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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阅读

      钻石之伤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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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钻石之伤 作者:未知

    第 1 部分阅读

    书名:钻石之伤

    作者:renyoyo

    文案

    他说:“你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你只要站在原地,我就会拼尽一生永远追逐你,永远拥抱你。”

    他说:“辜负她?我怎么敢辜负她?我现在想做的,能做的,就是等着她辜负了我!”

    他说:“你这个样子……真让我……厌倦了。”

    他说:“我对你的爱,就是这一滴泪,现在我都给你了,所以,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她说:“我们已背道而驰走的太远,纵是回头,有生之年也赶不及相遇。”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强取豪夺 豪门世家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戚蝶,付名绪 ┃ 配角:沈浩,戚雨 ┃ 其它:你只要站在原地,我就会拼尽一生永远追逐你,

    、楔子

    深夜,没有一颗星星亦没有一丝月光的深夜,沉静如山,昏暗如墨般的深夜,偶有一两滴露水从那将要枯死的巨大樟树上簌簌落下,一滴、两滴……悄无声息。

    江州儿希会古旧的宿舍里,只有一楼的一扇窗户有灯光莹亮,那窗只开了一条小缝,满携沉湿的空气顺着这小缝跐溜溜地钻进去,陆冬生不由打了个寒战,她起身啪地一下把窗合严,又捧起桌上那本黑色皮面的笔记本,继续聚精会神地看下去,一片寂静中,翻页时她的手指和纸张的摩擦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当东方出现缕淡淡鱼肚白的时候,她终于抬起头来,却仍是凝眉沉思,耳边始终回荡着几句话“你害了我,害了我爸爸,我要让你亲手杀死你的孩子”,“是你杀死了我唯一的孩子”。她又想起了几天前的拍卖会,那颗血红色的美钻以天价拍出时哗然的场景,“哦,不,不可能是这样!”她深深地摇了摇头。

    暮然一低头,她却发现笔记本封底上还有一行字“犹记初识君,青涩不知味……”一切就如此戛然而止,这两句话后面该是什么哪?

    她不清楚,只在心底打定了主意,明天再去拜会罗太太。她揉揉眼睛,又继续在电脑键盘上敲起字来……

    、相看俨然

    4点59分,口袋里的手机振动着发出嘟嘟两声脆响,取出一看,正是沈浩的信息,没有字,只有一个笑脸和一个吃饭的图标。关电脑、打卡、等了电梯下来,等我来到附近路口,沈浩的车已稳稳地停在那儿。

    “小蝴蝶,今天想吃什么大餐,哥带你去。”沈浩一面缓缓往前开,一面戏谑地说道。我的名字是戚蝶,小蝴蝶是他对我的昵称,其实他也不过大我两岁而已,却常常以大哥哥的腔调自尊。

    “你说吧,我都可以的,”我系好了安全带,转头向他说。

    他的眉毛挑了挑,“女人不要老说‘都可以’,今天给你选择的权利。”

    客观地讲,他的眉毛长的不甚好,稀疏,又远不是那种整齐有气势的剑眉,而是略略有点弯曲,眉尾又散开,颇像哈利波特的那把扫帚,破坏了这张还算英俊的脸。

    “那去‘蕉叶’吃,好不好?”我思索了片刻后问他。

    “‘蕉叶’啊”,他略略停顿,“说实话泰国菜的味道我有点不习惯,要不我们去吃韩国菜,可以吗?”

    我认识他还不到三个月,对他的口味也确实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他是典型的北方男子,偏爱面食,似乎还有点嗜好吃辣。我莞尔一笑,“当然可以。”

    在北京呆了四年,口味似乎也被同化了,逐渐适应了口味浓烈的菜肴,也开始学会吃辣。车窗外的天还是灰蒙蒙的,虽然呆了四年我还是不太喜欢这里,天永远是灰蒙蒙的,像蒙了一层雾气的车玻璃,冬天的风干冷,像刀子一样,夏日的太阳像白炽灯,刺眼又明亮,炙烤得大地也裂开了一道道的伤痕。还好,此时正是夏末秋初,正午有微微的炽热,傍晚是恰到好处的淡淡凉意。

    沈浩是个幽默的人,即使吃饭,他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天马行空的玩笑话,让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几次。他犹如四月的暖风,吹走我心头的积尘,回想第二次偶遇的四目相对,却正是哪处曾相见,相看俨然。也许只有和他在一起,我才可以忘记过往的种种,我才可以将那颗封闭的心展开,因为我想全心全意包围他,温暖他,虽然他这么的阳光灿漫,并不需要我些许的温暖。

    吃完饭,他拉了我的手走出来,他的手掌宽大却不浑厚,我可以很分明地感觉到他指节间的段段瘦骨,他饭量不小,人却清瘦,连这双手也可怜的没有一块厚实的肉。我自然地把手蜷缩在他的掌中,我想起了我们次牵手,彼时心底隐隐还有那么点羞怯,慢慢地、悄悄地把手抽出来,只留了两个指头在他食指和拇指间,而他似乎感觉出来,即时轻轻放了手……

    》次初见沈浩是在我来嘉华公司面试的时候,那时我正是大学毕业生求职狂潮中的一员,因为读了一个看似别致实则空空的“中文系”,我犹如一只无头苍蝇,遍地撒网,奔波于一栋栋的写字楼间。

    在那间小小的会议室里,我次见到他,高高的个子,十分清瘦,虽然穿西装结领带十分商务,但那感觉怎么看怎么像一个职场新人。

    面试结束,他亲自送我出来,门口,他伸出手来,嘴角绽出顽皮的笑,“我叫沈浩,希望下次再见到你哦。”

    我也伸出手来,然后客套应答,“谢谢,我也希望如此。”

    他只微微轻握一下我的手指,随即帮我按了电梯的下行键,电梯合上的一瞬间,我听见他最后一句话“你到时一定要来上班哦!”

    两天后,我收到了一家城商行的offer,没多久,又接到了嘉华公司的电话,通知我下周去上班。挂了电话,我却犹豫了,城商行的工作对于我来说,用一句话形容是再贴切不过,那就是“天上掉馅饼”,可是我又想起了沈浩,他那句似有些许急切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你到时一定要来上班哦!”这句轻轻的话像是白天鹅翅膀末端的一根羽毛,似有似无地撩拨着我的心底……

    人总是很奇怪,面前只有一条路的时候期望着能找到另外几条路,期许着其中或有一条捷径,可真真有另外一条路放在面前的时候,又患得患失,左右为难,因为不知道哪条才是真正的捷径,选择真是件难事!

