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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18部分阅读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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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 作者:未知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18部分阅读

    后她不再看他骤然明亮的眼,转过身,脚步轻捷的迎了过去。

    “何医生,有人在找你!”小护士匆匆跑过来,笑眯眯地冲她挥手。“在院长室等了你好一会了,你快点过去吧……”

    护士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锦书被她挽着胳膊,终究忍不住回头。隔着切换成透明的防弹玻璃,她看见他的惊讶和喜悦,看见他贴在玻璃上对自己使劲挥手,居然还无师自通的比了个心字。微笑浮到唇边,锦书无声的用口型说:“dukopf(德语,笨蛋)”

    她刚走了两步,身后忽然有人大喊:“dukopf!”

    小护士惊讶的回头:“什么?”她只看见一片漆黑的车窗。

    锦书险些磕倒在连绵台阶上,嘴角抽了抽:“没什么……走吧走吧。”

    这句话,大概总算能把他的莫名奇妙的自责情绪抹消掉了?

    小护士带她到了位于十四楼的院长室门前。幸好电梯可以用,否则大概她穷其今天也爬不上去。护士举手敲门,一个明朗愉悦的声音回答:“请进。”

    锦书一听这个声音就想扶头。门开了,苏慕容笑眯眯地桃花眼露出来:“咦?原来是弟——”

    锦书怒视他:住口!苏慕容不以为意的耸耸肩,笑着对护士道谢。小护士红着脸说不客气,乐滋滋的走了,他这才转回来,优雅的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锦书微微蹙眉:“是谁?”

    “进去就知道了。”苏慕容诡笑,忽然趁她不备轻轻一推!锦书踉跄一下跌进门,还没来得及骂他,已经睁大了眼睛:“——顾老师?”

    然后她看见了坐在窗前微笑的克拉莉斯。

    “啊,容我正式介绍一下。”苏慕容关门进来,含笑道,“这位是瑞平长公主殿下。”

    锦书喃喃道:“dr cloris……”

    瑞平公主沈介眉——也就是克拉莉斯博士微微一笑:“很抱歉此前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名字,我叫沈介眉。”她起身走向锦书,对她伸出手,真挚的说:“劳拉,你是我们的骄傲。”她的手温热有力,让锦书心里一暖:“我还能继续叫您博士么?”

    “那当然。”沈介眉爽朗一笑,“我早就不习惯被称为殿下了,其实你可以直接喊我克拉莉斯。”她的眉目与沈家几兄妹都颇有相似,比起年轻一代的鲜活灵动,沈介眉的美是经过了千山万水云烟散尽的安然,看的锦书心生感慨。

    “……我还是叫您博士的好,否则如果我爸爸知道一定会骂我没礼貌。”

    沈介眉温煦的笑了笑:“你的父母会为你骄傲。因为他们培养了一个如此出色的孩子。”言至此,她回头一笑:“小舅舅,想必你也早就认识到这一点了?”

    顾院士本来坐在椅子上悠然俯瞰窗外的无限云天,闻言道:“那是自然。”

    苏慕容正在倒水,不由抬头嗤的一笑:“姑公您怎么还是这么厚脸皮?”

    “臭小子!”顾院士竖起眉毛作势要丢过去一本杂志,“敢这样说你姑爷爷!”苏慕容笑着举起杯子跳开:“大侠饶命——”

    沈介眉看着一老一小打闹,无奈的低头轻咳:“小舅舅,你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

    “子曰七十从心所欲不逾距。”顾院士道,“你还不到舅舅的年纪,子非我安知我之乐?”他摇头晃脑的说,“阿眉,诲汝知之乎?”

    沈介眉扶着头坐下:“……色难。”

    苏慕容憋笑憋到险些一口气背过去,忙趁机对锦书道:“这位是皇家科学院院士、燕京大学终身教授、帝国医学会名誉副会——”顾院士拍桌:“臭小子,说重点!”

    “您那么暴躁干啥。”苏慕容苦着脸说:“……他夫人是我姑祖母。”

    顾院士满意的咳嗽一声,转向在一边默默黑线的锦书:“你家导师差点准备给你在整个医学院挂黑纱了,多亏我越洋电话前去阻止,约瑟夫那个大蠢货,真是蠢的不可救药。”

    “……谢谢您。”锦书嘴角抽了抽,听到自己导师的名字被以这种语气说出来,真是无可奈何;转念想到沈介眉,心里不由一颤。她看向沈介眉时,却只见她容色安详,并无异样之色。

    陈年旧事啊……

    “我来这里,是为了安排本年度的传染病防治工作。”沈介眉不再理会神神叨叨的顾院士,温和的转向锦书,“顺便来这里见见我的两个侄子,不知道你是否知道他们。”

    苏慕容在旁边猛咳。锦书定了定神,纯良的微笑道:“知道。”

    “那就好。”沈介眉点头道,“我本来还想把你介绍给他们,想必阿晔也会以帝国有这样出色的人才而感到高兴。但他似乎一直忙于军政事务,我直到今天都还没见上他。”

    除了点头,锦书不知道自己还该做什么,耳朵根有些发热;苏慕容在一边临风洒泪:“甚矣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沈介眉不明就里,疑惑道:“什么?”

