再喝了,晚上我还要开车去拿钥匙。”

    大家都起哄,“什么钥匙?难不成你又买了房子送给谁?”

    “就你们想的!还不是江慎离那什么远方表妹表侄女的大学毕业过来工作要找个地住,关永心不是有个房子出租吗?我顺带着做回好事,帮她取下钥匙。”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关永心最后环顾着屋子四周,想到从前她总喜欢和家恩坐在沙发前的土耳其地毯上,一起看电视玩电脑,这张地毯还是他要求买的,可是现在东西还在,人却再也回不来了。她望出阳台去,两人迎风跳舞好似不过就在昨天,耳边还有他低喃细语,他一声声的喊她“小宝”,她走到阳台上,其实不过是风声。从他离开后,屋子一直空着并没有出租,其实也已经大变样了,地毯上的茶几太旧已经扔掉,很多东西,她看到了总是忍不住要哭,也被她清掉了。风从阳台呼呼的灌进来,天空阴沉,一颗星星都没有,看来要下雨了。

    她拿起沙发上的手袋,关了灯,准备回家去,她听到敲门声,以为是欧阳折回来,又有什么事要交代,她打开门去,借着走廊上的感应灯望去,竟然是他。她惊愕的看着他,而后反应过来连忙合上门去,沈逸承一只手已抵在门框之间,用力一推,她退后几步去,门被他推开,他挤身进来。她退到沙发边上,天空一道闪电划过,借着银白色的光,她看到他脸色阴沉,双眼微红,像是喝了许多的酒。

    “为什么?”他逼迫上来,全身充满了戾气。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又这样,只是心下慌乱,又退后几步去,后面就是沙发,再也退无可退,她一言不发。

    又是这样,该死的又是这副倔强的表情,他心中腾腾的升起怒火,“为什么要去非洲?你就这么想离开这里,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是,既然你都知道又何必问我,我不想见到你们沈家的任何一个人,麻烦你们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我!请你出去!”

    他逼视上来,“你有可能会死在那里!”

    她语气平静的近乎淡漠,“那又怎样?沈先生,命是我自己的,我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他的心仿似被一把锋利的刀狠狠的刺进去,这头进那头出,疼的再也无法抑制,他咬牙切齿的蹦出几个字来,“关永心,你想都别想!”

    她紧紧的拽着胸前的手袋,“你不走,我走!”

    他高大的身躯拦在她的前面,犹如一堵墙,挡了她的去路,她冷冷的吐出两个字,“走开!”

    他浓烈的酒气喷在她的脸上,她听到他十指关节咯咯作响的声音,他一把伸过手去夺过她的手袋,她扑将上来,紧紧的拽着不肯松手,“你干什么?”

    他大手一推,她跌落在沙发上,眼睁睁的看着他近乎蛮横的扯开拉链,伸手进去,他摸索到护照,拿出来,扔了袋子在地上。

    她迅猛的扑上来,想从他手上夺回去。“沈逸承,你还给我!”她张牙舞爪的挥舞着双手,指甲划过他的手臂,他吃痛的皱起眉头,一扬手,把她抡翻在沙发上。他抓着护照从中间撕开去,空气中是纸张破裂发出的哧哧声,她眼泪滚下来,绝望的扑上去捶打着他,“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已经知道我错了,我已经后悔了,为什么连走都不让我走?你想把我钉在十字架上,还是想把我浸猪笼?到底要怎样你才满意?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她奋力从他手上夺回碎成几片的护照,颤抖着手妄图拼在一起,他红着眼睛一把抢过,扔在地上,她大哭着扑过去,那是她最后的一丝希望,此刻却被他狠狠的践踏在脚上。他抓着她的胳膊用力一推,她又跌倒在沙发上,他欺身过来,她嘴唇哆嗦着,“沈逸承,你混蛋!”

    他已经吻上来,恶狠狠的堵住她的嘴,不再让她发出任何声音,他恨她一句一句、口口声声的说着后悔,他恨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锐利的字眼,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她咬紧牙关,他硬生生的撬开她的贝齿,狠狠的吮吸,她双手胡乱拍打着他的肩背,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来。她凶猛的咬下去,趁着他那一秒间的松动,她猛的推开他,爬将起来,又连滚带爬的跌倒在地毯上,耳上的助听器滚落出很远去,他却已是覆上身来,牢牢的匝了她的双手反扣在头顶上,她的头抵在沙发的边角上动弹不得,她双唇颤抖,他知道她又会说出什么,他凶狠的吻下去,不让她吐出那些字来,她呜咽着悲鸣,像只绝望的小兽,声音支离破碎。

    他伸过手去,钮扣飞溅起来落了一地,她的手胡乱拍打着他的肩背,指甲划过他的颈项间,那样痛,可他就是不松开,他只知道他绝对不让她离开,她怎么可以离开他?!她眼泪汹涌而出,双手徒劳的反抗着,两个人在黑暗中推搡扭打着,她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在电闪雷鸣中看到他满是阴霾的脸,像一只嗜血的狮子。她疼的皱起眉头,泪水顺着眼睛一直滑落到耳根颈项间,她的喘息悲鸣都淹没在他狂热的吻里,她放弃抵抗,双手也不再挣扎,眼睛茫然空洞。

    没有声音,没有光线,只有他低低的喘息声,又湮灭在狂风暴雨声中。只有这一刻他才感觉到她是他的,她再也不能离了他,他贪婪的索取,如浪花卷起千堆雪,大力的拍溅在岩石上,又翻涌起更高更猛烈的的惊涛骇浪,这浪潮吞噬了一切。心里的愤怒却在此刻都消散开去,只剩了温暖柔软,在最恍惚的那一刹那,几近是种眩晕的满足,而后又堕在无边的空虚和失落之中。

    天边划过一道光亮,瞬间把整个屋子照耀的煞白,在这道刺眼的光芒中,他看到她空洞的大眼和脸上的泪痕,而后整个房子又陷入黑暗之中,从阳台穿进来的风,卷起地上破碎的护照,哗啦啦的从房间的一边吹到另一边。他清醒过来,他做了什么?他不过是想要劝说她留下来,他不过是不想让她走,可是他如今对她做了什么?他手上脖子上都是她抓出的血痕,她一直在流泪,他拼尽了全力想要保护她,却以一种最卑鄙最龌龊的方式伤害了她。

