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把年华赠天下 作者:姒锦

    正文 第452节

    隔了一座山的另外一边，重新为她修建了一座陵墓。接着，风光大葬了他的亲生父母。</p>

    生时贡妃与洪泰爷做不成夫妻，死后却可长眠于地下。</p>

    做为儿子，赵樽做了他力所能及的事。</p>

    他们能在九泉之下，应当不会再重演悲苦，只剩欢愉了。</p>

    接管大晏内政之后，赵樽还做了一件事下旨遣散了赵绵泽的后宫中人。没有子嗣的妃嫔也无须依祖制规矩为建章帝生殉，而是送返母家，那些与京师事件有牵连的宫人，在经过甄别之后，也有一部分被遣送出宫，这些宫女太监们，在宫中里蝼蛄般苟活着，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踏出红墙那一日，对赵樽自是三跪九叩感恩戴德。</p>

    受了恩惠，有个小太监便透露了一个消息。</p>

    一个他先前打死都不敢乱说的消息。</p>

    他说，金川门事变时，他曾亲眼看见一群人进了太庙，为首之人，被众人簇拥着，虽然身着禁卫服饰，长得却像极了建章帝。那小太监曾在正心殿外伺候过，虽然没有像张四哈那般近身伺候过皇帝，但也看过他不少回，自是不会认错。</p>

    “再说，长得那么好看的禁军，奴才从未见过。”</p>

    那个小太监如是说。</p>

    对这样的理由，丙一哭笑不得。</p>

    “难道小爷我长得不好看看”</p>

    嗔怨完了小太监，丙一向赵樽请旨，以修缮太庙为由，在里面小心翼翼的搜查。终于在赵氏祖宗的灵位下方，发现了一个极为隐蔽的秘道。</p>

    秘道通往宫外，尘封许久的台阶上，有凌乱的脚印。</p>

    很显然，赵绵泽确实已经由此逃生。接下来的几日，禁卫军几乎把整个京师城都翻转了过来，挨家挨户的搜查寻找，仍是没有找到赵绵泽的踪迹。</p>

    另外，后宫登记在册的妃嫔中，没了踪影的人，还有顾贵人阿娇。</p>

    建章帝死于金川门之事，已经广为流传，赵樽自然不会去纠正。他暗中派人寻找赵绵泽，同时屠诛了建章帝的一干幕僚与奸佞之臣，应天府有不服朝廷管制的下辖官吏，也尽数缉拿下狱。</p>

    喧闹了许久的宫闱大事，终于落下帷幕。</p>

    建章帝到底死了没死，也无人再敢追究。</p>

    一朝天子一朝臣，改天换日的京师，迎来了新的气象。</p>

    安定民心，捉拿赵绵泽余党，每一件事，赵樽都做得雷厉风行，井井有条。若不是每个午夜梦回里都能看见长寿宫那一盏永远不会熄灭的孤灯，恐怕没有人会知道他几乎夜不能寐。孤灯长夜，几多悲苦。</p>

    建章四年十一月十八。</p>

    宜斋醮，赴任，启鑽，除服，纳畜，祭祀。</p>

    钦天监言，是一个百无禁忌的大吉日。</p>

    寅时，天未见亮，赵樽身着隆重的帝王冕服，于南郊祭天，具卤簿导从，诣太庙，奉上册宝，追尊洪泰帝曰“元圣睿文孝武端毅钦安显功高皇帝”，庙号太祖，追谥贡妃孝慈皇太后，抵告社稷，再着衮冕御奉天殿，行登极礼仪，告祭礼成，即皇帝位，改元永禄，大赦天下。</p>

    次日，永禄帝升奉天殿，颁发数道圣旨。</p>

    其一，大肆擢升功臣，以元祐与陈景为首的晋军将领，皆有封赏，陈景被封为广武侯，领从一品宣武将军衔，食禄二千五百石。元祐本有爵位在身，没有赘加，却被赏了宠姬十余名，据说他差点当场吐血。陈大牛与晏二鬼身在京畿之地，组织后备军力，打开金川门，迎入晋军，也是大功，皆有不薄的封赏。除之，为了安抚藩王，稳定局势，赵樽将被赵绵泽削藩的诸亲王予以了旧封。</p>