    我终于做出了选择,可我又觉得这是个愚蠢的行为,我聊且自我安慰,家里的债务已基本还清了,戚雨也已经上了大学,我不用再为了钱来违背自己的意愿了,想到这儿,我的心忽然抽痛起来,一种久违的感觉骤然涌上心头,像千万只毒蛇游移在四周噬咬,窗外空旷的天似乎也瞬间黑暗,四周静寂得可怕,我只听见自己的心一下一下地跳,是久违的沉重……

    几天后,我找出自己唯一的那套正装换上,早早去了嘉华公司。这一次,我又见到了沈浩,这次的他没有西装领带,略略休闲的装扮看起来就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见到我似乎很高兴,兴高采烈地和我打招呼,我笑着回应他,不小心触及他的目光,四目相视的瞬间,我忽然觉得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或是梦中、或是前世也曾如此相视不言吧……

    工作简单又单调,只不过有了沈浩,一切似乎又多彩起来,他常常在sn上和我偷偷聊天,我觉得他的话真多,不过这丝毫没有让我厌烦,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看到sn上他的头像闪动。然而在公司里

    ,他似乎很沉默,大家都说他是老板的亲戚,空降进来的,很久后他才告诉我,他是老板的儿子。

    一个月后,我们开始了次的正式约会,地点是沈浩选的,竟然是在故宫。那天堵车堵了好久,我整整迟到了四十分钟,我一向不喜欢迟到,期间着急地打了几个电话给他,他嘻嘻地笑,嘴里含含糊糊说道:“我正在旁边吃早餐,你慢慢来,我吃饭很慢的,来早了打断我吃饭,我可是会不高兴的。”

    我紧赶慢赶到了故宫门口,却看不见他的影子,直到听到他的叫声“喂,我在这。”

    我转头才发现他大大咧咧地坐在僻静处的台阶上,他见我走近站起来拍拍屁股说道:“今天次见面你就迟到,罚你给我当导游。”

    “没问题,”我忽而想到他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这里估计你都烂熟了吧,还需要我给你当导游吗?”

    “需要,”他低下头来,隐晦地一笑,:“其实今天是我次来这里。”

    “真的还是假的?”我有点不相信……

    不过我还是当他是个“故宫盲”,把我肚子里所知道的有关这里的东西全部说给他听……

    一个年轻的外国男人搂着一个中国女孩从我们身边走过,我注视着他们亲密的背影,沈浩忽然问我:“你会接受和一个外国人结婚吗?”

    我愣了,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想过,我想了想说:“应该会吧,我觉得两个人的交流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彼此沟通没问题,还是有可能的。”

    他没说话,我反问他“你哪,你会不会和外国女人结婚?”

    他很肯定地说:“不会。”

    “为什么?”我奇怪,

    “因为人种不同。”他笑笑回答。

    这么奇怪的理由,西方人、东方人还不都是人吗?不过我马上回到主题,继续给他当导游。

    只到许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个奇怪的理由不过是男人内心深处潜藏着的理想情节在作祟,是所谓的完美和无暇。可惜,我的后知后觉始终太迟了。

    、随心瞩意

    “喂!想什么哪,到了,下车。”沈浩的声音一下把我拉回现实。吃饭的时候我们说好来看电影,随便选了一部英国的片子,就近的开场时间正好。我们都偏爱英国的电影,或许是那特有的中世纪情怀作祟,亦或是习惯了细细品味中的无奈和释然。

    片头开出,我才发现是乔怀特的片子,他的电影总是充满湖畔诗人华兹华斯的唯美风格,塞纳河畔少女的烂漫清新,还有英国人特有的谦逊内敛的绅士气息。

    不知道是影院的缘故,还是导演本身的用意,中间一段长长的黑夜场景模糊又阴暗,以致于让我看不清楚、想不真切究竟发生了什么。正是那个暗夜,招风的表姐被人□,13岁的妹妹是个想象力丰富,狂热迷恋写作的小姑娘,她将诸多的事件联系在一起,认为罪犯就是罗比,她甚至亲自作证。因为她的证词,罗比被判有罪入狱。姐姐则坚信罗比是无辜的,她悲愤地与家人断绝来往;继续与狱中的罗比相爱。三年半后;罗比出狱;但不幸的是战争爆发了,他立刻远赴法国参加对德战争。

    故事接近尾声,姐姐和罗比有情人终成眷属,在海边过着幸福的日子,妹妹也已成年,为弥补自己的假口供对姐姐和罗比造成的伤害,她没有进剑桥读书,而是当了护士,并寻找到他们忏悔,请求原谅。迟虽迟了,但我以为这故事总算有个还算圆满的结尾。可没想到,镜头切换,老年的妹妹坐在摄影机前向记者讲述,这个美好结局只是自己在小说里编织的又一次想象,现实无情又悲凉,罗比没有等到那一天,姐姐也被德军炸死,她也来不及开始忏悔。

    一场戏看完,我不禁有些唏嘘生死离别中宿命的无奈,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机缘巧合,让掺杂了想象和偏见的情感不经意间造就了误人一生的悲剧。倒是沈浩似乎未受这悲剧的影响,喧闹的街上,人来人往,灯光或白或黄,昏暗又浓烈,映照着这匆匆过客的浮华,他快活地吹起口哨,声音轻柔又明亮。

    “周末来我家吃饭,怎么样?”他低头凝望我,眼中是淡淡一缕狡黠顽皮的笑意。

    我有些紧张起来,他的妈妈我在公司见过几次,一个精明的女人,虽然和蔼但却多少有那么些傲慢,我能感觉出来她看我的目光有微微的异样,也许她已经多多少少发现了沈浩和我的秘密。心底的自卑和不安像一个个小蝌蚪在水面乱撞,我干巴巴地说:“我还没准备好,再过段时间吧!”

    “准备什么啊!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早死早超生。”他故意嘲笑,随后轻捏一下我的脸颊,“况且你也不丑嘛!”他见我不语,收敛了笑,“好了

    好了,那我给你点时间准备,不过要快点哦,过期不候!”