    他听到衣料的窸窣声,她慢慢的穿好了衣服,她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着,而后扶着沙发站起来,他靠近些喃喃的唤她,“永心。。。”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幽亮仿似有簇火苗在隐隐跳动,脸上是无尽的哀伤和绝望,她猛的推开他,夺门而出,跑的飞快。他连忙追出去,却晚了一步,电梯门已经关上,他急促拍打着另一部电梯的按钮,冲出大堂,她已经先他一步,他只看到她的一抹身影闪出大堂,疯了似的奔进大雨中,她赤着脚连鞋子都没有来得及穿。他腿长,到底给他赶上,他一把抱住她,雨水劈头盖脸的拍打下来,头发湿透贴在头皮上,水又顺了发流到脸上,已经分不清泪和水,她撕心裂肺的哭着,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她拼尽全力挣扎,他死死的抱着不肯松手,她低下头狠狠的咬在他的手臂上,他疼的皱眉,可是并不松手,两个人的衣服在磅礴大雨中全都湿透,她再也没有力气,瘫软在他怀中。

    他抱了她在车中,扣好安全带,车子飞驰而去。半路,她缓过劲来,伸手去扳车门,可是已经被他锁上,她沙哑着嗓子,“让我下车,让我下车!”他抿着嘴巴不说话,把车开的飞快,水从玻璃上蔓延下来,雨刷飞快的把水拨到两边去,更多的水落下来,整个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前面车子的尾灯在漫天的银丝中闪耀出昏黄的光,如一双双迷蒙迷路的的眼。

    她大力拍打着车门,“我要下去,让我下去!”车子飞奔向前,碾压过路面,水花高高溅开去,又急速落下。她去夺方向盘,他一把推开她去,她跌坐在椅子上,他脸色极骇人,一字一顿的说,“关永心,别逼我动粗。”

    她知他断是不肯放她走了,她缩在椅子上,低低的呜咽,车子到公寓楼下,她拉开车门,飞快的跳下去,他却已经到她跟前,半抱半拖着往电梯走去,电梯从地下室直接通到楼上,他开了门,她的手紧紧抓着门框不肯进去,他一言不发,一根一根的掰开她的手指,她愤怒的拍打着她,因寒冷,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他索性抱起她,走进屋子里,而后用脚踢带上门。

    他把她抱进房间的沙发上,顺手拿过一旁的毛毯披在她身上,又走到里面的洗手间,在浴缸中放满热水,而后抱了她放进去,语气已是温和下来,“泡个热水澡就不冷了。”

    他走出去,带上洗手间的门,打开衣柜,拿出衣服,把自己身上已尽湿透的衣服换下。他这里并没有女装,只好找了件自己平时穿的居家衣服出来,今天先让她将就着穿这个好了。

    他许久不见她出来,走到门边说,“永心,好了没有?”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他又说,“我进来了。”里面还是寂静无声。他伸过手去扭转把手,却已从里面反锁,他心下惊惧,大力拍打着玻璃门,“永心,开门!快开门!”

    他退后两步,一脚踹过去,门锁松开,他走进去,只见满地满缸都是鲜红色的血水,她双眼紧闭躺在浴缸中,一只手垂在浴缸的边沿,殷红的血还不断的往外冒,薄薄的刮胡刀片掉落在一边。他红了双眼,扑将上来,扯过一旁的毛巾裹在她的手腕上,咆哮,“关永心,你给我睁开眼睛!你休想就可以这么离开我!”他把她从水中捞出来,狂乱的往医院赶去。

    关永心高烧一夜未退,除却手上的伤口,因淋着大雨,在浴缸里又喝下去许多的水,直接就转成急性肺炎,挂了一夜的吊水,每次护士来量体温还是39度40度,脸颊因高烧红的骇人,手指也是烫的厉害,沈逸承一夜未睡的守着她。她那样凄惶的一口一声说着都是她的错,如果真有错,也是他的错,他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任若西和刘大伟一大早就赶到了医院,只见沈逸承坐在床头边的椅子上,双眼布满红血丝,脸色憔悴不堪,同平时意气风发的他仿若两人,她走到床边轻声说,“沈总,你休息下,我看着她就好了。”

    沈逸承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永心,一动不动,任若西又说,“关小姐要是醒了,我立刻告诉你,除了我还有护工,你别担心,关小姐吉人自有天象,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这才站起来,嗓音沙哑,“有任何情况马上告诉我。”刘大伟跟在他后面一起下楼,他不过回到家中简单梳洗换了衣服又赶医院,永心还没有醒过来,他干脆就躺在病房中的沙发上休息。

    永心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四周一片白色,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手上的伤口已经好好的包扎严实了,可是她还是疼痛的皱了皱眉头。她到底没有死掉,其实她根本就不该活着,上次车祸中就应该死掉的,如果那时候不醒来该多好,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的痛苦。

    沈逸承看她苏醒过来,欣喜的走过来握了她的手说,“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她已经足足烧了三天,高烧才渐渐退下来些。他又问,“想不想吃东西?”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可偏偏就是他,怎么避都避不开,她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她的烧一天天的降下来,脸也不再红的那么骇人,可是总是反反复复的低烧,今天退下去,明天又起来,不能好彻底。她不肯开口说话,也不吃任何东西,医生只得给她挂营养水,又对沈逸承说,“要让她吃东西才行,最好熬了白米粥来,这样她才好的快,如果病人自己都不配合,没有求生的意志,我们做医生的也无能为力。”

    护工盛了粥端到永心面前,好言相劝,“关小姐,你就吃点吧?不吃身体怎么能好呢?”

    关永心别过头去,眼睛看着窗外,树枝上一只小鸟在上面蹦跳着,而后拍打着翅膀飞开去,她很羡慕它可以这样自由自在的飞翔,而她呢,她的翅膀已被折断,生生的困在这里。

    沈逸承推门进来,护工无奈的说,“沈先生,她还是不肯吃。”

    她的脸白的近乎发青,双唇也是没有血色的白,眼睛凹陷下去,显得更加的大,眼珠子上仿佛蒙着层灰尘,呆呆的没有光泽。他接过护工手上的碗,耐心的哄她,“吃一点好不好?吃了病才好的快,你也不想一直住在医院里是不是?”

