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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今天也在养龙崽 作者:故年今夕

    正文 第4节

    今天也在养龙崽 作者:故年今夕

    第4节

    谁也不知道它是哪里来的,只知道它暴力凶残,见妖就打。有时候它打架根本不是为了争夺东西,只是纯粹爪子痒想打架。它打起架来非常狠,从未落败过,故而众妖都对它敬而远之,背地里喊它撒泼龙。

    然而令众妖震惊的是,有的龙它表面上嚣张跋扈眼睛长在头顶上对一切都不屑一顾,背地里却在偷摸摸地养花。

    而那雪白雪白的,看似娇弱不堪折的小花苞,却意外的坚韧——它居然没夭折在大黑龙的爪子下,不仅顽强的活下来了,还成了大黑龙的第二块逆鳞。

    谁碰谁死的那种。

    大黑龙这花一养就是许多年。

    直到某天夜里,它正舒舒服服地浸在灵池里,卷着小花jg睡得正香,一阵剧烈的灵气波动突然震醒了它。

    它骤然惊醒后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妖胆大包天,居然敢打上门来,结果破水而出后才发现原来是自家小花苞弄出来的动静。

    四周灵气在飞快地汇聚,浓郁得近乎实质,尽数包裹在小花苞身上。

    大黑龙已经完全看不清小花苞了,只能在心底听见小花苞在痛苦地喘息着,声音细细弱弱的,让它一颗万年来从不知害怕为何物的龙心都有点儿揪了起来。

    “你怎么了?”它发出低低的龙吟。

    小花苞并没有力气回应它。灵气蜂拥涌入体内,它整朵花都在颤抖,痛苦地想要爆炸。

    大黑龙一头扎进水底,发现它的根jg也被灵气包裹了,整株花被灵气包裹成一个白色的茧。

    大黑龙隐约猜到了什么:“你也许是要化人形了。”它旋身甩尾,将这枚白色的茧卷着,替它护法的同时又有点不痛快,“你长了这么多年了都不开花!以后变成了人形就更不会开花了……不行,你以后还是得当一朵花。”

    小莲花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它的颤抖越发剧烈。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大黑龙心里那一点点不痛快都没了,白茧还是一点动静也无。

    大黑龙是早就能化人形的了。它化人形的时候被劈了十八道雷,然而皮糙r_ou_厚如它,被劈完了也跟无事发生一样,当了几天两脚怪,就重新化成了原型,原因是不习惯。

    这小花苞这么弱,不知道能不能抗过一道天雷哦。大黑龙有点担心了,这天雷能不能代劈?它卷着小花苞的话,雷是劈在它身上呢,还是会穿过它劈在小花苞身上呢?

    小花苞的根jg这么细弱,一道雷就会将它劈折了吧!它越想越担忧,将白茧裹得越来越紧,一边还要盯着老天,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天雷。

    然而老天对于汲取天地间灵气而生、从未造过杀生之孽的小莲花还是宽容的,一道天雷也没有落下,白茧便裂开了一条缝。

    轻微的破裂声断断续续地响起,大黑龙紧紧地盯着白茧,直到那些灵气完全消散,露出一个面容ji,ng致的少年。

    少年长发如墨,双眼紧闭,肌肤如雪一般白,凑近看还能看见薄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他昏睡着,侧身半蜷,悄无声息地就要往水里沉。

    大黑龙眼疾尾快地将他一卷,带到池边,让他脑袋搭在岸边。一不留神没控制好力气,少年的脑袋轻磕到岸边石头,立刻红肿了一个包。

    大黑龙:“……………………”

    它对人形小花苞的脆弱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少年一直不醒,大黑龙托着他等了一会,很快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它的满身鳞片,边缘既锋利又坚硬,轻轻碰一下少年,就是一道血痕,红艳艳的在那柔嫩白皙的肌肤上分外显眼。

    大黑龙:“……………………”

    行叭。

    自己种的花,再娇弱也要养下去。

    它也化作人形,踏水而立,笨拙地用双手将少年抱在怀里,将他的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修长而脆弱的颈脖毫不设防地露在龙的眼皮底下,淡青色的脉络若隐若现。再往上是一张ji,ng致的脸,秀眉挺鼻,长睫微颤,形状姣好的嘴唇紧抿。

    这份容貌,多一份则艳,少一分又会太淡。

    龙端详了一阵。它平日里见的大都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妖兽,也很少关注那些谨慎地活在大地角落里的人类,故而对人形容貌美丑的概念并不清晰。

    他只觉得这张脸看起来真他妈舒服,比那紧紧抱着花瓣成日不肯开的花苞样子看起来舒心多了。

    那么以后是让他继续维持人形呢还是让他变回花苞呢?