    沈浩给我的准备时间确实不短,转眼间秋天就到了,北京的秋天干燥又多风,呼啦啦的风吹走了树木的绿,四处是萧瑟的萎黄,细小的灰尘随风漫天飞舞,蒙在脸上,呛入鼻中似乎要无休止地钻到心底。

    我眯着眼,捂着嘴站在这风中,公交车半天不来……等了近二十分钟,终于来了,十来个人一拥而上,我被挤在门口,后背紧贴着门,车子一晃一晃往前开,尘土的味道一阵阵从门缝中钻进来……

    到了站,下车,再换另外一趟,人少了许多,郊区的路车子不多,司机开得飞快,左右乱窜的超车,一个一个的急刹,我紧握着扶手,整个人像是海浪中的小舟,被甩的忽前忽后,一个个的颠簸,心脏也几乎要窜出来……

    几近正午的太阳悬在空中,清冷的淡黄色的光芒透过尘埃交织成的薄雾射在地上,投映出白杨树光秃秃的树干,残存的几片树叶的倒影在地上一晃一晃,犹如夜晚中一个个小松鼠的大尾巴在一摇一摆。走进学校的大门,骤然感觉风没有了,空气也清新湿润起来,这儿仿佛是一片独立于世的乐土……

    刚到宿舍楼下,我远远就看见戚雨站在那儿,待我走近,她一手去接我手中的袋子,一手一把挽了我的胳膊“姐,怎么这么大半天才到,堵车了吗?”

    “没有,等车等了半天。”我分了一个袋子给她,另一个挽在胳膊上,腾出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

    “沈浩哥哥哪,没有和你一起来?”她习惯管沈浩叫“沈浩哥哥”。

    “他前两天出差去了,还没回来。”

    “哦”戚雨轻轻应道,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针织毛衣,宽松的款式反而衬出了婀娜的身姿,脖间松松的系了条暗红花纹的长丝巾,愈发显得肤若凝脂,她的眉是如黛般翠生生的黑,似是暮春时节的柳叶,剪裁精致,她的唇是淡淡的润润的粉红,亮晶晶的,像水果摊上涂了蜡的红苹果……

    一瞬间的回头才发现,两年多的时间竟是去的如此飞快,那个小时候哭喊着“我不要练琴”的小丫头如今也出落成了大姑娘,也忽然懂得画眉描唇,淡淡装扮了。这箐箐音乐学府中,她为谁容?不过不管为谁,她必然是随心瞩意,不管为谁,他们必然琴瑟相合。曾几何时,同样年轻的我,一样不需粉黛犹可清亮照人的年纪,也曾淡淡装扮,只可惜何谈随心瞩意……

    “姐,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都超过妈的了!”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盒子,舀了一勺鱼冻在嘴里,这是家乡的做法,每年冬天妈妈都会

    做一些,最适合冷着吃,一点也不会腥气。

    “慢点吃,小心鱼刺”,我在她床上坐下“你室友们哪?都不在?”

    “嗯,一个最爱学习的去练琴了,另外两个约会去了。”她一面吐出一根大大的鱼刺一面含糊回答。

    “哦,你最近功课怎么样?大学里没老师管你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别光顾了玩,等到毕业时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知道了,你现在快变得跟妈一样啰嗦了!”她故意向我吐了吐舌头。

    我打开袋子,拿了件卡其色的风衣出来“上次你看中的衣服,前两天我去逛,见打折就买了给你,还是那个号子,你试试合身不?”

    “呀,姐姐你真好,来抱一下!”她的眼中冒出惊喜的光,她终究还是个小姑娘,看见心仪的衣服就开心的不得了,这样真好,如此的简单就可以让一个人快乐,我忽然觉得好羡慕她。

    她果真来抱了我一下,然后换上那件风衣,幸福地在镜子前照了正面又照反面,镜中的人真真是笑靥如花。

    太阳斜斜坠在天边,车子晃得我快要睡着了,那半摞钱静静的蜷缩在我的口袋里,也快要睡着了。刚发了工资,我拿了给戚雨,她只收了一半“我现在是戚老师了,”她调皮地笑“姐,我找了个家教,教一个小孩弹钢琴,改天我再找几个,一个月的生活费就不用愁了。”

    我亲爱的妹妹,这么年轻的妹妹,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宝贝也开始自己赚钱了,我忽然觉得心酸,如果不是那场大火,如果爸爸还在,妹妹就不用把美好的时光都用在陪着小孩子弹那一个个单调的音符,她可以去和同学一起练琴,她可以去和男孩子约会……她可以慢慢的快乐地消磨着一寸寸光阴。我也可以,我也可以享受我正常的人生……,车子的报站声响起,我才猛地发现已经到了,慌忙拨开人群下了车……

    、我心似君心

    狭小的洗手间里,我蹲在那洗衣服,昏黄的电灯泡,同样昏黄的几缕光,照在白色的衣服上,看起来衣服也泛出淡淡的黄色,分不清是污渍还是灯光,我涂了肥皂在上面,使劲地搓,一个个白色的泡沫不断冒出来,破灭时却又闪烁着黄色的光芒,就像那陈年旧事,不去想它,它就是棉花糖上那一抹白,可要是去想它,它就成了棉花糖上的一滴血,红得那么刺眼,红得那么刺心。

    我刚晾了衣服,电话就响了起来,是沈浩,“喂,我亲爱的小蝴蝶,你在干嘛哪?”他的声音甜腻,像一个年轻的妈妈在午饭过后的时间,偷偷在办公室里打电话给幼儿园的孩子。

    “我刚洗了衣服,你哪?”听到他的声音,我不觉高兴起来。

    “我在想你啊,我站在你的窗下,对着月亮想你。”他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啊,月亮姐姐还没出来,估计和吴刚喝酒去了,喝着喝着把上班这码事儿也忘了。”

    “乱说,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嘛!”我轻轻叱他。

    “是啊,原计划明天回来,不过北京这儿的小蝴蝶扇扇翅膀,大西洋的海水就大浪滚滚了,更别说是这么近的渤海湾了,所以我就立马打道回府了,不然晚了可是要被拍死在海难上哩!”他继续贫嘴。

    “真的回来了?”我知道他惯会玩笑,不禁问道。

    “骗你干嘛!我命令你快点下来,我还没吃晚饭哪,快下来请我吃晚饭!”他变了一幅命令的口吻。

    我把窗帘拉开一条缝,欠着身子朝下望了望,昏暗的灯光中果然有一个高高的清瘦身影,“好啦,我马上下来”。我挂了电话,换了鞋跑下去。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吃饭?”我到了他面前就问道。

    “为了早点回来见你,忙着赶火车,”他坏笑一下,“我都要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你这个刽子手快点带哥哥去吃饭”。他一把揽了我的肩。

