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异客 作者:慵不语
正文 第27节
异客 作者:慵不语
第27节
李太医满脸凝重:“我也不敢断言,但这病来势汹汹,不容小觑。” 陆有矜眉头紧拧,边思索边道:“既然病况还未明了,就不宜让人知道,免得流言四起。但防护亦是半点不能疏忽,我去督促灶台烧艾叶,再遣人打扫出这几人的屋子,焚烧衣物。 李太医道:“公子所言甚是。”又疑惑道:“您年纪尚轻,怎的知晓如此清楚?” 陆有矜默然半晌,才简短道:“几年前那场……瘟疫,我就在军中。” 李太医点点头,他也听闻过那场军中的瘟疫,这句话背后的血泪和心酸,他却知道不宜多问了。 陆有矜去炉灶上备下几大缸水,和艾叶一起煮沸后分发给深柳堂的众人,嘱咐他们清洗衣物和沐浴。 深柳堂在片刻功夫已乱成一团,大家在门前排成一队,拎着木桶眼巴巴地张望,看见陆有矜出来,忧心忡忡地争相问道:“陆公子陆公子,那几个人到底是什么病症啊?” 陆有矜略一犹豫,恳切道:“还没有确诊,大家放心——若知晓了,定会告诉大家。” 人群顿时哗然,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 “大家先不要自乱阵脚。”陆有矜声音提高了几分:“回去后注意防护,定能无事。” 议论声渐小,大家都谨慎地打水,再去一旁领丹皮甘草等中药,谁都不知道有没有用处,但每个人都悉心的问询服用的克数。再潦草对待生活的人,面对生死,也是一丝不苟。 刚吐嫩芽的柳树随风飘拂,渠水也清透见底,众人的面上却已有隐忧。 安抚了众人,陆有矜又去了那几个人生前居住的屋子。 上上下下都洒了艾叶水,又焚了两人生前穿过的衣物。 看着那药童把身子扯地老远,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拿着柳树枝挑起衣服去烧。陆有矜不免心惊,脑海中刻意深藏的画面被再次翻出,难道,难道深柳堂就要在这个春天面临一次灭顶之灾? 忙完这一切,已经到了傍晚。他没有吃上几口饭食。 李太医把陆有矜一日的辛苦都看在了眼里,劝说道:“您歇口气,去吃几口饭吧。” 陆有矜摇摇头:“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了。” 他的另有要事,就是去看谢临。 谢临和春宝,江琛都搬出了那间屋子,一人一间住进了后院的杏花池畔。 当陆有矜赶到的时候,谢临正呆呆地站在池畔出神,夕阳把他的身影染上愁闷。 在深柳堂上下,也许只有谢临一个人每日沐浴。 从前,陆有矜常笑他:“你若把每日沐浴的执念用在别处,何事不成?” 谢临轻轻一笑:“不沐浴总是睡不好。” “坏毛病。”陆有矜含笑摇头,对谢临这习惯不置可否:“若在战场上,连喝的水都没有,哪儿有水让你每日洗澡?” “我又不上战场。”谢临翻翻白眼,停了停又掷地有声:“若真到那时候,你一月不洗,我能一个半月!” “那我们就不要打仗了,用臭气把敌军薰跑。” 谢临笑得眉眼弯弯:“你可以在你爹那小蓝书里补上这条必杀技:多月未浴,臭气熏天,敌军溃散,遂得胜。” 陆有矜总看父亲留给自己的兵法,因为封皮是蓝色的,谢临就叫他小蓝书。 但今天陆有矜一看见谢临就急道:“你沐浴了吗?” 谢临眼光一闪:“怎么?” 陆有矜道:“给你来送水,艾叶烧的。” “没事吧?” “今日烧了好几缸水,让所有人都洗漱了。唉,但愿无事。” 谢临不再说话,他的心沉沉坠落,被忧虑塞满。 “去洗澡吧。”陆有矜拍拍谢临的肩膀:“先别想那么多。” 新月渐出,数抹暗黑的云笼罩住小院。 “你今日一直在忙这事?”谢临边和陆有矜说话,边背过手开始解束发的带子。 “恩,让灶上烧了水,还去那两人的屋子里看了看。” 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偏偏凡事都深思熟虑,一丝不苟。摆弄半晌,谢临的手直发酸,那发髻依然丝毫不动。 陆有矜笑笑,迈开长腿绕到谢临身后。发带被灵巧地一扯,头发散开,落在肩上。 就在这一瞬间,两人同时想到了仿若隔世的遥遥初见,在灯下兀自相视而笑。 陆有矜悠悠叹口气,语气里带了追忆:“就你这手段,还想在马上夺簪?我站定了让你取,你也不一定能拿到手吧。” 谢临委屈又自惭地低了头道:“每日解发带都要小半个时辰。” “你是被人伺候惯了。”陆有矜拿着发带,在指尖稍一把玩,放在了桌上:“而我呢,救了个爷,自然要把他侍奉周到。 这番话说的坦然而亲切,谢临却觉得,一到晚上,陆有矜低沉的声音被烛光染上了不可言说的暧昧。 陆有矜笑笑,转身就要出门。 “有矜。”看陆有矜抬腿要走,谢临忙支支吾吾:“你……回去也要洗个澡。” “自然。”陆有矜笑,瞅着谢临一脸认真的样子:“怎么?非要亲眼瞧见才放心?” “你莫轻心。”谢临意识到瘟疫和生死有关,和别离有关。看着陆有矜笑的样子,突然就开始慌张。这么一个对他笑的人,也会……他散着发跑到陆有矜面前:“你今日在外逗留那么久,今后别穿这套衣裳了。” “我知道。”陆有矜静静听完,轻声道:“你不用挂心我,这几日一定要留意自己的情况……我记得你和那人接触的也不多……” “放心。”谢临双目澄澄地看向陆有矜道:“他一发热就搬出去了,想必不会有事。” 言毕,谢临看看窗外,暗沉沉的庭院中,只有自己的烛火是唯一的光。以往陆有矜来时还会拿着灯笼,这次却是空着手。 谢临想了想,去箱子里翻找出个灯笼——ji,ng致小巧的莲花灯,是上元那日剩下的。 谢临用烛火点亮莲花灯芯,把这如豆微光放到陆有矜手里。 撩动的光影浸透他沉静的脸庞,双眉修长,鼻梁挺直,真是耐看。 “阿临,怎么了?”陆有矜看谢临久久凝视着自己不说话,轻轻叫了声。 谢临双目灼灼,直白道:“没什么,突然不想移开眼睛。” 陆有矜捧着那朵花愣住,脸庞被那瑟瑟闪烁的烛火映照地泛红——他知道谢临好看,自己总是偷偷看他。难道谢临也觉得自己长得好?对于自己的样貌,陆有矜从没过多在意。但当谢临夸他,他竟然因为兴奋羞涩耳朵登时发热!只得支支吾吾道:“是么?我也算不得好看的男子……” “谁说的?你好看!”谢临直接打断他。 陆有矜倒红了脸,进京之后,每日都见到勋贵子弟,他对自己的外貌,装扮很难有从前一般的自傲。 捧着那盏莲花灯,陆有矜面红耳赤的掩上门走了出去。 谢临打开窗户,春夜月明,所有的星星都挂在这一扇窗外,陆有矜挺拔的背影穿过夜色,那莲花灯中的烛火,终于渐行渐远,再也望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计算机考试更新不正常了一段(隔了将近一周),现在还是恢复13日一更 么么,抱抱看文的宝贝 第38章 嘴角 六子是整个深柳堂最孤独的人,他不会讲话,每天除了偶尔和春宝一起让谢临教画画,就每天怯怯地躲在屋子里。有时候,陆有矜陪谢临出来练习走路,时常常看到柳树后头露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看两人走近,又倏然消失。 这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孤独太久,迫切地想让自己的身畔可以有一个人。那个人,不需要和他交流,只需要站在自己身边就好。 但上天并没有垂青这个可怜的孩子——六子病倒了,他的症状和之前的几个人一模一样,先是浑身乏力,继而头疼欲裂,高烧不退。