    苏慕容在锦书刀子一样的目光下坦然回答:“只是有感而发。”

    “过一会,我们一起去灵堂致祭吧。”不再追问,沈介眉轻轻叹了口气,眉间露出倦色。“死国难者,我们做多少也不算多。”

    苏慕容敛起了笑容。“我们正在向上院申请,为十四位医护人员追授彗星勋章。”他轻声道。“他们的家属此后均由院方抚养。我们还在争取回燕京举行降半旗国祭。”

    沈介眉默然片刻,叹息道:“也罢。”

    “这不够。”顾院士忽地插口道。“不说其中还有我的学生,就是医生们为了掩护病人而死,就有资格入英烈祠!”不再是挥洒自如嬉笑怒骂,他的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悲愤。“这一场无妄之灾,我也不管是哪一方的错,我只知道我前途无量的学生死了!”

    锵然一声,锦书手里的茶杯跌落在地!

    灵堂设在病房楼一楼西大厅。锦书陪着顾院士一行过去,只看见铺天盖地的白花。十四幅遗像挂在壁上,音容宛在,而斯人已逝。最年轻的一位只有二十四岁。依然是利落的短发、灵动的眼睛,色彩却已褪成单调的黑白。锦书弯下腰,默默地把一支白花放在许清如的灵前。耳畔回响着庄严沉郁的哀乐,她鼻子一酸,眼泪已落下来,只得悄然走到一边去。

    沈介眉在灵前放下花枝,默然鞠躬。她转过身时微微一怔:“阿晔?”

    “——姑姑?舅公?你们都在这里?”

    沈斯晔这时正踏进门来,身后有人抬着一个巨大花圈。他看见姑母和顾院士,一怔之下快步过来:“您……”

    “我来送送他们。”沈介眉黯然一叹,随即关切道:“你在忻都还要待多久?”

    “还需要几天。”沈斯晔微微欠身。“姑母,容我把花圈献上去。”

    巨大的花圈上墨汁淋漓,笔迹沉郁端正,是沈斯晔亲笔所题。他摘下军帽,对遗像深深弯下腰,肃穆的三鞠躬。

    你们的血不会白流。

    他直起腰,又肃立片刻才退开一步,立即看见了眼圈微红的锦书。

    她目光盈盈,伴在他的姑母身边,四目相对时何需千言万语?他不禁对着她伸出手,却被锦书以一个轻微的摇头阻止了。一行人沉默的走出灵堂,被烈日一晒才缓了缓精神,相对无言。

    此时已近正午,沈斯晔深深看了一眼锦书,欠身向两位长辈告辞。他下午还有公务,不能多做耽搁。虽然留恋锦书,但他离去的步伐并未有一丝犹豫。

    锦书目送着他削瘦的背影远去,浅浅的弯起嘴角。

    原来心里有所牵挂,是这样的感觉。

    46天之南

    五天之后。

    夜色已深。沈斯晔放下笔,看着手边的报告,思绪却飞到了大洋彼岸。

    锦书已经在今天上午乘机回国。大概就是去年的此时,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他不会想到随意的出手相助,竟会成就今天的一段情缘。世事奇妙,莫过于此。

    他陪着她站在机场里等待登机,锦书必须从这里转机本土再回美国,他也没办法为她争得提前恢复直航的便利。空港尚未恢复昔日的繁华,偌大的停机坪上只有拖车来回,装卸一些军用物资,时不时刮来直升机翼带起的一阵旋风。锦书安静的靠在他身边,插着耳机听音乐。简单的牛仔裤娃娃衫,乌黑长发束成一束,望之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只从她依然平静的眸子里,谁也看不出她才经历过的一切。

    小客机的机舱打开了。锦书背着双肩包,手忙脚乱的去掏机票。他无奈的摇摇头,接过女孩子手里的瓶装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仿佛是看着世界上最美丽的珠宝。静了静,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锦书,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锦书扯下耳机仰面看着他,眼睛一如初见时的纯净。他轻微的不安起来,还是继续说下去:“经过了这么多事情,而且我们也能……”脸上似乎在发热,稍稍有些语无伦次,“可能的话,我想……”

