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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门口,看着雨,伸长耳朵听他们说话,他们聊天的内容我听不懂,都是谁家谁谁谁出了什么事,我一个也不认识,但大叔的到来让我见识了更多从未听过的脏话,三句离不开一句,听他说话感觉很有力量很爽的样子,但我还是站的很远,我希望夏也站的很远,怕她学坏,但她已经学会了。
雨停了,夏一个人坐在门口,望着门外出神,我坐在柜台里,想着今天的账单,我弯腰捡笔时,看到最下面一排的柜子里,排着一瓶瓶水,我看着熟悉,都被打开过,有的连盖子都没有,但都没有动过,这是着几天我给夏打开的水,我喝水的时候,总是会接着拧开一瓶递给夏,但我从来没有注意过,我给她的水她一口都没有喝过。
我不知道为何,有点恼怒,但想起前几日在店里差点发生的捡尸事件,还是觉得情有可原,我拿起其中两瓶已经打开过的水,走到夏身旁,自己当着她的面喝一口,又递给她一瓶。
“谢谢哥。”夏说着接过水,然后端在手里,随后,我一直坐在后面看她,自始至终没有碰过,最后随手拧上瓶盖放回了柜台最下面一层。
多点防备总是好的。
下完雨后,天格外凉爽,店里来的人也很多,夏和我一直在忙,下午的老人拖着腿慢慢的走进来,夏很开心的打招呼“七爷爷,来喝酒吗?”
“我可喝不起,给你拿点好吃的。”说着,七爷爷又往前移动了几步,打开层层塑料袋,塑料袋上看着油油的,像是二次利用,七爷爷一层一层的打开,是柿子饼,底下是山楂干,夏看着开心的问“是从老家拿的吗?”
“老家弄的,给你带点尝尝。”七爷爷递给了夏。
“七爷爷,你回家就回家,还给我带东西干什么,大老远的路,这么费劲。”夏说着,手里就意思意思的拿了一个,然后又推到七爷爷的手里。
“别作假,你跟我作什么假,都是给你拿的,吃就是。”七爷爷说着又把东西推给夏,然后拿出一个,揪了揪上面的叶子,说给我吃一个,七爷爷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七爷爷的手指,苍老的和树皮一样,长长的指甲也没有剪掉,里面满是黑黑的泥垢,一道又一道的的关节纹里也是没有洗净的灰尘,我摇摇头,连连摆手,笑着说“谢谢爷爷,我牙疼,吃不了。”夏看了我一眼,很及时的接过去,自己吃下去了。
“七爷爷,回家这趟怎么样?”
“别说了,俺娘又病了,跟俺妹一块,瘦的不叫人碰不叫人着,可真是受瑟合子罪啊。”七爷爷浑浊的眼睛看着夏,无奈的说着。
“哎,”夏也随着哎了一声,说“别难受,老奶奶肯定是长寿的命。”
“不知道还能不能熬过今年,”七爷爷说着,又叹口气,沉默了半天,对夏说,“其实,我想把俺娘接来的,就是老人家腿脚不好,坐不了火车,俺娘跟俺妹妹一块,俺不放心的,俺娘也怕路上出事,非说不来,我又放心不下俺小子,住几天就回来了。”
听完七爷爷的话,我满是同情,最近总是很敏感,可以感知到别人的苦楚,我打断了令七爷爷痛苦的自述,“七爷爷,你老家在哪里啊?”