    “我好了你会让我走吗?”她看着他。

    “你要去哪里?”

    “随便哪里,只要没有你们姓沈的地方!”

    “想都别想!”他很干脆的拒绝。

    “那住在医院和住在其他地方有什么区别?”她脸上尽是讥讽之色,“不过是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

    “你非激怒我不可吗?关永心!”他耐心消失殆尽,啪的一声,把碗狠狠的置桌子上,掐过她的下巴,逼视着她的眼睛,“你不吃是吧?你想死是吧?你和我斗,我有一千一万个方法让你乖乖配合,看谁耗的过谁?”

    永心任他掐着,并不挣脱开去,其实身体根本也就软弱无力,她缓缓的说,“我知道你的能耐,你不用再和我重复,你忘了你上次在车上已经告诉过我了。”

    他挫败的放开她,脸如寒冰,一声不吭的走出房间。

    清早,叶兰兰刚走到报社门口,一年轻干练男子从一辆黑色宾利上走下来,客气的问,“是叶小姐吗?”

    叶兰兰狐疑的看着他,他马上自我介绍说,“我是世纪地产的刘大伟,沈总的特助,可以麻烦你和我走一趟吗?”

    “去哪?”

    “医院。”

    关永心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可是并没有睡,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难受,她听见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走进房间来,而后耳旁响起熟悉的声音,“永心。”

    她连忙睁开眼睛,挣扎着要坐起来,叶兰兰赶紧走过来扶她坐好了,又细心的拿过枕头垫在她的背上。

    永心问她,“你怎么来了?”

    “刘大伟找我过来的,我还以为你早到西非了呢。”目光扫过她的手腕,她心疼的说,“你怎么这么傻啊?”

    永心鼻子发酸,眼泪滚落下来,“我只是觉得好累好累,不想面对这一切。”

    “那也不能寻死啊,你从前在报社,一向是我们这些人当中最天不怕地不怕的,你记得你查鼎立的时候,那样困难你也不肯放弃,现在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永心眼泪一直滚下来,喃喃的说,“你不明白。。。其实死了也好。。。一了百了。。。再也不会伤心难过。”

    “你傻呀,你死了,你是轻松了,你爸爸呢?你爸爸该多难过。你要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永心想到父亲,心里越发的难受,从小就只有她和爸爸相依为命,叶兰兰说的没错,若她死了,爸爸该多伤心?

    叶兰兰走到旁边的桌子上,从保温瓶中倒出粥来,端过来一口一口的喂她吃了。

    关永心的身体一天天康复过来,脸上终于有了血色,每天自有人送了各种营养汤水过来,燕窝,参茸,虫草,都是补血补气的,她只吃的起腻起来。可是不吃又不行,那些护工总是一脸的难色,她又不想她们难办。

    其实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想早点出院,消毒水的味道真是闻的够够的了,可医生只说还需要巩固两天。

    她最近都有下床走动,在床上躺太久,刚下地的时候脚上像踩着棉花般用不上力,走了两圈才好了。她现在每天都会走到医院的花园里逛逛,其实已经是秋天了,但因是南方亚热带城市,树叶都还是碧绿的,许多不知名的花在庭院中姹紫嫣红的争相斗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她坐在长椅上晒太阳,微微眯着眼睛。刘大伟提了东西进房间,见她不在,问了护工,便一路下来找她,远远的看到她坐在那里,从他这个角度只看到她的侧脸,隐匿在金色光晕中,有种朦胧的美。

    他走过去问,“我可以坐下来吗?”

    永心睁开眼睛笑笑,算是默认。

    他仿似有话要说,可是坐了许久都没有开口,永心终于问他,“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刘大伟看着她说,“关小姐,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多嘴,本来这事也不是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该插手的,但是。。。”他迟疑下,“我还是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沈总真的很在乎你。”

    永心本来注视了他,一听到他提到沈逸承就别过头去,他知她不想听,可是还是说下去,“我跟了他三年,时间说短也不短,可是从来就没有见他这么失控过,你不知道当时你昏迷的时候,他有多着急,这种情况三年来我只见过两次,两次都是为着你,次是在你出车祸的时候。”

    永心听他提起车祸,心下微微一动。

    “那几个月,每天沈总都在医院陪着你,是他从北京请来专家全力医治你,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对他太不公平,我知道你一直以为当时陪着你的人是沈家恩。你调查鼎立的那次,他知你被恐吓抢劫,让我每天暗中保护你,还有地震的那次,他赶过去也不过是因为你。”

    永心心下想,是了,那个时候家恩明明在美国,她一直没有想到这层上来,还以为他后来才去的,到这一刻才知道,原来照顾自己的人竟然是他,怪不得那时候她总是听不到他的声音。

    刘大伟看一眼永心,“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有什么样的误会,可我知道沈总真的很在乎你,为你做了许多事情。”

    永心眼睛看着远方,沉默不语。

    晚饭的时候,护工又拿了虫草鸡汤来,其实上面的一层油已经很细心的被捞掉了,可是永心还是觉得腻的慌,难以下咽。

    她对护工说,“你先放着吧,我等会再吃。”

    护工很谨慎的说,“还是趁热吃的好,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永心知她的意思,定是他交代了她们,非让她吃不可。

    沈逸承推门进来,看到永心对着鸡汤发呆,示意护工先出去。永心垂着眼睛,也不抬头看他,她终于肯同他说话,但他说五句,她也顶多回上一句,本来一生病,她连助听器也不用了,正好直接干脆装听不见。

    他开了保温瓶把汤倒在碗里,端到她面前,温和的说,“喝一点,喝下去身体才复原的快。”

    见她不吭声,又舀起一勺送到她嘴边,她无法,只得说,“我自己来。”

    她接过去慢慢的喝着,白瓷碗中的汤水热腾腾的升起一片烟雾,她微微抬眼,穿过这层朦胧烟雾,他的脸部线条仿似也柔和许多,从前他对她一贯是冷的如千年寒潭,可自从她这次病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总是软言细语的依了她。

    她喝光了碗里的汤,他接过去,手指碰着她的,她火烧火燎般的缩回去,他并不在意,只是说,“明天可以出院了。”停顿下又说,“你那里有什么特别需要带过去的东西,我让人去拿。”

    永心想也不想的说,“我回我自己家住。”

    他扫她一眼,语气其实还是很缓慢温和,却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你住的那个地方龙蛇混杂的不安全,你看你身体也没好全,还需要人照顾,你一个人住那怎么行?”

