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想玩什么,本王陪你
推己及人实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似我这般撒谎成性,一辈子都活在谎言里的人,我有许许多多的苦衷为自己开脱,却无法忍受李叹的试探,亏我还以为他学琴真的是为了讨好我,亏我还为了他自作多情。
李叹抱我我是拒绝的,说我喜欢他我也是拒绝的,但我吃过教训,如此孤男寡女之时,会尽量忍耐着不去触怒他,可人非草木,我的拒绝李叹感觉得到,但他不在乎,将我剥了外衣放进床里,自己也跟着坐了进来,凉凉地威胁,“老实一点,否则本王也不能断定会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这么说,就是他原本是没打算对我做什么,我才放心一些,背过身去,垂了眼睛开始睡觉。
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是背对着他睡的,醒的时候却是整个人大手大脚地趴在他的身上,而他早已醒了,半倚着床头手里翻着一本小书。
又是艳艳的著作之一,《姻缘三十六计》。
我想从他身上下来,李叹将我按了按,盯着书页目不斜视地道:“别动,漏风。”
兄弟,你这么大个男人,还怕这点风?
我说:“手麻。”
李叹才将身子抬了抬,将我被他压在后背的双手解放出来,然后一手捧着书,一手拎着我的身子,把我圈在身侧,搂在怀里,美其名曰,“暖和。”
我说:“我生来血凉,你抱个炉子才暖和。”
“是给你暖和,李鸢派来给你送药的是本王的人,本王叫他在里头另加了些寒凉之物,用来综合毒性,短短几日,你才嗜睡如此严重,不过只要睡过了,你的身子是无碍的。”
不是,兄弟,我在历劫啊,剧本里说好了,我就是在这个砍上栽了跟头,一辈子与疾病为伴,既是为了历劫,我自无怨无悔,且这病不掉皮不掉肉,已经是我比较容易接受的了。
我说:“你怎能自作主张?”
他笑,“这本就是本王的主意,轮得到你来教训?”
“我……”
我坐起来,想说什么,又不想说什么,心里默默地有个疑问,“难道剧本出了问题了?”怎么许多事情似在发生,却与剧本中的本意相差甚远,罢了,索性这种情况也不是头一回了,每次仍是大差不差地挺过去了,连搞定李叹这么难办的事都糊里糊涂地做到了,生个病有什么难的。
别人不让我生病,我便自己出去找病。
我从床上下来,只穿着薄薄一层素白的睡衣,便“嚯”地一下拉开了房门,冷风猎猎地灌进来,我眯了眯眼,才看见外头竟正下着好大的一场雪。
大越国的帝京皇城位处苏河以南,倒是也曾可怜巴巴地飘过几回雪粒子,入手即融,从来揉不成杀伤性武器。如此一场纷扬大雪,下得那叫一个振奋人心,隔着院子,我看见府中平日里最文静的丫鬟,都冻红着一张小脸,搓着雪团打起了雪仗,更不用说那些向来活泼的,雪地里摔个跟头,都在互相指着捧腹大笑。
凡人都是乡巴佬,我见过的雪比这气势磅礴多了。
算了算了,凑合用吧。
我提着裙子赤脚迈出门去,踩上松软的雪地,却也不知道玩雪这件事情,应该有几道工序。就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来吧,我先是揉了几个团子,向着玩闹的家仆们砸去,可家仆们看见团子是我砸的,谁也不敢还手,纷纷散去了远处,我便只能尝试着在雪地里摔跤,可这个事儿吧,若是有人追逐打闹,摔跤也是情趣,没跤找跤,看起来着实像一条傻狗。
没摔上几回,我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我便捧了新雪一柸一柸地堆起了雪人,先堆了个大的,又堆了个小的,然后在大的眉心歪歪扭扭地画了个十字,这就是李叹,旁边这个呢……我想了想,旁边这个不能是我,我跟李叹可不是一对儿,那她应该是谁,李叹未来的小媳妇?不,他是个短命鬼,没有机会再找小媳妇了。李叹他娘淑妃?我都没怎么见这母子二人碰过面,每逢淑妃娘娘露面,李叹一定会躲,仿佛让他唤个“娘”字,是一件要他命的事情。
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站在李叹身边的应该是谁,于是决定把这个小的拆了,让他孤单单地立在那里,风雪交迫,怎生凄凉。
可是堆起来容易拆起来难,我使了半天力气,连个头都掰不断,气得对着旁边的“李叹”就是两脚,小玉看不下去了,取了斗篷出来央我进去,李叹站在门下静静看着,静静地对小玉摆了摆手,说:“让她玩吧。”
我是在玩吗?我是认认真真地在历劫好不好,我要生病啊,我要吃苦啊,要不我这辈子就白活了。
李叹这话说得我十分扫兴,我光着脚回到屋里,在地上踩出一排沾雪的脚印,小玉急忙捧了手炉给我,又手忙脚乱地去收拾我湿漉漉的发梢和衣襟,李叹适才走过来,自然而然地蹲下来握住了我那双冰凉凉的脚丫。
原本我已经冰得没有知觉了,他这一握,却似从根源处都暖了起来,我想踢他,没能得手,他抬起头仍是自然而然地问我:“还想玩什么,本王陪你,嗯?”
