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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今天也在养龙崽 作者:故年今夕

    正文 第3节

    今天也在养龙崽 作者:故年今夕

    第3节

    有人认出来这是谁:“这不是温晟府上那位小美人吗?当年差点被温晟收做义子了呢。”

    有人叹息:“没想到温晟还挺懂享受的,可惜死得早。哎,可惜了这么个小美人,怕是要被王上糟蹋了。”

    也有人心思龌龊:“我倒也想享受一番。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哭起来一定很带劲。”

    声声也许是听到了,也许没听到。他垂眼,缓步走到殿中,怀抱琵琶屈身行礼。

    殿上一度寂静。

    半晌,昏君得意洋洋的声音响起:“朕继位十年来,兢兢业业为国c,ao劳,终得盛世太平,朕心甚慰啊!只可惜温将军不慎落马,死于非命,再无福享受了。”

    根本不是!

    温晟的尸身被送回来的时候,那把没入他胸膛的匕首仍旧嚣张地立在那里,无声地张扬着、挑衅着。

    声声十指紧扣琵琶,力气之大,手背上都冒出了青筋。然而他仍一言不发,甚至弯曲的背脊都一动不动。

    高位上的昏君欣赏了一会他弯下腰露出脆弱颈脖的优美姿态,露出了浑浊的笑容,手一挥:“开始吧。”

    歌舞升平,满堂同欢。

    昏聩君王和阿谀之臣构造的盛世假象,就在今天结束吧。

    一曲终了,声声按住颤抖不已地琴弦,提出想向王上敬酒。

    若是平时,一个曾为小倌、身份卑贱的乐师,这样的要求是万万不可能被应允的,毕竟尊卑有别。

    然而这是位常年智商不在线、此刻仍旧沉浸在终于压了温晟一头的昏君,他不仅同意了,还允许声声到他面前敬酒。

    声声一手抱琵琶,一手取过侍女奉上的酒杯,缓缓踏上王位下的九层台阶,在昏君面前盈盈一笑。

    这一笑摄魂慑魄,然后声声倏地摔了酒杯,举起琵琶在龙椅上狠狠一砸!

    喀啦一声响,琵琶顿时四分五裂,琴弦俱断,将那双纤细白皙的手割裂了,迸jian出几朵血花。

    紧接着,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声声举起锋利的琵琶碎片,狠狠地扎进了昏君的喉咙!

    突遭重创的昏君瞳孔猛地睁大,然而早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全无反抗之力。他嗬嗬地喘着气,鲜血如泉流而不止,剧烈地颤抖了一阵后,骤然歪了头。

    殿下的大臣们才反应过来,惶恐地大喊着“有刺客”,侍卫们神色严峻地冲上来,□□腰间的佩剑。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不好写,有点想挖一个声声的短篇坑呀)

    第9章 琵琶曲4

    “小孩子不能被教育暴力。”沈清濯站在槐树下,一手托着条暴躁龙崽,一手托着块琵琶碎片,“小曲儿不爱听,血腥残暴的场面你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龙崽子哼哼,埋头指间磨角。

    沈清濯不搭理它,低头看琵琶碎片。

    这是他方才趁乱在声声脚边捡的,巴掌大的碎片浸满了热血,又在岁月里凉透,已经看不清原本样貌。

    至于为什么能在梦境里取出实物……那大概是因为,绯衣残魂就依附在这块碎片上吧。

    “找到你的琵琶了。”沈清濯对残魂道,“歇一歇吧,明天就结束了。”

    绯衣残魂涣散的眼神似乎落在了琵琶碎片上。呆望了片刻,它空洞的眼框里突然就落下了两滴殷红血泪。

    沈清濯轻轻抬手,残魂便化作一道绯色轻烟,融到碎片里,渐渐变幻出一把琵琶的模样。

    “好了。”沈清濯摸摸龙脑壳,温和道,“我们该回去沐浴洗漱喝牛奶、然后准备睡觉了。”