    永心抗议,“我早就好了,我自己能照顾自己,这么多年我自己一个人不也过的好好的。”

    他嘴角上扬,是微微的讥讽之色,“是,你把自己照顾的胃病都出来了,还不好?”

    永心知自己如何抗议都是无效的了,不想再和他说下去,干脆躺了下去,拉过被子蒙上头,“我困了,我要睡觉了。”

    “那你好好休息。”她听到他出了门,蹑手蹑脚的下床,走到门边,探出头去,坐在外头长椅上的护工见了她,连忙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她一言不发的缩回房间去,泄气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可是并想不出其他办法来。许久,实在困极,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半夜醒来上洗手间,借着昏暗朦胧的台灯光线,她才发现他躺在沙发上,自己睡的竟这样沉,也并没有听见他进来的声音。他微微侧着身子,身上穿着薄薄的毛衣,睡梦中的他放松下来,一脸祥和无害的样子。她看他身上没有盖任何东西,想起刘大伟说的话;到底心软下来,转身取过床上的一条毛毯,轻轻的盖在他身上。

    她从洗手间出来,见他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膝盖上还放着那条毛毯。她眼睛扫过他,他也望向她,他的五官隐在昏暗的光线中,朦朦胧胧的并看不真切,她想着应该说点什么,可是到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干脆不去管他,沉默着坐回床上躺下,闭了眼睛。她听到他靠近的脚步声,睁开眼睛,他温热的唇已跟过来,她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去,他却逼迫的更紧些;眼睛发出黝黝的光亮。

    “不要。。。”她双手抵在两人之间。

    他细细密密的吻她,她只觉得透不过气来,他在她耳畔轻轻呵着气,“你还是关心我的,是不是?”

    她心乱如麻;张嘴就想反驳,他却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所有的声音都被他吞没在唇齿间,她越挣扎他却抱的越紧些,可是吻的却很温柔,一点点一点点耐心的来回探索,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窝间,她知挣脱不开来,只低低的哀求,“不要这样。。。这是医院,外头还有人。”

    外面果然传来护工细微响动的声音。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可是唇还停留在她耳畔,轻轻的撕咬着,而后拥了她说,“睡吧。”

    难道他也要睡在这床上?她心里没来由的别扭,迟疑着问,“你。。。也睡这里。。。”

    他的手环环过她,反问,“那我睡哪?”

    “不是有沙发吗?”

    “沙发太小,手脚都伸展不开,你就忍心让我睡那?”他振振有词。

    她无奈,这个时候的他其实和小孩没两样,哪还有平时的霸气冷酷?她欲拿开他放在自己腰际的手,他埋首在她颈窝间磨蹭着,轻声说,“别乱动,让我好好睡下,我好几天都没睡个整觉。”声音里透露着疲惫和沙哑。

    其实他一向很忙,这些日子却几乎天天天都来医院,有时候她也看见刘大伟或者任若西拿了文件过来给他过目。她侧过身去,他也跟着侧过来,两个人如勺子般,微微卷曲着,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畔,麻麻痒痒的,她也不敢再动,任他抱了自己,不一会儿便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她醒的很早,无论如何不习惯有个人这样拥着自己,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睡一张大床,睡像也不好,总是翻来滚去。东方已露了鱼肚白,她干脆也不睡了,睁着眼睛看窗外天色一点点的变白变亮,而后,瞬间,霞光万仗。他却还没有醒来,想必真是累极了,他的手被她压在身体下,她心里忍不住嘀咕,他就不麻不酸吗?

    刘大伟驾车到医院,叶兰兰也正从出租车上下来,两个人见着了,相视一笑,“早!”,又一起走到电梯前,刘大伟很绅士的让她先进去了。病房的门半掩着,叶兰兰探身进去,马上又退出来。刘大伟不解,走过去,见着床上的人,也赶紧退出来,两个人脸上都有点讪讪的,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还是刘大伟先开口了,“到楼下咖啡厅坐坐?”

    出院那天,沈逸承自己驾了车来接永心回家,踏进公寓,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们那时候总是成群结队呼朋唤友的,在这里厮磨了那许多时光,仿佛是电影花絮般一点点的回放,最后定格在沈家恩那张笑脸上。

    沈逸承看她有点呆呆的站在那不动,叫她,“永心?”

    她回过神来,心底突然冒出一句词来,“物事人非事事休。”她终于又回到了这里,可是却是和他,命运仿是只无情的大手,翻云覆雨的把一切都拨弄错了。

    厨房里的人听到外面响动,走出来,看见他们俩人,恭敬的说,“先生,小姐,你们回来了?午饭马上就好。”

    沈逸承向永心简单的介绍,“这是吴妈。”

    永心笑笑算是打招呼,吴妈转身走进厨房准备饭菜。

    下午,沈逸承去了公司。永心午觉起来后,百无聊赖,走到书房架子前,取出本书来,顺带着从书里面飘落出几颗红心来,她怔住,缓缓的伸过手去拾起来,紧紧的攥在手里,这还是去年他们打牌的时候赢了钱按人头派送的,她当时觉得有趣就顺手就叠了心字做书签,后来也就忘了这件事。她扶着书柜坐在地上,并没有流泪,心里哀哀的难受,其实她已努力克制了自己不念不想,可是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这里,她攥着这几个心字,指甲都深陷在掌心中。每一颗心字就像一支利箭,万箭穿心不过如此。她眼前浮现起婚礼上他眉目星宇笑意盈盈的模样,他结婚,而她却陷在这里再无他法,一生那么长,可是情深缘浅,们的缘分不过也就半年。

    永心大病一场后,脸色总有些苍白,沈逸承便嘱咐了吴妈每天陪她到楼下花园晒晒太阳。吴妈看已经夕阳西下,阳光也不再那么毒辣,拿了件外套,推门进来,欲叫永心下楼,却看到她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是茫然呆滞的,她没有吭声,识趣的退出去。

    永心再也没有心思看书,脑袋隐隐作痛,估计又是旧疾犯了,她干脆爬上床去躺着,心里仿佛有个洞,空落落的难受。许久,她听到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黑暗中,她把自己裹紧些,蜷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假寐。

    沈承逸走过来,旋开床头灯,在床边坐下,她长长的睫毛在橘黄色的灯光下如羽翼般微微颤动,他知她还醒着,“永心,起来吃饭了。”

    她眼睛闭着并不吭声,他手抚上她的脸,温和的问,“怎么了?”

