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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6

      仙草采集日常 作者:深海手术刀

    分卷阅读16

    仙草采集日常 作者:深海手术刀

    军出征……难道全部都是皇帝的阴谋?

    不,还不止这些……还有那片树叶……

    皇帝为什么要监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散仙心烦意乱,体内真气更加狂躁。他一时控制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皇帝伸手给他擦了,冷笑道:“你就这么心疼他?”

    散仙气若游丝道:“他是我的……朋友……”

    “只是朋友吗?”皇帝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那你和他在南山颠鸾倒凤,又怎么说?”

    散仙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想了想,才惊觉他指的是肉苁蓉巴戟天那事。但这件事自己只告诉过宰相啊!他是怎么……树叶?对了,那晚宰相也从自己背后摘下了树叶!

    原来皇帝从那时起就在监视他了……

    散仙心中郁结,忍不住又吐出血来。皇帝拿出手帕,轻轻给他擦了血,柔声笑道:“对了,朕给你的帕子呢?”

    手帕?……手帕……

    手帕在羊藿那里!那天她吃东西呛着了,恰好又出了急事,手帕就留在了她手里!

    “不记得了?朕告诉你,你落在决明那儿了。”皇帝将染血的帕子丢在一旁,将他扶起来,森然道,“不过朕已经拿回来了。朕的东西,朕一定会拿回来。你也是。”

    散仙想要说话,却吐出更多血来。他绝望地摇着头,忽然感到胃里一绞,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他的内脏。疼痛很快从胃部蔓延开来,四肢百骸都像被虫子啃食着,痛得他蜷起身子,忍不住呜咽起来。

    “药效已经发作了?”皇帝漠然一笑,“真快。”

    散仙无心去听他说什么,只觉自己被皇帝强行拉起,掰开嘴巴,又丢了一粒药丸进去。他被呛了一下,药丸给咳了出来。皇帝就又拿了一颗,掐住他的脖子,直接把药丸丢进喉咙深处。

    “唔!咳咳咳咳……”散仙呛得眼泪都流出来,药丸终于进到胃里。此时肚子已经痛得麻木,散仙紧紧捂住肚子,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皇帝就搂着他,任由他眼泪鼻涕全蹭在龙袍上,安抚地拍着他的背。

    剧痛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缓和下来。散仙大口喘着气,感受疼痛渐渐远离,一时之间大脑空白,眼泪还在无声流淌。

    “你刚才吃的这个,叫做百虫丸。每天都要吃一颗,否则就会像刚才那样发作。”皇帝怜惜地擦去他的泪水和鲜血,柔声道,“以后朕会提早给你吃药,这样就不疼了。朕只让你发作这一次,你知道有多难受就好。”

    不要……别这样……

    散仙无助地流着眼泪,心里比身体更痛。

    “别哭了。”皇帝吻着他的眼角,柔声道,“你不是答应过朕,要陪朕一辈子吗?”

    我已经答应你了,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你是朕的。不许回蓬莱,不许再想决明,不许为别的事分神。以后你就留在朕的身边,不许离开朕半步。”皇帝将他紧紧抱在怀中,眼中流露出疯狂的深情。

    不要……

    散仙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他痛苦地闭上眼,无声地呼唤起来――

    以下是分支选项:

    “决明……”――篇三十一

    “师尊……”――篇三十二

    作者有话要说:

    ☆、篇三十一。失道于天

    篇三十一。失道于天(皇帝be)

    “决明……”

    可是无论呼唤多少次,决明都没有来。

    [肉在cp,或者等我出个人志]

    今年的万寿节格外寒冷。

    御花园里,太监宫女皆在假山外面侍立,没有传唤不得入内。假山之中,观景亭上,三个火炉围着石桌,桌上摆满了糕点甜品。

    “你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凉。”皇帝微微皱起眉,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

    散仙的身体在一天天地虚弱下去。他很怕冷,那件不染纤尘的仙衣早就无法抵御风寒,他如今身上穿的是北国朝贡的貂皮大衣。不仅如此,他腿上还盖着厚厚一条绒毯。然而躲在层层包裹之中的双手还是毫无热度,□□在外的脸颊更是苍白如纸。