    ……

    翌日十点,杂货铺一开门,便迎来了昨天想买琵琶的年轻人。

    他手里握着昨天沈清濯送他的小玉莲,站在门边,眼下有重重的乌青,神情有些恍惚,像是一夜没睡好。

    沈清濯给他斟了杯热茶,他不待吹凉便一气饮尽,被烫得皱起秀眉的同时也舒了口气。

    “我做了一晚上的梦。好像一直在弹琵琶……一会在喧闹的阁楼里,一会在清冷的亭子里,啊,最后好像还去了个宫殿。” 他放下茶盏,揉了揉眉心,清秀眉目间全是困惑,“怎么也醒不了。后来闻到了这玉莲的清香才乍然惊醒的。”

    年轻人大概也知道自己今天的仪容很糟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今天的我看起来有些失礼。”他将玉莲放在案几上推到沈清濯面前,“这个物件看起来很珍贵,我不能要。”

    沈清濯没接,也没让他收起来,只道:“不算珍贵,只是一个邀请函。”他顿了顿,“作用大概是……让你节省一张门票?”

    他这么一提,年轻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刚才没有买票就被放进来了。”

    沈清濯笑而不语,起身从柜台后捧出来一只木匣。

    这木匣不大不小,看起来刚好能装下一张琵琶。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胆怯情绪漫上心头,年轻人的心忽然提了起来,看见木匣被放到自己面前,竟有些不敢打开。

    沈清濯替他掀起了木匣盖子,一把紫檀为背,蚕丝作弦的木琵琶便出现在他面前。

    年轻人久久凝视着琵琶,似是呆住了。

    沈清濯屈指轻叩案几。

    年轻人乍然回神,面上有些奇异,他道:“我昨晚一直在做弹琵琶的梦,梦里那把琵琶……和这个好像。”

    沈清濯心道,这何止是好像,简直是一模一样,不,这本就是同一把。他道:“将这把琵琶带走吧。”

    年轻人已经抱起了琵琶,珍惜地拂过琴弦,手指轻拨。熟悉的琵琶声响起,他不自觉露出温柔的微笑:“好。”

    他正准备掏出钱包,沈清濯道:“琵琶本就是你的,不需要钱。”

    年轻人不解,但良好教养使他做不出买东西不付钱的事情,他正要开口,沈清濯摇了摇头,止住了他想说的话:“若你一定要付报酬,那就在这儿弹一首琵琶曲吧。”

    年轻人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报酬,尽管他觉得很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样大方的店主?这样子做生意不会亏本吗?

    他调好了弦,问沈清濯想听什么,沈清濯道了声“随意”,他便微微闭了眼,十只微张,按在弦上。

    轻拢慢捻抹复挑。

    声若珍珠落玉盘,时而如私语,时而如急雨。

    忽然他指尖一按一勾,铮然一声,原本的欢快温和的调子乍然转换,取而代之的是沉重肃杀又带着悲怆的低音。

    一声。是折柳以赠千里送行,问君何时回。

    两声。是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旧诺终难遂。

    三声。是寒风怆然魂归故里,往事无可追。

    他弹了一首《归故里》。

    这首欠了彼此漫长岁月的琵琶曲,终于在这样奇特的情况下被弹奏出来,结束了一场执念。

    弦颤不止,余音绕梁。

    年轻人怔怔然地张开了眼,沉浸在某种难以说清的情绪中回不过神。

    沈清濯微微倾身向前,指尖按在琴弦上,余音顿止。他温和道:“够了,声声。”

    年轻人觉得眼角有点凉意,他摸了摸,感觉到指尖shi润,他抿唇羞赧地笑了笑:“本来想弹一首欢快的曲子的,不知道为何突然就……”

    突然就一阵心酸,手指不受控制地弹出了这首曲子,还把自己弹落了泪。

    年轻人站起身来,目光不经意扫到案几上那片玉莲,忽然感觉哪里不对。他仔细地看了眼,失声道:“它……它怎么凋谢了?”