    她往床角缩去,避开他远些,若不是他,若不是他,她心里说不出的悲苦凄惶,他沉下脸来,一把拉开她的被子,“起来,吃饭!”

    她一骨碌的坐起来,敌视的瞪着他,“我不饿!我没有行动的自由,难道连吃饭不吃饭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你别扭什么?”

    “我别扭什么?”她反问。

    “你告诉我!”他目光凌厉的看着她,她恨恨的缩在床角,如一只刺猬,身上竖起一根根尖刺,戒备的瞪着他。

    他脸色铁青的走进书房,很快里面传“乒乒乓乓”的响声,她跳下床跟过去。他从柜子里取出书来,飞快的抖落着内页,没有发现什么,扔在地上,又取过另一本,许多的书七零八落的扔了一地。

    永心看他发疯,一言不发,跨过满地狼藉,径直走到沙发边,抄起茶几上的书就往外走。他走过来,抓了她的手臂,她狠狠的甩出去,却怎么也甩不开他的手,他夺过那本书,她奋力去抢,他一挥手,她扑倒在沙发上,可是马上又爬起来扑过去,却迟了一步,他已经抖落里面的红心,俯身拾起都攥在了手里,大踏步的往洗手间走去。她跟着奔到洗手间,看到他正把手上的东西扔进马桶里,她连忙扑过去;半只手臂都摸进水里,他拽着她的衣领将她拖起来,她气咻咻的挣扎着,他干脆用手圈住她的脖子,她再也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伸过手去按了按钮,水从四周哗啦啦的冲下来,那些心字在水涡里飞旋着瞬间消失不见。

    家恩所有的东西都早已被她打包扔掉,可是她又后悔了,她只剩了这几个红心,如今却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消失,他残忍的摧毁了她最后仅存的一点念想。她无声的拍打着他,脸因愤怒憋的通红,他索性抱起她走到卧室来,狠狠的扔在床上,她爬起来又扑过去,他大手一挥,她又跌倒在床上,再也爬不起来,仰着头气喘吁吁的瞪着他。

    他过来狠狠的掐着她的下巴,“他已经结婚了!你听见没有,他结婚了!”

    她死死的看着她,眼里生出无限的绝望、凄惶、悲愤。。。,她不是不知道,他是再也回不来的了,可是如今一字一句,字字清晰的抛过来,犹如一把把锐利的尖刀,狠狠的戳在她的伤口上,疼的几近麻木。

    他心软下来,哄着她说,“先去吃饭,你胃不好,等下又该疼了。”

    她跳下床来,连鞋子都顾不得穿,打开抽屉一个个翻过去,没有,都没有,她找不到,她转过身来大声质问,“我身份证在哪里?”

    “你要身份证做什么?”

    “那是我的东西。”

    “那又怎样?”

    “怎样?”她脸上是迷离凄惶的笑,“我要离开这里!我为什么要住在这里,我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她一直问到他脸上去。

    “你想都别想!”地板很凉,她还赤着脚,他抓过她的肩膀,逼迫着她坐到床上去。

    “沈逸承,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终于崩溃,眼泪汹涌而出,“你强/暴了我,你还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混蛋!你这是犯法!”

    “犯法?!”他被她彻底激怒,大力推搡过去,她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床上,他覆上去,钳制了她的肩膀,恶狠狠的说,“我都忘记了,你是记者,懂法律,又最正义凛然,那你得有本事先从这里走出去,再把这些话讲给警察听!”

    他松开她,大步流星的走出去,用力的甩上门,门合上的一刹那发出巨大的响声,震的她耳朵嗡嗡作响。

    沈逸承走出客厅,取了手机拨过去,简单交代了几句,又折回房间拉起趴在床上的永心,她终于安静下来,也不问他做什么,他要她走她便走,默默的穿了鞋子跟在后面。

    外面霓红闪烁,蜿蜒的街道恍恍惚惚的隐在缤纷的颜色后面,像水草一样隐匿进建筑物,所有的影像都显得模糊奇幻虚无缥缈。路两边的树飞快的向后倒去,许久,车子驶进一小区,而后在一栋别墅前停了。

    别墅是中式建筑,灯火通明,借着灯光,永心看见沿着房子墙边种着一些罗汉竹,院子里还有几棵丹桂,碧绿的叶子在夜风中婆娑摇晃。管家走到门口,恭敬的迎了他们进去,又接过吴妈手中的行李。

    永心一直跟着沈逸承走上了二楼,他径直走进卧室去,她站在卧室门口踌躇着,而后走进隔壁的房间。其实一进房子就可以明显的看出装修过的痕迹来,空气中有股淡淡的木屑味和皮革膳腥味,但若有似无的也不明显,永心估摸着因家具刚搬进来没多久,才会有这样的味道。她估计他早就布置下了,毕竟公寓才一个卧室,也不好住,她如今这样一闹,他才不得不提早住过来。

    她在屋子里住了好几天,两个人仿佛都置着气,谁也不主动开口,他偶尔的说几句话,不过是吩咐佣人要添置什么,要整改什么,他在她面前又恢复了从前那般倨傲冷淡。虽然两个人早餐晚餐大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他却视她空气一般。

    房子院子她都细细的看过了,这天她想出门去,刚走到门口,就被佣人拦下来,她面露难色的说,“关小姐,你要出去,还是先问过沈先生。”

    晚餐的时候,她到底忍不住先开了口,“我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我想回电视台上班。”

    他并没有抬头,淡漠的说,“电视台的工作我已经帮你辞了。”

    他限制她的自由,她本就憋气,如今竟然问都不问她,就擅自帮她做了决定,她恼怒的说,“你太过分了,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他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嘲讽的说,“权利?你又要开始和我讲道理讲法律了吗?”