    散仙昏昏沉沉地靠在皇帝肩上,听到他的话,一时没有反应。皇帝解开衣襟,将散仙的手放到自己内衣里,再将绒毯盖好。散仙这才微微睁开眼睛。

    “来,尝尝这个。新来的南方厨子,除了甜食什么也不会做。”皇帝一手搂着他,一手拈起块玫瑰酥饼,送至散仙唇边,柔声道,“这馅儿是新鲜玫瑰花做的,又香又甜。来,尝一口。”

    唇尖触及尚自散发热气的酥饼,散仙却食欲全无,只觉腹胀如鼓,有气自少腹上冲至咽喉,令他水食不下。散仙方露出犹豫神色,皇帝便皱起眉来,轻声问道:“不喜欢?”

    如果他不喜欢的话,那个厨子……

    散仙张开嘴,咬了一口。

    酥皮柔中带韧,却又不粘牙。玫瑰糖馅还带着热气,温软香甜地流入口中。如果放在以前,散仙肯定早就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然而如今他只能食不知味地咀嚼,艰难将酥饼咽下。

    “怎么样?”皇帝展露笑颜,给他擦了擦唇边的碎屑,柔声问,“再吃一点?”

    很好吃。

    散仙本想这么说,然而喉头忽然一热,他本能地躬起身子,哇地吐了出来。

    他不仅吐出了刚才吃下的酥饼,还有一个时辰前好不容易喝下的燕窝粥。皇帝见状大惊,连忙搂住他给他拍着背。绒毯掉在地上,散仙还在不断地呕吐。呕吐物把绒毯溅得脏乱不堪,却并没有什么酸味,仿佛他吃的不是容易消化的米粥,而是坚硬石子。

    吐到最后,胃都空了,散仙还在抽搐地干呕。眼泪鼻涕全都挂在脸上,身体无力地往前倾着。若非皇帝揽着他,恐怕他要摔在自己的呕吐物里。

    “来人!来人!”皇帝连着大喊几声,假山外的太监这才赶来。皇帝面带怒气,命人打扫干净,同时沉声道,“把新来的厨子杖刑两百,投入天牢!给我好好审审!他这做的是什么东西!”

    不是他的错……

    散仙拼命摇着头,抓着皇帝的衣袖,正要起身,胃中却猛然传来一阵剧痛!

    这是……!

    还不等他反应,可怕的疼痛已经迅速蔓延遍全身。散仙猛地蜷起身体,双手紧紧捂住肚子,然而肚子里还是像有千百条蜈蚣在啃噬,痛得他冷汗直冒。

    “怎么了?”皇帝很快察觉到他的异样,将他紧紧搂在怀中。散仙挣扎扭动着,失控地惨叫出声。皇帝惊讶了一下,然后迅速从袖中摸出一个药瓶,拿出丸药塞进散仙嘴里。

    一旁的宫女太监都低着头,不敢多看。

    散仙已经痛得失去神智,拼命摇着头把药往外吐。皇帝死死捂住他的嘴,逼他把药吃下去。片刻之后,散仙才渐渐停止躁动。

    “今天不是吃过两回药了吗?”皇帝皱起眉头,喃喃道,“难道毒发时间又缩短了……”

    此时的散仙已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躺在皇帝怀里只剩下喘息。他失神地半睁着眼,还未从毒发的可怕痛楚里回过神来。皇帝怜惜地看着他,拿随身的手帕给他擦拭脸颊。散仙眼角还在不断流出泪水,身体软得像条蛇。

    此时太监忽报,术部尚书求见。皇帝冷哼道:“朕正要找他!”遂命人将散仙小心送回寝宫。

    散仙心中还记挂着那个厨子,只见众宫女太监朝他拥来,要将他抬上暖轿。头顶几把大伞,众人又用身子给他遮挡风雪,怕他那羸弱的身子禁不住寒。他心里忽然闪过一句: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禁凄然,厨子的事也便罢口不提。

    片刻之后,术部尚书冒雪来到亭内。

    皇帝质问了□□发作一事,术部尚书只道散仙身体虚弱,体内正气不敌邪气,故而每况愈下。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重新打通穴道。皇帝听后,漠然不语,术部尚书却道另有要事上奏。