    大黑龙犹豫了一会,决定还是让他变回花苞,每隔三天变一次人——毕竟这小花妖的人形看起来比花苞状态脆弱多了,它更愿意变回龙形卷着他的根jg呼呼大睡。

    一股熟悉的淡淡冷香袭入鼻间,大黑龙低头,瞧见那如玉石雕刻般的鼻子,神使鬼差之下,他低头咬了一口,在那小巧鼻尖上咬了一排浅浅的牙印。

    也是香香甜甜的。龙想,人形的小花苞也很好吃。

    ……

    沈清濯猛地睁开了眼。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色,一双灼灼金瞳与他正正对上。

    第13章 没标题

    电光火石之间,沈清濯忽然想起来下午掉到地上的那件外袍。

    当时他还以为龙崽子扯了他的衣服耍酒疯,现在看来也许下午龙崽子就已经能化形了?

    变成少年的龙崽子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脸对脸,挨得极近,彼此间呼吸交错,陡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暧昧感。

    当然这种暧昧感两位当事人都并没有察觉到。

    沈清濯想的是,崽子长大了,有点沉。

    龙崽子想的是,他可终于把沈清濯给压住了。

    两两对视半晌后,沈清濯先动了。

    在夜明珠温柔的光芒中,他动作缓慢地推开了少年,翻身坐起,这一动他才发觉少年身上未着寸缕。

    沈清濯:“………………衣服穿上。”

    少年被推开也不在意,大喇喇地坐在旁边,还颇辣眼睛地支起一条腿,一双金瞳充满侵略性地扫视着沈清濯,摊了摊手示意没有衣服。

    沈清濯默默地把他的腿压下去,扯过被子给他一丝不苟地裹紧了,才仔细打量他的脸。

    剑眉斜飞入鬓,狭长的丹凤眼角透着桀骜不驯,鼻翼俊挺,唇边挂着的笑容漫不经心,满脸写满“来打架”的不羁。

    沈清濯:“……………………”

    为什么这张脸,在排除了年龄因素之后,和他记忆里的那条大黑龙是如此的相似?!