    永心泄气,她早该知道同他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他根本就是暴君。她静默许久,终于软下来,半是商量半是恳求,“我想出去工作,你知道我喜欢新闻,我总不能以后都不工作了呀。

    ”

    他看她一眼,“记者不准,太危险。”

    “除了记者,我也不会其他。”

    “去我公司上班?公关部,企划部,或者其他任何一个部门,相关的岗位都可以,文字类,对外宣传的。。。你看喜欢哪个?”

    “不要!”永心想也不想的拒绝,每天在家里对着他已经是够够的了,难不成还要二十四个小时都见着他?

    “那你就在在家好好休息。”他给这件事下了定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自从这次谈话后,虽然工作的事情不了了之,但两个人的关系终于有所缓和,他终于肯放她出门,不过去哪里吴妈都跟着,说是照顾她,其实她心里知道,他不过是让人监视了她。其实她连身份证都没有,火车飞机一概坐不了,又能走到哪里去?但到底不敢拒绝,只怕又把他惹怒,又像从前那样门都不给她出了。她住院期间,他一直是和颜悦色的,大抵不过因为她那时虚弱无力反抗,她都忘记他其实根本就是狮子,谁踏进他的领地,威胁到他的权利,他就会狠狠的教训撕咬了他。

    她很喜欢茉莉花,从前家里就养了两盆,住院的时候,许久没照料,叶子几乎都落光了,奄奄一息。她后来带过来,把上面枯黄的枝叶都剪了,又请教家里的园艺师傅,小心伺弄,因是小阳春,温度适宜,还真给救活了。如今冒出些新的枝丫来,小小的嫩牙,是淡淡的绿,刹是可爱,可是开花,非得等来年了。

    沈逸承见着她好几次都在摆弄着那两盆病殃殃的花,只觉得她傻气,忍不住说,“这花值得了几个钱,十元钱就可以买一盆来,你这样大费周章还不如去买新的。投入产值不成正比!”他是商人,最不赞成做蚀本的生意,把时间白白浪费在无用功上。

    道理永心都懂,可是她到底不肯扔了它们,这两盆花是从前和家恩在一起的时候买的,哪怕其他的花再好再漂亮,也不会是这两盆花了。她想起从前看到的一首词:“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当时读起来只觉震耳发聩,我可与你生死与共,那些痛苦悲伤我亦甘之如饴,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个人是你。人生若只如初见,应是世上最奢侈的愿望。

    永心有天外出,回来的时候才发现院子里无端端的种了许多的茉莉花,他们这里是高档住宅区,一共加起来也不过几十栋别墅而已,大家门前种的大都是罗汉松、金钱树、桂花、玫瑰月季之类的植物,茉莉花太过便宜轻贱,几乎都没有人家会去种。她看着满院子的白色小花有些发怔,她知他的心思,可是他想要的,她终归给不了,他们之间根本就是一开始就错了。

    这天天气很好,虽然有些许风,但是阳光灿烂、天高云淡,因院子里种着大片的茉莉,空气里似乎都是茉莉花的淡淡清香。永心拿了本书在阳台藤椅上坐着看,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杯香茗,碧绿色的茶水盛在小小的白色瓷杯中,宛如一弘清泉。她看的正津津有味,发现地上多了个斜斜的人影,回过头去,朝他微微一笑,顺手拿过桌子上的茶抿了一小口。

    沈逸承看她的脸蛋被太阳照的红扑扑的,说,“在日头底下看书,伤眼。”

    永心今日并没有戴助听器,听的不真切,便端着茶侧过身去,“你说什么?”他在旁边椅子上坐了,很自然的拉过她的手,顺势把杯子里的茶都喝了,“这是我的碧螺春,一直都忘了拿出来喝,怎么被你给找到的?”

    动作这样亲昵,何况这茶她已喝了一口,她只觉得自己的脸都热辣起来,幸亏本就是红扑扑的,他应该看不出什么来。

    “以前一直就放厨房柜子里,这次吴妈顺便带过来了。”她解释。

    他拿过她手上的书搁一边,“走,我们今天出去吃饭。”

    这家私房菜馆正是以前欧阳带关永心来过的,他们家生意非常兴隆,又只做晚餐,一向是需要提前几天订位。但沈逸承是这里的常客,老板容浩达同他自是非常熟络,他随时来倒都是有位的。这日容浩达正好也在,见着是他,笑着迎上来寒暄了几句,又引了他们俩人到里头房间坐了。

    等他出去,沈逸承便对永心说,“我们今天有口福了。”

    “为什么?”她不解。

    “他才是这里真正的大厨,不过平时难得在,菜都是由他徒弟做的,今日他必定露两手。”

    等到菜上来的时候,永心果然大开眼界,特别是有一道叫满载而归的,其实食材很简单,不过是香菇、瑶柱、笋丝、玉米这些寻常的东西,可是味道却别有一股子的清脆可口,更妙的是他们将冬瓜去囊,切成船状,所有食材都盛在白色的冬瓜船上,碧绿的半圆状青瓜片摆在白色的瓷叠上,犹如海水碧波荡漾,晶莹的白,青翠的绿,整道菜看起来煞是惹人喜爱,永心忍不住食指大动。

    没多久,容浩达又笑着推门进来,“沈总,这是我们小店今年自己新做的桂花酿,虽比不得外头那些酒,不过味道也还过的去,也不上头,你尝尝。”

    酒盛在小小的瓷器瓶中,瓶子又烫在装了热水的白色盅子里,雾气袅袅。沈逸承取过两只小杯,斟了一杯推到永心面前说,“喝喝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喝不了白酒。”永心微笑,“红酒还能喝两杯。”

    “这个酒也不过十来度,度数比红酒还低些,健胃活血,老少皆宜。”

    此酒不像酒而胜似酒,一般酒澄清,次酒粘稠,温润的乳黄色中带点晶莹,永心拿起杯子,还没喝就闻到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她微微抿了一小口,只觉唇齿绵甜。

    沈逸承已连着喝了几杯,问她,“怎么样?味道还可以?”