    等待着回答的时候,他比第一次站在上院接受质询前还要紧张。在小客机的阴影下、广阔而空空荡荡的跑道上,他看见女孩子脸上晕开一抹淡淡的红。她微微的笑了:“好。”

    那句话简简单单,听在他耳朵里,却只觉得如同天籁。他伸手握住锦书的手,她的指尖微凉,本能的向后一缩,却被他紧紧握住。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不是以握手的形式拉住她的手,而在这之前,他强硬的几乎失去了理智的吻了她。

    微微俯身拥住锦书的双肩,他在她犹有枫糖甜美的唇上印下克制的一吻。

    “一路顺风。”

    该庆幸这里没有认识他的人。

    甜美的回忆到此为止。沈斯晔轻轻叹了口气,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手边的文件上。

    这是一份增加当地驻军的议案。身份所限,他不能参与到议案的讨论中,但这不妨碍有提出非正式建议的权利。他皱着眉头,心里默默计算着要增加的预算,眉心就像打了结一样再展不开。忻都已经成为帝国尾大不掉的担子,假如这次的事情再发生一遍,不知道还有多少民意会支持?他这些天四处安抚民情,借着皇室的超然地位也缓和了军方与忻都本地势力的紧张关系,但这难得的和平仍旧是如履薄冰,根本的矛盾仍未解决,关系不知在哪天就会破裂。

    “……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胡无人,汉道昌,陛下之寿三千霜。但歌大风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感慨归感慨,该干的活还得一样不落地完成。

    对于目前的殖民地而言,帝国是强硬与怀柔并存,而沈斯晔的身份注定他要以怀柔的姿态出现在公众之前。不论是视察华商聚居区、孤儿收容所还是伤员营,是紧握着失怙孤儿的手还是毫不顾忌地喝下难民营的水,是在断壁残垣中默立良久还是参加遇难学生的葬礼,这些举动无疑缓解了敌对气氛,其政治成熟度也让曾对他的能力心存怀疑之人刮目相看。一时间年轻皇储的声望扶摇直上,隐隐已有皇室第一人的架势。

    罗杰对此曾有些疑虑,觉得他应该稍敛锋芒以免招忌。沈斯晔想了想,决定继续。

    现在大概不是计较个人得失的时候。

    “……关于帝国政府的殖民地政策是否会有变化,请恕我不便直言。”

    记者会几乎成了沈斯晔每日的功课,如今他的太极功夫比起去年又有了长进,当真是化力道于行云流水之中。

    “诸位,我的职责并非解释内阁的政策,而是忠实的执行。”这句话引起了一阵轻微笑声,沈斯晔从容地说道。“我本人的立场并不重要,过去现在或将来都与内阁保持一致,所以他们不方便回答的问题,请恕我也不便透露。但毋庸置疑的是,帝国将引领忻都走向更好的方向。这一点,我可以做出保证。”

    沈斯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红茶仿佛吸收了高原的灵气,葡萄香气馥郁芬芳,支撑着他一上午应付裕如的精力。自二百年前茶种从中原引进培育成功,这种红茶就为帝国上层人士所青睐,沈斯晔也不例外。

    今天的记者会超乎寻常的激烈,大概是昨天首相发布了最新讲话的原因。国内政局如今风雨欲来,内阁在在野党攻讦下岌岌可危,自保尚且不暇;记者们从那边得不到准确讯息,遂转而来围攻他。沈斯晔当然不能多言,但他素来好涵养,从容到几乎让媒体界绝望。

    这时又有人举手,对一直没有公开露面的靖王提出质疑。沈斯晔侧耳听完,微微一笑:“家兄现在忙于昭阳慈善基金会的运作,因为幕后工作重要但琐碎,他家里又有两个月不到的孩子,所以无暇露面,还请大家谅解。”

    这倒是不折不扣的实情。昭阳慈善基金挂在皇室名下,如今的名誉总裁和实际运作者都是沈斯煜。他看似过的悠闲,其实负责着整个忻都北部地区的免费药品供应,天天看报表看到要靠功能饮料醒脑提神。若以为他辞职后就在混吃等死,未免不公。

    看了一眼腕表,沈斯晔微笑着建议:“或许今天可以暂时先到这里,时间已经不早了,最后一个问题。之后新闻署为诸位准备了有榄城风格的午饭。——好的,请把话筒传给这位记者女士。”

    “——我个人的立场?”