    只见他从怀中捧出个锦盒,郑重献上。皇帝命人打开,里面是个小小的黑籽。

    “此乃妖物决明的原形。他逃亡了这么久,终于被下官打碎肉身,如今元神尽蜷缩在这颗决明子里了。”术部尚书面上颇有得色。

    皇帝拈起那枚决明子,端视片刻,嘲道:“就是这么个东西……”

    仿佛感知到皇帝的存在,决明子不安地躁动起来。它又蹦又滚,却始终逃不出皇帝的掌心。皇帝冷笑一声,转身将决明子投入火炉。

    小小的决明子瞬间被火焰包围!它疯狂地到处乱窜,被火烤得滋滋作响。片刻之后,决明子从里到外都焦枯了,终于不再动弹。

    皇帝遂命人将火炉浇熄,取出其中残渣,碾碎成灰,倒入护城河。

    与此同时,皇帝寝宫内,散仙缩在厚厚的棉被里,望着暖炉中的火焰,喃喃呼唤:

    “决明……”

    如同以往的无数次,这一次,决明仍旧没有来。

    就像师尊一样。

    一年后,百姓不堪□□,纷纷起义。皇帝派军血腥镇压,将领却临阵倒戈。

    又三月,镇国公战死。京城沦陷,皇帝被迫出逃。

    散仙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距离他上一次醒来,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散仙看着头顶的军帐,缓慢地眨动眼睛。耳畔响起皇帝欣喜而颤抖的声音:“你醒了……”

    散仙侧过脸,看到皇帝憔悴的面庞。他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

    很显然。皇帝也已经没有退路了。

    “陛下……”散仙悲伤地看着他,气若游丝。

    皇帝赶紧俯下身来,凑到散仙唇边:“朕在,你说。”

    “你终究……失道了……”散仙轻声说完,便闭上了眼。

    三天后,散仙油尽灯枯。尸身无火自焚,浇水而不熄。

    皇帝悲痛欲绝。翌日,死于乱军之中。遗体遭鞭笞,悬挂城门之上,受万千百姓唾弃。

    蓬莱。仙草园。

    “道君……”女仙手持花锄,战战兢兢地看着道君。

    “今天天气很好。”道君微笑,将手中小瓷龛递出,“请你将他洒在仙草田里。”

    女仙双手颤抖,小心翼翼地接过,不敢抬眼,只恭敬应道:“小仙遵命。”

    道君温和地望着她:“不必惧怕,吾不怪你。我那傻瓜徒孙,正是看不透死生,才会酿下大祸。吾又岂会与他一样?”

    女仙惊讶地抬头,却看见那位传奇人物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寂寞。

    女仙心头一震,道君已经笑着转身。

    那一瞬间,他眼中闪过的碧色,浓郁深邃,仿佛是千万年的潭水沉淀而成。

    (皇帝be达成)

    作者有话要说:

    ☆、篇三十二。此情可待

    篇三十二。此情可待(决明6)

    “师尊……”

    明知道师尊已经不在了,但他依旧是散仙心里最后的依靠。

    师尊,救救我。

    散仙在心中拼命呼唤,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住,终于昏死过去。

    皇帝将他抱起,正要放回床上,身后却传来砰砰几声重响。皇帝震惊回首,房门竟已被撞开了。术部尚书和几个守卫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皇帝大惊失色,正要喊人,眼前忽然一黑,手上便空了。

    皇帝定睛一看,来人果然是决明,此时他正将散仙扛在肩上,转身就走。皇帝大怒,上前一把抓住散仙衣袖,谁知那仙衣太过光滑,他这一抓竟然脱了手。决明察觉他的阻拦,伸手一捏,只听嘎啦脆响,皇帝捂着手腕痛呼起来。

    决明看也不看他,抱紧散仙就要离开。皇帝情急之下再度上前,伸出左手死死抓住散仙手臂。决明毫不犹豫抬起手刀,要将皇帝这只手也打断。皇帝咬紧牙关,誓不放手,反而灼灼逼视着决明,眼中迸出迫人的气势。

    决明眯了眯眼睛,说:“放手。”

    皇帝暴怒:“该放手的是你!来人!”他朝门外大呼,却始终不见人来。

    决明侧过脸,看了看昏迷的散仙,嘲道:“他要是醒着,肯定舍不得我废你双手。而你竟伤他至此。”