    “果然不像一般白酒那样辛辣。”

    他又给她满上一杯,“喝点酒正好暖暖身子。”

    永心被瓶子上的图画吸引,拿过来转过一圈细细的看了,上面精致的描着墨色的孤舟、老翁、寒江以及枯黄萧瑟的芦苇,正是“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的意境。她看他一杯一杯的喝着,本想提醒他开车喝酒不好,可是转而一想,他酒量本是极好,连洋酒都很难喝倒,何况这个,所以到底没有说出口。

    两个人正吃着,门突然被推开,随即响起一年轻男子爽朗的声音,“沈逸承,果然是你,我一来就看到你的车子停在门口,想着你必定在这里。”

    沈逸承笑着站起来应了,永心抬眼望去,只见来人约莫三十来岁,身材挺拔,稍稍削瘦,剑眉入鬓,单凤眼,神采飞扬,十分清雅俊朗,说话的口气带着几分玩世不恭。永心心里暗暗想,此人平时必定很招桃花了。

    那人目光扫过永说,“怎么不给我介绍这位美女?”他马上向永心自我介绍说,“傅少琛,你呢?”

    “关永心。”永心微微一笑。

    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又问沈逸承,“你最近有没有去美国看家恩?我上个星期飞美国,正巧遇着他女儿满月,就顺道去他家坐了,他女儿实在是可爱的不得了。”

    沈逸承笑着说,“这么喜欢,干脆你自己也生一个好了。”

    “哈,正有此意!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我要有个这么粉妆玉琢的娃娃,梦里都要笑出来了。不过,要是生个儿子怎么办?和我一样混世魔王,那老子可头疼了,所以,还是羡慕羡慕别人就行了。”

    永心听到沈家恩几个字,耳朵已是嗡嗡作响,如今又听他提起女儿娃娃什么的,只觉遍体身寒,手颤抖着,筷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她赶紧弯腰去捡,结果心慌意乱的头又撞上桌角,生疼的厉害。

    傅少琛看她冒冒失失的样子,在一旁说,“我来我来,你坐着。”俯身下去帮捡起她筷子。

    沈逸承不动声色,问她,“还好吗?有没有撞的怎么样,让我看看。”

    永心摸着头微微闪开去,“就蹭了一下,没事。”

    傅少琛又掏出手机来,调出宝宝的照片给他们看,“萌吧?这肉能掐出水来,还是像家恩多一点是不是?你看这小鼻小眼的,父女俩简直就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而后又突然想起什么来,“看我尽光顾着在这里,那边还有一屋子的客人等着我呢,我先过去了。”

    永心对着面前的菜再也没了胃口,只是恹恹的扒拉着,她不过是想离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好好过日子,可是怎么避也避不开去,这些人这些事犹如千丝万缕的蜘蛛线密密麻麻的缠缚了她,她越挣扎就越深陷其中,层层圈圈的缚上来,她只觉自己就要透不过气来。

    本来沈逸承说好饭后陪她去看电影的,如今她再也提不兴致,只说偏头痛又犯了,要早点回去休息。两个人走到门外,如今已是深秋,白天阳光充足,倒也不觉得冷,出来被风一吹,永心激伶伶的打个寒噤,沈飘承脱下自己身上的风衣披她肩上,拥了她走到车子边,拉开门让她先上去了。她半靠在座位上看着前方,心中茫然,目光根本就没焦点,在昏黄的车灯下一切都是朦胧缥缈的,是是非非,她亦已模糊分辨不清。车上开了暖气,她只觉心口闷的厉害,刚多喝了几杯桂花酿,现在酒气一直往嗓子上涌,脸上也是热辣辣的难受,她干脆脱了风衣放在一边。

    沈逸承眼光扫过她,只见她双眼迷离,脸上也是红扑扑的,他把暖气调低些,两个人一路都没有说话,路况并不是很好,这个时间街上车子很多,一辆贴着一辆,如河流般蜿蜒着缓缓向前。迎面而来的一盏盏车灯都让她觉得眩目,她只想早点回到家中,把自己整个人包裹进被子去。可是车子这样慢,走走停停,她心里的凄惶也一点点的升起,绵延无边,再也靠不了岸。

    车子终于停在别墅前,她飞快的打开车门下去,沈逸承拿起风衣追上去,“风大,你把衣服披上。”

    她一声不吭,急惶惶的就往楼上冲去,他隐忍了一晚上,他知她是怎么想,他到底忍耐不住,疾步赶上去,在二楼走廊追上她,一把扯过她到自己面前,“你究竟是头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

    她挣扎着推开他,只想着要奔进客卧去。他抓着她的手腕,她奋力挣扎,他索性按了她在墙上,狠狠的吻下去。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双手胡乱拍打着他的后背,他一只便捉了她的双手,一起反扣了按在墙上,这是住进别墅后,他次吻她,他隐忍了这么久,他不过是想她心甘情愿,可是她一再的挑战他的底线。她越挣扎,他就越用力,带着吞噬一切的霸道,近乎野蛮的掠夺。她憋红了脸,只觉得快要无法呼吸,他双眼微红,仿似有火苗在跳动着,他这样蛮横霸道,她心下恐惧害怕,用力挣扎了踉跄着往房间过去,他干脆抱起她,踢开自己卧室的门,大踏步进去,把她扔在床上。

    还没等她爬起来,他已压制上来,将她牢牢的困在自己的怀中,吻她的额,她的眉心,她的唇。她惊慌失措的反抗,那天晚上的恐惧又袭上她的心头,她狂乱的捶打着他,她越反抗,他的吻就越蛮横霸道,近乎撕咬了她,他攻城掠地,她节节败退,他紧紧的拥着她,可以感觉到她全身都在颤抖,他的手摸索着探进她的衣服间,她伸过手去死死的拽住,“沈逸承,你放开我!”