    “我个人的立场似乎并不重要,它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请诸位记得宪法第一章的内容。我并非代皇帝陛下正式发表言论,所以恐怕不宜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

    但他随即发现,在不肯善罢甘休的追问下,想全身而退似乎很难。

    无声地暗自叹息一声,沈斯晔抱着文件夹站起身,推了下滑落的眼镜。“这位记者女士,在回答问题前我想再次重申,我并不具有表述立场的资格。所以在您拿到头条新闻的同时,我恐怕就要倒霉了。”

    寂静里有轻微的笑声。但沈斯晔并没有笑。

    “忻都目前的状况的确不佳,各种问题都有待改善。有些人因此觉得忻都应该获得自决权,但我并不赞同这种看法。”一直温和的语气忽然变成毋庸质疑的决然。“保留忻都殖民地符合帝国的利益,在这个前提下,才轮得到解决其他问题。”

    这句话落下,他甚至听见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大概从此之后,强硬派的帽子就会扣在他头上了。沈斯晔如此想着,露出一点苦笑。

    总算是结束了。

    记者会在总督府西翼配楼举行,记者们从侧门出入,沈斯晔则有权使用直接通向主楼的楼梯。他带了一身疲惫从招待大厅出来,边走边想心事,刻意回避了罗杰不赞同的目光。他知道方才的举动会给自己招来麻烦,但至少是现在不想去面对它。

    沈斯晔也想不清楚,一向明哲保身收敛锋芒的自己,为何忽然会有方才的一番强硬态度。直到“偶遇”一位面貌尊荣的老者,他都保持着无表情梦游状态。

    虽然勉强算是姻亲,但双方显然都没有如何亲近的打算。祁冈本来还建议去他办公室小坐,被沈斯晔冷淡不失礼貌地拒绝了。

    “殿下似乎不以老朽为然啊!”

    “岂敢。”沈斯晔淡淡道,“伯爵阁下多心了。”

    祁冈保养良好的面上闪过一丝不快,但几乎是立刻就被笑容掩住:“祁某是令怡那孩子的叔父,殿下若不嫌弃,老朽倒也能腆着脸枉称一声长辈。”

    沈斯晔报以一笑,既没点头也没反驳。

    “方才的记者会直播,祁某也看过了。”祁冈轻轻摇首,仿佛要表达自己的不以为然。“殿下似乎觉得,忻都就该在帝国的羽翼之下才能保全?”

    “不过是小子一家之言而已。”

    “老朽只怕殿下方才的担忧会成真哪!”祁冈有些刻意地重重叹了口气,“殿下年轻气盛,那句话不管怎样都有点欠考量,恐怕回去后少不了难为吧?”他满意地看到皇储眸光一闪。于是趁热打铁道:“老朽在上院也有些多年知交,殿下如不嫌弃,祁某可以为殿下活动一番,少受些罪也是好的,殿下意下如何?”

    “伯爵阁下的美意,斯晔心领了。”沈斯晔却未如他想象的那般露出感激神色,闻言只是扬一扬眉头。“我问心无愧,质询与否都不重要。不过私自串联国会议员可是违宪行为,阁下以后还当爱惜羽毛才是。”

    祁冈并非深沉之人,闻言顿时大怒!但念及眼前人的身份,只得强笑道:“……多谢殿下指教。”

    “指教不敢当。”沈斯晔平静地一推眼镜。“与伯爵阁下共勉耳。”

    他实在无法对这位前任忻都商会会长有什么好感。眼前这位富态尊荣的老者,年高是有了,望重却不见得。从哄抬忻都本来就不低的粮价到鼓动抵制帝国制造的商品,倘若其目标是民族复兴,还能赢得他一分敬意;但祁冈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己身利益。虽然一时无法断定祁冈的主动示好意欲何为,但他毫不迟疑拒绝了成为盟友的可能。

    “就算是昔年的靖王,也不曾有殿下这么架子十足。”见他油盐不进,老羞成怒的祁冈终于冷笑一声,“还是殿下觉得自己的位置已经固若金汤了?靖王的前车之鉴,殿下慎记才是!”

    “夙兴夜寐,靡不敢忘。”沈斯晔从容的说了句俏皮话,“斯晔亦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不知道我那侄外孙最近可好?”祁冈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了隐约的恶毒。“嫡长孙偏居一隅,至今连祖父母都未曾见过,实在是不应该。总有一天,老朽拼了力气也要教这孩子回帝都去,免得在这蛮荒地界耽误了。到时候,殿下莫要阻拦才好。”

    神色未曾一变,沈斯晔莞尔道:“这是自然。”

    “靖王殿下也有些日子没见着了,如果方便的话,殿下能否代为引见?”