    沈清濯紧紧盯了他半晌,眼底光芒变幻莫测,龙被他盯得奇怪,正想问他瞧什么呢,便见他一言不发地下了床,踩了鞋子推门离去。

    龙眯起了眼,不知是否错觉,他觉得沈清濯的脚步似乎有点儿……仓促?他咂了咂嘴,回味了一下在沈清濯醒前他偷偷咬了一口尝到的滋味。

    还想再尝一次。

    ……不,还想再尝很多次。

    他将被子扯开丢到一边,抬眼看见沈清濯忘记披上的外袍,啧了声,干脆自己取来披上。鼻间萦绕着淡淡的冷香,他也不急着立刻去找人,只皱着眉地在房间里绕着圈。

    距离他醒来已经大半个月了,他已经不是一条对一切都懵懂无知的山里龙了,他得琢磨一下,以后该怎么办。

    ……

    沈清濯心里有些许乱。

    他站在小院子里,回想起刚捡回龙崽子的场景。当时他还道是万万年来终于又有新生幼龙出现了,当真可喜可贺。

    虽然龙崽子长着黑鳞金瞳,他和老凤凰他们开起玩笑来也不过三分真七分假,并未太在意。

    可现在那张脸缕缕浮现他脑海里,他好像……

    没法再骗自己了。

    一个大胆又荒谬的念头倏地冒出来,让他心头突突直跳。万万年来养成的淡然冷静似乎一瞬间都没了,让他很想冲动地去做些什么事。

    夜里寒风刺骨,他抬手抵着额头,深深吸了口气。寒气入肺,胸腔里一片冰凉,他在心底默念着。

    没事,别慌,问题不大。

    就目前看来,龙崽子只是化成了人形,并无什么不妥……他将那个荒谬的念头压了压,返身去书房找手机。

    新手机是让林小丛帮忙买的,第二天就和龙崽子的身份证并一干证件一起送到了,只是他一直没有用,收到就直接给扔到了柜子里,至今都还维持着刚买回来的模样。

    他拆了包装盒,按了开机键,等待开机的时候,他瞥见旁边放着的身份证,愣了愣。

    妖怪身份证和人类身份证很相似,一面是特殊管理局的盖章,一面是姓名地址等信息,左侧还有一张妖怪本体的大头照。

    龙崽子的这张大头照,拍得颇为艺术。

    沈清濯记得当时林小丛来时龙崽子一直在睡觉……他捏起身份证,看着这张被拍成饼状的、看起来傻乎乎的龙脸,陷入了沉思。

    所以林小丛就这么对待他的龙祖宗?不仅偷拍它的睡颜,还敢放大截图当证件照弄在身份证上。

    心头的压抑情绪似乎散去了一些。沈清濯失笑,随手将身份证压在那叠证件的最下面。为了保护兢兢业业的林小丛同志,他还是不要让龙崽子看到这张身份证吧。

    绝不是因为姓名那一栏还写着他瞎起的“小黑”。

    ……

    如他所料,这大半夜里,微信群里依旧热闹。

    除了讲究养生的他,以及似乎在闭关沉睡的天狐,群里的另三只老妖简直是无时无刻不在看手机。

    看着他们花里花哨的群名片和奇奇怪怪的聊天记录,他发了一条语音。

    sqz:如果我们魂飞魄散了,还有可能重生吗?

    群里刷的飞快的信息停顿了一瞬,十数秒后凤凰飞快地回话。

    可爱啾啾在线卖萌:魂飞魄散?凉凉夜色为你泪流成河……就连凤凰涅槃都不一定能重生呢!

    可爱啾啾在线卖萌:怎么了我的花!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沈清濯抿了抿唇,没有回话,按熄了手机。

    书房里没有亮灯,沈清濯独自在黑暗里待了很久,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一座冰雕,眼神缥缈而没有焦距。

    直到天边开始发白,一缕阳光小心翼翼地从窗隙中探进来,他才恍惚回神,一手撑着桌沿站起身来。

    他默默地下了个决定。

    ……

    拉开书房门时沈清濯被门口蹲着的白白一坨吓了一下,看清楚是穿着他衣服的少年龙崽之后他无奈扶额:“在这里做什么?”

    少年站起身来。他长得高挑,松松垮垮地披着沈清濯的外袍,长度上竟是刚刚好,甚至肩膀处还略有些窄。一根腰带系在腰间,系得乱七八糟的,露出大片胸腹就不提了,两条光溜溜的大长腿也是若隐若现。

    沈清濯不忍直视:“在你的衣服送来之前你能不能回床上卷被子?”

    “不能。”少年理直气壮,他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清濯,不满道:“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嗯?”沈清濯愣了愣,才发现他进书房之后竟是下意识地布下了禁止入内隔绝外音的结界,怪不得任他发呆那么久都没被打扰呢。

    他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谈,便拨开少年往外走,边走边道:“回去把衣服穿好,下楼吃早餐。”

    少年拽住他的手腕,坦然道:“我不会穿啊,你来帮我穿。”

    沈清濯的手腕握起来纤细又温暖,少年忍不住摩挲了一下那细腻的肌肤,感受到微弱的脉搏在掌心里跳动着,他觉得很有趣,这是和龙身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沈清濯:“……”他不动声色地挣开少年的手,朝卧室而去,还顺便召来了纸人方方让它去老街的妖怪裁缝铺下订单定做少年龙崽的衣服。

    然而新衣服最快也要等个几天,这几天就龙崽子只能穿沈清濯的衣服了。

    龙崽子对此倒是不在意,其实他更喜欢什么都不穿,或者就这样随便披一件,但是在沈清濯要炖龙汤的眼神下他还是由着对方为他工工整整地穿好一整套。

    真是勒得慌。

    但是没办法,自己窝里的,偶尔还是要宠一宠的。

    ——没错,这便是龙崽子深思熟虑(并不)之后的结果了,他已经将沈清濯圈为己有物,虽然对方逼他喝了很多牛奶,但是大龙不计小人过,他还是决定以后都罩着这个……

    龙卡了卡壳,问:“你是个什么妖?”