    原本盛绽的莲花此时已经耷拉了下来,沈清濯望了眼,不太在意地将它拈起来,随手往茶盏里一扔,它便瞬间融化在茶水里,只余淡淡冷香。

    “因为生意已经做完了。”年轻人听见那位年轻的老板这样说。

    他抱着琵琶,不知不觉地就穿过了院子,走出了那挂着“長安”门匾的门。在街上走了一阵之后他突然想起,方才弹完曲子之后老板好像喊了他一声?

    喊了什么来着……好像是,声声?

    声声是他自己取给自己的小名,取自“弦弦掩抑声声思”,从未曾告诉过别人。

    ……所以为什么这家杂货铺的老板会知道他的小名?

    那片玉莲特有的香味似乎又在鼻间萦绕,他恍惚了片刻,好像身处流水小亭中,又好像在漫天雪地里,最后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水红色的身影,端正跪坐着,小声道:“我叫声声。”

    “来啊老弟,来尝尝我家零食!包管你吃了还想吃!”

    一声吆喝传入耳中,年轻人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驻足于一家零食铺前,一个憨厚的中年男人正朝他打招呼。

    他摇摇头,礼貌地朝零食铺主颔了颔首,抱着琵琶慢慢走远了。

    在他身后,开零食铺的棕熊妖抽了抽鼻子,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的冷香。

    “沈老板又做成一单生意了哎……也不知道又得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也许收的是钱。几万几十万。”旁边一个故作严肃的声音接住了他的话头,“沈老板最近养了对象。是条龙呢!”

    熊老三低头,一个背着手的小老头儿讲得煞有其事:“养对象老费钱了。”

    熊老三惊异道:“你怎么知道?”

    八卦的老鼠妖小老头故作严肃道:“是我堂兄竹鼠给我说的。他还说沈老板和那条龙形影不离,亲密得很。这话我就只这么跟你说过,你别告诉别的妖。”

    熊老三问:“那你堂兄竹鼠又是怎么知道的?”

    小老头捋了捋胡子:“听他隔壁鸭老弟说的。那只鸭子说沈老板和那条龙,吃起饭来都是你一口我一口的。”

    熊老三继续问:“那鸭老弟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亲眼见的?”

    小老头想了想道:“是他那哥们兔儿哥说的罢。兔儿哥说……哎,兔儿哥说啥来,我给忘了。”

    小老头想了又想,没想起来,遂笃定道:“追究这么多干什么呢?我们只需要知道,沈老板有对象了,大概也许应该肯定必然就是那条龙。”

    熊老三深以为然地点头,很同意他的观点:“对,一定是这样。”

    隔了半条街的馄饨铺里,兔子妖将馄饨摆上桌,同等着吃的ji妖客人小声嘀咕:“我跟你说哦,沈老板养了一条龙!那个龙一口气吃了三碗馄饨!”

    ji妖倒抽一口凉气,“真的?”

    兔子妖点了点头,“比珍珠还真!我亲眼见的,沈老板可真厉害!”他讲了一顿,又急匆匆地回厨房继续煮馄饨。

    ji妖“哇”了一声,连馄饨都顾不上吃了,拽了隔壁的鹅姐妹交流八卦:“你听见没?沈老板养了一条龙!那条龙可能吃了,把沈老板都吃穷了!”

    ……

    奇奇怪怪的流言疯一般传播着,一发不可收拾,整条老街都沸腾了——毕竟这么多年来,沈老板总是单身着,形单影只,很让人同情且忍不住八卦的。

    而此时,话题中心的两个主角,正在接待来自特殊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准备完成一件重要的事儿。

    这件事儿简称——上户口。

    具体而言,就是给前两日刚破冰而出的龙崽子在管理局登个记,给它弄一个妖怪身份证。

    第10章 上户口

    “所以前两日在太白山,我听见奇怪的声音……就是龙吟吗?”

    林小丛一脸梦幻。他加入特殊管理局的时间并不长,除了组里的宋组长和老白,别的妖都没见过几只。

    眼下突然被告知自己曾和龙那么接近,他顿觉惊奇。

    龙哎!中华的上古传说!

    他也是龙的传人呢!他现在甚至立刻高呼一声龙祖宗!