    皇帝心头一震。决明忽然用力一扯,将散仙衣袖生生撕断!皇帝措不及防,抓着半截衣袖朝后摔倒。决明则抱紧散仙,足尖轻点,飞出宫墙。

    皇帝急急追出。大内侍卫们此时才奔至皇帝身前,见到宫殿内外倒了一片,这才发觉自己的失职,一个个都跪在了皇帝面前,口呼护驾来迟。

    “废物!”皇帝愤怒地踢翻几个侍卫,咬牙望着决明离去的方向,怒喝道,“去追!赶紧去追!”

    手中还紧紧抓着那半截衣袖。

    另一边。

    决明抱着散仙一路腾云驾雾,凡人又怎能追的上?没过多久,便来到了会合地点。

    ――夏宫。

    皇帝绝对想不到,他们竟然藏身于此。

    川芎羊藿等人皆焦急地等待着,一见到决明,羊藿便首先冲了上来。

    “决明哥哥!”她看到决明怀中的散仙,惊叫道,“呀!散仙哥哥没事吧!”

    决明不答,径直走向竹林。众人赶紧跟上,只见决明将散仙安放在灵脉之上,三两下掀开他的衣裳,露出里面十数根金针来。

    “这是……!”川芎认出那些穴位,不由大惊,“这针得赶紧起了!否则真气会逆行!”

    决明仍是一言不发,两指夹起金针,刚拔出半寸,散仙便痛苦地挣扎起来。

    “怎么回事?”川芎急忙蹲下,仔细查看那些金针,悚然变色道,“针上下了咒,跟他的五脏六腑连在一起了。强行拔针他会痛死的!”

    羊藿柴胡都急得直跳脚。决明看了看散仙满头的冷汗,当机立断,将他揽入怀中,一手顺着他胸前任脉巡行部位,挨个穴位输入真气,试图强行打通穴道,从内部将金针逼出。醇厚真气涌入穴位,稍稍安抚了散仙狂暴的仙气。散仙神色略微缓和,双眼却还是紧紧闭着。

    “我也来!”川芎明白了他的用意,遂在散仙身后坐下。决明点点头,将散仙后背转向他。川芎便沿后背督脉输送起真气来。

    柴胡羊藿二人修为薄弱,此时只能在旁看着,好不心急。血竭亦在灵脉之上漂浮着,他早就被转移到这儿来继续修行,现在被散仙占去灵脉,他也无甚反应,仍旧浑浑噩噩地飘荡。羊藿抬头看到血竭,想起当年决明散仙联手拯救血竭,而如今散仙却落入这般境地。不禁怆然,泪水也滚滚落下。

    但她不能哭,不能再添乱。于是她擦擦眼泪,说:“我去通知藿香哥哥和青葙子叔叔!”柴胡遂也与她一道去请二人。

    原来先前皇帝携散仙出征之时,暗中派术士围攻南山。决明带羊藿血竭杀出重围后,发觉柴芎二人已经被抓。遂又杀入大牢救出二人,一行人来到夏宫,借着灵脉休养。期间,川芎向藿香、青葙子等人发信,请求救援。这段时间也多亏了竹妖和那小太监里外照顾,才不至于走漏消息。

    至于散仙那里,川芎送去信鸽不下十数只,全都被皇帝帐下术士拦截。众人便知皇帝要对散仙不利。

    无奈柴芎伤势未愈,青葙子给他俩疗伤又真气大损,决明只好独自去救散仙。

    待藿青二人来到竹林,川芎已累得虚脱。青葙子看到自己昨天刚救回来的师弟居然又冒险去救别人,气得大骂。川芎遂被青葙子扛走,藿香留下照看散仙与决明。

    “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藿香对羊藿道。

    羊藿眼睛红红的,摇摇头:“我不累。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便去了厨房。

    决明仍将真气源源不断输给散仙。藿香不懂修道之事,只研究那金针。不久,藿香另行施针,试图加强行气之功,助散仙逼出金针。

    折腾了大半夜,终于金光一闪。扎在天枢处的金针自行离体。

    羊藿看到那针的长度,不禁胆寒。又过了许久,散仙体内金针陆续脱出,只剩下气海一处还顽留不去。

    散仙始终昏迷不醒。

    眼见着天快亮了,决明忽然睁开眼,说:“羊藿,去休息。”他回来以后始终不发一言。如今终于开口,声音竟有些颤抖。

    羊藿眼中满是血丝,摇头道:“没关系,我在这儿陪着你们。”