“陕西。”
“哦,还挺远,可以坐飞机来的,我可以给你从网上买特价票,又时候比坐火车还便宜呢。”我满以为我做了件好事,七爷爷会感激的问我从哪里买票。
可是没有,七爷爷看着夏,略微有点尴尬,没有人接我的话,夏的脚从柜台下伸过来,碰了碰我的脚。“不行的,老奶奶年纪大了,坐不了飞机的。”夏说着在我脚上踩了一下。
“也是,俺娘年纪忒大了,不能坐。”
“就是不能坐啊,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本来年纪就大,再说来了之后,万一水土不服,病情再加重了怎么办?”夏神情严肃的劝七爷爷,说不能坐飞机,我闭上了嘴巴。
七爷爷又说了半天,然后拖着腿一步步的出去了,夏立马转头瞪我,恨不得把我吃了。
很久之后,我才从夏的嘴里得之,七爷爷的家里有一位病重的母亲,可是七爷爷没有什么收入,当年从这里收破烂,遇到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就结婚了,结果怀孕吃不好,又生下个小孩,还有青光眼,走路也歪歪晃晃的,一家就在后面的破房子里住在,哪有什么钱再给老娘治病,就是七爷爷觉得心里过不去,遇人就说是自己妈妈不想来,喜欢老家,“人家说说你听听就行,乱出什么馊主意。”夏一脸无奈的看着我,放佛在说‘都三十的人了,怎么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我很愧疚,但我更想知道,那日的夏真的只是嘴上附和着七爷爷的话而已吗?她的内心有没有一丝同情,为七爷爷感到悲痛,惋惜。
我说错了话,自己一个人坐着,夏坐在一旁看书,店里也没有几个人了,门口进来位烟熏妆,红嘴唇,香气袭人的女人,夏看见后,立马开口“姐,来了。”
“嗯,拿几瓶酒。”
“好嘞,指甲真好看。”夏递酒的时候,抓住细节,猛夸了一顿。
“刚做的,怎么样。”
“好看,很贵吧。”这一次,我看的出来,夏是真附和,敷衍到连点演技都没有,但是女人是沉浸在羡慕的眼光之中的,应该不会察觉。
“当然了,好几百呢。”女人说着,把自己的头伸过来,满脸笑容的说“贾哥回来了,身上不少钱呢。”
“贾哥从里面出来了,不是说好几年吗?”
“表现的好呗。”
“他哪来这么多钱,抢银行了。”夏吭声冷笑,用不屑的语气假设到。
“装什么装,前几天他不也去找你了。”
“放屁。”夏脸上突然沉下来,这脏水被泼的不明不白,夏被激怒了。
“别装了,看到贾哥有钱了,自己考不上大学,开始傍高枝了,我那天亲眼看到他眉开眼笑从你房间里出来的。”
“哪天?”
“五六天前。”
“扯淡呢,我三四天前才高考完。”夏敲着桌子和女人强调到。
突然,夏抬头,眉头紧皱陷入沉思,“妈了个逼,姓贾的。”夏说着,胳膊支撑自己跳出了柜台,我被夏突如其来的情绪吓坏了,身体一震,大声喊住夏“干什么去?”
夏不说话,跑出了酒吧,我想跟着夏一块跳出去,但是我的臂力没有支撑我起来,只好从旁边掀开板子出去。
夏飞快的跑着回到家里,我跟在后面,大步跑的追过去,“你干什么去,夏。”
夏不说话,一个劲的忘家里跑,整个身体都是紧绷的,夏到家后,费劲的挪动半个烧焦的书橱,书橱很重,我连忙伸手帮忙,挪开后,夏一把松开,眼睛紧盯着书橱后面的砖头,抽出来后,拿走了里面的铅笔盒。
夏一猛的松开手时,我感到所有的重量瞬间压倒我的身上,我不敢松手,怕砸到夏,但又支撑不下去,一点一点的往下放,到最后看到夏后退了几步时,猛地将书橱放了下来,那一刻,我感到楼的地面都在颤抖。
“狗日的王八蛋。”夏打开了盒子,盒子里面一堆乱七八糟的纸,夏不在乎,统统倒了出来,底下是一些卫生纸,夏把卫生纸都翻烂了,也没有翻出什么东西。
夏猛地坐在地上,望着铅笔盒空空的发呆,一下子丢了魂一样,我小心的戳了一下夏,夏抬头看我,小声的问“你怎么在这里,谁看着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