    沈清濯正在低头替他整理衣服,双手带着腰带从少年腰后环过又缩回来,像是在拥抱了他一下。他修长手指灵活的系着腰带,头也不抬:“莲。”

    好叭,原来是朵花,怪不得看起来瘦瘦弱弱,闻起来一股子冷香呢。

    “以后龙爷会罩着你这朵花的。”

    “……”沈清濯抬手毫不客气地送了龙脑壳一个新鲜爆栗,“小孩子家家,爷什么爷。少听楼下那群家伙瞎嚷嚷。”

    所谓“楼下那群家伙”自然就是以北宋汝窑水仙盆为首的一干老古董们,它们活得久,知道的八卦多,没客人来的时候就喜欢开小会,龙崽子每天都在听,不小心就学了些浑话。

    “什么小孩子家家,龙大爷我活了不知几千几万岁了……”

    “哦,好木奉,有我的零头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一边往厨房走。结果龙一看见新送来的牛奶后,立刻把眉头皱得死紧。

    “我都变成人了,不喝了。”他断然拒绝。

    沈清濯正在找ji蛋,闻言停下动作,仔细看了看他。龙崽子的人形看着约莫十七八岁,骨骼健壮,只比他矮半个头。

    这大约就是种族差异,就算年纪小看起来也要比他强壮。不过:“你不喝,营养跟不上又变回原型了怎么办?等你打得过我了再随你决定。”

    龙少年暴躁地抓了抓头发:“我用灵气修炼的!”

    沈清濯道:“现世道不比以往了,灵气稀薄,还是得靠物质补一补。”

    龙想了想,觉得似乎确实如此。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不知如何反驳,便嘟嘟嚷嚷道:“等我打得过你了我就把你吃掉。”

    沈清濯危险地眯了眯眼:“你再说一遍?”

    勇敢无畏的龙少年大声比比:“我说,就把你吃掉!”

    话音未落,他就获得了爆栗x2。沈清濯没好气地推开他:“白眼龙,白疼你了。”

    他摸出两枚ji蛋,洗了洗,正要往开水里放,龙又在旁边指指点点:“我要吃煎蛋,上次在外边吃的那种,两面焦黄边缘脆脆的。”

    沈清濯动作停都不停,继续煮他的白水灼蛋:“不营养。”

    龙无所畏惧地向他的监护人提出自己大胆又合理的怀疑:“你是不是不会做?”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在写什么了我是一个不知道怎样发展感情戏的小呆比……元旦快乐!

    第14章 双心铃1

    在龙崽子还是一条龙的时候,沈清濯偶尔会施个障眼法隔绝人类的视线,然后带他出去吃饭。但更多时间他都是在家里煮,并为此找了个理由“障眼法总会有疏漏的地方,自己做的饭菜也比较健康养生。”

    然而他做的饭菜,基本上都是清水煮的,养不养生不知道,龙只知道他每天吃这些清汤水煮的东西,要吃上火了,怒火的那种火。

    在他充满怀疑的眼神里,沈清濯哐当一声将锅盖盖上,心平气和地看着他。

    沈清濯觉得他现在这状态有点意思。

    他已经一个人活过很多年了,现在虽然开着一个杂货铺,偶尔接待几个客人,但实际上他的生活非常枯燥寡淡。他自谑为养生,骗过了老凤凰他们,然而自己心里却很清楚。

    他其实是有点厌倦了。

    日子一天天平淡的过着,他把自己定在所谓“养生”的框架里,永远重复着相似的岁月,等着一个“打破”或者永远消亡。

    龙崽子或许是一个契机。

    但这并不妨碍他先给这个妄图挑衅他的年轻崽一个教训。沈清濯心平气和地想。

    他翻出来一个平底锅,重新取了两枚ji蛋,沉思了一会——煎荷包蛋,得放油。

    油呢?

    被遗忘了不知多久的一瓶橄榄油从角落里被翻出来,沈清濯看了眼日期,很好,没过期。

    他姿态优雅地热锅,倒油,握着锅把手轻轻晃动着,让油在锅底摊开,动作娴熟而沉稳,像是胸有成竹。

    少年似乎被他这个架势震到了,一声不吭。

    但是当两枚ji蛋被磕到锅里、那热油突然飞jian起来的时候,龙分明听到了沈清濯极其细微的抽气声。

    龙:“……………………”

    他探头瞄了一眼。

    沈清濯握着锅铲的手很稳,神色自若地翻动着锅里糊成一坨的白黄物,淡然道:“煎蛋饼,吃过吗?”

    龙:“………………”

    不,并不是很想吃。

    ……

    于是最后的早餐还是老样子,龙气恼地将牛奶喝得咕噜咕噜响,喝完了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沈清濯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水煮蛋,淡淡道:“小黑,动作轻一点。”

    龙猝不及防地多了个名字,他茫然片刻,拍桌:“小黑是什么!”

    “是你。”沈清濯道,看着少年要炸毛,他适时补充,“的小名。”

    虽然这个小名已经被登记在妖怪身份证上了——嗯,这个就没必要告诉他了。

    龙崽子气恼:“我要换一个!”

