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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陵崩 作者:樓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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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陵崩 作者:楼非
,但是他的斥责的话却是温和的:“我不喜欢昭和殿里有人说三道四,这些道听途说,无凭无据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我听见还好,让圣上听见怎么办呢?”
“奴婢知罪。”
“没事了,退下吧。”说罢,陈璞就径自回到寝房里。他湿了的下摆干了一半,但他还是急速的脱下外衣,但这个动作完了,他浑身的力气好像一拼被脱了下来似的。他坐在床上,发呆着,连淮钧来了也不知道。
直到他被拥进一个温热而熟悉的怀抱,他才回过神来。
“你来了。”
“嗯。”淮钧沉厚的声音响进陈璞的耳内,马上填满了他空白的脑袋,“连我来了都不知道,说,你在想什么。”
“没有,还可以想什么?”陈璞微微动了动,换了一个姿势,舒服地依偎在淮钧的怀里,而淮钧则乐得把他拥得更紧。
“要是璞儿说在想我,我会很高兴。”
“谁想你了。”
陈璞半点儿面子也不给淮钧,换来的是淮钧把手放到他的腰处,暧昧地说:“外面的天还光着呢,你脱什么衣服。”
“你瞎想什么?”陈璞本来还青白着的脸刹时红了起来,他解释道:“刚才浇花的时候,我弄湿了下摆……”
“那你怎么坐着发呆,还不穿上衣服?”淮钧着急地放开陈璞,打算替他换上衣服,一边说:“待会着凉怎么办?”
陈璞却把他拉回自己身边,靠着他说:“下摆的一小块而已,不用紧张。”
听罢,淮钧也放下心来,再次把陈璞圈在怀里。
“今天璞儿好像特别粘我。”淮钧摸着陈璞乌黑的头发,亲昵地说。
陈璞白了他一眼,问道:“你不喜欢吗?”
“要是璞儿天天这样就好。唉,我是怕你心里有委屈,不跟我说。”淮钧顿了顿,双手下意识把他搂得更紧,才说:“阿福告诉我,你刚才训斥了两个宫婢几句。”
“嗯,你心疼了?”陈璞反问,免得淮钧追问出细节来。
“对啊,心疼你,要知道我家璞儿除了我之外,谁也不骂。”
陈璞忽然想起那些宫婢太监说他们吵架的事,明明他该生气,可是此刻却不由来的觉得好笑,于是他问道:“那你让我骂吗?”
淮钧脸上露出一点迟疑,他状似难地的说:“关起门,两个人的时候由得你骂。在外人面前,就请你大量一点,给为夫一点面子。”
“哈哈哈!”陈璞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眼睛都弯了。
这么明亮的笑容使淮钧心满意足,他希望陈璞可以一直对着他这么快乐的笑,陈璞开心了,他就幸福了。
待陈璞笑够了,他说:“夫君放心,这点面子我还是会给你的。”
“夫君”两个字使淮钧心里一乐,连忙问:“璞儿喊我夫君,那么我该喊璞儿什么呢?”
其实淮钧是想喊陈璞一句“爱妻”的,可是他知道陈璞一定不愿意,唯有假意问问陈璞,希望他的答案是他想要的吧。
“那不简单,我喊你夫君,你也喊我夫君啊。”陈璞吐了吐舌头,下一刻正经八白地说:“要不然让为夫的喊你一句爱妻吧。”
见陈璞难得如此调皮,淮钧就顺着他的意,什么都不计较了,而事实是从当年他把龙凤误锼透陈璞后,就知道什么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一对就好。
“只要璞儿喜欢,什么都好。”
但这句话后,淮钧就后悔了,因为接下来的一个下午,陈璞每一句话都“爱妻”、“爱妻”的喊着。不过淮钧见他心情好,就随着他继续吧。
两个人腻歪了一个下午,到了晚膳,陈璞甚至不想踏出寝房,淮钧只好阿福把饭菜拿进来。
要是淮钧坚持到前堂吃还好,饭菜放了进来,阿福一走,陈璞就说:“爱妻,你喂我。”
这个称呼准确地落在刚出去的阿福的耳内,他的脚差点一歪,勉强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淮钧无奈地说:“多大的人,很要人喂饭?”