    “算了吧,真要吃饭火车上也可以吃啊,别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我随着他往外走,他的衬衣上有淡淡的香味,我的鼻子一向很敏感。

    记得我们刚认识没多久的一个夜晚,在街心花园里的一条小径上,我们离的很近,我也闻到有这么一缕淡淡的香气,于是我说“好香,”他抬头望望说道:“是合欢树的香气吧。”那时正是初夏,合欢树上一簇簇毛茸茸的花朵开得正盛,纤细如羽毛的叶子都闭合起来,在淡淡的灯光下,只见满树或浅红或深红的花簇,如天边的片片晚霞。我抬头深吸一口气,“不是这个味道”,我侧身同他说,却发现那一缕香在他身边渐渐浓成了几缕,“是你身上的味道

    ”我肯定地说。“是吗?”他疑惑,“我又没用香水,你靠近些,再来闻闻。”我将脸凑到他的胸前,离得如此之近,静寂中我似乎听到了他突突的心跳声,犹如转得飞快的秒表,我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不过我已经确定了“就是你身上的味道。”“果真是吗?”他自言自语,低头使劲嗅了嗅衣服,“哦!戚蝶,你真不愧是属狗的,鼻子也忒灵敏了吧!这么点味道你都可以闻出来。”他故作敬佩的看了我一眼,说道:“我只是偶尔在衣柜里喷点香水,可能染在衣服上了,我有时候喜欢这种淡淡的似有似无的香气。”

    后来,我次坐他的车,也闻到了这个淡淡的味道,再后来,我次到他的房间,也有那淡淡的味道。那天,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静静的午后,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房间,温暖又明亮,我们坐在地上听克莱德曼的钢琴曲,他收藏了很多纯音乐的cd,整整齐齐的码在柜子上,这天我次知道了英格玛和千世子,我们一起听了很多纯音乐的曲子。我们谈论欧洲的古典音乐,谈论中世纪的英国文学,谈论各自心底最不切实际的种种梦想和幻想……

    我们去了附近的一家面馆,按照他的要求,我请他吃了一碗面,是他最爱吃的牛肉面,他照例加了一大勺辣椒,又倒了醋在里面,顿时,又酸又辣的味道在我的鼻子中氲藴开来。

    他似乎真的很饿了,狼吞虎咽地吃完,满足地靠在椅背上。他向来是个对物质没有太高要求的人,比如现在的一碗面就可以让他如此满足,一直以来他追求就不是物质和财富,他想要的只是身心的自由,这一点我和他一样清楚。他似乎有点疲倦,伸手松了松领带,他今天难得的西装革履。我猜想是不是去天津出差不顺利,我知道他是去谈一笔生意,“今天和对方谈的怎么样了?“我轻轻问。

    一丝厌烦浮上他的眉梢,“还好,算了,别谈这些事情了,我们出去走走吧。”他说。

    “好”我应了他一声,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

    路上静悄悄的,难得一丝风都没有,他牵了我的手,我们沿着巷子慢慢地走。一个多月前他被调到了销售部,这个是迟早的事,作为沈家唯一的儿子,他是父母事业的接班人,他的未来早已注定,注定不能做他喜欢的事情,注定沦落为他厌恶的浮华中的“商人”,注定每天要装腔作势虚伪地和那些他不喜欢的人打交道,这样的日子他躲啊躲,在大学时他就故意挂科,多读了两年书,多过了两年逍遥的日子,可是该来的还是要来。我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人生总有万般无奈,即便是他,象牙塔里的人,外人看

    来也是有千般风光和幸运,可内里的无奈和压抑谁又知道。

    “小蝴蝶,下礼拜去我家吃饭吧,我跟我爸妈说过了,他们也很想见见你。”走到巷口的时候,沈浩低低同我说。

    借着巷口那一盏路灯,我抬头凝望他,他满脸的微笑,迎上我的目光,用眼睛来询问我。如果我想要往前走,这一天迟早要到来,客观地讲,对我来说这一天来得越早越好,所以我心底早已做好了准备。可是我却低低地说了一句话:“沈浩,我害怕。”

    “怕什么,又不是让你卖身给我,再说我妈又不是‘李亚平’他妈——”他坏笑,“不舍得给你多吃一块红烧肉,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他半正经半开玩笑地说。

    “卖身”两个字犹如黑夜里的闪电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我的心骤然一紧,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角,我勉强冲他笑笑,说道:“不是这些,我是怕我达不到你们家的要求,我跟你门不当户不对,又没有商业头脑。”

    他忽然松了我的手,退后一步像端详陌生人一样看了我几秒钟,又上前双手扶了我的肩笑了起来,他的手臂也随着他的笑微微颤抖起来,“你笑什么?”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他的笑声慢慢消失,“想不到你今天这么谦虚,我心中高傲的戚小姐居然在我面前也会不自信,我们全家真是受宠若惊啊!”

    “我哪里有资格高傲,你别乱说了。”我推掉他放在我肩上的双手。

    “还说不高傲,我次亲你,你就一个人走掉,害我在后面追,还好两天不理我。”他不满地说。

    我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件事,他还对着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斤斤计较,我反驳他:“喂,你别乱说好不好,当时我都说了不行了,也跟你说了如果那样做我要生气的,你还要乱来,我当然会生气了。”

    “那我现在还要乱来!”他说了这句话就飞快地在我脸颊上亲了下,“这点事只是沧海一粟,你的罪行是罄竹难书。”他把我搂在怀里,略带恳求地说:“下周来吧,我爸妈真的很想见你,我也很想把你介绍给他们。放心,你完全符合我的要求,这辈子甚至下辈子,我只会和符合我要求的人在一起,而不会和符合他们要求的人在一起,绝对不会。”

    我环抱住他的腰,使劲点点头,“嗯,我会去的。”是的,我会去的,就算前方是万丈深渊,就算所有的人都不喜欢我,只要沈浩愿意,我就愿意和他一起走下去,哪怕再难再苦。

    、誓言

    两个礼拜后,我被调到了销售部,而沈浩被派到了韩国的驻点,我知道这种安排的深意。沈浩得知消息后怒不可遏,他在董事长办公室和他的妈妈大吵了一番,全公司的人都多多少少知道了这件事情。晚上,我们一起吃了饭,他的心情明显受到了影响,我次看到他如此的低落,我们谁都没有说一句话,各自慢慢的把饭吃完。