    “伯爵阁下。”终于不打算再绕圈子下去,沈斯晔微眯起眼。“兄长之所以闭门谢客,阁下难道还不明白其中缘由?”

    祁冈哼道:“老朽自然明白,可靖王本人的意思呢?”

    沈斯晔打断了他的话。“兄长的态度怎样,已经不重要了。”

    线条优美的双唇毫无感情地紧紧抿起,既静且冷的乌眸里,隐隐透出一分不容侵犯的寒意。祁冈心里忽然一颤,不由开始后悔,是否话赶话说的太急。

    此行他本意是要交好皇储,以图与以谢家为首的江南世族达成联盟,一时气盛之下有些口不择言,却把沈斯晔得罪的不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祁冈干笑道:“啊,祁某还有公务要办,请恕老朽先告辞……告辞了。”言罢匆匆逃也似地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沈斯晔轻轻一哂,顺手松了松领带,扭头走向相反方向的楼梯。

    这种人,到底怎么混成忻都商界领袖的?好在祁冈并非他嫂子的父亲,而祁令怡自父母相继过世后,与祁家关系极淡,这时他在心里腹诽祁冈也不会有什么障碍。

    想到这里,他几乎有些同情祁令怡了。被这种人利用的滋味,想必不太舒服。也难怪她的堂兄、祁冈的独生子宁可与家庭断绝关系投身独立运动,也不肯接手这偌大家业。

    那位曾在堂妹婚礼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物理学博士其实为人颇为低调,而“亚穆纳河之子”的控制区是忻都难得破除了种姓制度的地方。据说那里军容严整秩序井然,虽然贫瘠却欣欣向荣,俨然是以忻都未来希望的形象在民众里悄悄流传。

    一个很难对付的敌手。沈斯晔想。

    但是却值得敬仰。

    当晚他接到皇帝的电话,就记者会上表明态度一事被骂了个狗血喷头。皇帝的咆哮在楼下都听得见,沈斯煜和抱着孩子的祁令怡不由面面相觑。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说了?啊?显摆你看过几本书?”

    “逞一时意气,图口舌之快,害的还不是你自己!”

    “就算是大家都这样想,你也不能说出来!”

    沈斯煜闭了下眼,微微苦笑。皇帝这种咆哮如此熟悉又陌生,听得他一时恍然。轻轻捏了把婴儿软嫩的脸蛋,他站起身,安慰有些不安的妻子:“我去看一看。”

    他弟弟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沈斯煜走到走廊尽头无声地推门而入,才发现罗杰也一脸苦笑的站在里面,挨骂的正主倒是一片安然的在看原版书,对咆哮仿若未闻。设成免提的电话就在他手边,单看沈斯晔的表情,还以为他快要辟谷成仙了。

    听到他脚步声,沈斯晔从转椅上讶然回首:“咦?大哥?”

    沈斯煜忙示意他噤声。但为时已晚,皇帝的声音忽然一顿:“斯煜在你旁边是不是?”

    “说我不在……”“让他接电话!”

    沈斯煜默然良久,终于慢慢拿起话筒。这是他离家后,第一次与父亲直接交谈。

    沈斯晔不便在一边旁听,悄然走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书房外的走廊下是一片翠竹。夜风拂过竹林时,如有凤尾龙吟之清音。年轻的储君倚墙而立,终于流露出一丝倦意。他久久凝视着竹林,背影显得清癯落寞。看在文学青年罗杰眼里,全然是“忍剪凌云一寸心”的清冷孤寂。

    不谢东君意,丹青独立名,莫嫌弧叶淡,终久未凋零……

    “罗杰。”

    出声打破了助理各种悲情的脑补,沈斯晔没有回头,他出神地俯瞰着窗外。

    “我发现草地里有新笋,你去问问厨房会不会做?”

    47五味

    八月二十九日,在忻都驻军完成换防后,沈斯晔乘专机返回燕京。

    在接近二十天的行程里,他扮演的角色涵盖了亲善大使、新闻发言人、盖章机器以及花瓶。因为必须要斡旋于势力之间加以调停,沈斯晔不得不与几位年轻女继承人共进晚宴。歌舞升平的宴会总是极尽奢华,但面对着烛光下含情脉脉地女伯爵、女侯爵们还要保持微笑,几顿饭下来,沈斯晔的胃几乎报废,只得随身携带消化药。

    花瓶也就罢了,他还不想舍身当牛郎。有几次在饭桌上他甚至荒谬的恍惚觉得,如果他和她们上床就能解决殖民地问题,内阁说不定会把他推出来当作利器。好在他的贞操保住了,总算没有对不起锦书。