陈璞好像玩上瘾了,顿时露出一个委屈的神情,说:“小时候人们不让你喂我,你说无论我长多大,你都喂我的。”
“好好好,我喂。”淮钧脸上是不情愿,但心里却是甜丝丝的,他跟陈璞一直这样就好,他可以把陈璞喂到一百岁。
淮钧一边喂他吃饭,陈璞就一边着他宠溺关怀的眼神。今后是不是还会有很多流言蜚语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只要淮钧愿意一直对他这么好,一直这么爱他,他就难以再离开了。
这个念使他走了一下神,然后呛了一下,把口中的饭喷了出来,其中有几粒喷到淮钧的脸上。
“你!”淮钧吃惊地喊了一声,接下来的话就被陈璞一双手连同脸上的饭粒抹去了。
很多年前,陈璞吃饭也是这个模样,他像从前一样把饭粒抹去,然后放到自己嘴里,无辜地说:“没事了,我也没有浪费。”
淮钧一时有些错乱,那些久久没有说过的话此刻轻易地从口中说出:“你再不好好吃饭,我就不饶你了。”
陈璞顺口地接道:“没有下一次了,三皇子!”
这个称呼使两个人顿时愣了,下一刻,淮钧还没有回过神来,就把陈璞紧紧拥住了。如果、如果再来一次,他怎么都不会放走陈璞,他们不应该分开,所以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放开陈璞,他会一直对他很好。
陈璞也动情地紧拥着淮钧,心里呐喊着dd我的淮钧,我的三皇子。
这顿饭吃得格外的慢,但对他们来说又格外的快,真希望往后的时光都是如此甜蜜温馨。
饭后,两个人简单梳洗了一番,就卧在床上了。
陈璞问:“你不回去吗?”
“今晚陪你。”淮钧把头埋在陈璞的颈窝,温柔地问:“登基大典的那天,你也要去。”
“去了我站在什么地方?”陈璞又对他反了一记白眼,暗道dd难道跟太子妃站在一起吗?
淮钧咬了陈璞的颈一下,又一下,令到陈璞受不住地推开了他,“别闹!”
“璞儿、”淮钧摸着他的脸,犹豫地说:“我封你一个官好吗?”
结果不出淮钧所料,陈璞皱着眉,反对了。
“别开这种玩笑,有我这种凭空冒出来当上大官的吗?”
淮钧在心里答道dd范绍谦不就是凭空冒出来的大官吗?只是有父皇的遗旨,说都不敢说话,那么他封陈璞就不可以吗?
“璞儿,我想给你最好的东西。”
陈璞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这样、你在我的身边已经很好了。我读书少,又不聪明,你给了我当官,不是让天下人诟病吗?”
“没有人敢说我们的话。”淮钧闷闷地说。
“我只想好好的留在你的身边,不想当官,好不好。”陈璞怕淮钧铁了心封他官,而他确实不愿意,不想让人觉得他是以色谋权的人,于是他只好挑准淮钧的软肋,红着脸说:“人家妻子都不用当官,为什么我要?”
淮钧一听,本来打好的主意都烟烧云散在陈璞一句“妻子”上。他摸了摸陈璞的脸,温柔地说:“好了,璞儿不想就不想,但是那天登基大典你一定要来。”
“可是、”
“没有可是,我预备一个好位置给你。”淮钧低声道:“这是我的大日子,璞儿,你怎能不来?”
本来陈璞还是口硬的,但是被淮钧哄着哄着,他终于点头了。两个人在聊了一会,就相拥着睡了。
?