    沈清濯问:“小黑不好听吗?很亲切啊……好罢,你想换个什么名?且提一提。”

    就因为这样一问,沈清濯今早的杂货铺又没开成——龙崽子把他拽去书房,指挥他找出来一大堆书籍,开始寻找一个能体现真龙之威猛霸气的名字。

    沈清濯初次带崽,揣着“吾家有龙初长成,暴躁不乖事还多”的心情,对他很是纵容,陪他翻了一上午的书。

    “昔有冥泽,玄龙沉渊——叫沉渊,这个适合了吧?”

    少年满意地点了点头。沈清濯便道:“再给你添个姓,顾怎么样?”

    少年不解,沈清濯解释:“你喝牛奶的时候不是咕噜咕噜的?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姓陆,我是没有关系的。”

    龙顿时炸毛,把书一摔就要往沈清濯身上扑。他还老觉得自己是一条龙崽,扑起来没轻没重的,沈清濯又对他没什么防备,一下就被他摁倒在榻上。

    所幸榻上铺了软垫,沈清濯脑袋磕上去只一声闷响,痛是不太痛,倒是鼻子被龙崽子额头狠狠撞到,撞得眼窝子一酸,眼角立刻便微微泛起了红。

    冷香扑鼻。龙舔了舔嘴唇,金瞳隐隐约约有变成竖瞳的趋势。他飞快地在沈清濯眉眼边舔了一口,沈清濯猝不及防被他得逞,冷了脸:“小黑,起来!”

    他想推开少年,但这条龙崽子力气非常大,竟然纹丝不动,牢牢地把他压在身下,不肯起来:“你迟早要被我吃掉的,我现在舔一舔有什么不可以?”

    沈清濯脑门上青筋直跳,从龙崽子化人形之后,这个关于“吃”的话已经听他提了两回了,再回想起初见的那一晚,龙崽子也是咬了他一口,还见了血。

    他按捺住将这条龙崽子抽飞的冲动:“你老想吃我做什么?”

    龙坦然道:“你好吃。”

    沈清濯:“?”

    少年低头。毛绒绒的脑袋埋在他脖颈间拱啊拱,他哼哼唧唧:“香。”顿了顿,继续补充,“还有点甜。”

    这几个字仿佛惊雷,一下子将沈清濯劈愣了。眼前的少年和万万年前的那人样貌渐渐重叠,沈清濯眼神恍惚,过分相似的情景和对话让他一时有点分不清身在何方,直到少年不满他发呆,咬了他下巴一口,他才恍然回神。

    顺手将欲行不轨的少年抽飞,沈清濯坐起身来,整了整被弄乱的衣襟,脸上忽然就淡了笑意,他淡淡道:“二楼小院是阵法中心,灵气充沛,你去那里修炼一会吧。”

    ……

    龙在迫切地渴望迅速成长,理由很简单,如果他足够强大,他就不必再担心啃人的时候被抽飞了——

    于是出于久远性的考虑,他很听话地暂时没再去缠着沈清濯,自个儿化了龙形去小院里疯狂地吸收灵气修炼。

    这一修炼起来便不知时间长短,等龙神清气爽地结束修炼醒来,已经过了许多天。

    周围的花妖草ji,ng对他已经很熟悉了,见他醒了,叽叽呱呱讲个不停:“啊呀!龙龙终于醒了!”

    “龙龙看起来又变胖……啊,我是说变壮,龙龙变壮了好多。”

    “沈老板来看了你好多次哦。”

    一片嘈杂声中,他问:“沈清……沈老板人呢?”他本想直呼姓名,但是想到这些小ji,ng怪们好像都不知晓沈清濯的名字,便带着点小得意,转了转口。所幸这些小ji,ng怪们涉世不深,没有发觉他的小失误。

    “沈老板走啦!”

    “一个多小时前刚来过一趟!”

    “还摸了你的角!”

    花花草草七嘴八舌地嚷嚷了一通,末了一颗半人高绿油油的不知名草害羞地将叶子拢起,羞答答道:“我也想让沈老板摸摸我的叶子。”

    龙舒展身体,飞过去朝这棵绿草抽了一尾巴,抽得它东倒西歪咿呀乱叫:“龙龙,你为什么抽我!”

    龙道:“让你醒醒。你沈老板以后只能摸我,你们没戏了。”

    众ji,ng怪:“???”

