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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夏府中人

      归烟走到树底下,在及腰的杂草中捞出来一块黑漆漆脏兮兮的木头。

    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有腐烂。

    都说金丝楠木千年不腐,很是贵重,夏尚书那时候得了不大的一块,拿来做印章做笔杆都好的很,到最后却成为女儿的秋千板。

    归烟通红的眼睛里有着淡淡的暖意。

    她将整个夏府都逛了一圈,每到一个地方,都浮现出了淡淡的记忆。

    到了夏清烟小时候所在的东苑的时候,归烟正准备穿过月牙门进去。

    却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她心头一凛,一个闪身躲进了假山后,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气息。

    从假山的小洞中往外看去,一个华服女子站在屋子前,她身子窈窕,一身大红,仅仅是一个背影,便让人觉得这一定是一个美人。

    身后太监打扮的人替她打着伞,“娘娘,要是让王爷知道您来了这里,少不得又是一顿责骂。”

    声音倒是清润,不像平常太监一般的尖细嗓音。

    宋姬看着这一座破败的屋子,眼睛里先是一种悲伤,而后缓缓浮起来一种怨恨。

    她貌比牡丹,天香国色,可眼底的这一抹怨恨将这张脸上的美感完全破坏,求而不得,不得不恨。

    “刘升,你说,我要是把这院子给烧了,他会不会见我……”声音幽幽,多了几分沧桑。

    “摄政王不会见您,他既然说了不再相见,必然会做到的。”刘升看着眼前的屋子,“纵然您烧了这屋子,该罚的会罚,他却不会来。”

    “呵呵……”宋姬惨淡一笑,整个人颓靡下来,就想开败了的鲜花,少了一种生气。

    “他说他为了复仇,什么都会做,什么都会舍弃,可是夏清烟呢……他根本没有舍弃她!他还想她,还念着她!”宋姬的声音轻柔而缥缈,她转眼去看远处天边那一片乌压压的云,眼眶中慢慢蓄起泪来。

    刘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递上了一方帕子。

    他是摄政王的人,放在宋姬身边只是为了监视她,让她在宫里少做些出格的事情。

    可是这么长时间,他所知道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她对摄政王的爱,甘愿为他潜伏入宫,委身与可以可以做她父亲的先帝,二是——她恨夏清烟,想要她去死。

    “我们走吧……”宋姬看着淡青色的天空,微微叹了一声。

    两人迈步欲走,一把平平无奇的长剑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宋姬刺了过来。

    归烟手握剑柄,眼神冷凝。

    长剑划过一道破空之声,刘升突兀地把宋姬往旁边身边一拉,躲过归烟满含杀意的一剑。

    宋姬猝不及防差点摔倒,刘升手放在她腰上又迅速放下,他看着眼前衣服潮湿的归烟,突然笑了一下。

    归烟幕篱下的眼神冰冷,嘴角是一丝轻嘲。

    眼前这个人她并不识得,可是……并没有什么关系。

    宋姬穿着一身大红色宫装,衬出她纤细的腰肢,额心一点牡丹,更显出她的美貌不可方物。

    “真是个美人……”归烟在心中幽幽一叹,眉眼却更冷厉三分。

    刘升将手中的十二节折梅雨伞递给宋姬,然后缓缓走到归烟身前。

    即使透过幕篱,他也能感觉到归烟那种想杀人的眼神。

    归烟一剑刺过去,刘升身边罡气四起,他一把捏住了剑尖,然后这把寻常的箭便在他手中碎成了几截。

    归烟眉头一皱,连忙松开手,却仍然被这股罡气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大力阎王鬼手罡生,据说销声匿迹退隐多年,却没想到成了美人的走狗。”手中无剑,归烟却更冷静了几分,很快猜出眼前人的身份。

    刘升没有说话,他身上蓝色的布料已经被细雨打湿,有了几分潮意。

    可是他整个人沉默地站在雨中,犹如一块磐石,山崩地裂才可移。

    归烟转眼去看宋姬,蒙蒙细雨下,美人执伞,眉间轻愁,身后是破败的庭院,更显她姿色几分。

    荒景衬美人。

    归烟眼中的冰凉让宋姬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的握紧了伞柄。

    刘升眼睛一眯,突然动了。

    两个人都赤手空拳,速度极快,乱花迷眼,宋姬只能看到两个不甚清晰的身影。

    手下过了二十招,归烟越来越觉得力有不逮,她一个闪身躲过刘升的手,一条腿飞快踹向他。

    刘升下意识向后退一步,归烟收回退,也往后退了几步,彻底拉开了距离。

    她冷眼看了宋姬一眼,飞身上了墙头离开,再不回头。

    刘升皱眉,正待追上去,却猛的身子一僵。

    一个人缓缓从月牙门走进来,他一身尊贵的黑色,上面绣着暗金色的蟒纹。

    手中握着一柄淡青色的铁骨薄伞,雨伞抬高,先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然后是挺直的鼻子,刀削般的侧脸。