☆、第六十一章(上)
? 夜深人静,月明清风,一边是执子之手,与子同梦,另一边是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五个独字,总结了她这几个夜晚,既成了她心头之苦,也成了她心头的恨。
她坐在窗前,等待着她的夫君回来,一坐就坐到深夜,却始终不见他的踪影。她知道他在昭和殿,又情愿装作不知道,终于骗了自己几个晚上,再也装不下去了。
这几天淮钧下午有空的话,都会陪董靖一会儿,然后就会走了。有时天未黄他就走了,有时夕阳西下的时候走的,最迟天一黑,他就不见行踪了。
去哪儿?昭和殿。
淮钧政务繁重,愿意抽出时间来陪着董靖,她自是如一般女子一样,每到那个时刻都是高兴而甜蜜的。但是只要他走了,董靖看着空荡的寝房,就不得不忌妒起来,又有悲哀从心底蜂拥而上。
她不过是双十年华,却要独守房中,只是因为她的丈夫躺在别的床上,要她如何甘心?她曾经想过不争,又该如何不争?倘若不争,接下来的无限岁月,她是不是都要孤眠独寝?
她凝视着搁在桌上的几轴画卷,心里想dd人们把这些待字闺中的少女送到她的手上让她挑选,是因为她即将为后,母仪天下,这个后宫自是由她来打理。那么淮钧呢?他把这件事放手交给她,又是什么原因?
因为他信任她,才对她委以重任?还是因为他压根儿不在乎哪个女子成为他的妃子,更加不在乎他把这些画卷送到她手上,会使她多难过?
她忿恨地把画卷推到地上,一个陈璞不够,人们还要她亲自把其他女子送到淮钧的怀中!可是这又有何用?她既然及不上陈璞,那些女子又怎样及得上?
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淮钧对陈璞的感情是不愿意让他看到这些画卷,一眼也不想。想到此处,她脸上就露出惨淡的笑容,同时下了一个主意。
第二天的清晨,白露刚,董靖就命两个近身宫婢抱住这些画轴,来到昭和殿。这个时辰,她知道淮钧已经回到书殿,处理新呈上的奏折。但她却没有料到陈璞竟然还在睡梦中,她只好忍着不耐的情绪,坐在前堂里等待阿福吧陈璞叫醒。
不到一刻,陈璞就带着阿福风风火火地来到董靖的面前,此举使董靖的情绪稍稍好了一点,她本以为陈璞会借这个机会给她一个下马威。
“小人参见董娘娘。”这个时候喊太子妃娘娘不妥当,喊皇后娘娘又言之尚早,陈璞只好称她一句董娘娘罢。
然而董靖听在耳内却甚是刺耳,但她的脸上却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柔声说:“陈公子,别拘谨,你坐吧。”
陈璞犹豫地看了阿福一眼,见他点头后,他只得硬着头皮坐到董靖旁边的座位上,暗道dd该来的还是要来,早来还是迟来,都是一样。
他一坐下,董靖马上亲热地说:“我们都是圣上身边的人,从今以后见的面多了,就不要这么客气。”
陈璞有些尴尬,左料右料都料不出董靖会是这个反应,当时在玉兰树下牙尖嘴利,对他针锋相对的太子妃娘娘,怎么可能对他这个抢了她丈夫的人换了个反应呢?于是她的话,听来听去都是带刺的。
他婉拒道:“娘娘即将贵为皇后,这点礼节,小人还是要做的。”
“一句皇后娘娘是让外人叫的,你我都是自家的人,礼节这回事做给外人看,私下……”前句客气,大有武将之女的大方之气,后句却把她那颗嫉妒的心表露了出来:“私下你我该以姐妹、不对、姐弟,也不对、陈公子,本宫该如何称呼你呢?”
站在董靖身后的两个宫婢露出轻蔑的神色,阿福的脸色则有点难看,就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举凡是男子,都是有一点点硬气的。她一来就挑了这个软肋,不就是要讥讽陈璞吗?换了是之前,陈璞一定会反唇相讥,可是此刻他为了淮钧,硬生生地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一句陈公子就好了。”他淡然地说。
“那怎么行?圣上也希望我们可以和睦共处的。”董靖轻叹了一口气,再说:“要不,我们就以姐弟相称吧?”
姐弟?
陈璞忍着一口气,无所谓地说:“都是一句而已。”
董靖在心底冷笑了一声,难为他如此厚脸皮地接受了她一句弟弟,不过他不厚脸皮的话,身为男子,怎么可能承欢在另一个男子的膝下?