    决明坚持道:“你去休息,叫柴胡来护法。别让宫人发现我们。”

    羊藿只好去了。决明又朝藿香道:“你也去睡吧,这里有我。”

    藿香笑道:“病人还未清醒,医生怎能离开?”

    决明皱了皱眉,欲言又止。凝视了他一会儿,说:“最后一个大穴恐怕难以冲开,我要把内丹给他。”

    藿香大惊:“内丹?!那你……”

    决明平静道:“我已经耗尽真气。他的经脉要是再不打通,这身修为就要废了。”

    藿香面露不忍:“那你呢?”

    决明脸色有些苍白,却坚决道:“内丹可以再筑。不用担心我,你快走吧。”

    藿香仿佛猜到了什么,面露不忍。遂起身道:“好,你保重。我去看看青葙子他们。”

    决明点点头。藿香走出两步,又回头道:“待散仙醒转,我会告诉他你为他做的事。”

    决明笑笑,说:“不必。”

    藿香长叹一声,答应了。

    待藿香离去,决明回过头来,看着怀中散仙。散仙的眉头微微皱着,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腹部气海。决明握住他的手,放到了自己心口上,

    内丹确实可以再筑,但他已经没有多余真气维持妖形了。恐怕内丹一离体,他就要灰飞烟灭。

    不过那也没什么。

    情劫罢了。为那个家伙而死,总比随便被雷劈死要好。

    唯一遗憾的是……那家伙,始终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也难怪。他心里只有皇帝,即便知道了又如何,不过是徒增烦恼。他们之间的情意羁绊,外人怎能理解。

    但是皇帝又怎能伤他至此?

    决明忽然觉得很可笑,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皇帝不是很爱他吗?怎么舍得伤害他?

    如果换做自己,如果与他相恋的,是自己……

    决明最后看了散仙一眼,然后闭上眼睛,催动咒语。内丹开始从体内剥离,他的额头冒出冷汗来。

    忽然,他察觉到有东西靠近。睁眼一看,竟发现血竭不知何时趴在了散仙身上,漆黑的眼珠盯着散仙。

    “血竭……?”决明惊讶呼唤。

    血竭并不理会他,只是闭上眼,将头靠在散仙胸口。还未等决明反应过来,血竭的身体已渐渐融入散仙胸膛。

    “唔……”散仙轻哼一声,眉头微微舒展。

    谢谢你们。

    稚嫩的声音,轻轻响起。

    不知道散仙有没有听到。

    决明立刻明白了血竭的心意,遂深吸一口气,苦笑道:“算了,这次就先让你报恩吧。”

    待柴胡赶到时,血竭已经完全融入散仙体内。叮地一声,最后一根金针飞出好远。

    “师叔,你没事吧?”柴胡注意到决明脸色不佳,有些担忧。

    散仙仍未醒来,但神情已经缓和许多,想必只要休息几天就能恢复。决明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一安心,脸上的疲惫便再也藏不住。他将散仙托付给柴胡,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一旁去打坐。

    “师叔,你不坐在灵脉这边吗?”柴胡不解地问。

    决明摇摇头,开始闭目养神。

    中午时候,川芎等人皆来探望。羊藿四下寻血竭不见,便来问决明。决明低声把血竭的事说了,羊藿眼睛又开始发红,却笑着说:“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这话听在决明耳中,又勾起几分愁思。

    傍晚时分,天上竟下起雨来。众人无奈,只好将散仙抱回房里,轮流看护。决明歇过一下午,总算恢复些气力,晚上又来到散仙房中。此时竹妖与小太监也在,决明便打发其他人去休息,他三人留下守护。

    “他和皇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呀?”小太监托着下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竹妖亦望向决明。

    决明手指抚过散仙的半截袖管,垂眸道:“他是天上的云彩,皇帝却想抓在手里。”

    小太监不太明白,扭头望着竹妖。竹妖也不懂这复杂感情,便茫茫然地回望,逗得小太监也笑了。

    窗外大雨磅礴。

    忽然,昏迷中的散仙□□了一声,然后捂着肚子蜷缩起来。神色竟万分痛苦。

    决明皱起眉,连忙搭上他脉搏。脉象混乱,决明回头道:“快去请藿香来!”