    得意洋洋的龙飞走后,那棵绿油油的草小声嘀咕:“我们没戏了,那他有什么戏啊……”

    ……

    龙变回了人形。

    少年龙已经长成了青年龙,骨骼舒展,ji,ng壮的躯体里仿佛蕴藏着无穷力量,沈清濯的衣服穿在身上已是勒的难受。

    他的脸上没了少年稚气,便显得愈发放浪不羁。他先回了卧室,没看到沈清濯,倒是看到软榻上整整齐齐叠着许多套新衣裳,有宽袖长袍,也有现代服装,正装休闲装一应俱全。

    他从未见过沈清濯穿现代服装,故而对那几套西装兴致不大,只把那几件宽袖长袍抖开来看。

    款式和沈清濯平时惯穿的有些类似,只他的是玄色,袖边衣领用金线绣着龙纹,看起来要更洒脱不驯一些。

    衣服有好几件同款不同大小的,大概是沈清濯摸不准他人形的变化,给多定了几件。

    陆沉渊大喇喇地换上新衣。那天沈清濯教他穿了一遍,他虽然大致上记住了流程,但显然没有沈清濯的耐心,也懒得将衣领衣袂整地一丝不苟,随意一裹就算完事,乐颠颠地准备下楼找人。

    懒懒散散披着黑袍、神情豪放不羁的青年下了楼,前院后屋里看了一圈,没找着人影。

    他敲了敲正在打瞌睡的汝窑水仙盆:“人呢?”

    汝窑水仙盆正在呼呼大睡,被他敲醒时还有点懵,一看是个陌生青年,它吓得哇哇大叫:“啊啊啊沈老板!屋子里进贼了!快来捉贼啊!不要偷我!我不值钱的!”

    龙不提防被它吼了一嗓子,不太耐烦地拿它磕了磕柜边,威胁道:“别叫。沈老板人呢?”

    汝窑水仙盆被他拎在手里,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才反应过来:“啊?你是龙龙龙龙——”它被龙崽子摔过一回,对他有心理y影,结巴了半天,痛快地晕了过去。

    龙:“……”

    胆小的小废盆。

    龙给它挂完标签,开始盯别的物件。距离最近的一只陶碗唯恐步汝窑水仙盆的后尘,急忙道:“沈老板接待了一位客人!他出门了!”

    龙皱起了眉。

    陶碗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将方才发生的事全说出来:“有一位女客人,带着一对石铃铛,说要买铃心——她的铃铛不响啦!沈老板说她这个铃铛材料特殊,要好好找找,让她先回去。”

    陶碗顿了顿,“然后沈老板就出门啦!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飞快地写完越写不知道在写啥系列【呆滞jpg

    第15章 双心铃2

    沈清濯正在满山沟里找石头。

    这是一座外表很秃噜的山,叫作饶山。漫山不见绿色植物,触目只有嶙峋石块,四处透着荒芜的气息。几条略深色的干枯河道蜿蜒于山间,大大小小的石块间,偶尔能见半截鱼骨戳立着。

    沈清濯走了半晌,一无所获,驻足沉吟。

    《山海经》曾记,饶山无草木,多瑶、碧。瑶玉赤红,碧玉翠绿。有石匠上山采石,于溪流中得一赤一碧两石,颜色剔透如玉,雕成双心铃,摇时可听流水,静时可观峻岭。

    ——便是他此时手中握着的这一对铃铛了。

    那是两只圆形的石铃铛,拇指大小。一枚是碧绿色的,另一枚为赤红色。它们看起来有点像玉,质感通透,但它们分明又是石头。

    沈清濯静静地摩挲着铃铛身上雕刻着的山石纹路,微微一晃,铃铛内空无一物,寂静无声。

    沈清濯此行想找的便是能充当铃心、让这双铃铛能重新响起来的玉石。

    可惜岁月久长,昔日玉石遍地无人捡的饶山,如今也破败不堪了。

    沈清濯足尖踢过几块碎石,石块骨碌碌滚下山,惊动下方几只鸺鹠,其中一只幼鸟慌不择路,扑棱棱地就朝着沈清濯飞来。

    虽然是幼鸟,但那锋利钩爪也让人不可小觑。沈清濯侧身避过,抬手略挡它带起的灰尘,却不提防那钩爪勾住了系着铃铛的绳,将铃铛带飞了一段路,吧嗒一声落在两块巨石缝隙里。

    那两块巨石极大,挨在一块,露出半身宽的缝隙。

    沈清濯往里望了眼,正想施个术法将铃铛弄出来,忽觉眼前一晃,景色骤变。

    他下意识旋身后退,一只形似骆驼的兽从他身边飞快跑过,涉过溪流时jian起半米高的水花,沈清濯抬手一挡,却发现那水珠穿过了他的手。

    他似有所觉,俯身轻触水面,流淌得正欢的水将他的手无视得彻底,流过时不留丝毫痕迹。

    是幻象。

    沈清濯环视四周,入目仍是满山石头,不同的是干枯河道里重新涌出了潺潺溪流,拇指大小的小鱼儿在欢快地游动,不时跃起,jian起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成群骆驼兽晃晃悠悠走过,鸺鹠在突起的巨石上发出“咕咕嗝”的叫声,此起彼伏。