她打从心里不喜欢陈璞,于是看着陈璞,越觉得他丑恶。而一想到他与淮钧在这昭和殿里恩爱缠绵,她便一刻都不愿意留下来,所以她闲话不多说,直接表明来意了。
“弟弟,本宫今天来,是让你看看几家闺女的画像。”她摆摆手,命身后的其中一个宫婢把画像拿到陈璞的面前,一摊开,里面画了一个清秀佳人,手执团扇,坐在丛花之间。
“这是?”陈璞盯着画像,隐隐约约猜到董靖的来意,便有些冒火。
“这是洪尚书家的女儿,年方二八,本宫看着她最眼顺。”她再摆摆手,让另一个宫婢把剩下的画像都捧到陈璞的面前,“这里还有几家的女儿,让弟弟过目一下。毕竟是挑选圣上妃子,也该让弟弟看一下。”
一听到淮钧要选妃,一股愤怒就涌上陈璞的脑海里。他才勉强接受了董靖的存在,又要来别的妃子?他又觉得悲哀,他不过是希望一生一代一双人,何以他们之间总要混杂别的女子?
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决定留在淮钧的身边,他实在不愿意为此退却,他不愿意。除非淮钧真的变了心,否则他不该轻易地动摇。
他坚定了意志,说:“阿福,收起来,拿进我的寝房。”
阿福一听,有些讶异,但脑海里突然冒出昨晚听见的两个字dd爱妻。忽然之间,他对陈璞的忧虑全散了,只为淮钧担忧。然后他就听令地接过画卷,再捧进寝房。
顿时间,前堂里剩下两个宫婢、董靖和陈璞。
陈璞挺直着腰板,直视着董靖,问道:“这些画像圣上看过了吗?”
“圣上日理万机,只能由本宫先行挑选。”董靖笑道。
陈璞的脸色又变了变,却好了一点,肚子里的气也消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使他不再忍下去,而是不客气地说:“那么由娘娘来选就好了,我的肚量没有娘娘的宽广,要是我来选的话,怕是一个都选不出。”
这话董靖听得十分不舒服,但她脸上还是维持着亲切的笑容,温和地训了陈璞两句:“弟弟,历来帝皇都是多情的,在这座后宫里既不能讲求专宠,也要顾及皇族的后代,不能说你不喜欢,就不让圣上纳妃。”
陈璞笑了一声,终于彻底明白董靖过来的因由,不是下马威,而是要他感到嫉妒、难受。可是他心里突然有一个念头,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念头,使他肚子的剩下的气都消了。
这些妃子不是淮钧要选的,董靖也不是淮钧选的,从头到尾只要他是淮钧选的。或许淮钧是多情的,会喜欢上这些不是他选的人,但起码他现在只是爱着他。
这个念头使他的底气足了,他就更加放肆地说:“倘若圣上要纳妃,十个陈璞也挡不住他的金口,可是即使他十个金口,也不能让我喜欢。他纳他的妃,我不喜欢我的。”
听罢,董靖有些失神。凭他一个没有地位、什么都不是的男子,凭什么在这皇宫里说出这么没有量度的话?而她一个将军之女,即将贵为皇后,又为何要装出一脸大方?
dd因为他凭的是淮钧的爱。
这个想法是董靖一惊,心里凉了一半,一张俏脸白了起来。
好不容易,她才镇定下来,说:“弟弟、后宫之中……”
“娘娘,恐怕你误会了一件事。”陈璞打断道,双眼的光芒是董靖所不及的,“由始至终,我都不是后宫的人,所以后宫的事,还是由娘娘来操心吧。”
其中一个宫婢看不过脾气甚好的董靖被陈璞出言欺负,便开口斥道:“放肆,陈璞……”
陈璞利眼扫过那宫婢,反斥道:“放肆,区区宫婢,站在我昭和殿之中,也敢大呼小叫吗?”