    在我那间租来的小小的屋子里,我们坐在床上,电灯还是那种老式的灯泡,散射出昏黄的光影,地上是他清瘦的倒影,屋子的空间太有限,因为他太高那倒影连头也没有,一大条黑影在地面一动不动,犹如蒙上了一条黑色的地毯,他的脸在光影下是赤黑的,眉毛愈发不清晰起来,眉尾也愈发显得开阔,他的眼睛平时看起来是很大的,此时却隐约只能看到一点黑,像暗夜里广阔湖面上小小的湖心岛,我忽然觉得诡异的陌生,一丝悲凉自我的脚底爬上膝盖……

    “我不会去韩国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的。”他的声音坚定,无坚可催的坚定。

    其实上周和他的父母见面后,我就预感到了未来的种种磨难,他的爸爸内向谦和,和我只寥寥讲了数语,我分辨不出他是喜是厌。而他的妈妈骨子里无疑是不喜欢我的,虽然她很客气,对我嘘寒问暖,吃饭的时候也关怀备至地夹菜布汤。她拉着我的手感慨万分地讲沈浩爸爸和她创业的艰辛,讲对沈浩的种种期许,称赞沈浩是多么听话又优秀的孩子……

    然后,在沈浩去接电话的空挡,向我暗示她心目中准儿媳的标准,能够辅助儿子将沈家的事业发扬光大。还好,她没有将我一棒子打死,还给我了一个机会,一个成长为沈家准儿媳的机会,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她说声谢谢,谢谢她给了我这个难得的机会。或许她说的很对,我要慢慢学习,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商人”,学会如何“相夫”。一整天的思考已经让我打定了主意,此时此刻的抉择很简单,简单得似乎都不能称之为抉择,没有办法的办法,我是要珍惜这个机会,谁让我决定和沈浩在一起哪。只不过我没有信心,一点点也没有,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让她满意。

    “别这样,听你妈妈的话,去韩国又不是离开我,这里离韩国还算近的,你还可以经常回来啊。再说,也不会去很久的,你父母肯定也舍不得你的。”我安慰他,其实也是在安慰我自己。

    “戚蝶”他叫我的名字,他很少如此郑重其事地叫我的名字,“你辞职吧,我来养你,我们公司的销售应酬太多,业绩压力也大,不适合女孩子来做,我不想你做不喜欢的事情。”

    那一丝悲凉忽然从我的膝盖直窜到头顶,寒气彻骨,人生不如意十有□,谁又能免俗,谁又能不做不喜欢的事情,我强笑:“你看你才这点事情就想让我一走了之,你也太小看我了,其实我也想多锻炼锻炼,说不准哪天我就成了知名的职业经理人,到时候你请都请不来哪。”

    我继续说:“既然董事长已经说了,只是让我以轮岗的形式熟悉熟悉各部门的业务,又不是让我当销售员,又没有业绩要求的,你不用担心的。如果我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要拒绝的话,那董事长岂不是要对我有意见了,这样以后恐怕我和她相处就难了,所以……”我拉了他的手,“为了我们的将来,忍一忍,为了我,忍一忍。”

    他望着我,良久才说:“好吧,但是,我不会去韩国的。”我刚要开口,“别劝我。”他边说边用嘴唇堵住了我的口。

    他把我扑倒在床上,他的吻轻柔又深邃,慢慢的,慢慢的,他的嘴唇滑过我的脸颊、耳垂、脖子,他喃喃说“小蝴蝶,我爱你……”,这话语深情又甜蜜,像浸了蜜抹了糖的玫瑰花蕊……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开始扯我的衣服,“别这样”我用力阻止他,可他似乎已经意乱情迷,根本不顾我的反抗,反而愈发激动起来……“戚蝶,我这辈子非你不娶!”他扯开了我的衣服……

    古往今来人人都爱山盟海誓,只因相信未来的美好,誓言就是那遥远天边的明月,是漫漫黑夜里旅人的指引,虽然朱丽叶都说请不要指着月亮来起誓,因它阴晴圆缺最易变,可是它的美好却让无数人倾心,纵然易变也执着不悔,歌中不是有唱月亮代表我的心吗?我也不能免俗,只是这誓言从沈浩口中说出,我便不觉得它是月亮,它是宇宙中最稳定的那颗恒星,亘古不变,更何况是我此生这短短的百年,正是白驹过隙。

    于是,我搂住了他的脖子,迎合地去亲他的脸颊,其实我知道此时在我的心底已绽开了一朵意念的花蕾,那就是即便我们下一秒将永不相见,我也愿意把我自己贡献给他,只要他愿意,因为我的心早已和他的心融为了一体。

    可是他却停下了,他紧紧搂着我,把头贴在我的脸颊边,他起伏的胸膛压得我的呼吸也急促起来,片刻后,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要将你的纯洁留到结婚的那一天,我会让你做我完完全全的妻子,给你最完美的婚礼!”这声音就在耳边,可又似乎那么遥远,远在天涯。

    灯影依然昏黄,墙壁上是我们的影子,那两个靠在一起的头膨胀的那么大,组成一个黑色的心形,静静地立在墙角,一动也不动。我觉得害怕,彻头彻尾

    的冰冷的害怕,像这昏黄的灯光,溢满了这小小的屋子,从四周一点点地侵蚀我的皮肤,直至骨髓……

    墙角那个心形似乎长出了眼睛,冒出了嘴巴,对着我鄙夷地冷笑,这无声的冷笑让我的心瞬间空洞……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送走了沈浩,黑暗的屋子,那一张小小的床,深咖啡颜色的床头,床头柜只剩下了一只,同色,柜身斑驳,好几块油漆剥落下来,露出黑红色的木头,地板有些地方也裂开了,焦黑的口子一条一条,像男人青筋□的胳膊上的伤疤,触目惊心。这房子太老了,这种家具的颜色正是小时候流行的,那时我也不过六七岁,和爸爸去城里的叔叔家作客,踩着灰黑的水泥楼梯,一踏入叔叔的家,满目都是新鲜的深咖啡色,地板、桌椅,上午十一点的阳光很明媚,可那屋子却幽暗又压抑……

    我在黑暗中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天花板,窗帘的遮光性太差,外面幽暗的灯光映进来,天花板就有了一道灰白的光带,忽明忽暗,仿佛在嘲笑着我的虚伪和自欺欺人……