    林小丛捧着热茶,悄悄地四处瞅了瞅,没发现有别人在也没看见龙的踪迹,他有点好奇,想问又不敢问,欲言又止。

    沈清濯看见他的小动作,听见那句“龙祖宗”,想了想,没说什么,只道:“它在睡觉。”

    好吧。看来今日无缘见龙祖宗一面。

    林小丛有点遗憾,不过很快就振奋起来——他,特殊管理局五组组员,林小丛,在今天,将要亲手录入龙祖宗的身份信息!

    幸好老白在冬眠,不然这等殊荣哪里轮得上他哦!

    他兴冲冲地掏出专门登记妖怪信息的柚子平板,一顿c,ao作之后卡壳了。

    “那个……这位龙祖宗的名字是……”

    沈清濯道:“小黑”

    “啊?”

    “它的名字。”

    林小丛:“……………………”

    他肃然起敬,不愧是龙祖宗,这么朴实简单的名字安在他身上,都是那么的霸气!威猛!让人臣服!

    他飞快地录完信息,将平板递给沈清濯看:“您看看还有没有哪里需要更改的?”

    沈清濯略略看了两眼,在是否成年那一栏,林小丛填了个“是”。

    小龙崽虽然已经修成了完整龙形,但龙的生命无比漫长,它现在这个阶段不过是幼龙,就算幻化成人类大概也就是个三四岁孩子的模样。

    他将平板递回去,平淡道:“未成年,监护人填我。住址填这里。”

    抬手的时候,他的袖子微微下滑了一截,林小丛注意到他腕上带着个纯黑的镯子,与白皙的肌肤相衬,分外显眼,那光泽质感一看就是上等好货。

    镯子被雕成龙形,头尾相连,四个爪子蜷在两侧,龙身鳞片栩栩如生,龙角每个分叉的弧度也都ji,ng致非常,就是怎么感觉好像似乎,龙嘴边少了一根须须?看起来不对称,怪怪的。

    不过也许是视角问题,须须被藏起来了,他没看见。

    哎,这镯子可真好看。

    林小丛视线有点挪不开,多看了两眼,不自觉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哇,沈老板,您带着这个镯子可真好看。得几百万吧?”

    沈清濯“嗯?”了声,注意到他的视线,笑了:“不用钱,捡的。”

    啥?捡的?

    林小丛眼睛发亮:“那,那我能不能问一下,这是在哪儿捡的?我也……”

    他话音未落,忽然看到那只“镯子”缓缓地动了动,那龙头在沈清濯的腕间蹭了蹭,然后懒洋洋地抬了起来,眼皮子一掀,露出一双粲然灼目的金瞳。

    那金瞳里还带着些许被吵醒的朦胧,不满地瞪了林小丛一眼。

    这一眼立刻就把林小丛隐藏在深处的怂神经给挑动了,他颤巍巍地盯着“镯子”,声音开始发虚发抖:“沈,沈老板,它怎么,怎么在动啊!”

    沈清濯温和道:“因为它就是小黑啊。”

    ……

    半小时后,深受打击终于回神林怂怂乖乖地将信息栏上的“成年”改成“未成年”,然后在监护人一栏添上了“沈老板”。

    信息录入完毕,林怂怂神情木然道:“两个工作日内身份证并相关证件就会送到。还请您记得查收。”

    沈清濯“嗯”了声。

    龙崽子已经顺着他的手臂又攀上了他的肩膀,东蹭蹭西蹭蹭之后挂在了他的脖子上,懒洋洋地继续睡了。

    它现在经常呆着的地方是沈清濯的手腕和脖子,那儿的肌肤温润而温暖,心脏的搏动平缓而有力,让龙非常喜欢。

    其实龙崽子更想窝在沈清濯的心口的,那里有一个神秘的、非常诱惑龙的存在,让它忍不住就想靠近靠近再靠近。那从骨子里透出的渴望,渴望钻进这片胸膛,在他的热血里游淌。

    当然沈清濯是不会允许它这么做的,它每次蠢蠢欲动地露出想要钻进去的意味时,沈清濯就会对它发出牛奶警告。

    它实在厌恶牛奶的味道,只能怏怏放弃,等待着有朝一日足够强大,再把这个人摁在身下欺负个够,把现在受得委屈全还回去。

    林小丛看着沈老板没了“镯子”,又多了个“项圈”,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嗫嚅着开口:“那个,龙……呃,祖宗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呢?”