    在燕京机场,他又不得不面对连成一片的闪光灯,虽然疲倦不已还是要微笑,回到长安宫时,已是下午三点钟。

    雨后的宫殿群闪耀着金光,地上犹有水痕,空气极其清新。接见大厅里有丝玫瑰花的香气。沈斯晔鞠躬行礼,皇帝疾步走到他面前,端详了他半日,声音里有些波澜:“好,好……总算安全回来了……”

    沈斯晔微微俯身:“儿臣幸不辱命。”

    肩膀上被用力拍了拍,皇帝握住他的胳膊,良久感慨难言。

    沈斯晔在事发当日早晨即主动请缨,并获内阁特准,随国防大臣一行乘专机飞抵榄城。临行前皇帝亲自到机场送行,他握着戎装的儿子的手,一时无言,只叮嘱一定要安全回来。这场意外的祸乱,倒成了修复他们父子关系的契机。然而代价却是如此惨重。

    毕竟淡了太多年,即便是此时有所缓和,皇帝也说不出什么太柔和的话,静了片刻才缓缓问:“在那边怎么样?”

    沈斯晔于是从身边文件夹里拿出一叠纸。“这是我的工作日志,大概分为政治、经济、军备、民情四方面,如果您愿意,我可以把这些天的工作情况跟您汇报一下。”

    “朕没让你说这个。”皇帝皱起眉头,迅即又舒缓开,“生活怎样?还习惯吧?”

    沈斯晔点点头,从容一笑:“还好。”

    皇帝沉默片刻。“……你哥哥呢?”

    沈斯晔于座椅中欠一欠身,不疾不徐道:“大哥和家人的状况都很好,他请我代为转达对您的问候,也请您原谅他的不孝。”

    皇帝哼了一声,微有愠色:“他也知道?不告而娶,他怎么做的出来!”

    可他已经有后了。沈斯晔心想,不过面上并不露出。皇帝终究心疼长子,还是问起他的起居;沈斯晔便捡着能说的对皇帝说了些,重点描摹了他儿子如何可爱、祁令怡如何深明大义心向帝国,听的皇帝面有霁色,忽然想到长孙尚未命名,便道:“那孩子起名了没有?没有的话朕倒想了个名字。”话虽这么说,语气却是不容反对。他拿过手边一个本子写了两个字。

    沈斯晔倒有几分好奇,接过来看,却是“佑琨”二字。琨是美玉,“皓皓焉其与琨玉秋霜比质可也”,实在形意俱佳。他从善如流地吹捧了几句,果然皇帝满意的倚回沙发背,拿笔点了点面前的次子,笑道:“这一辈孩子是佑字辈从玉旁,等你有了孩子,朕再想个好名字给他。”

    沈斯晔的眼皮一跳,已经预料到皇帝下一句话是什么;果然皇帝接着说:“你也不算小了,是不是该考虑娶妻生子承继后世?佑琨再怎样在血统上也有亏,正统的继承人还要靠你。”他说到此,对长子不免又有些恼怒。“他要是娶了苏家姑娘,哪会落到如今这种境地?好好的嫡长孙,他娘连个身份都没有……”

    沈斯晔垂下目光,待皇帝止了咳嗽,方莞尔道:“父亲息怒,您不知道佑琨多讨人喜欢。那孩子一逗就笑,等到孩子大一点能坐飞机了再回来,岂不两全其美?”

    皇帝静了静,目光里多了几分柔和:“也罢。她们姐妹几个小时候都爱笑,小华,嘉嘉……都是一样。”心情大好,他呵呵笑道:“阿晔,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沈斯晔这才把目光收回来,沉吟一下方道:“我想,还是拿到博士学位之后。”

    皇帝捧杯饮茶的手一顿,抬头看过来:“你哪年毕业?”

    “顺利的话是明年答辩。”沈斯晔一笑。“我已经提交了毕业论文中期报告的申请,但暂时还没获得导师的回信。大概开学回去,就能作报告了。”

    “这么快?真没觉得,连你都要博士毕业了……好在你从小念书就好,也不用别人费心。那就毕业之后,横竖也不急这半年。”

    又聊了几句他认为比较亲近家常的话,沈斯晔看见皇帝已经面带倦容,便起身告辞。

    “急什么?”皇帝摆手道,“陪朕去花园里走走如何?”