    其二，为洪泰朝受冤的魏国公和韩国公平反昭雪。除了他们两家，但凡魏国公案涉及的人，都按冤案处理，给家眷和后人予以补偿优待。至于老魏国公夏廷赣，在南下之战中，劝降兰子安，让晋军过淮水，直入京师畅通无阻，更是功不可没，领吏部尚书一职，专授太子太傅。</p>

    其三，册立晋王妃夏氏为皇后。</p>

    圣旨云，“朕惟天之命躬于社稷，安外定邦，亦遵乾坤之道咨尔夏氏初七，魏国公夏廷赣次女，有清柔雅倩之貌，有和顺恭懿之德，济朕于贫窭，扶朕于繁难，数之七载与朕琴瑟和鸣，莫不相欢。今朕钦承大统，宜先正其位，今特遣使持节奉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承祀于庙，母仪天下，正位中宫”</p>

    魏国公家里，人人皆知只有一女，名唤夏楚。</p>

    如今圣旨上来了个次女，众人皆哗然。</p>

    可皇帝便是皇帝，他说老魏国公有次女，老魏国公也说他有次女，那便是有次女，谁又敢说人家没有次女</p>

    无数的眼睛都盯着魏国公府，觉得这门楣显赫的好事，到他家了。</p>

    但谁也没有想到，赵樽会宠爱魏国公次女到那般程度。</p>

    登基不过三日，赵樽再次颁布了一道震惊天下的圣旨。</p>

    “皇后夏氏毓秀勋门，贞淑端懿，宜室宜家，乃女德典范，朕孜孜以求也，今社稷无忧，朕承情之所致，定于礼度之外，享夫妻百年之和，特颁旨废黜祖制，六宫不设妃嫔，惟皇后一人尔。”</p>

    废黜六宫这样的举动，往上面数了无数代都没有人这么干过。</p>

    圣旨一出，惊天动地，不仅朝野哗然，全天下都在担忧。</p>

    皇帝的家事便是臣子的家世，便是国事。皇帝不设妃嫔，比让臣子不准娶媳妇儿还要让他们惶恐紧张，那雪片似的奏疏，一道一道飞往了赵樽的御案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古至今说起，道理是各有各的不同。</p>

    但赵樽却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论。</p>

    他说，这宫中吃穿用度都需要银子，开销太大，不设妃嫔，就可以裁减宫人，节约用度，可能省下一大笔银两来发展军务，办学办医，还可提高官员俸禄</p>

    也不知到底是他的虎威慑住了众臣，还是“提高俸禄”的诱惑力实在太大，除了几个咬着牛筋不认怂的老臣，天天泪流满面的“跪请”，大多数人都默认了他不合常理的举动。</p>

    毕竟从洪泰朝来，朝臣的俸禄就极低，好些无法捞到油水的官吏，甚至入不敷出。说到底，皇帝的家务事，其实不如他家的事重要。更何况，赵樽是什么人相处这么些日子，他们都明白了。简单四个字说一不二。</p>

    谁若和他做对，没好下场。</p>

    不过，圣旨被默认了，可执行却有些难度。</p>

    三不五时的，仍有女子被送入后宫。</p>

    可她们大多见不到皇帝的面儿，第二日又被送了出去，徒惹了笑话。几次三番之后，在京师民众的议论声里，便有了些异样的猜忌，有人说老魏国公夏廷赣助了今上夺位，皇帝便许了他，让他家闺女独得荣宠，尤其现在皇长子还小，若是今上再纳妃嫔再生子嗣，对皇长子的位置便会有威胁，到时候宫中又将腥风血雨，从夺储大战中走过来的赵樽，肯定不喜这样的结果。当然，除之之外，还有两种更为荒唐的说法。</p>

    第一，皇帝有龙阳之癖，分明就不嗜女色。</p>

    第二，皇帝在南下的战事中，伤了龙根，早已不能人事。</p>

    众说纷纭，版本不一。可不论旁人说什么，夏氏一族从洪泰二十三年抄家灭族到如今，终是爬到了大晏朝权利的巅峰。不仅夏廷赣乃朝中重臣，便是夏常也水涨船高，擢升为都察院正二品左都御史。</p>