    知道了想象中威风凛凛的龙原来是条小崽子之后,这一声祖宗都喊得有点艰难了。林小丛默默地想。

    沈清濯道:“看它修炼快慢。一二三……十百千年,都是有可能的。”

    龙崽子今天只醒了一个多小时,被他催着飞完五十圈、喝完牛奶,就又睡了。

    沈清濯感应到空气中的灵力在慢慢地流入龙崽子体内,知道这是它的修炼方式,便不多管它,只隔一个小时喊它醒来吃点水果喝点牛奶,补充一□□力。

    对此龙崽子真的很绝望,甚至企图装睡,打死不睁眼。奈何沈清濯很快就掌握了奥义灌奶之术,任它将嘴闭得死紧,沈清濯都有本事将牛奶灌它喝下去。

    林小丛数着自己的年龄:“我今年二十一了……大概还可以活六七十年,幸运的话也许还能活到一百!啊,我能看见威武霸气的大黑龙吗?”

    他眼巴巴地盯着筷子长短两指粗细的小黑龙。

    沈清濯安慰他:“可以的。这两日牛奶喝得多,它已经长壮一点了。”

    刚捡回来时才一指粗细呢。

    林小丛对威猛大黑龙的渴望压倒了方才被金瞳狠盯一眼的恐惧,他大着胆子叮嘱:“那沈老板你要多给它喂牛奶。我听说牛奶助长。”

    沈清濯道:“好。”

    睡梦中的龙崽子似乎听到了某个痛苦的名词,闭着眼绝望地抖了抖龙须。

    ……

    刚回暖了没几日,西安又继续大降温了,风大雪冷,游客少了许多,连众妖怪们都宅在家里不多出门了。

    杂货铺里没有客人来,龙崽子沉迷睡觉,没有搞事,沈清濯又恢复了以往平平淡淡的生活。

    这日冬至。

    沈清濯仍旧是六点便睁开了眼,然后极为罕见地赖了半小时的床。

    小龙崽窝在他颈边呼呼大觉,发出细小的鼾声。

    沈清濯静静躺着,侧耳听了一会,忽然失笑,将它小心地挪到一边,翻身下了床,披上外袍。

    简单洗漱过后,他也没去小院子晒太阳,而是走到了楼梯处。楼道口在屋子里侧,光线很昏暗,沈清濯缓缓地抬起了手。

    修长的手指打出复杂的法诀,无数白色的荧光丝线在他指间缠绕,将整个楼梯口都照亮了。不一会儿,这些荧光丝线开始从他指间倾泻落地,飞快地编织成一条楼梯。

    楼梯很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向上蔓延,尽头处是一片黑暗,不知通往何方。

    沈清濯停手,缓缓抬步,拾阶而上。

    每踩一阶,便消散一阶,走到最后,他整个人没入黑暗中,那荧光丝线编织而成的楼梯也随之消失。

    昏暗中,楼道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

    杂货铺的三楼,是一处被阵法封印起来的虚空之地。

    沈清濯此时正处于孔明灯的海洋里。

    望不见边际的黑暗里,数不清的孔明灯或高或低或远或近,悬浮半空,灯里亮着拳头大的一团白光,照出灯纸上绘着的图,有黑白亦有彩色,有山河万里共明月一轮,亦有小桥流水与烟村人家。