    他一双眼中向来多情,只是此时眼中满是寒意,阴沉无比。

    刘升一惊,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了,刚刚的一切是不是被他全部看见了。

    顾月白瞧了他一眼,眼神沉沉,仅一眼,他就转身离开了,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宋姬站在屋檐下,突然扔了手中的伞去追顾月白。

    那一抹鲜红缓缓融进雨中,像是给一副淡色的水墨画添了些艳丽。

    雨有些大了,打在草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刘升站在雨中,衣服湿的好像能拧出水来。

    他手指抖了两下,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半晌之后,他才抬脚离开。

    顾月白停下脚步,一双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眼前挡路的宋姬。

    她发丝微湿,几缕碎发黏在鬓角额边,眼神悲伤,就像是一株牡丹缺了水蔫蔫的样子,有几分可怜。

    她身上是大红色的宫装,上面绣着华丽的牡丹,头上戴着的步摇也镶了红宝石,华丽至极。

    宋姬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他面前来的。

    脑子懵了一瞬间,便已经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知道,他根本是不想见她的。

    如果不是她今日来了夏府,怕也是碰不着他。

    正待开口,却听顾月白唤了一声“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先帝驾崩不过几日,您穿的太过艳丽了。”

    太后娘娘?您?

    宋姬身子一颤,双目含泪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他一双薄凉的眸子里面没有一丝感情,无形间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看着她的时候,好像他真是外臣,而她只是太后,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她眼睛睁大,努力逼下去眼中的泪意,她身子站得笔直,保持住自己的端庄持重。

    “摄政王外有国家大事需要操劳,没想到连内宫女子的穿着也要指手划脚。”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和他一般不带感情,却还是有一丝微弱的哽咽。

    顾月白不说话,他面无表情,撑着伞从她身边走过,铁骨薄伞上的雨珠从淌下来,滴到了宋姬的肩膀上。

    冰冷至极。

    宋姬转身,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消失在眼前,从未回头。

    雨又大了些,她眼中的泪水终于放肆流出,蹲下了身子。

    她原本是想激他与她再多说几句,无论是教训也好责骂也罢,她都愿意。

    可是,他明白她的心思,连话都懒得与她说了。

    顾月白从越国回来之后,整个人好像就变了。

    他开始杀伐果断,大肆揽权,所有的暗线都被他利用起来。

    他好像一夜之间抛弃了所有,只为这盛世一赌,江山霸业。

    宋姬站在他身边,看着他蜕变为一个坚毅的青年,油盐不进,喜怒不形于色。

    然后她被他送给了越帝,越帝并不爱她,也不贪恋她的美色。

    他要她,不过是认为她是顾月白的女人,想要恶心顾月白,为了自己作为帝王的最后一丝尊严。

    如今皇帝驾崩,摄政王顾月白好像一块坚硬冷漠的石头,他的威压更胜从前,一个眼神便可以让人胆战心惊,两股战战。

    朝堂上成了他的一言堂。

    他好像连最后的柔软都消失了。

    可是宋姬知道,他心中的那丝柔软依然存在,只是被他用了一种方式封存,待到合适的时机,再取出。

    要不然他今日怎么会来到夏府?

    刘升在不远处看着蹲着流泪的宋姬,面色僵硬了一下。

    然后他打开刚刚被她丢弃的伞,缓缓朝她走去。

    ……

    归烟回到宅子里的时候,身上已经湿透了,腰带上插着的两个泥人也只剩了两根木棍。

    和刘升打斗的时候,那两个不经碰的小东西大概已经碎成渣渣了。

    院子里的下人送了木桶和热水进来,归烟才恍然间觉得身体有些发冷。

    刚刚回来的时候遇见了陆景止,虽然匆匆一瞥,他大概也看见了她的微弱狼狈,喊人送了热水过来。

    泡了一个热水澡,归烟觉得舒服了不少,她换了身衣裙,不再做男装打扮。

    归烟一身杏色衣裙,裙摆坠地,发丝未干,手上拿着布巾在擦拭。

    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桌上的两根尚带泥屑的小木棍上,归烟微微抿唇,眼神逐渐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