    沈斯晔怔了一下,随即微笑着起身:“是。”

    长安宫有东西两苑,分别是风格一中一西的两处庭园;经过历年修葺,这里已然是帝都有名的景区,参观要提前半年预约,每个月逢三六九限定区域开放。今天恰好是二十九,皇帝父子二人便避开了开放区,在西苑里慢慢走着。皇帝不说话,沈斯晔便也保持着安静,跟在父亲身后半步慢慢而行。

    长廊顶上爬满翡翠珠似的葡萄,沈斯晔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目测一下高度,放弃。

    “在此坐一坐罢,朕有些乏了。”

    皇帝止住脚步。沈斯晔扶着父亲在栏边坐下,犹豫片刻还是恪守礼仪地侍立在侧。皇帝调匀呼吸,看他一眼道:“不用拘束,坐下吧。”

    这条长廊正对着曲折的人工湖,视野与景致俱是极佳。廊外就是湖水,几只天鹅在湖光天色里悠闲地游着,优雅而高傲。沈斯晔微微放松了脊背,倚在石柱上。他感觉得到父亲在打量自己,只得微垂目光。片刻后,皇帝看向了夕阳下的粼粼湖面。

    “这片园子当年在二战中被炸得粉碎。战后百废待兴,国库紧张,陆续用了三十年才恢复旧貌。”皇帝远远眺望着湖波,神色平淡如水。“我像你这般大时,湖边还是一片断井颓垣。”

    “你们小一辈没见识过战乱,于国家而言是无上之幸,对于你来说则不见得多好。”

    沈斯晔欠身道:“父亲请明示。”

    皇帝将目光重新移到儿子的脸上。“身为储君,你怎么能说出上次那种冲动的话?”他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还是在中外记者招待会上!若是有心人抓住把柄发挥一番,你恐怕收场都难吧?年轻人有干劲是好的,可要时刻牢记你的身份才是!”

    在他开始训斥时,沈斯晔早已起身,闻言却抬起了头:“——父亲此言差矣。”

    皇帝瞪着他:“不是冲动?……你支持对忻都动用武力?”

    “儿臣没有这么说过。”沈斯晔淡淡回答。“养虎遗患。我只是不赞成以往过于怀柔的政策。若非前几届内阁手段软弱,暴乱也不会发展到今日地步。儿臣方回京不久,对那边的情形还是有些了解的。”

    皇帝微皱眉道:“朕不希望看到内战。”

    “我也不希望。可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沈斯晔颇为恳切地说:“父亲,只有您能对政局施加影响力,如果——”

    “朕知道。”

    皇帝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慢慢说道:“将来这江山是你的,到那时你再放手去做亦不迟。但到十几几十年后,君主制是否仍旧存在都是个未知数。”

    沈斯晔只得沉默下去。这种敏感话题,他并不想接口。

    “……说起来,你还是少了一份从容。倘若是你大哥,绝不会当着几十名记者这么做。”沉默良久,皇帝眉宇间多了些沉沉疲惫,倦然说道:“朕也无意对你隐瞒。如果他没有主动求去,储君之位你是争不到的。”

    沈斯晔默然。皇帝站起身来,踩着落照慢慢向前踱步。“但不管是我还是你祖母,都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个地步。斯晔,你做的很好。”

    沈斯晔笑了笑:“在榄城时,大哥给了我不少指点。”

    皇帝似乎有些不以为意,一哂道:“你这孩子宅心温厚,你们两个又一直要好,也不用朕多心。将来你为君他为臣,也可辅佐左右。若是在几百年前,手无实权又为长,朕还真得为他图谋一番。”

    ——这要是在几百年前,君父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自己就算是正牌继承人也一样,只怕早就得立刻跪地请罪。沈斯晔望着湖水耸了耸肩,心底有一丝不以为然,只做未听出皇帝借古喻今的弦外之音。就算不用皇帝嘱咐,他也一样敬爱兄长;话说的多了,反倒显出心虚来。何况他哥一向从容淡然,对名利哪还有半分执着?

    皇帝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一前一后走到谐趣亭,沈斯晔正在打量开满枝桠的蔷薇花,皇帝已走进铜制亭中。从覆满碧草的山坡俯瞰下去,远远可以看得见石头砌成的曲水流觞,惜其未曾通水。沈斯晔立在父亲身侧,一时竟而有些出神,皇帝连叫了他几声才听到。

    大概是儿子很少在自己面前不设防,皇帝淡淡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或许是感觉到了空气张力的松弛平缓,沈斯晔犹豫了一下,笑笑:“想起了小时候,曾经和姐姐在曲水流觞那里放过纸船。将近二十年了,也不知道姐姐忘了没有。”

    皇帝的神色柔和了一些:“朕记得。你姐姐一直都很护着你,也肯带着你玩。”

    沈斯晔报以微笑。这大概是多年来皇帝和他的二儿子第一次非公事的交谈。时过境迁,让沈斯晔有点感慨,但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皇帝眯眼看着夕阳,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

    沈斯晔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毛,在皇帝身边一尺远坐下,没有刻意维持只坐四分之一的端正坐姿。亭子是铜铸材质,又被烈日照了一天,皇帝有轻微的风湿症,坐在这里倒是胜似闲庭信步;然而沈斯晔觉得自己宛如坐在炭盆子上。

    ……他没有七成熟至少也是rare状态了。笞杖徒流墨劓腓宫,哪个也没有炮烙?