    还有不少没有点亮的空白孔明灯,静静地躺在地上。

    沈清濯俯身捡起一只孔明灯。

    时间过得太久,纸已经有些许泛黄,但因为保存得好,纸质仍旧坚韧,可以绘画。

    沈清濯抬手,一只沾了墨的笔便凭空出现,他捏着笔,想了一会儿,在灯上落墨。

    笔上的墨水似乎永远不会干涸,沈清濯挥毫极快,笔笔落下俱是浓墨沉沉,不多时,一条威风凛凛的大黑龙便现于灯上。

    与记忆中的那条大黑龙不同,这条黑龙看起来虽然威猛,但要显得稚嫩些。

    沈清濯勾完最后一块鳞,想了想,在旁侧又添了一条小小的黑龙,筷子长短两指粗细,缺了半边须须。

    画完后,他将笔收起,掌心朝上,手腕微微一抖,一团拳头大的白雾便渐渐浮现。

    它散发着温柔平和的光芒,朦朦胧胧的一团,凑近细看里面似乎有许多小小的人在走动,还能听见些许吵闹声。

    沈清濯将手轻轻一抬,那团白雾便飘飘忽忽地飞进绘着一大一小双黑龙的孔明灯里了,手再一松,那孔明灯便如别的灯一般,晃悠悠地飘起来,悬在空中。

    飘满了孔明灯的虚空,如繁星点点缀夜幕,又似万家灯火落人间。

    沈清濯仰头望了一会,如来时一般,重新编织出楼梯,轻轻地踩着下去了。

    在他身后,一盏盏孔明灯、连着那条神秘的楼梯,悄无声息地重新隐没于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给啊崽上户口,啊崽明天就要长大了。(摊

    第11章 少年崽

    龙崽子一直没有起床,直到沈清濯都要开始睡午觉了,它还是团在被窝里,姿势和早上他离开时一样,将脑袋藏在腹下,一动不动宛如一坨长了角的墨鱼面条。

    沈清濯想了想,没叫醒它,由着它继续睡。结果等他午觉醒来,下意识摸了摸身边,却发现龙崽子原本待着的地方已经空了。

    居然自己起床了?

    养了大半个月的龙,他自认已经很了解这条小崽崽了。

    这条龙崽子虽然脾气暴躁,老是莫名其妙发烂扎,但是却很黏他,除了睡觉,醒着的时候经常喜欢黏糊在他身上,赶都赶不走。

    他有点奇怪,在房间里环视一周,没看见龙崽子,便起了身出门去找。

    这一找可就不得了了。

    隐约有龙吟从厨房里传来,沈清濯快步走去,一推开门,便见满地狼藉,摔碎了无数碗碟。

    罪魁祸首小龙崽两只后爪着地,扭着s_ao包的步伐,宛如t台走秀,摇摇晃晃地走在洗碗池边,在掉下去的边缘试探。

    一二三四瓶玻璃瓶装着的新鲜牛奶被排排放倒,它用两只前爪推着,咕噜噜地滚动着。

    走到水池边缘后,它仰头长吟,声调里带着报仇雪恨的快乐,然后前爪一推,那几瓶牛奶便悉数落地,一阵噼里啪啦后,满地碎片,牛奶君死于非命,死不瞑目。

    龙崽子便摇头甩尾,乐不可支。

    沈清濯:“………………”

    这几天龙崽子还算乖,沈清濯对它的管教便松懈了些,没想到它竟是在这里憋了个大招,胆大包天到趁他午睡对牛奶下狠爪。

    他走前几步,鼻端闻到了淡淡的炽果酒香,是从龙崽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还偷喝酒了。