    外面风言风语不断，但赵樽充耳不闻。他继位后，极为勤政，达到了连洪泰帝都没有的新高度。除去每日在长寿宫相陪夏初七的时间，他大多时候都在署理政务。慢慢的，臣子们发现了，新帝除了对待女色之事上比较固执之外，其余方面，他其实也可以广纳谏言，不仅如此，他也给予了臣子们最大的福利待遇。渐渐的，流言平息了下来。</p>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p>

    赵樽做了皇帝，对朝政的弊端那是一件又一件的变，大刀阔斧的砍。</p>

    就在废黜六宫之事不久，他又刮起了一阵旋风。</p>

    大晏朝没有中书行省，只有六部协同，政务上基本全靠皇帝一人处理，不仅皇帝累，权力平衡方便也不完善。但老臣子们完全不知他们的新皇帝究竟从哪里来的奇思妙想，竟然要设立“内阁制”。虽然那是一套极为完整的政务体系，但很明显，这样会削弱皇权，究竟利大还是弊大，历朝历代都没有人尝试过。总之，臣子们快被新帝整疯了。</p>

    奉天殿上，每日上演着唇枪舌剑，仍是没有结论。</p>

    就连老国公夏廷赣都不赞成这什么“内阁制”。</p>

    如今，人人都在传夏氏外戚权势过盛，他本该恭顺着皇帝的时候，却偏生要与皇帝作对。说白了，皇帝不忌惮他，他自己反倒忌惮上了自己。</p>

    这日退朝，他没有离去，跟着赵樽入了御书房。</p>

    “陛下”夏廷赣看着赵樽面无表情的脸，“老臣有话”</p>

    赵樽坐在御案后面，看着他，不说话，只眼神示意他开口。</p>

    看着他冷漠孤傲的身姿，夏廷赣历经三朝，久历沙场，心里却有些发悚，迟疑良久，才拱了一揖，硬着头皮道，“老臣有两件事要说。第一，皇后娘娘凤体违和，无法为陛下传承宗嗣，陛下正当年纪，实在不必这般守着，老臣心里揪揪然，心有愧疚”</p>

    赵樽拧眉，“炔儿不是朕的儿子，不能承继宗嗣”</p>

    他冷言冷语的反问，极有力度，夏廷赣心惊肉跳，赶紧屈膝跪下。</p>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p>

    “老岳丈”赵樽放下手上的笔，淡淡打断他，“你不必再说了。如今诸事皆已理顺，明日朕便会遣人前往北平接宝音回京，朕有一子一女，便是大幸，何来宗嗣无望之叹”</p>

    一句“老岳丈”，让夏廷赣伏地的头颅垂得更低了。</p>

    “老臣能体会圣心，可百姓不能体，群臣不能体，史官也不能体陛下历尽艰辛，方才建下这不朽的伟业，怎可因为私德遭人非议”</p>

    “私德”</p>

    赵樽脸上黯淡，轻轻垂下眼睑。</p>

    “人死了，旁人说甚，哪需管他”</p>

    夏廷赣为了他的事，急得心肺都快着火了，闻言，重重磕了个头，沉声道，“陛下，废黜六宫此乃一，那内阁制乃是其二，万万不可啊，削弱君权无异于自掘坟墓”</p>

    大抵是找不到什么词来辩驳了，夏廷赣连“自掘坟墓”这样的词都大胆的用上了。可赵樽似是无所谓，看着伏跪磕头的老头子，他冷着脸，终是慢慢走过去，蹲身扶起他，“岳父，若是阿七看见我这般待您，定要骂我不孝了。我是皇帝，也是您的女婿。”</p>

    被他扶上椅子坐着，夏廷赣屁股上像长了针，哪里敢正坐</p>

    先前在北平他对赵樽的嫌隙，早已随着赵樽对夏初七和魏国公府的厚待散去了。如今看着这个女婿，他只有怜悯与心疼，想着他过得这日子，他不由老泪纵横，“陛下深情厚义，只可怜我那女儿，没有福分如今生死不知，却耽误了陛下，这让老臣一族便是死，也担待不起啊。”</p>