陈璞身为男子,自小又是被淮钧惯着长大的,虽然他的脾气好,可是一旦斥责人起来,那气势威严也是不可小觑的。那宫婢便被吓得退后了一步,董靖也呆了一呆,后悔了自己今天莽撞过来。
她以为陈璞好欺负,其实好欺负的是一无所恃的她。
“另外、”他的声音冷淡,使回来的阿福都不敢再走一步,“既然我不是后宫的人,那么这句弟弟还是请娘娘收回吧。”
“好不知羞的人啊!既然有脸住在昭和殿里,还自命清高的说自己不是后宫的人。”那宫婢见董靖脸色青白,再次按捺不住自己。
“小翠,退到一边。”董靖斥了一句,然后勉强地说:“奴婢欠缺管教,让弟弟动气了。凭你和圣上的关系,这句弟弟你就收下吧,本宫就不多坐了,改日再来看望弟弟。”董靖一时慌乱,把话一连串说出后,就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
陈璞看着那远去娇小的背影,一刹那有点不忍心,觉得自己堂堂一个男子确实不该这样欺负她。虽说是她先过来挑衅,可是她的心思他何尝不明白呢?都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吧。
他叹了一口气,喊住了她,道:“娘娘,你与圣上有了小公主,将来也会有别的孩子,他对你自是有感情的。既然如此,你就收回那句弟弟,你我从今以后,河水不犯井水。”
董靖顿了顿脚步,等陈璞说完就走了。
她一踏出昭和殿,就快步地回去仁福宫。她一路走一路想,本以为陈璞和淮钧有半年之约,稍微刺激他,他就会离开淮钧。想不到他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河水不犯井水,说的好听,那是因为他有的是淮钧的心。董靖也想不争,可是她不争得话,不就是等同于亲自把淮钧推到陈璞那里,而她夜夜孤枕难眠吗?
她越想越难过,一回到仁福宫,就去看念玉。只有这个她与淮钧的小公主,才能给他一个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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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下)
? 董靖走了之后,昭和殿便恢复了宁静,只有鸟在叫。阿福等人看着陈璞呆呆地坐在前堂里,以为他心情不好,便不敢跟他说话,由得他一个人坐着。
然而陈璞的心情倒没有什么不好,只是董靖一走,他就放松了脑袋,陷在安静里,越坐越困顿,脑海里昏昏沉沉的。
自从他到了宣楼,少了管制,又整天无所事事,就养成了贪睡的毛病。只要没别的事,都要睡到自然醒,而今个清晨,却被董靖打扰了,他压根儿没有睡足。于是他坐了一会,在眼睛眯成一条缝时,他勉强提起精神,回到寝房,倒头就睡。
他陷入了一个荒诞的梦。
起初他在漆黑的山洞里走着,一直走一直走,忽然豁然开朗,前方有一点光明,越走越接近,四周也越来越亮。最终他走出了山洞,外面却又一个女子等着他。
那是董靖,她手执着一把利剑,挥向了他。他避开了一剑、又一剑,突然他张开了手掌,掌心现出白光,而白光幻化成一把大刀。他紧握着大刀,踏前了一步,砍向了她,把她打得节节败退,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陈璞想追上去,此时却有两个人乘云而来,他还以为是天兵天将经过,但那两人却停在他的面前。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诺煦和永霆。他们拿着锋利的长枪,刺向了他,他便不加思索地把大刀砍向他们。
那是一场恶战,不到一刻,他们三人的身上沾满鲜血,可是没有一个停下来,似乎有着战斗到底的决心。然而天气忽变,风雨急降,诺煦和永霆抛下了兵器,回到云上,驾云而归了。
陈璞正想往前走时,双腿却不能动弹。他低头一看,只见双腿被扣上了枷锁。他再顺着这个锁链,往后一看,便看到宋乐玉和赵天宝各执一链,前者脸色惨然,后者一脸愤恨。他想解释什么,却开口不能言,情急之下他只能举起了大刀,砍下来。
他砍下了自己的双腿,把腿和枷锁丢弃在地上,然后爬着向前走,他心里有一个念头,只要他一直走,就能见到他最重要的人。
蓦然,一个紫衣少年蹲了在他的前方,他看起来甚是孱弱,下一刻就能被风吹到地上似的,但是他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握起陈璞的手,拿开了他的大刀,再从长袖里拿出了一朵玉兰花,放到他的掌心。
dd是明珞。
陈璞睁开眼睛,双手却紧握着。又是这一个梦,可是这个梦却荒诞得使他咋舌。他已经不能记得很清楚,唯独记得自己拿着一把大刀砍了很多人,也砍断了自己的腿,最后是明珞以一朵玉兰花换下他的大刀。
他坐起身,以手背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汗。因为这个梦,他的心莫名多了一种满足,他自言自语道:“明珞,我在捍卫我和淮钧的感情,你要保佑我。”
陈璞睡醒的时候正值中午,太阳猛烈得很,即使隔着窗纸照射进来,也热得他好不难受。他只好起来,换下粘着热汗的衣服,然后走到偏凉的书殿打发时间。
那时淮钧刚见完几个大臣,也处理好政务,正陪着董靖用膳。
平日总挂着柔婉的笑容的董靖,今天竟一反常态地皱着一双峨眉,想着什么似的,连饭都没有吃多少口,甚至连淮钧看了她好一会儿都没有察觉。
片刻,淮钧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靖儿,在想什么?”