    这个夜晚我以为我会失眠,可是我却睡着了,虽然过了很久,虽然我瞪着两只眼睛躺了很久很久,但我最终还是睡着了,看来我要比我想象的坚强很多,确实,比这难熬一千倍一万倍的日子我都可以睡着,这又算什么,没有人会来帮我,人情的冷暖我早已尝过,我只有靠我自己,所以我要睡着,这样我才有力气让所有的痛苦和悲哀都成为过去。

    沈浩最终没有去韩国,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和他的母亲交涉的,他嘻嘻哈哈地约我去庆祝胜利,又带我去商场,买了好多衣服给我,又买了戚雨心仪的礼物。我没有问他,既然他想在我面前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当然要配合他,难得的苦中取乐又何乐而不为,权且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眨眼间我调到销售部已经一周了,日子枯燥又繁忙,熟悉公司的产品,了解现有的客户和潜在的客户,狭小的办公桌上文件摞了厚厚一叠,我一份份看,聚精会神地看,想把这些都刻在脑子里。

    周末,戚雨来找我,沈浩载着我们去吃火锅,北京的深秋已经很冷了,热腾腾的火锅,香辣的蘸酱,一顿饭吃完,戚雨的鼻头也红红的,她自小也喜欢吃辣,来了北京两年更甚,最爱辣味的火锅,和沈浩倒是如出一辙。吃了饭我们又去看电影,戚雨兴致盎然,依旧是那么的活泼可爱,少年不知愁滋味,这正是她此时的写照吧。而她一来,我的烦恼和愁绪似乎也暂时散去了很多,回到家已经不早了,我和她就挤在那张小床上,拥着一床棉被,温暖又温馨。

    她入睡的很快

    ,她睡得如此沉静,离得这么近,我都几乎听不到她的呼吸声,昏暗中我依稀看到她的脸,似乎嘴角还带着笑,这样真好,我真希望她今后的每一个夜晚都睡得如此沉静。

    、尘劫一瞬

    沈浩出差去了,要去韩国半个多月,他离开的匆忙,前一晚只打了个电话给我,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他一向是比我还要啰嗦。挂了电话,那一丝一缕的怅然和失落开始慢慢涌向鼻尖,酸酸的,不过我的眼睛却依然干涩,因为白天看了一天电脑。我使劲挤了挤眼睛,想挤出点液体湿润下眼球,可是半滴也没有,我忽然想笑,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刻,连想要一滴眼泪都成了奢侈的愿望。难道真如红楼梦中所说一个人的泪水也有度,流光了就再也没有了?那我的泪水未免也太少了。

    前些天风平浪静,偶尔在公司遇见他妈妈,她对我客气又友好,我不禁一度怀疑是不是我自己多想了。可是,我很快就知道并不是我多想了。

    销售部的张经理交代给我一项工作,要我去跟进中业公司的合同。中业公司是这个行业上游数一数二的大鳄,签了他们一单合同,至少受用三年,可是,公司从来没有和中业有过一单业务,之前销售部也多次送了产品资料过去,但却都是石沉大海,毕竟公司的产品既无品质优势又无价格优势,谈何容易。从来没有合作过,又何来跟进,明明就是让我去开拓一片新的疆土,把这样一个犹如大海捞针的任务交给我,然后看着我、等着我碰壁,然后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堂而皇之地反对,然后一二三再二三地让我知难而退,最后退到他们家门之外。

    可是我没有退路,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人逼我,就像当初……就像那噩梦般的当初……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起床,挑了套正式但又不呆板的衣服,淡淡地画个妆。读书时候的我从来不化妆也不会化妆,跟沈浩在一起后,才略略会了那么一点点,他喜欢女人化精致的、很淡的妆容,他说我的眉毛太淡,唇色有些苍白,桌上这盒眉粉还是他送的。

    镜子里看看,很好,标准的ol装扮,只是唇色还是苍白,我不喜欢往嘴巴上抹任何东西,口红、唇彩乃至唇膏我都不喜欢,可是,今天是要出去见人的,这世道,不以貌取人的太少。于是我拉开抽屉,翻了半天翻出一只淡红色的口红来,很久很久以前偶尔买的,只用过一两次,我旋开,诱人又娇艳的粉红色膏体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发光,油润的红,几乎要滴下来。我暗自揣度它应该没有过期,这种化学物品据说保质期至少三年,比这外面千万广厦、朗朗乾坤中大部分爱情的保质期都要长久。

    下午张经理和我一起去了中业公司进行产品推介,他费了一番口舌,终于邀请了采购部的几个经理晚上一起吃饭。一行人去了附近一家高级的星级酒店,我终于见识到了真

    正的商业应酬,红的白的一起来,我成了对方的靶心,这是我次喝酒,只觉得辛辣,那又辣又痛的感觉从嗓子一泻千里,肠子似乎也搅在了一起。满桌的荤段子,仿佛我这个女性是空气,有几个人更甚,直接拿我说笑,我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一半是酒精的作用,一半是又羞愧又悲愤的情绪作祟。我不知道说什么,我本来就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这个场合我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不知道谁说了句什么,大家哈哈大笑,趁着这满屋的欢笑,我偷偷溜了出来。

    宽敞的走廊倒是寂静,我不想站在这个门口,往里走了几步到了一个转角口,前面中厅有一个穿了旗袍的女子在弹古筝,弹得不错,尤其是那一连串高难度的瑶指,轻语慢诉,婉转悱恻,绵绵不绝……

    我只觉得脸颊烫得厉害,心也扑扑地跳,站了一会儿,人似乎都有些飘飘然了……

    可只是石火电光的尘劫一瞬,我的醉意一下子去了□分,身子如灌了铅,又被浸在冰块中,是沉重和冰冷,从脚底到头顶都冒出丝丝寒气,那颗心也一下子收紧骤然止住了跳动。因为我看见了他,两年多没见,他一点也没变,还是那副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样子,身边还挽了个女子,那女子身材异样高挑,面容艳丽,像极了新近小有名气的一个模特。

    “戚小姐,好久不见。”他温和地打招呼,无丝毫惊讶,仿佛遇到我是意料之中,“真没想到,今天能在这儿又见到你。”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有生之年怎么还会遇到这个人,偌大个京城怎么就这么小。

    “到楼下等我”他对身边的女子说道,那女子莞尔一笑袅袅婷婷地离去,一双美目似有似无地从我脸上滑过。

    “怎么?戚小姐不会不认识我了吧!还是已经忘了我。”他嘴角是微微的笑意,可是我却觉得万般可憎。我很想我忘了他,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除了和沈浩在一起之外就是忘了他,可是老天偏偏不成全。

    “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老死也不必往来,所以也根本没有忘记还是记得之分。”我冷冷地回答,“对不起,我还有事,失陪。”我说完转身想离去。

    他身子一转,拦住了我,“戚小姐何必这么着急!”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实在厌恶,就把目光投向远处,我再不想和他多说半个字。

    “今天在这里遇见你,实在是意外,两年不见,戚小姐丰韵了不少啊!”我依然不说话,良久后只听见他冷冷一笑,“不知道是嫁进了豪门当贵妇,还是仅仅是这儿的一个高级陪酒女?”