    他并不言语,沉默着用行动表达着自己要说的话,她怎么躲也躲不开他的唇他的手,空气中发出衣物撕裂的声音,她眼泪滚下来,“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

    他低低的喘着气,眼睛微红,近乎痛楚的低吼,一个个字如炙热的烙铁般从齿缝间蹦出来,“我是疯了,我疯了才会千里迢迢追到汶川去,我疯了才会爱上你。”他终于亲口说出这句话,他一直不敢承认,他早就爱上她,世界这样大,可是又这样小,他一次次的遇见她,她并不那么漂亮,最多就是有几分可爱,一双眼睛如黑玻璃似的生出无限光辉。甚至也不温柔,生气恼怒的时候总是倔强着半天不吭一声,他开始总是厌烦憎恶了她,连他自己也不甚明了,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终究一步步的沦陷进去,再也无法自拔。

    她睁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乌黑的眼眸蒙着层薄薄的水汽,像似不能置信,更多的是惶恐,犹如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他的手覆上去遮了她的眼,吻落下来,温柔而缓慢,一点点一点点细碎的在她唇齿间探索,她没有再挣扎,只是无声的哭泣着,冰凉的眼泪顺了他的指缝一直流下来,所有的声音都淹没在他温热湿软的亲吻里。

    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清香,或根本是园子里随风飘散进来的花香,那样香甜,他仿是喝醉了酒般,有种虚幻的陶醉,他紧紧的拥了她,只是觉得不够,怎样都不够,这样甜美,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搓揉在自己身体里。只有他自己知道,她躺在医院的那些日日月月里,他有多怕会失去她,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她的目光如陌生人般扫视了他,他有多伤多痛,他绝不允许她离开他,她是他的,永远都是。汗水泪水交混在一起,她前面的几缕头发湿湿濡濡的贴在额前,睫毛也是湿漉漉的,大约是因哭泣过,有点点晶莹,微翘着披垂在闭着的眼帘前。

    他半夜醒来,并不见她在身边,他连忙起身套了衣服,洗手间也没有,他想起上次她躺在浴缸里,满地满室都是鲜红一片,他狂乱的奔到隔壁,她果然泡在浴缸里,还好,不过是闭了眼睛安静的躺着,她听到他脚步声,并没有睁开眼睛,他放下心来,默默的退出去。他坐在外头的床上,她很久都没有出来,他怕她着凉了,又走过去,推开洗手间的门,她已经起来穿好了睡衣,他站在门口挡了近乎全部的去路,她只当没看见似的,从门框与他身体之间的空隙穿出来,取了吹风机过来,插上电,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边,慢慢的吹着头发。

    他跟过来,并没有说话,拿过她手上的电吹风,默默的帮她吹着,一只手搓揉着她的短发,一点点的给她吹干了,她坐着一动不动,像木偶般任他摆弄,风吹在她的发梢耳际,酥酥麻麻的,就如同她此刻的心,千丝万缕如乱麻纠缠在一起,再也没个头绪。她应该反抗拒绝的,可是最后她却什么也没有做,在他半哄半诱之下她竟然还有几分的迎合,她恨他,连带着也恨了自己。

    他只看到她的侧脸,在灯光的照耀下,白的几乎发青,脸颊微微凹陷进去,她竟然瘦成这样,他心里一阵发酸。他看过她的身份证照,估计是大学的时候才办的,留着童花头,脸已经长开了,只是有点婴儿肥,嘴角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两边是若隐若现的梨窝,就像刚刚成熟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过往的记忆如电影拷贝般在他眼前回放,他怎么认识她的,又怎么在ktv里认出她来,他那样厌恶她,巴不得她可以立即消失,可是终究爱上她。他放下电吹风,她静默的上床躺去,拉过被子连头都蒙上,蜷缩成一团,他站床边站了好一会儿,终于退出去,合上门。

    翌日清晨,他下楼吃早餐,她还没下来。吃过早餐后,他到底不放心她,走到卧室,她只躺在床上假寐,他看她安然无恙,放下心来,走到楼下吩咐吴妈看好她,而后去公司上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永心直到中午才下楼来,胡乱扒了几口饭,正好叶兰兰打电话过来,邀了她去逛街。吴妈见她拿了手袋换了衣服,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计,跟在后面说,“关小姐,你去哪里?让司机送你过去。”

    她只觉得全身都疲乏无力,也不拒绝,坐了家中的车子出门。她走进咖啡厅,远远的就看见叶兰兰向她招手,她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放下手袋。吴妈倒也明理,在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上坐了,既看的见永心,也不打扰了她们谈话。

    叶兰兰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哭过了?”

    其实在家里她已经用冰袋敷了,可还是有些许的红肿,大约昨天哭的实在太凶太久,他喃喃的哄了她,没完没了的,她只是一味的哭,觉得自己好似都要化成一滩水,后来终于累极昏昏沉沉的睡去。

    叶兰兰讲了许多报刊的趣事,她听的津津有味,心里又难免失落,不知自己几时才可以出去工作。

    叶兰兰想起什么,对永心说,“你还记得鼎立吗?”

    “什么?”

    “你现在都不看报纸新闻了?上面终于开始彻查,许多牵涉其中的人已经被检察机关带去问话了,市里好些有头有脸的人都落马了。现在我们报刊又重新开始做这个新闻了,还成立了专门的小组,可惜你不在,这个案子你才是首要功臣。”叶兰兰叹惜,言语里无不遗憾。

    关永心自己反而倒已放下,并不在意,从前她总是跑在前头,为着一条新闻,可以不休不眠的跟下去。如今发现其实一切也都不那么重要,这个世界少了谁都一样的运转,她不做自然又有人顶上,其实她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听到叶兰兰嘴里一口一个大伟,惊奇的说,“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叶兰兰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脸上飞起霞光,“其实也没太久,不过是你上次住院的时候。”想起她自杀的事来,又心有余悸的提醒,“你以后可别再犯傻了。”

    永心握着杯子,轻轻的摩娑着,“你别担心,那时实在是气疯了,其实过了也就好了。”她自嘲的说,“俗话不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叶兰兰看着她说,“若是沈家恩还在,我断然也是不赞成你同他叔叔来往的,但是毕竟。。。”她微微叹气,停顿下说,“我听着大伟的话,他对你也算是真心,这一辈子你总要遇见其他男人,总要结婚的,或者。。。你可以考虑下他。”

    关永心苦笑,“以前我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他对我也很真心,也说要一辈子对我好,我到这个城市也不过是因为他在这里,可是我来了,他却娶了别人。沈家恩对我的心也是真真的,戒指买了,婚房都准备好了,可他也娶了别人。现在沈逸承对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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