    赵樽低头，看着袖口上的金龙纹。</p>

    “她没死。”</p>

    他说得极慢，像在陈述，更像是在给自己信心。</p>

    “陛下，老臣可不可以”</p>

    夏廷赣话没说完，赵樽便打断了他。</p>

    “不可以，便是炔儿，也不得探视。”</p>

    他死死盯着夏廷赣，一字一顿说得戾气极重，也毫无商量的余地。夏廷赣微微一愣，抬起大袖，抹了抹眼泪，不再提让皇帝生气的事了。赵樽目光微冷，慢慢转过身，端起案上郑二宝刚沏的茶水，轻抿一口，眼皮儿久久不抬。</p>

    “老岳丈，内阁制只是开始，很快朕便会下旨迁都。”</p>

    “迁都”夏廷赣头皮都麻了，“迁哪儿”</p>

    “北平。”赵樽淡淡回答。</p>

    夏廷赣老脸微僵，整个人都呆了。</p>

    这皇帝屁股还没坐热，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p>

    废黜六宫，组建内阁，迁都北平，哪样不是震古烁今的大事可他却干得这么坦然，这么斩钉截铁，根本不容任何人反驳。</p>

    他在发愣，赵樽脸上却掠过一抹凉色。</p>

    “迁都北平，得重建宫殿。朕想在建宫扩殿的同时，修建帝后陵寝。”</p>

    “啊”夏廷赣这回连哭都哭不出了。</p>

    他吃惊地看着赵樽，讷讷道，“陛下，这些都是大事，得一件一件办。”</p>

    “朕怕她等不及了”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喃了一句，赵樽像是醒过了神儿，放冷了轻柔的目光，抬头看向夏廷赣，淡淡道，“岳父，你得在朝堂上支持朕。”</p>

    “是，陛下”</p>

    夏廷赣心里叹口气，默默地退了下去。</p>

    从他叩首到离开，赵樽都未再抬头，他似是没有察觉，仍然看着那盏水波微荡的茶水，愣神了好一会儿，方才伸手削瘦不少的手指，从御案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线装小本来。</p>

    那是李邈交给他的，说是阿七怀着炔儿的时候写下的。</p>

    抚着小册子的封皮，他手指轻柔，声音也软。</p>

    “阿七，咱们的儿子，叫赵炔。好听吗”</p>

    “不好听是吧但我也无法。这名是宗人府与钦天监那帮人推算出来的，拟了好长一串名单，我看着都累。依我的意思，不如像你说的，叫个铁蛋狗剩二狗子还好养活些”</p>

    “你看，做皇帝并没有什么好的，是不是”</p>

    自言自语地对着小册子说了几句，他唇角又牵开。</p>

    “你到底要与爷别扭到什么时候到底要多久才会回来”</p>

    他用的“回来”，不是“醒来”。</p>

    郑二宝过来续水，看他入神的样子，心疼得撇了撇嘴又退出去了。</p>

    那本小册子在赵樽身边放了许久，他每日里都会抚摸它，细细观看封皮，想阿七会在里面写些什么，想她写的时候是什么心情。</p>

    但是，他却从来不打开，更不看里面的内容。</p>

    郑二宝不懂，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古怪。</p>

    好些时候，他都觉得他家爷中邪了。</p>

    有一次，他真的偷偷去找了道常法师，要为他家爷驱邪。</p>

    可道常和尚比他家爷还要神神叨叨，说了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便他把赶了出来。</p>

    郑二宝觉得再这般下去，他家主子没疯，他肯定得疯了。</p>

    赵樽并没有看见进来的郑二宝，也没有看见出去的郑二宝，他的整个思绪都被小册子上的幽香吸引着。愣了一会，他把本子放好，拿过奏疏批阅了几本，又揉起了额头。</p>

    御书房里，风起，风过，一片冷寂。</p>

    他像是心绪不太好，放下奏疏，走出御书房，去了长寿宫。</p>

    幽幽的灯火，闪着昏暗的光芒。长寿宫的光线不太好，但他已经习惯了，每日里都会从这里走进去，看他的阿七。便是没有灯火，他摸黑也能走到她的面前。因为她，便是他每日醒来，还能活下去的指引光源。</p>