    无数年前那生机勃勃的饶山,以某种奇异的方式,被保存在幻象里,于许多年后,重见天日。

    沈清濯并没有急着打破这个幻象,他仔细观察着四周,寻找着构造出这片幻象的契机。

    走了一阵,天忽然暗了下来,不多时便落下雨滴,越下越大。

    耳边是哗啦啦的雨声,眼前是珠帘般的雨幕。嘈杂声中,有一道轻快的女声响起:“呀,好大的雨。水流越来越急了,我感觉我随时都能被水冲下去!”

    “小心一些,瑶。你若掉下去,将会跌得粉身碎骨。”回应她的是一道沉稳的男声。

    沈清濯低头,他的脚边有一条一米多宽的溪流。因为雨势越来越大、地势又陡峭的原因,溪流非常湍急,不少石头随着水花一同跌落山崖,碎成几块。

    而刚才说话的,就是两块比ji蛋略小些的石头,它们半埋在溪底,在雨声中小声地交谈着。

    赤红色的石头声音愉快:“我想被冲下去!那一定很刺激吧。我从未见过山脚下的景色,倘若能在粉身碎骨之前看一眼,那也值了!”

    碧绿色的石头声音温和:“在山脚可看不见朗朗天空一碧如洗的样子。也看不见晚霞红艳铺满天边的美丽。”

    “看了这么多年,都看腻了,每天都是这么平淡、这么无趣。”名叫瑶的赤红色石头很不高兴,“我想看看山下的世界,鸺鹠说山下很热闹的,很多人走来走去,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我想看看他们都在做些什么。”

    瑶像一个正噘着嘴表达不满的年轻女孩儿,因为未曾经历过尘世间的风雨,对未知领域的向往使她愿意用一切代价去实现所谓梦想。

    沈清濯继续侧耳倾听。

    瑶越说越激动:“碧,我想下山!我已经看腻了这座山!千百年来一成不变,我真的不耐烦了!我想下山!——我不想再这样憋屈地躺在这里了!”

    碧不说话了,它安静地躺在赤红色石头身边,只有湍急的水朝着赤红色石头冲来的时候,才拖着笨重的身体艰难地挪动一点点,替它承担一半冲击。

    瑶激昂地说了半天,却没有得到回应,它有些生气,声音低了下来:“你怎么不说话啦?”

    碧小声问:“如果你下山了,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石头生灵,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这么多年来,碧只听见过瑶的声音,如果要分别……碧难过地想,它一定会很伤心。

    这个问题把瑶难倒了,它犹疑了一会,不确定道:“不知道呢……要不然,你也和我一起?”