这一唤,使董靖慌张地看了淮钧一眼,又闪烁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她心想,他有没有过去昭和殿,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今早的事?他会责怪她吗?就算他现在不知道,但是他夜晚还是会过去,那时候他还是会知道。
这个念头使她一张俏脸更加灰暗,此时淮钧又“嗯”了一声,她别无他法,想来想去,与其让陈璞告状,还不如她主动招认吧。
“请圣上恕罪,臣妾今早去来昭和殿,见过陈璞。”
“什么!”淮钧吼了一声,第一件事想的是陈璞会不会不高兴,一怒之下又要走呢?他最怕最忌惮的就是陈璞难过,所以他的眼神在刹那间变了,既生气又怨恨,但是当他看到董靖缩起了本来已经窄小的肩膊,他又立刻不忍心起来。
下一刻,他低声问了句:“为什么过去看他?”
董靖犹豫了一会,才应道:“臣妾希望跟他示好,免得他在宫里过得不开心,希望为圣上解忧。”
淮钧清楚董靖说谎了,天下善妒者,以女子为甚,何况他也了解董靖对他的情意,那她怎么可能主动想陈璞示好呢?可是他一直自觉对她情亏,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因他而来,他只好忍着脾气,没有发作。
“靖儿,朕明白你对朕的苦心。”淮钧以最温和的语气说:”可是璞儿爱静,往后没事的话,就不要过去昭和殿了。”
“臣妾明白。”董靖垂头,咬着唇说,一颗心在淮钧温和的语气中冷了一半。
淮钧曾经说过会好好对待董靖,他也不想她难受。他站起来,轻拥着董靖,柔情地说:“你和璞儿都是朕最爱惜的人,往后有什么事,你直接告诉朕好了。”
这个拥抱,这个紧贴的体温使她的心再次温热起来,也使她一双杏眼红了以来,继而流下来眼泪。
良久,她这段日子的委屈在淮钧的怀里流乾以后,她才说:“圣上,臣妾往后会更注意自己的言行,绝不会再为圣上添忧。”
“这才是朕的好皇后。“淮钧替她抹去眼泪,重新坐下来用膳,一边哄着她。
但是他的内心却与他嘴上的话相反,他一心想着陈璞,于是午膳一完,他就借公务为由,离开了董靖,走到昭和殿去。
一进去,他就叫来阿福,问道:“今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样问分明知道了事情,可阿福还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不该隐瞒淮钧,可是董靖即将成为皇后,他也不敢得罪。
几经挣扎后,他说:“奴才不知道。”
其实无论是哪一个答案,淮钧都不不会怪罪于他。阿福如实说出事情的话,就证明了他忠心于陈璞,而他一句不知道,淮钧也看得出他不想多生事端。这一点是好的,他不希望仁福宫和昭和殿会有说是道非的奴才。
于是阿福越发让他刚到满意,而让他跟在陈璞的身边是最好的。
“阿福,从前你就跟着朕和璞儿,往后你也只是跟着我们。”他严肃地说:“关于璞儿的所有事,往后朕问起了,你就要直说,不能隐瞒。”
皇后娘娘的话能不能说,能不能得罪,看的就是圣上给不给与这个权力,而淮钧为了陈璞,把这个权利下放给了阿福。
阿福应了一声“是”,然后把今早的事说了一遍。不过这一次他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的,既不偏颇陈璞,也把董靖的行为说得轻了。
但他说得再轻,淮钧一听到董靖竟然把各家女儿的画像给了陈璞后,就皱起一双浓眉,也不再深究下去,只是着急的问:“璞儿呢?”