    冰室里温度很低。</p>

    在这个季节，似乎也比外面冷了许多。</p>

    屋子中间，大团大团的鲜花簇拥中，是一个用整块坚冰精雕而成的冰棺。</p>

    冰棺里，香气阵阵，隐隐有鲜花和中药的味道飘过，棺底静静躺着一个女人。她面目清晰如昨，琼鼻、细眉、粉唇，没有半分变化，精致的五官像是上了一层细白的釉色。光滑，细腻，芙蓉色花软缎的轻薄宫装下，还有半截若隐若现的锁骨，弧线优美，气色极好，早已不像是生病之体，仿倒像是刚刚睡着了。</p>

    在冰室里护理的太医看他进来，请了安，都识趣地退了出去。</p>

    他们都知道，皇帝不喜欢旁人打扰他与皇后交谈。</p>

    赵樽坐在圆杌上，静静看她闭合的睫毛。</p>

    “阿七，我今天不太好。”</p>

    叹口气，他没有与她讲面对满朝文武的无奈，也没有对她讲连老岳丈都不能理解的郁结，更没有讲她不在的这些日子，他有多么的孤独。只是淡定的告诉她宫里宫外的事。比如乌仁潇潇醒转了，身体也好了很多，就是不爱说话，整日沉闷。元祐数次要见她，非说有表妹在，就会有法子了。比如赵如娜与陈大牛也好几次要到长寿宫来看她，比如炔儿常常梦里惊厥，哭闹不休，那些不懂事的奶娘也说，孩子是想念亲娘了，最好让他见见。比如东方青玄那个无理取闹的人，几次三番要见她，被他阻止后，竟然夜闯长寿宫，被他打了出去。比如宝音就要从北平返京了，比如他要迁都北平，要重建皇城，还要为他们死后的陵寝大兴土木了</p>

    “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热闹，你没瞧见热闹，还整日被我关在这里，辛苦吃药，是不是很委屈”</p>

    这是神色平淡的赵樽。</p>

    “你说你真的会有法子相助元祐吗我看他，也是可怜。”</p>

    这是微带叹息的赵樽。</p>

    “你上次为我准备的头风药，到底放在哪里了呢”</p>

    这是开始想念的赵樽。</p>

    “你再不回来，爷把金库钥匙藏起来了，你可就没银子了。”</p>

    这是想要激将的赵樽。</p>

    “你说我堂堂一国之君，连个暖床的妇人都没有，是不是很可怜”</p>

    这是准备卖萌的赵樽。</p>

    “御膳房的厨子做的菜，越来越难吃了，比起阿七做的，实在差之甚远。朕在想，要不要干脆砍了他们的脑袋，再换一批人好了。”</p>

    这是撒娇威胁的赵樽。</p>

    “宝音要是回来了，要来见阿娘，我可怎么应付你知道的，旁人我都有法子，唯独咱的闺女，就是一个老天派来折磨我的恶魔。”</p>

    这是六神无主的赵樽。</p>

    红烛融化，如同泪滴，烛身一截一截的短了下去。赵樽依旧在慢慢的说着，情绪很平静，就像在为孩子讲故事的父亲。夏初七似乎也在静静的倾诉，不动，不语，如画中的人儿，看得到，摸得到，却隔在云端。</p>

    “阿七”</p>

    终于，赵樽说完抿紧了唇。</p>

    他低头，静静凝视着她倾姿国色的容颜。</p>

    慢慢的，慢慢的伸手过去，捞起她来，紧紧搂在怀里。</p>

    “阿七，其实，我是想你了。”</p>

    “阿七，我真的想你了。”</p>

    “阿七，我想你了。”</p>

    “阿七，我真的想你了。”</p>

    “阿七，我想你了。”</p>

    “阿七，我真的想你了。”</p>

    “阿七，我想你了。”</p>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请金佛为媒，为我鉴证：我赵樽与楚七情投意合，今日欲结为夫妇。从此，夫妻同心，生死与共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p>

    “阿七，不要害怕。若只得一人生还，何不一起赴死”</p>

    “阿七长大了，该换新鞋了”</p>

    “阿七，爷又骗了你。”</p>

    “阿七，我会一直在奈何桥上，等着你，你好好活着，活够一辈子再来找我。我一直在。”</p>

    夏初七头痛欲裂，脑袋上就像被人扎了个紧箍咒似的，疼重难忍，身子也虚弱不堪，似是无力支撑，想睡觉，要安安静静的睡觉，可</p>

    ...</p>

    </p>

    正文 第452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