    我不能平静了,因

    为我愤怒了,我一把推开他,疾步回到了包厢里,回到了我刚刚逃离的地方,此时此刻,我宁愿呆在这里,呆在这里接受刺鼻酒精中的轻佻和暧昧。一个姓王的经理一见我回来就叫道:“戚小姐,你可回来了,躲去哪儿半天!罚酒一杯……”

    此后的一天又一天,每个清晨我都旋开这不知道过期了没有的口红,然后独自去中业公司,站在那近百米高的写字楼下,抬头望望都是微微的眩晕,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连呼吸的气息也是灰蒙蒙的,白花花的阳光照在淡绿色的玻璃上,更是惨淡的绿,我整个人也被一层一层勾画,勾画成惨淡的绿。近半个月了,我陪着笑脸,绞尽脑汁地跟进,却丝毫没有进展,更别说结果了。耐心我还有,可我的自尊已经被消耗、践踏得所剩无几了……

    这两天戚雨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她似乎感觉到了我异样的情绪吧。我没有和她讲有关我和沈浩家人的任何事,我不想讲,我也不想给她平添忧虑,只草草说是工作上的问题,遇见一个难缠的客户。她还自告奋勇地要帮我应付,虽然自小她就比我活泼外向,可是这种事情哪里是她能帮的。

    期间沈浩打了越洋电话回来,他走的匆忙,手机也没开通全球业务,我匆匆和他说了几句就挂掉了,只怕说得太多会露出破绽,这些事我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他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他和妈妈的关系因为我已经有了嫌隙,我不想再把这嫌隙撕裂成伤口。我想他快乐,我想他幸福,哪怕要我伤心三生三世,我也愿意换他眉头一展,即便只是短短的一秒。

    、阴魂不散

    太阳在下午四点钟的阴霾中隐进了云端,我站在一楼大厅中,透过全玻璃的落地幕墙,正看见喷水池中汩汩的水柱翻腾,像绽开了一朵硕大的莲花,只是褪了红妆,没了颜色,现在已然初冬,前方那一大片的草坪居然还是嫩绿,几棵大树枝杈环抱,犹有春意在梢头。挑高的天花板上是璀璨的吊灯,光洁的大理石泛出微白的光,精心修剪的盆栽错落有致,这就是顶级写字楼的大堂,据说这里随便抓个人就是年薪十万以上。

    我就站在这宽敞的近乎奢侈的大堂里,手里还抱着一个大大的纸袋子,旁边就有休息的沙发,并且那沙发很舒服,我已经多次体验过了,非常柔软,坐在里面整个人就陷进去了,像坐在一团棉花云上,可现在我不想坐,我慢慢地踱着,门口站了几个保安,虽然初冬的风已经很凉了,他们依然身姿笔挺、精神抖擞。

    我刚从楼上的中业公司下来,这大袋子里是他们退回的样品,我等了一天也没能见到最终的负责人,他们也不耐烦,丢回了这一堆的样品,还要感谢前台的女孩,我捧着那一堆样品出门,开门时腾出了一只手,结果那一堆东西就很不争气地撒了满地,她帮我一个个捡起,又给了我一个大大的袋子,这袋子很新,很厚实,上面印刷着中业公司的logo和名字。

    时间一分一秒逝去,像蜗牛的步子,缓慢拖拉,我在这等戚雨,可能是周五堵车的缘故吧,她还没到。或许是这里外企比较多的原因,刚四点过电梯口就陆陆续续地钻出一个个衣着光鲜的商业精英,女士的高跟鞋发出塔塔的轻响,像小时候窗口那一串串风铃被清风抚过,渐行渐远……

    我仍然抱着那个大袋子低着头缓缓踱来踱去,在那一米之间,来来回回,往往返返……忽然地面微白的光变成了一片阴影,我也罩在这阴影之中,我抬起头,就看了一个人,阴魂不散的一个人,质地考究的黑色西装,上衣袋口露出一线白,我知道是那方折叠的再也整齐不过的手帕。

    “戚小姐,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依然是貌似温和的腔调。

    我不语,我有点不太相信这是个巧合,短短的一周多遇到了两次,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特意跟踪我,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否定了,他不至于这么空闲,也不至于这么傻瓜,浪费真金白银来跟踪我,因为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金白银。

    他嘴角一丝若无若无的微笑,看起来儒雅温和,他这个样子我看多了,越觉得虚伪又可憎……片刻后我从鼻孔发出一个简单的“嗯”。

    “你怎么在这儿?在这里上班吗?”他环顾了下四周。《

    br》“不是,等人。”我淡然回答他。

    他的目光扫过我怀中的袋子,然后忽然死死地落到了我的脸上,这眼光让我很不舒服,于是我说:“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我急匆匆往外冲。

    外面那一片草坪之外就是一条双向八车道的主干道,正是车如流水,不,是车如止水,因为已经堵得一塌糊涂。

    我还没穿过那一片草坪,那个阴影就又罩在了我的身上,“不是等人嘛,怎么又走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在这里等了,付先生,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他略沉吟了下,“能给我几分钟时间吗?我们谈下——”他手一指,“我的车就停在那边。”

    “不必了,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我向左,竟然他也向左,我向右,他也向右,我转身想逃,居然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我使劲挣,他纹丝不动,下班的男男女女从我们身边走过,不时有异样的目光,我生气又害怕,害怕被中业公司的人看到,毕竟合同没谈成,后面我还是要来这个地方。我恨恨瞪他,两年多了他的卑鄙无耻有增无减,居然到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撒野的地步,不过我知道,我斗不过他,因为我不够无耻。

    “我可以跟你谈一下,但请你先放开我。”我冷冷说。

    他果然放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车里的空间很宽阔,这可能也是豪车的好处之一,空气也清新,并没有诸如清新剂、香水之类的味道,可我却觉得胸闷,就像周一的上班时间挤在公交车里一样,胸口又闷又恶心。