“他看天气热,去了书殿。”阿福看得出淮钧情急,立刻补上一句:“他让奴才告知圣上,他在书殿等圣上过去。”
他还没有听阿福说完整句话,就急匆匆地过去书殿,用力地推开门。
“喀”的一声响,吓得本来在专注看书的陈璞抬起头来,逆着光看向来人。一见淮钧慌张的模样,他就觉得好笑,又有一点窝心,脸上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一笑把淮钧的焦急都化为乌有了,他轻声喊道:“璞儿,过来。”
陈璞放下书,走到淮钧面前,然后被他一手拉进了怀抱了,紧紧地拥着。
“璞儿,对不起。”
陈璞双手抱着淮钧的背,再一下又一下的抚着他,说:“没事,没事。”
抱了一会,淮钧才放开了陈璞,而陈璞则拉着他坐在地上。
“以前我们都是这样坐的,你还记得吗。”陈璞弯着眼睛,笑眯眯地说:“怪脏的,但我说地板凉,你就陪着我坐了。”
“有一次让夫子看到,气得骂了我们一通,说什么席不正,不坐,你却反驳他什么、”淮钧咳了一声,装着陈璞小时候嚣张的样子说:“我们坐在地上,地板正得很!”
“结果那夫子告到圣上耳边,累你被圣上训了一顿。”陈璞笑了一声,自嘲道:“你说我小时候多顽皮。”
“顽皮好,顽皮才精神。”
“有你在,我才敢这么顽皮。”陈璞深情的双眼对上淮钧宠溺的眼神,一股暖流流入了心里,再通往他的四肢百骸,好不舒服,他再说:“刚才我反驳了董娘娘两句,你会怪我吗。”
“这事到底是靖儿不好,你不怪她就好。”
陈璞哼了一声:“她说你要选妃,还让我帮你选。”
“就算要选,也不是这个时候,那些画像是人们为女儿塞进来,我只好交给靖儿。”淮钧解释道,再说:“何况往后纳妃什么的,还要你的准许才可以。”
陈璞点点头,忽然抬头赏了淮钧一个吻,道:“果然是我的爱妻。”
这一个吻使淮钧的心情彻底的好起来,他把陈璞按在怀里,伴随着阳光,两个人都笑得十分灿烂,甜蜜地过了这个下午。
晚膳后,陈璞把淮钧来到寝房里,然后让淮钧从房里的四件柜里拿出一个长木盒。
因为之前跟陈璞吵得不愉快,使得淮钧对这个四件柜有了阴影,怕一打开,找不到那个长木盒,他就会再次失去陈璞。然而在陈璞热切的目光下,他只能硬着头皮,打开了上面的门。
里面果然有一个长木盒。
陈璞接过长木盒,从里面拿出那块刻了“钧”字的玉佩,再递给淮钧道:“你替我带上吧。”
很多年前,淮钧亲手刻了一块玉佩,再小心翼翼地为陈璞带上,陈璞一带就带了十多年,直到他离开皇宫后,才脱了下来。这一次,他让淮钧为他把玉佩重新带上,个中的意义,他和淮钧都明白。
淮钧为他带上玉佩后,突然觉得那块玉佩好像多了一份光彩,也更加通透。他低头吻了那个玉佩一下,再抬头,吻上陈璞的唇。陈璞没有拒绝,而是热烈地回应起来。
dd淮钧,我们要好好捍卫我们的感情,知道吗。
?
☆、第六十二章(上)
? 距离新帝的登基大典还有两天,而这几天皇宫宁静平和得很,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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