我说:“切,我还想泡个冷水澡呢。”
我就顺口这么一说,李叹也就顺口这么一信,一刻钟后我便被他拉到了花园里的池塘边,他端着手臂对我使了个眼色,“跳吧。”
这哪里是冷水澡,这是冰水澡,掉进冰窟窿里,我会死的!
我说:“你跳,你跳我就跳。”
李叹点了点头,再一眨眼,我便被他整个扯了下去,塘上确已结冰,但实是看不出来这冰到底有多厚,我紧紧抓着李叹的手臂,哆哆嗦嗦地说:“要不还是不洗了吧……”
“你求我?”
“求你……”
“没用。”
他说着,在我的腿后忽得一绊,我一屁股坐在冰上,好在有他拎着后领,屁股才没有坐开个花。
我甚慌张,“你,你要干嘛?!”
李叹低笑着弯腰,两手扶着我的肩头,我实是没注意屁股下面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面用门板搭成的小冰车,李叹从后面推着我,先是慢悠悠地走,然后越走越快,我尖叫着求他不要放手,张牙舞爪地想去抓他的手臂,这小车却随着他微一使力,彻底脱离了他的掌心。
于是惊叫声更甚,我着捂住耳朵闭起眼睛,想象自己撞在池塘壁上的时候,该是如何人仰马翻四仰八叉,身下却是猛得一顿,再睁眼时,见是李叹微微抬脚,将门板一端压在了脚边。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李叹微微侧首看向一边,原来那头正站着一脸干笑的南妖妖。
“那她,她又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本王与她结了契,召她时她自然会到。”
早说嘛,有南妖妖在我还怕什么,我指了指自己的后背,对李叹说:“来来,推我推我,大力一点,刚才可吓死我了。”
李叹难得溢出一抹嗤笑,脚下一捻便将门板掉转了方向,手上一推,门板便如离弦之箭冲出百步,我再睁眼,李叹人已经在池塘的另一头了。
我挥着手臂欢呼雀跃,“李叹,接我,你接着我呀!”
他微笑着看我靠近,鬓丝在风雪中一扬一扬,竟显那风雪之中含了些和煦春意。
只是这次脚下使大了些力气,那门板被压住的时候,直接将我弹进了李叹的怀里,而我也刚巧不巧踮起了脚尖,嘴皮正贴着他的嘴皮,眼睛对着他的眼睛。
我眨了眨眼,不敢说话。
李叹低笑,搂住我的腰肢,低低地问:“还玩么?”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抿了抿唇,说:“想……”
他又是低低一笑,重新将我推坐到了小冰车上,仍是那样一套一捻一推行云流水的动作,然后在起飞的瞬间轻松一跃,坐在身后拥住了我,轻轻地说:“本王陪你一起。”
“谁来接我们?”
“噗,有她呢。”
南妖妖一脸不情愿地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冰车便不再直来直往,而是在池塘里一圈一圈打转,我说:“这样不好吧,叫人看见了,就知道我们使妖术了。”
李叹又是无奈地一笑,“你以为他们还想得到这些?”
彼时我未懂这话的涵义,直到第二日我还在被窝里捧着姜茶打喷嚏的时候,淑妃娘娘带了几个端庄秀丽的世家小姐过来,就我昨日带着二皇子衣冠不整地进行水上危险游戏这桩事情好一通教育,我才意识到二皇子之龙体安康这桩大事在前,根本没人顾得上想什么妖不妖术。
难怪李叹今天没来纠缠我,他料到了淑妃娘娘一定会来。
我诚恳认错,深切反思,但淑妃娘娘料定我不会悔改,叹一口气,道:“眠眠,这事你莫要记怪母妃,孩童心性是好,二皇子喜欢,母妃便也纵着,但叹儿毕竟已年岁不小,身边总要有几个得体的人照顾,这几位都是世家的千金小姐,今日起便在府上小住,母妃不求你能与她们和乐融融,但为着天家繁荫,行事仍需客气一些,懂么?”
“母妃要给李叹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