    还在他默默地找寻站起来的借口时,眺望了半天暮云的皇帝慢慢地说:“这么说来,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倒是一直都能互相爱护,倒也不容易。”

    “我蒙兄长和姐姐照料良多。”沈斯晔终于找到能起身的机会,不由暗自舒了口气。“投桃报李也是应该的。”

    皇帝沉默了一下。沈斯晔也不主动说话,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渐渐西坠的夕阳上。

    在地球的另一面,此刻应该正是清晨。他所思念的人大概仍在沉睡。见过了恬静的睡颜,得到了等待已久的应诺,品尝过唇舌间的柔情,足以让他对无常命运怀有感恩之心。心情不坏之下,连皇帝的话中话都不介意了。

    “……你一向不是个党同伐异的孩子。”皇帝终于接着说。“上次宝如出口不敬,已经被我训斥了一顿,你不用记挂在心里。”

    从回忆里醒来,沈斯晔茫然了一秒才想起皇帝所指为何,心底不由叹气。“国事为重,我并没有记仇,父亲多心了。”

    皇帝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眼底依旧一片清澈安详,只得怅然道:“当年是朕对不起你母亲,但有你这么个出色的孩子,她大概也能安心。”

    母亲是够安心的,安心等着加封皇太后,沈斯晔心底微哂一声。

    “宝如那孩子心直口快,对你虽然有冲撞之处,其实内心是仰慕兄长的。”犹豫了一刻,皇帝探询的看向沉静的儿子。“她想向你学国际象棋,问我能不能代为传达——阿晔你意下呢?”

    “下棋可以,但只有一上午时间。”出乎皇帝意料,沈斯晔颇为从容的答应了。“一来我并非是专业棋手,二来时间也不多,只能教她些基础。”

    “那就好。”皇帝微微舒了口气,面部表情松弛了很多。“她虽与你不熟,但了解了你就会觉得她是个很好的丫头。怎么说,那也是你妹妹不是。长辈的恩怨牵扯不到孩子身上,你对嘉音十分照顾关心,分出一分给宝如,那孩子就能知足了。”他很愕然地看见次子颇为不敬地挑了挑英挺入鬓的眉毛。“怎么?”

    “父亲,我只答应了教她下棋。”沈斯晔淡淡地说。“至于别的,恕儿臣难以从命。”

    “你——”皇帝像是要发火,又咽了回去,放缓声音说道:“我不强求你把她当作亲妹妹一样关爱,只想看见你们能和睦相处!为人君当胸襟开阔,连这个都不能应承给朕?”

    沈斯晔敛下了过于锋锐的目光,唇边隐隐带了一丝嘲讽。“儿臣亦为人子,母亲现在还住在霖泉宫。”

    皇帝一噎。

    “倘若您放心不下女儿,儿臣可向您立誓。”沈斯晔向父亲看去,目光静如深湖,下有湍急暗流汹涌。“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只要与我的立场无涉,我保她一世安乐。但视若手足之类,请您原谅我难以做到。”

    只要不出幺蛾子,姚氏母女完全不在他的关注之内。然而皇帝今日忽然提及这个问题,不由让他有些深思。皇帝紧紧皱着眉头,良久终于叹道:“也罢,终是各人缘分。能保她平安一世也好。我知道你对她们还心存芥蒂,这个朕也没办法。倘若你哥哥在,或许……”

    听到这里,沈斯晔深深吸了口气,心底忽然涌现出了近乎恶意的负面情绪。但他总算能及时冷静,没有把那句“懿慈皇后已经去了,母亲至少还活着”说出来。

    48春晖

    所幸因为此前有反对党议员提出弹劾案,整个内阁险些翻船,直到如今还处在政治震动的后遗症中,倒没人特意来刁难他,沈斯晔在上院的质询于是艰难通过。把sn签名改成“与上院斗、与内阁斗,斗智斗勇;被媒体掐、被舆论掐,掐的销魂”之后,他的世界终于消停了。

    夜里锦书在线上敲他:“……你遇到麻烦了么?”

    沈斯晔端着杯红茶坐回电脑前,揉了揉眉心。“例行公事而已,不用担心。”

    “那就好。”锦书仿佛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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