    “付先生,您要谈什么?”我努力使自己平静。

    “戚蝶,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能和我说一下吗?或许我能帮上点小忙。”情真语切的一句话。

    听了这句话我真要笑了,我太佩服他了,演技和台词功力更上一层楼了已经,如果真心想帮忙,又何必当初,他最善事后扮好人。况且,我躲他还来不及,又怎么能再和他有一丝一缕的关系。

    我冷冷说:“谢谢,不过我不需要,因为我不想再和您做任何交易。”他说过他的字典里只有四个字——“成本”和“收益”,他怎么会白白帮我,事后还不知道会抛出怎样苛刻的条件,哦,不是事后,肯定是在事中,以他的精明,怎么会等到事后。

    果然,他沉默了一会,大笑起来,“终于看到你有了先见之明,很好,我也不想惹麻烦上身,你一没钱二没貌,我也不想和你做任何交易。”

    “那付先生,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戚小姐,

    请。”他走出来为我打开了车门。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比我想象的要顺利很多,我在心底暗自嘲笑自己,是啊,我又没貌,他也犯不着缠着我。我刚下了车,他的车就一溜烟地驶离了,我站在那儿,前方的马路上车流缓缓,人声车声嘈杂一处,仿佛一副完全版的清明上河图。

    我走到路边,站了一会儿,肩上却被人轻轻一拍,我一扭头,正是戚雨,“死丫头,怎么这么慢!”我故意埋怨她。

    她扮鬼脸,“每条路都堵,我有什么办法,要不你去问责下交通部部长。”

    “晚上想吃什么?这附近很多吃东西的地方?”我问她。

    她微微嘟了下嘴,“我们回去做饭吧,我想吃葱油鲫鱼。”

    还不到五点钟,公交车上已经拥挤起来,戚雨把她的包抱在胸前,小心地护着,像怕被人挤坏了一样。我知道她的包里装了什么,中午电话中她说了想要我明天陪她去香山拍照,拍那漫天红叶。这相机还是沈浩送的,戚雨曾经心仪了很久,就是我和沈浩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那天一起去买的,那天他还买了很多衣服给我,脖子上系的这条丝巾也是那天买的。相机是单反的,但却很小巧,戚雨就是看中这点,我知道这相机价格不便宜,但这车子一个个的急刹,于是我说:“小雨,别光顾着你的包,抓好扶手,不然要摔倒的。”

    “没事,车里这么挤,我想摔倒也没空间。”她不在意。

    “那你也拉好,相机就那么娇贵啊,碰碰就碎了?用不着两只手抱着啊!”我继续说。

    “是很娇贵的,这个镜头不能挤不能压的。”她嘟囔道,又说:“那我靠着你好了。”

    她靠在我身边,车子慢慢开着,她不再说话,似乎若有所思……

    、万般感激

    第二天早上,我一觉醒来,只见满屋阳光,白晃晃的刺眼,原来昨晚忘了把窗帘拉上,赶紧又把眼睛闭上,心想八成是很迟了,原想着早点起来去香山。

    慢慢睁开眼睛,从床头柜上取了手机,已经九点钟了,我推身边的戚雨,“小雨,快起来,都九点了”。

    “唔……等下再叫我。”她呢喃着翻了个身。

    我拍拍她的肩膀,“快点起来了,不是要去香山嘛,要早点出发。”

    她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似乎还未完全清醒,半天才说:“不去了,现在秋天都过了,估计树叶都落没了。”

    “可能还有一些没落,天气这两天才凉下来,去看看吧!”我说。

    她揉揉眼睛,“不去了,中午我得回学校去,昨晚小璐发短信给我,硬要叫我赶紧回去参加排练,系里下个月要开音乐会。”

    我笑了,“难得你这么积极,终于开窍了,不再搞个人主义了。”以前也有几次,系里开音乐会,点名叫她去,她就找各种原因推掉,我问她为什么,结果她说不想浪费宝贵时间,因为排练要占用太多的业余时间。

    “姐,你可别瞎说,我可是超级爱国、爱校、爱班级的‘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学生。”她一本正经地抗议。

    “好,你是好学生,那好学生快起床。”我一把扯开她的被子……

    两天的周末忙忙碌碌就要过去了,洗了一大堆的衣服,连带着床单、被罩。没有洗衣机,就全部用手洗,洗好后再晾在那一米见方的小阳台上,空间太小,衣服太多,都挤在一起,密密匝匝的像一片彩云,可是天空却没有一朵云,更别提彩云了,万里长空晴朗得耀眼,最难得是没有灰蒙蒙的雾霾。

    揉着酸酸的手腕,我不禁想,饶是在北京,如果在家里,这么多衣服挤在一起,潮湿的江南深秋,必是四五天都不会干。啊,又想到了家乡,想到了那平静蜿蜒的小河,沿河皆是白壁青瓦的小楼,密密匝匝的阵列也像此时此刻我悬在头顶的湿衣服,那潮湿得要微微发霉的空气,凝重得似乎要静止下来……这一刻我忽然很想回家,其实我一直都想家,想妈妈,当初我放弃了回家的工作机会,选择留在这里,留在这满是烙印的城市,不过,我不曾有一丝后悔,因为迄今为止这都是值得的,甚至是远远超越的……

    周一的清晨,我又一次旋开那只口红,那削尖的管体已圆润了几分,曾经分明的棱角已在我苍白的嘴唇上一日日打磨掉,渗入皮肤,不知道钻去了哪里。椭圆的镜中,我举起它,手却在嘴角停滞,最终我把它轻轻合上,扔进了抽屉。我就

    这样匆匆出门了,一如以往的素面朝天……

    这一刻我才知道,装扮也是需要勇气和毅力的,但很遗憾,我竟是如此懦弱和胆小,我像是被海潮追赶的流沙,一次次涌向岸边,又一次次被推入大海……

    依然拥挤的公交车上,我忽然觉得恶心,短短几分钟后头也开始发晕,我从不晕车,这是怎么回事,头越来越晕,我觉得我要吐出来了。很快到了一个站牌,我再也忍不住,弯着腰挤下了车……我坐在站牌窄窄的横椅上,微微的风吹过,是凉意,再也真实不过的初冬的凉意,我打了个冷战,竟有些恍如经年隔世的感觉。公交车报站的声音,车子引擎轰鸣的声音,刹车片摩擦的声音,人来人往的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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