    沈清濯看了眼没逃过一劫,掉在地上摔断了把手的酒壶,扶额。

    昨晚饮剩了半壶酒,他随手搁在这儿忘了收拾,没想到转眼就被龙崽子给喝光了。

    还趁机发酒疯把今天份的牛奶一气砸碎了。

    沈清濯久违地觉得脑阔痛。被气的。

    没事,别慌,问题不大。

    他捏了捏眉心,准备拎龙崽子回去进行爱的教育。

    谁知龙崽子醉是醉了,身子却依旧灵活,一个醉龙翻身躲过了他的手,然后从水池子边缘掉下去了。

    眼见的就要摔到地上,它又是机灵一弓身,醉龙起飞,快如闪电地就从沈清濯身边窜了出去,在廊上歪歪斜斜地飞着。

    大概是醉酒头晕,它还没飞够一米远,就啪嗒一声,还是掉到了地上。沈清濯看着它顽强地站起来四爪着地,撒泼一样继续跑得飞快——

    脑阔更痛了。

    他认命地去将之前被龙崽子弄shi、又重新晾干了的小纸人方方和圆圆翻出来,指尖往纸人眉心一点。

    扁扁的小纸人慢慢地鼓了起来,再次变成总角小儿的方方和圆圆轻飘飘落地,朝沈清濯鞠了个躬,便开始认真收拾厨房。

    然而就这一会儿功夫,小龙崽便又不见了。

    沈清濯从左耳房找到右耳房,去书房里转了一圈,都没见着影,最后路过楼梯口的时候他忽然脚步一顿。

    不显眼的角落里,有一团微弱的白光在轻轻闪烁。

    沈清濯脸色微微一变。

    他不及多想,手指翻飞,光芒倾泻,早上才出现过的白芒阶梯再次出现,他急匆匆地几步上去,穿过黑暗,果不其然在三楼的虚空中见到了龙崽子。

    无数孔明灯中,一条小小的黑龙正在四处撒欢,撞一撞这盏,推一推那盏,将它们碰得东倒西歪,又不时长吟一声,到地上翻个滚,尾巴噼噼叭叭地砸扁了好几盏空白的孔明灯。

    玩得好不痛快。

    沈清濯挥袖,带起一阵风,将那些完好的空白孔明灯拂到一边。龙崽子正趴着的那只孔明灯也被吹动,滚了两圈,就把醉醺醺晕乎乎的龙崽子摔了个脑壳栽地,四仰八叉地躺在地面。

    坚硬的龙角狠狠地戳到地面,反作用力让它稍微清醒了一点,迷迷瞪瞪地抬起头来,灿烂的金瞳里尽是迷茫。

    它朝四周望了望,最后将视线定在了沈清濯身上,在后者即将爆发之前脑壳一歪,醉晕了过去。

    沈清濯:“………………”

    气到头秃。

    像是把最近这几百上千年的气都一口气生光了。

    沈清濯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将醉成烂泥的龙崽子捡起来,下楼往热水里一扔,狠狠地搓洗了一顿,塞进被窝里。

    临出门时,他抬手设了个结界让它不能离开房间,又匆匆地上了三楼。

    他离开的太匆忙,是以并不知道,他前脚刚走,后脚龙崽子身上就突然爆发出一阵灼目光芒,将它整个儿吞没。

    四周灵力波动剧烈,疯狂地涌向小龙崽子,昏睡中,它浑身痉挛,似乎很是痛苦,发出低低的龙吟,一双龙角抵着床榻拼命厮磨着。

    过了一会,白光渐渐散去,被子下鼓起一个人形大包。

    大包下的人拱了拱,拱开了被子,先是露出一头乱糟糟的短发,紧接着露出一张年轻不羁的脸。被子滑下,露出少年光o的上半身,胸口处还有几块没退去的黑鳞。

    并非是沈清濯预料的三四岁模样,少年龙崽金瞳微微眯起,带着酒后初醒的朦胧。他抬手揉了揉头,臭着一张脸,把被子一掀。

    他没穿衣服,大喇喇地下床去。

    第一次化作人形,少年走得很不稳,再加上还有些许未挥发的酒ji,ng作祟,他走得东倒西歪。

    沈清濯的卧室布置很简洁素净。

    窗边的小软榻上摆着本厚厚的怪闻杂记,三分之二处夹着片沈清濯随手捡的枯叶书签,小案几上搁着杯未喝完的半杯清茶,几片茶叶在水面舒展着漂浮着。

    一人高的四曲屏风架在床榻前,屏面绘着万里河山,气势磅礴的高山峻岭间印着许多个毫无规章的小爪印——龙崽子无聊时踩了墨水印的。

    少年将平时沈清濯不让他碰的东西都把玩了个遍,走到衣柜前一把拉开。

    满目素白。

    少年无趣地撇了撇嘴,怪不得沈清濯每日就喜欢穿着白色的衣裳,原来整个衣柜里就只有白色的啊。

    他随手扯出来一件外袍。衣裳是沈清濯常穿的,就算浣洗过也带着一股他身上特有的冷香。少年鼻翼翕动,嗅了嗅,将外袍松松散散地披在身上。

    房间里再没什么吸引他的了。少年摇摇晃悠地走了两步,被没穿好、垂到地上的宽大衣袖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少年于是粗鲁地将两边衣袖捞起来,一边嫌弃一边打了个结。