    碧不说话了。

    大雨来得急,也去得快,不一会了便停了,天重新放晴,阳光落下,石头上的水珠折s,he阳光,弯出一道道小彩虹。

    那两颗小玉石仍旧安全地躺在溪底,并没有被冲下去。瑶也许很失落,它不说话了,碧是个沉默寡言的石头,不懂得如何安慰自己的伙伴,也不说话了。

    沈清濯等了许久,仍未听见它们继续交谈,正准备挥手破了这个幻象,忽然一阵急促的喘息声从不远处传来。

    一位背着竹箩筐的青年满身狼狈地摔在地上。

    大雨过后,许多石块被水流冲击得有些松动,一个不慎就容易踩空,这个青年就是不小心踩到一块摇摇欲坠的石头,崴了脚,在石块堆里坐着倒抽凉气。

    他将箩筐解下放到一边,那里面已经堆了不少石头,或大或小,有的被摔崩了,露出里面的玉石。

    沈清濯扫了一眼,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采石匠。

    饶山虽不生草木,地势险峻,但因盛产美玉,常常引得一些不惧危险的采石匠前来寻宝,毕竟危险总是和收益成正比的嘛。

    不过这个青年倒是胆子大,刚下了雨就敢上山,也不怕一个失足成鬼魂。

    青年歇了一会,背好箩筐,站起身来,支着根木拐,一瘸一拐地走着,看样子竟是想继续。

    青年沿着溪流一路上走,很快就走到了沈清濯身边,沈清濯岿然不动,看着他忽然欣喜地蹲下身去,颤抖着手拨开水底碎石。

    他将那两块赤红碧绿的石块掘出来,紧紧地握在了手里,发出了兴奋地赞美。

    采石数年,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石头。

    四周景色忽然变得模糊而扭曲,沈清濯隐隐约约听到了两块石头的痛呼声,还有叮叮当当的敲击打磨声,他向前踏了一步,幻象骤变。

    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有采石匠身着布衣,诚惶诚恐地跪在台阶下。他的头埋得很低,几乎触地,他用一双ji,ng致玲珑的石铃铛,奉给殿上那位年轻的帝王,换来了“天下第一石匠”的称号。

    ……

    石铃铛坠在帝王腰间,一挂就是数年。

    因是罕见的玉石所雕,帝王对它们甚是喜爱,尤其是那枚赤红色的铃铛,色泽之奢艳,帝王总是爱不释手。

    瑶跟随着帝王,看见了百花盛放,看见了水榭华殿,看见了玉盘珍馐……它终于知道了山下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了。

    于是这个夜里,它对躺在它身侧的碧说:“碧,我想变成人了。”

    它想变成人,去亲自体验人类的生活。它想像帝王一样,受万人跪拜,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一切,轻轻一抬手就能轻易改变任何一件事。

    今夜的窗没有关好,它们被帝王随手放在窗边小榻上,浑身沐浴在温软如流水的月光下。

    瑶拼命地吸收着月光,月光里有一种神秘强大的力量,能让它实现梦想,它越吸越快越吸越多。最终那枚赤红色的铃铛微微一颤,碧听见了它铃心破碎的声音。

    月光下,身材姣好容颜妩媚的女人茫然地将纤纤细手举到眼前,尔后发出欢喜的惊叹。

    “碧!我变成人了!”她笨拙地跳起来,回想着平日所见,手忙脚乱地学着人类优雅从容的步伐。

    碧色通透的铃铛寂然无声。而她在奔涌而来的喜悦中,无暇顾及。

    “恭喜你呀,瑶。”碧小声又温柔地说。

    但是瑶已经再也听不见了。

    幻象戛然而止,一切如梦幻泡影,清风拂过,卷起些许尘埃,沈清濯略略一闭眼,再睁开时,面前的饶山已经恢复了毫无生机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山海经里确实是有饶山,无草木但有美玉还有骆驼鸺鹠,河里还有一种有毒的鱼。然后其余假的。【嘀嘀咕咕

    第16章 双心铃3

    沈清濯踩着点回到杂货铺时,发现一楼竟然还亮着光。

    铺子里并没有拉电线,自然不会有电灯。沈清濯将几个住着游魂小鬼的花型灯盏略作改造,固定在墙壁上,白天它们羞然含苞,晚上有人来时便会盛放,托着明亮的夜明珠,俱是雅致。

    不过有时候汝窑水仙盆它们兴致一起,讲恐怖故事的时候,就算没人也会让小鬼开灯。

    经常被凤凰暗地里偷偷叫老古董的空巢老花沈清濯,其实并不是很懂它们这些真古董的c,ao作。

    一群本就是超脱科学范畴之外的非人类,几只没法投胎的小游魂,为什么听个鬼故事都能被吓得咿呀乱叫?到底谁才是鬼啊。

    他一边随意想着,一边踏入屋内,一进屋就被面前一团黑黢黢宛若□□蹲着的某人吓了一跳。

    等了一个下午一个晚上都没等回来沈清濯的龙很生气。但是他又不敢乱砸沈清濯的东西,免得被扫地出门。于是火气上来了就只能疯狂□□自己的头发,将一头短发揉得宛如ji窝。

    他姿态不雅地坐在门槛边,面色沉沉地酝酿着怒火,浑身散发着y郁暴怒的气息,将一干大小古董们吓得噤若寒蝉。

    那汝窑水仙盆晕了又醒醒了又晕,都已经第三回了,此时正奄奄一息气若游魂,见到沈清濯回来,它挣扎着留下遗言:“沈老板……如果我死了……请把我葬在最美丽的花树下……”说完就再次昏睡过去。

    “……”沈清濯低头看黑魆魆一团,说,“我不记得我养了只黑□□ji,ng。”

    假□□ji,ng真龙气鼓鼓地抬头,沈清濯戳了戳他的脸后,以指作梳,动作温和地替他整理乱发,道:“我也没有养河豚崽崽。”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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