    竹妖一声不吭,扭头飞奔出去。小太监也急了起来,忙问:“我该做些什么?”

    决明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继续给散仙输真气。然而散仙的痛苦却丝毫没有减轻,五官都拧在了一起,身体不断扭动挣扎,仿佛与体内什么东西进行着对抗。

    “陛下……不要!……”散仙双目紧闭,断断续续哭喊道,“好痛……别这样……”

    他哭得太凄惨,就连小太监都看不下去,忍不住道:“皇上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怎么把他弄成这样……”

    决明咬了咬牙,将他搂进怀里,用力抱紧。散仙感受到熟悉的仙气,本能地往他怀里钻。决明情难自已,低头吻了吻他的发丝,却听他□□道:

    “师尊……救救我……我好痛……师尊……”

    决明怔了怔,苦笑。

    此时藿香终于赶来。决明退开,由藿香为散仙诊治。藿香搭过脉后,又掰开他的嘴去看舌象,最后脸色凝重道:“他中毒了。”

    “什么毒?”

    “不知道。”藿香沉吟片刻,道,“我先拟个方子给他吃,看看能否缓解。”他遂带上小太监,冒着大雨出去买药。

    决明继续给他输真气。竹妖忽然上前:“不能再给了。”

    决明淡淡道:“无妨。”

    竹妖摇头:“你要坏掉了。”

    决明笑笑:“不会。”

    竹妖却不肯放手,执拗道:“停下来。你要坏掉了。”

    决明只好停下手来。却仍将散仙抱在怀中,轻拍他的背,试图减轻他的痛苦。不知是不是唤醒了散仙的回忆,他一直在神志不清地呼唤:

    “师尊……师尊……”

    决明微微一笑,低声道:“不是说好了,要叫我的名字吗?你师尊已经不在了,在你身边的是我啊。”然后就不再说话。

    竹妖不明白这复杂的感情,只在旁看着,守着。

    待藿香煎药回来,小太监伺候着他把药喝了。众人听说散仙中毒的事,都急忙赶来。房内顿时变得拥挤。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又是讨论解药,又是咒骂皇帝。决明嫌吵,一一打发他们去睡,只留下竹妖陪他。

    夜深了,散仙终于安静下来,脸色却还是苍白。决明给他擦了脸,仍把他抱在怀里。竹妖在旁看了许久,忽然说:“不要把内丹给他。”

    决明一愣,疑道:“早上……你听见了?”

    竹妖不答,只凝望着他,重复道:“不要把内丹给他,你会坏掉。”

    决明问:“如果出事的是你那小家伙,你怎么办?”

    竹妖猛然睁大眼睛,捂住心口。许久,长长吐出一口气来,眨着眼说:“我明白了。”然后从腰间抽出笛子,说,“你累了。我吹曲子给你听。”

    决明笑笑,说好。

    竹妖将笛子横在唇边,闭上眼吹奏起来。雨声淅沥,笛声悠扬,决明抱着散仙倚在床边,多年来的往事一一浮现眼前。

    好像也没有过去多久,对他来说,对仙人来说。

    等到身体恢复,散仙还会回去找皇帝吗?

    算来仙草也收集得差不多了。待他渡完情劫,也该回蓬莱了吧。

    决明闭上双眼,却无论如何睡不着。心里越来越疼,他忍不住睁开眼来,低头看着散仙。此时竹妖恰好吹完一曲,便放下笛子,安静地望向二人。

    决明抚摩着散仙发丝,低声道:“你说,如果我销肉蚀骨,只留下元神,随他回蓬莱……”

    竹妖想了想,说:“他一定会经常来给你浇水。”

    决明苦笑出声。

    竹妖上前来,摸摸他的头,问:“为什么不叫他留下?”