有时还呕吐不止。 随着六子一起病倒的,还有三四个人,几个郎中日夜诊治。终于,几人在商议后不得不承认,这就是瘟疫了。 几年前军中突发瘟疫,死人无数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深柳堂的人们如遭大敌。这里再也不是一方宁静祥和的世外桃源,反而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人间地狱。 陆有矜已经多日不去亲卫府,他每日奔走在各个院落中间,统筹各种事宜。 今日一大早,陆有矜刚到了前厅。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就进来了,恭敬地叫声:“陆公子。” “噢!”陆有矜回过神,看看眼前的人:“找我有事?” 这人家境贫寒,几年前腹泻不止,差点没了小命。被深柳堂救治痊愈之后,就留在了深柳堂当管事,几年过去,已经是能撑起半边天的人物了。 “嗯。”那人不看陆有矜的眼睛,只低头道:“我爹身子最近不太爽利,家里的人想……想让我早日回去。” 陆有矜一怔,顿时了然。这家人定是知道深柳堂出了事,想把孩子早日接回去。 这几日,背后有家的人走了不少——家里虽说困难,但瘟疫毕竟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宁可回去艰难些,也不愿让孩子在深柳堂住。 但是这人在深柳堂干了多年,各种琐事得心应手,就这么走了,陆有矜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他只能点点头:“既然你家里想让你回去,你就回家去吧。” “公子,”那人有些羞赫地拿出一个布袋,放在桌上:“这点钱,就当小人报恩的……” “别这样。”陆有矜双手拿起布袋递给他,很客气地道:“你在深柳堂这么些年出了不少力,怎么好收你的钱?拿去吧,给家里人添置点儿东西。” 那人执意不要,叹声长气,终究离开了。 看着那人远走的背影,陆有矜久久未出一言,风雨欲来的y霾压在心头,他却半点力气使不出。 门外依旧是草木深深,桃柳明媚,可陆有矜看在眼里,却不由打了个冷颤——再也没有什么比春天更恐怖,披着诱人温婉的衣衫而来,却在温暖中了无声息地抽走那么多人的生命。 这人的离去只是个开始,数不清的药童过来,都说要离开。 有家的,说是回家。没家的,也不愿意呆在这里——宁愿出去闯荡,好歹挣一口饭食,保一条小命。 也有一些人,因为深柳堂的救命之恩,执意留下,共度艰辛。 对于要走的,陆有矜忧心人手不够,对于留下的,陆有矜又忧虑自己保护不了他们的安全 或走或留,对陆有矜来说,都是艰难和折磨。两天之间,他急得嘴角生了疮。 “有矜,哪儿还缺人手?”谢临终于吃力地走到了深柳堂的前院——陆有矜正吩咐深柳堂的人晒被洗衣。 “你怎么到前面来了?”陆有矜一看见谢临就火冒三丈:“谁让你出门的!” “怎么?”谢临挑挑眉,冷哼一声:“我又不是你养在后院的人,出门还要征求谁同意?” “回去!”陆有矜没功夫和他说笑,扯着溃烂的嘴角吼他:“去自己的院子里别出来,晚上我去给你送水。” 谢临平静的道:“我要帮你。” “你回去吧!”陆有矜绕着圈子踱步,不让谢临说下去:“求你别再让我分心行么?” “你不用分心!”谢临坚决道:“我又不让你照料。” 陆有矜不说话了,面上现出惘然,侧首静静的看向谢临,谢临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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