    最后,他走到门口,一拉把手。

    门没开。

    有什么东西隔住了他。

    他不信邪地又拉了拉门,这回看清了,一层薄薄软软的结界弹开了他的手。

    少年脸上流露出我超级不爽的表情,他冷嗤一声,退后两步,抬脚踹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就被推开了。

    少年收势不及,踹了个空,直愣愣地扑进来人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写完……小声嘀咕……12补一章

    第12章 变人啦

    沈清濯接住了一条胖龙。

    轻飘飘的衣服落地,他轻挑眉梢,低头看怀里。

    一条两臂粗的黑龙被他抱了满怀,龙角抵着他胸膛,戳着有点疼,明亮的金瞳和他的视线对上后,眨了眨,一派(并不)无辜乖巧的模样。

    沈清濯若有所思。

    他将沉了不少的龙抱到软榻上放下,将手里一直拎着的东西也放到了小案几上。

    龙崽子盘起身子。它现在长大了点,盘起来比案几还要高些,于是那两瓶牛奶落入它眼里,它金瞳顿时一沉。

    沈清濯面带春风和煦的笑容,抬手轻轻一拨,就把牛奶盖子打开了。

    他翻过一只干净的杯子,咕噜咕噜地倒牛奶,一瓶正好一杯。

    将杯子推到龙崽子面前,沈清濯语调里带着对熊孩子的宽容:“偷喝酒的事我就不计较了。牛奶不能落下。你看。”

    你看,多喝牛奶,不就长大了?

    它读懂了沈清濯的未尽之意。

    龙崽子绝望地将脑袋埋进腹部底下,感受到了成长的痛苦。

    ……

    下午被这么闹了一场,沈清濯干脆不开店了,晚饭时间到便带着龙崽子去吃饺子,也算应了冬至的景。

    吃饺子的时候他似乎隐约听到隔壁桌在切切私语。

    “……是沈老板哎,他带着龙来吃饺子!”

    “……真的有对象哎,也许好事将近了?”

    “……那我们要不要祝贺一下哦?”

    沈清濯:“?”

    如未他记错,老街里只有他一个沈老板。但是为什么别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懂呢?

    既然听不懂,那就不多理会了。

    沈清濯慢条斯理地吃完一份饺子。龙崽子长大后饭量见涨,吃了八份都还想吃,被沈清濯再次以“吃多积食”为由劝退了。

    龙崽子气得想拍桌,尾巴翘起来又轻轻放下——沈清濯说,它要是敢在外面搞破坏,牛奶加倍。

    沈清濯:没有什么妖崽子是一杯牛奶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杯:p。

    当晚,一人一龙早早地歇息了。

    龙崽子下午化了一次形,有些疲惫,很快就睡着了。

    它长大后沈清濯嫌它的角戳得r_ou_疼,不让它再靠着睡,多取了一床被子让它自己卷着睡。龙崽子很气,但它没法变小,只能无可奈何地卷着被子翻个身,只给沈清濯留下一个气鼓鼓的背影。

    沈清濯躺在床上,忽觉心头一跳,总感觉要发生点什么。

    他蹙了蹙眉,侧头望了眼龙崽子,它已经睡熟了,发出细细的鼾声,裹着被子像一条大型毛毛虫。

    他不再多想,合目而眠。

    ……

    万万年前的天地间,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战乱期。

    混沌初开,万物初长,四处都是荒芜一片,资源丰富的地方很少,渴求一地安身的妖兽却很多。

    物少妖多,怎么办?

    打架啊!

    谁赢了就能抢夺到更多的东西,所谓优胜劣汰,自古如此。

    然而某天,一条大黑龙横空出世。

    他一出现就打死了两头凶名赫赫的大妖兽,一战成名。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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