    十天后。

    当散仙醒来时,发现自己床边围了一大群人。川芎、柴胡、藿香、羊藿,还有竹妖和小太监,青葙子和他的小徒弟。藿香正坐在床沿凝神诊脉,大家都紧张地看着他。反倒是羊藿眼尖,首先叫了起来:

    “散仙哥哥醒啦!”

    大家都面露喜色。藿香微笑地扶他坐起,川芎则双手抱胸,嘲道:“居然被区区凡人伤成这样,真是丢……”

    “脸”字还未出口,青葙子啪地拍了他一巴掌,骂道:“怎么对师兄说话呢!”

    川芎摸着后脑勺,朝青葙子悻悻道:“师兄,我错了。”又扭头朝散仙不情不愿道,“师兄,我错了。”

    柴胡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川芎恼怒不已,回头也是一巴掌,骂道:“怎么对你师兄说话呢!”

    柴胡捂着后脑勺,委屈道:“我又没说话……”

    青葙子瞬间又糊了川芎一巴掌,吼道:“平白无故干嘛打师弟!”

    川芎悲愤交加,挥泪跑了出去。柴胡则“师兄师兄”地追上。

    散仙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大家也都笑起来。

    小太监忽然“啊”了一声,提议道:“既然他醒了,那今晚我们庆祝一下吧!我去准备酒菜!”说着便跑了出去。

    青葙子的小徒弟跟上去:“我来帮忙!”

    藿香连忙追出两步,嘱咐道:“散仙大病初愈,不宜过食油腻……”索性跟着两个孩子一起走了。

    散仙笑望着他们离去,方才还十分热闹的房间突然安静下来。羊藿坐到床边,拉着他的手道:“散仙哥哥,你可醒了!你不知道这些天我们有多担心!”

    散仙笑笑,沙哑道:“你们怎么都在?”他环视一圈,问,“这是哪里?”

    羊藿遂将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婉婉道来。说到决明闯入皇宫救人那段,散仙便默不作声,垂下眼想着心事。羊藿还想继续说,一直沉默的竹妖忽然开口:“决明在外面。”

    散仙一愣:“他在外面?他为什么不进来?”遂询问地望向羊藿。

    羊藿也是这才发现决明不在,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竹妖眨了眨眼,说:“你去看看他吧,他好可怜。”

    散仙莫名其妙,羊藿却忽然懂了,“哦”了一声,然后眉开眼笑地扶散仙起来。

    竹林。

    决明沐浴阳光,席地而坐。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他的呼吸均匀而平缓,仿佛一切外物都无法令他动心。

    忽然,他睁开了眼。漆黑的双眸里清晰地映出一个身影。

    羊藿把散仙扶到竹林外就跑了。散仙慢慢走到决明身边,歪着脑袋笑道:“这儿有灵脉?怪不得你要把一大家子拖到这儿来。”

    决明仍保持着打坐的姿势,懒懒道:“怎么,当初在南山抢我灵泉,现在又要来争灵脉?”

    散仙嘿嘿一笑:“正有此意!”便不管不顾,强行在决明身旁坐下。决明被他挤得没法打坐,又担心他大病初愈身体虚弱,只好让出一半位置给他。

    两人并肩坐着。散仙拿肩膀拱了他一下,笑道:“这回我又欠你一条命。谢了。”

    决明闭目养神,淡淡道:“举手之劳。”

    清风徐来,竹叶沙沙作响。散仙伸了个懒腰,仰望着蓝天,笑道:“我一直想跟你好好聊聊,可惜总是没有机会。每次见着你,不是吵架就是打架。咱俩也是好玩,哪有这么当朋友的。”

    决明睁开眼,静静地朝他投去一瞟。

    散仙回过头来,眨眼道:“你不会想说我们不是朋友吧?”

    决明哼了一声,却道:“聊什么?”

    散仙想了想,说:“这次的事,我要先向你道歉。一切由我而起,若非……”

    决明打断他:“你不用替皇帝道歉。”

    散仙一愣,微笑起来。决明侧过头望着他,问:“你还会去见……”话未说完,忽然神色一黯,转而道,“你还会留在凡间吗?”

    散仙苦笑:“凡间复杂得超乎我想象。凡人有太多欲望,太自私。皇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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